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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见他这幅仪态,话又忍不住到了嘴边:“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等下大臣们到了见了,恐怕会在心里嘲笑于你。”
皇长子挺着胸:“殿下厉害。”
天子轻嗤一声,“你厉害有什么用,人家在心中嘲笑,你又怎么知道。”
“哼。”
顾全不是头回见他们父子斗嘴的场面了,按着娘娘早先吩咐过的,在旁边轻轻提了句:“殿下,你忘了娘娘的话了。”
明霭看看他,蹙起了小眉头,很快他就高兴的扬起了小脸:“殿下是好殿下,殿下最懂礼。”
旁边传来天子的轻嗤。
皇长子到了后不久,便有大臣陆续进了殿。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大臣们才踏着余晖从殿中鱼贯而出,朝着宫外走。
杨喜这才朝身边着青色官服,戴官帽的通政司新上任经历抬了抬手:“钟大人,你快些进去吧。”
通政司掌内外奏章事项,人手虽不多,又不如六部的官职大,但通政司能在御前行走,得见天颜,是能在天子面前挂上号的人,通政司经历不过正七品,每一任在位的大人都是学识渊博之人。
上一任通政司经历如今任左参议,这个位置就空了下来,才补上不久,用的正是恩科录取的进士。
“多谢公公。”钟大人朝他客气谢礼,进了殿中。
他微微垂着头,眼神直定,不敢四处胡看,等到了御前前,照常行礼:“下官钟云辉见过陛下。”
好一会,上边才传了声音:“起来吧。”
钟云辉任通政司经历不过几日,却也是熟悉流程了,每日一早他都会送了折子到前殿来,等下晌再把批阅好的折子抱回去,交由上峰后再行分门别类。
这桩差事无甚难事,御前的宫人们待他也从不为难,每回他一到,御前总管杨培杨公公就会把已经批阅好的折子递给他,他行礼告退就是了的,日日都是这般。
“是。”钟云辉起身,已经能想见杨公公如今手上只怕是已经把批阅好的折子拿到了,只等他行礼起身就把折子递给他的。
他起了身,往常已经递到面前的折子却没见到。
钟云辉眼中有些错愕,他忍不住轻轻抬了眼,面前没见到杨公公的身影,却不由得看到御案后,两条小短腿晃来晃去的,谁家的孩子在此处悠闲呢。
承明殿是天子处置朝中大事,接见大臣之地,如此森严,哪里有孩子会在此处玩耍的?
钟云辉当即脸色一变,再抬了抬头,在他眼前的,是当今怀里正坐着个孩子,御案高,几乎把人给遮盖住,却还是露了个头出来,而高不可攀的陛下,正抱着人,弯着腰,从一旁弓着身子递鞋子的杨公公手上接过一只鞋子替他穿着。
天子和大臣商议国事,这样肃穆的场面,小孩哪里能坐得住,但他可是好殿下,最后不小心睡着了,到方才才醒来。
他现在还不老实,小腿晃来晃去的。
“哪位皇子会跟你一样的,只听了半个时辰不到,尽然睡过去了。”天子虽呵斥,但手上动作却不粗鲁,动作温柔坚毅,一手把他的脚握住,一手拿着鞋子就穿上了。
显然不是头一回了。
等两只鞋子穿好,皇长子在怀中动了动,朝父皇张张嘴:“啊,殿下要喝水。”
天子冷冷看他。
但在皇子如出一辙的眉眼坚持下,天子只得退让一步,他的皇长子,他这个当父皇的还能与他计较不成,却到底说了句。
“都是你母妃惯的你。”
天子朝杨培看了眼,杨培立时从旁边端了温水来递过去,皇长子年纪小,还不能喝茶水,殿中早早就备上温水了。“都是早早就备下的,现在温度正合适。”
杨培哪里不知道陛下这是口是心非呢,陛下分明对殿下是满意的。
殿下好动,能坐着听陛下与大臣们商议国事良久,已是难得了。
皇长子由着父皇伺候着喝过水,扭了扭小身子,他刚转过身就见到了御案下的钟云辉,高兴的朝他喊:“舅舅!”
