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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萃朝她笑:“两日后我便要进宫了,以我的位份只能带芸香一人进宫,只能求了祖母,找来了你们的契书,你们拿了契书,有银票傍身,后日便出府买个院子,安心住下吧。”
上辈子钟萃没能为她们做这些,让她无数次后悔过,现在她终于能把她们安排好了。她要是能平安在宫中,凭着伺候过她这丁点名声,也无人为难她们,若是她出事,她们在侯府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她怕时间太赶,来不及交代。
王嬷嬷无儿无女的,接了契书,推了银票,浑浊的眼里满是清明:“姑娘留着吧,这些年的月银我都存着呢,等我出府后够我花销的了。”
钟萃不容拒绝的放她手上:“拿着,也不多的,你照顾我这么多年了,也该享福了,我的银子足够了。”
钟萃现在现银票子就有三万,还有嫁妆和不少的贵重首饰,甚至后日还有交好的人家登门为她添妆,已经足够他们在美人宫里的生活了。
第18章
最后一日讲课学规矩,嬷嬷和夫子的态度跟平时没有区别,课上严厉正经。
钟萃在读书认字上,因有三少爷钟云辉早前替她开了蒙,比学规矩进步更大,她学规矩的时间到底晚了些,哪怕有两位宫中出身的嬷嬷日日教导,但在规矩资深的人眼中,仪态举止只是画皮不画骨,远没有真正的名门贵女们那边仪态优美,赏心悦目。
尤其在巍峨深宫中,步履仪态上佳的娘娘们千姿百态。
落日夕下,夫子合上了书本,伴着余晖,夫子也不再提女戒、女规,只是说了句:“深宫大内,姑娘去了以后谨言慎行,多看少说,也未必没有出路。”
教导两月,这是夫子在指点她。
如今宫中后位未定,各种争斗自然免不了,暂时掌权的就有薛淑妃和董贤妃两位,并上嫡女出身的世家贵女们,钟萃的出身放在宫中贵人娘娘里实在差了一大截儿,她要往上走,前路艰辛,若是不谨慎卷进了宫中争斗中,怕是难以脱身。
钟萃起身,郑重的朝夫子福了一礼:“多谢先生指点。”
钟萃表情平静,性子不急不躁,夫子有一瞬间在她身上看到了大将之风,觉得钟萃能在后宫走得长远的念头,但随即他就撇开了。
许是他看错了。
他接了钟萃这一礼,抬了抬手:“不必多礼。”
夫子素薄青衣,捧着书离开。钟萃目送夫子走远,带着芸香转身朝另一条道走。
她们到兰亭院时,院子里仆婢们正穿行其中,或捧着各样摆件,花瓶儿朝一旁的房里走,里边室内宽敞,无一多余,是专门腾出来置放钟萃嫁妆的房间。除了侯府为钟萃备下的嫁妆箱子拢占了一半,外边敞开的梨花木香拢要装钟萃常用到的贴身物件等。
箱拢在今日便要装完,待天黑便要上锁,只等后日跟着钟萃进宫方才开启。钟萃瞧见院中忙碌的场景,顿了顿,转了个方向,朝箱拢走过去。
王嬷嬷专门负责钟萃的嫁妆,正拿着单子在清点,见钟萃过来,朝她走过来:“姑娘下学了,怎的不回屋去练字?”钟萃每日回来