钟云辉面色复杂,朝他见礼:“殿下。”
他也未曾料到,竟然当真在承明殿里见到了大皇子。
还是以这样的一副画面。
钟云辉从前只听说过贵妃母子得宠,却不知是如何得宠法,到今日却是知道了。
陛下对大殿下做的事,便是在普通人家都少见,如侯府这等高门大户就更是不会了,便是侯爷曾格外的重视嫡子钟云坤,为此不惜压着庶子的一身才华本事,但那喜欢宠爱也只是多关心了几句,上心了两分,有好处会记得给分一分罢了,子嗣的教导都是由生母负责,侯爷只在得了空闲时会抽上一些时间来过问学问情况。
如此已是钟云辉少时十分羡慕的关心了,偏偏他连这等关心都没有,只在逢年过节去见礼时才会得到几句问询。
侯府已是如此,但这可是天家!
明霭十分高兴,双手撑在案桌上:“舅舅!”
杨培道:“是我忘了把折子递给小钟大人了,只是没料殿下如此喜欢你,可见小钟大人是个易亲近的人,以后成亲生子了也会是个好父亲的。”
皇长子听到“成亲”二字,他朝杨培摇摇头:“没有舅母哦。”
他看着钟云辉这位舅舅,小脸上很是怜悯。
娶妻很简单的,但舅舅这么大了呢还没有娶妻。
殿下还不大,但已经有许多见过的宗室长辈同他说过的了,等殿下长大后要挑王妃了,有许多姑娘会让殿下挑。
他要挑最香最美的当王妃。
殿下不能拍拍舅舅的手宽慰他,但他可以告诉他:“不怕哦,殿下有。”
殿下会给舅舅找舅母的。
钟云辉一时凝噎,但殿下是君,钟云辉只能谢恩:“多谢殿下。”
殿下正经着小脸:“不客气哦。”
他可是母妃最知礼的小殿下。
第193章 正文完结
钟萃也知道了皇长子给钟云辉介绍舅母的事,她几乎能想见三哥钟云辉的表情。
皇长子现在的年纪,正处于半懂不懂的时候,求知欲旺盛,还有许多的道理他们现在还不懂,但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
“三哥确实该娶亲了。”
去岁宫中设宴时,姑母钟明兰入宫见过钟萃,三哥钟云辉拜赵大人为师,赵大人有意让嫡女嫁给他,只等他考中进士后便提出来,去岁会考时,他没有下场,此事就让姑母钟明兰给回拒了。
钟明兰心疼侄儿在府上多被忽视,在衣食住行上样样周到,但若是让膝下嫡女嫁给侄儿,钟明兰心里是不愿的。
以钟云辉的出身,他在侯府能分到的家资极少,一切都要靠自己打拼,嫡女若是嫁过去,就要屈就在大房的偏院里,要敬着嫡母、庶母两层婆母,钟明兰出嫁前与长嫂穆氏就不睦,到如今关系也没有缓和,穆氏面慈心苦,她对钟明兰深恼,更不会善待她的女儿。
赵大人看重的是弟子的品行能力,他年纪轻轻就是举人身份,假以时日定能考中进士,入朝为官,再有他在朝中扶上一把,他们二人同朝为官,弟子也能扶摇直上,品行、能力,连样貌也不差,这样的男子自是良配。
但在姑母钟明兰看来,侄儿钟云辉再是良配,但他有那样的嫡母在,这桩婚事就算不得相配了。女子常年在内宅中,面对婆母比面对夫君的时候更多,不知要面对多少委屈的,这些他们当男子的不知,但她却是深有体会过的。
赵老夫人已是难得不多计较的人,但多年婆媳相处,仍然有许多委屈之处,这些都无人能诉,当年她一力要嫁到赵家,受了苦也该自己吞下,连赵老夫人这样都如此了,何况是原本就不好相处的穆氏。
这世上男子的想法与女子本就不同,男子们在外行走,只以为府上后宅太太平平,无风无波的,哪里知道后宅女子在府上勾心斗角,受了委屈也没法讲。
他们也理解不了。
如今三哥钟云辉已经考取了进士,也入朝为官,在御前行走了,他的婚事仍旧没有动静传来,可见姑母对这桩婚事的态度。
钟萃其实也并不赞成,只是婚姻大事,他们都尚有父母操持,钟萃也不好直接开口,若是他们两家都同意,自然是皆大欢喜,她反倒成了横在其中的恶人,都会觉得她另有所图。
皇长子醒来后不久,就被送回了钟粹宫。
他一身整整齐齐,夸着自己的布袋子,见了钟萃,下意识要跑过来,但他抿了抿嘴,脚步一下顿住,整个人都静下来一般,带上了两分仪态,迈着步子慢慢走到了跟前,朝着钟萃行了个礼,“儿、儿臣见过母妃。”
宫中都称呼他殿下,他也自称殿下,钟萃是第一次听见他自称儿臣。
这个称呼他还不熟悉,说得并不流畅。
钟萃面带微笑,朝他虚虚抬手:“起来吧。”
他笑盈盈的仰着小脸看着母妃。
钟萃忍不住蹲下身把人搂在怀中:“我们殿下今日怎么改称呼了。”
皇长子靠在母妃怀中,挺了挺小胸膛:“殿下懂礼哦。”
殿下最知礼了。
皇长子在宫中向来横冲直撞的,高太后和钟萃都觉得他还小,并不急着要让他开始学规矩礼仪。
天子有心让他学一学,碍于高太后和钟萃在,只能退上一步,他了解他的皇子,对钟萃这个母妃的话很是信服,他便用钟萃的名头,让皇长子心甘情愿的跟着宫人学了个简单的礼仪。
闻衍特地让杨培亲自教的他,杨培身为大内总管,他的规矩仪态比司宫处的管事还好,也不如教导嬷嬷们一般严厉,他和声和气的,手把手的教,皇长子很快就学会了。
顾全在一旁补着说学礼仪的事,他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听见好话还会看向钟萃:“母妃。”
钟萃在他小脸上亲了亲:“我们殿下最厉害了。”
他也在母妃脸上亲了亲。
钟萃把人扶正,开始正式问起来:“我们殿下今日去前殿有跟大臣们好好相处吗?”
相比起在前殿观天子和大臣们相处,钟萃更在意这一点。
他们都说新帝不好相处,都说新帝难以接近,口口相传,连从未接触过的大臣早早就先有了固定刻板的印象,钟萃要做的,就是打破这种“不好相处”的说法。
她的殿下是很好相处,脾性很好的人。
他扬着脸:“殿下好相处的。”
下边送了羹汤来,钟萃牵着他坐到桌上,等他用了几口,殿下坐在椅上,开始说了起来:“穿红色的,绿色的,有高高的,瘦瘦的,他们一个一个走进来了,问殿下好,殿下最好,殿下还让他们坐。”
大臣们就坐在下边讲话,“有胡子的凶凶的,超大声,比殿下还大声。”
他皱起小鼻子。
能与天子商议国事的大臣都是朝中重臣,五品之下的官员是不能到前殿来的,四品前的官员皆穿绯红官袍,七品官员前皆穿青色官袍,皇长子分不清青色和绿色,把五品官员的青色讲成了绿色。
平时到前殿来的五品官员极少,应是来前殿做通报的,难得来一次就被皇长子见到了。
“那你怕不怕?”钟萃柔声问着。
朝中大臣众多,每一位大臣的脾气秉性也各不相同,比如两位帝师,一位古板,一位圆滑,每次彭大人以直性子惹了天子不悦,范太傅便出声打圆场。
如他们一般的大臣还有许多。
皇长子撇了撇嘴,“殿下不怕。”
大胡子凶凶的,但是被父皇给骂了,他就低头不说话了。
他难得夸起了别人,“父皇厉害。”
钟萃在他头上轻轻拂过,同他说道:“对,不要怕,大臣们是臣子,你是殿下,你是君,他们应该敬着你才是,但我们殿下最是知礼,殿下礼贤下士,待他们客气,与大臣们和睦相处,只有这样才能传作佳话,才能让朝野内外都太平。”
钟萃让皇长子跟大臣们好好相处,并不是想让皇长子后退一步来换取,而是大家和平共处,消弭偏见。从前他们缺了一个机会,在乱象之中匆匆被扶上位,又因为根深蒂固的思想难以达成共识,最终变成东风压西风,成就了新帝铁血镇压的手段。
大臣们对皇长子不了解,但只要他们跟大臣们好好相处,大臣们自然就清楚了。
皇长子对母妃的话一知半解的,但他向来信服钟萃的话,重重的点着头:“殿下不怕,殿下知礼。”
钟萃看着他,眼中满是信任:“母妃相信你。”
他曾说过要保护她,要让他母凭子贵,给她尊贵的位份,她走的太早,前者他已经做不到了,但为了给她尊贵的位份,他不惜手染鲜血,镇压了所有反对的声音,最终一意孤行把她的名讳放在了最尊贵的位置上。
他在朝中本就走得艰难,后宫只有几位大臣安排的宫妃,无一子嗣,被高高的架在那龙椅之上,宛若傀儡,但就是那样艰难的情况下,他仍然选择横冲直撞,便是头破血流也毫不在乎。
她的名讳最终定下。
而他,到死都是笑着的。
她当然相信他,他是她的儿子,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为亲近之人。
但如今又不同了,如今的他们没有因为被克扣,没有因为那些欺压而终日缩在宫中,他也没有因为母妃的离世受尽艰辛,以致心中早早就发生了变化,以同归于尽的想法与所有反对他的人抗衡。
他还好好的。
这辈子,他会走上截然不同的路。
他会去掉“戾”这个字。
他会长成一位温润如玉的君子,温和有礼,礼贤下士。
从第一回 去承明殿观天子与大臣们相处后,皇长子被天子带在身边就彻底定下,他每日会在宫学里读书,听先生讲学,到旬休时,下晌便会前往承明殿,在御前看大臣们讲国事。
他刚听国事时,几乎听不懂,大臣们口中所说的每个词在他耳朵里都太过陌生,他一次只能听上小半个时辰,等去的次数多了,许多词频繁被提及后,他记在了心里,等听学时问先生,两位先生就会细细给他讲起来,他就能知道说的是什么事了。
皇长子进步很快,他的身边几乎汇聚了整个大越最为有才的官员们,他们做的事,说的话代表着最新的动向,代表着大越的意志。
在这样的官员环绕之下,皇长子每一天都在蜕变,他一点一点的知道了更多的事情,了解到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事情,他逐渐学会了去看,去听,甚至去思考。
他如今还小,常年待在宫中,对大臣们口中说的事虽然没有亲眼去见,去体会,但是他心里有一杆秤,知道错对,再去衡量。
下官贪墨,私藏灾银,这就是错,这银子本该是供给给灾民的,这就是根基,是底;铸修河堤的石头大小不一,监工犯下大错,石头原本就有规定尺寸,这就是秤。所有事情都先有一个根基,有前例可循,有朝中明文律令,在根基之外再去判定对错是非。
皇长子按着母妃的期盼,成了一个知礼的好殿下。
大臣们对皇长子也十分和善。
直到一日大朝会后,接连的官员走在前朝的官道上,皇长子从后边殿中踏出,小少年穿着一身蓝袍,腰间挂着荷包玉佩,挺着小身板,背着小手,小脸紧紧绷着,维护皇子威仪。
大臣们不苟言笑,顾太师讲过,大臣们严肃,是因朝堂重地,自是不能嬉笑喧哗的,这是根本。
但突然,他面上一怔,眼中渐渐染上了怒气,与天子相似的眉心蹙了起来,在他前边,还有两位青袍官员交头接耳,些微字句传了过来。
“陛下迟迟不肯立后,也不肯选秀入宫,以充实后宫,实在反常。”
“是啊,陛下已是壮年,如今宫中只得一位皇子,迟迟没有中宫和嫡子…”
“贵妃把持…妖妃啊!”
大朝会上,中宫之位被再次提及,皇长子如今被天子带在身边,假以时日,他的地位稳固,必起霍乱,何况后宫不立中宫,不选后妃,对大臣们来说,实为不利。
这其中许是有一心为朝中好的官员,他们不谋而合,乌泱泱结连成一片,上书谏言,叫天子狠狠训斥了一顿,如今心中正愤愤不平,他们不敢怪天子,只得转到其他人身上。
他朝旁边招招手,就有宫人冲上前把妄议之人抓住,侍监弯着腰身,面上带着亲近的笑,皇长子经常在前殿,前殿的宫人们自是熟悉,按理这等事要交由上峰来安排,但宫人们同他亲近,便忍不住同他说上一句:“人抓住了,殿下看要怎么办呢?”
皇长子虽如今学了礼仪规矩,但殿中没有大臣们在时,仍是同从前一般无二。
宫人只是随口一问,同殿下说上句话罢了,等下这人还是要交给杨公公,请他禀报给陛下的。
宫人面上还挂着笑,却听耳边声音传来:“杀!”
宫人愕然,顿时抬头。
皇长子小脸上布满了寒霜,他冷冷的看着,那般果断强势,乾坤独断,宫人瞪大眼,仿佛看见了陛下在眼前。
第194章 番外一
钟萃为了让皇长子跟大臣好好相处煞费苦心。
每回皇长子在旬休时往前殿去前,钟萃都会同他好好说着,要好好跟大臣们相处,要做一个知礼的皇子,做出表率。别人根深蒂固的想法极难改变,在钟萃看来,只要不再做出同样的事,就不会有人再说了。
皇长子很听母妃的话,母妃说要他跟大臣们好好相处,他在对待大臣时就有礼客气的,极少露出顽皮的一面来。他年纪本就小,大臣们在面对皇长子时下意识就带着宽容,只要他稍稍有礼规矩的坐在一旁,能清楚的说上几句,就能轻易得了大臣们赞赏。
钟萃听大臣们称赞过,称他雍和粹纯,性行温良。
这是在上辈子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钟萃知道,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开始进行。
她的皇儿将会在满是赞誉声中走向他该去的位置,有大臣辅佐,能臣为伴,再不是史书冰冷记载的一个“戾”字。
直到——
玉贵慌忙跑了进来,“娘娘不好了,殿下要在前殿诛杀下官!”
钟萃满脸愕然,她的脸上还有一种从未见过的神情,玉贵一时有些怔住,但很快又回过神来,说了起来:“有两位下官在大朝会后窃窃私语,恰好叫殿下听见了,殿下说要杀了,叫杨喜公公等人给拦了下来。”
前殿的宫人本是顺口一句,哪里知道皇长子会是这个反应,他见皇长子脸上的表情,再是认真不过,半点不像在说笑,宫人连忙把人给拦了下来,报到上峰杨喜处,再不敢自作主张了。
事关前朝官员,杨喜也做不了主,当即秉到了天子跟前。
顾全稳重,他知道娘娘一直想让殿下跟大臣们好好相处,就让玉贵先回来禀报。
殿下说那话时,从殿中出来的大臣都听到了。文人嘴皮子最利索了,能把人夸到天上去,也能把人贬到尘埃里,殿下是君,大臣们不敢明目张胆的骂,却能婉转的指责殿下小小年纪就如此心狠手辣。
当今后宫多年无子,陛下又迟迟不肯立后宫,整个后宫被钟贵妃一人把持,本就叫文人大臣对钟萃很有微词。这两位窃窃私语的下官不过是说出了其他大臣们的心里话。
在大臣们看来,他们没有错。
错的不过是在前殿把这些话给说了出来而已。
只是钟萃为人低调,整个钟粹宫也并未因着有她撑腰便张狂起来,钟萃也从不插手朝政,规矩有礼,大臣们挑不出错来,这才作罢,若是钟萃张扬几分,稍有出格之处,早就有折子奏到御前,要求天子惩处了。
钟萃白了脸,她仿佛看到了上辈子那个披散着头的青年,眉宇冷淡,眼中无波,随着他唇角轻启,只一个轻飘飘的“杀”字,就让大臣们满眼惊恐,永远定格,仿佛是见到了什么惊骇之事。
她重重的吸了气,竭力平复下来,问道:“然后呢?”
玉贵一直伺候在侧,对前殿发生的事最清楚了,他说起前殿的事:“公公们做不得主,已经把事情给秉上去了,奴才走时,总管的杨培杨公公已经知道了。”
玉贵说着,微微迟疑,他看了看神情严肃的贵妃,到底咬牙说道,“那两位被擒住的下官还不依,在殿外大放厥词,诋毁…诋毁娘娘,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被堵了嘴。”
他们如此不敬贵妃,惹得殿下更是大怒。
扬言要把他们当场砍了。
钟萃脸上一暗。
玉贵不知道该不该如实说出来,但他们伺候在钟粹宫,伺候在殿下身边,都十分喜欢小殿下。在没有小殿下的时候,娘娘虽为人和气,在宫中伺候也比别处轻松,但娘娘经常待在殿中,对外极少关切,宫中到底清冷了些。
有了小殿下后,宫中才逐渐热闹起来,宫人们心里都有了盼头,尤其当他们在做事时,见到小殿下在宫中上上下下的跑动,他们做事都会会心一笑,充满了干劲。
玉贵不希望小殿下被怪罪。
小殿下在前殿大怒也是有原因的,并非是无缘无故就发火,玉贵说出来,是生怕娘娘误解了小殿下的。
钟萃闭了闭眼,脸上稍显陌生的神情渐渐变成了平时温和的模样,她带着些急切:“殿下呢?”
玉贵心里有些忐忑,摸不准如今娘娘心中到底有没有生气,他斟酌了好一会才开口:“奴才走时,杨总管出来了,请了殿下进了承明殿,现在应该还在前殿里。”
他又加了一句,“杨公公也非常生气。”
杨公公是陛下的心腹总管,伺候在御前,他的态度在某些时候代表的就是陛下的态度,杨公公对两位下官十分生气,代表着陛下也极为不悦。
娘娘希望殿下跟大臣们好好相处,但如今大臣们有错在先,何况连陛下都不虞,娘娘就是心中有气,在知道了陛下的态度后,也会跟着顾忌,减少几分心中的不高兴。
两位下官被拖了下去,御前的处置如今还不清楚,皇长子也一直待在承明殿不曾回了后宫。
天快擦黑,皇长子的身影才出现在钟粹宫门外。
从过了五岁起,皇长子每月旬休就会去前朝,如今他也还不到七岁,身量比起前两年长了些,但脸上却没多少变化,仍是圆润润的。
皇子六岁后便该住到前朝去,钟萃舍不得他,借口以承光殿还未修葺完善,把人多留了一年。
钟萃入宫多年,深知宫规,只有在这件事上僭越了本分。
明霭在钟粹宫门前停了下来,脚尖在石阶上踢了踢,迟迟不肯进门。
顾全领着宫人在后边候着,他上前两步,“殿下,怎么不进去。”
明霭抿着嘴角,他在前朝时还高高的扬着头,从进了后宫后,脚步就开始迟疑起来,从踏进后宫时的御花园到钟粹宫这一段路程,他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
临近钟粹宫,他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在门口停了下来,小脸上满是犹豫。
“顾全,你说母妃生殿下的气了吗?”他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殿下向来是明媚张扬的,他是宫中唯一的皇子,自幼受尽宠爱,在这样的宠爱下长大的殿下,说话都带着一股笃定,这还是顾全头一回见到宫中的小殿下这样小心翼翼。
他下意识回道:“娘娘当然不会生殿下的气。”
明霭眼一亮:“真的吗?”
顾全说完后心里才迟疑起来,他们伺候在宫中的,都知道娘娘对殿下与大臣的相处有多看重,娘娘千叮咛万嘱咐,就是想让殿下和大臣们打好关系,如今殿下在前殿说了这样的话,大臣们心里听了自然会有想法,娘娘的这个打算只怕要落了空。
娘娘上心了这般久,在这上边耗费了不少心思,顾全在娘娘身边伺候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娘娘这样重视一件事,连他其实也拿不准,但对上小殿下一双亮晶晶的眼,顾全不忍心见他失望,说道:“娘娘向来宽宏大量,以德服人,就是对犯错了的宫人,有时候也会饶恕一回。”
顾全说的模糊。
贵妃处置犯错的宫人,是按犯错的大小来判,若是犯错的事小,就训斥两句,告诫下回不可再犯,只有犯下了大错,才会按宫规处置。顾全为了宽慰他,说得模糊,并没有告诉他那些被饶恕的都是没有触犯宫规的,殿下虽然住在钟粹宫,但贵妃鲜少在他面前处罚宫人,他也不知这中间的差别,只当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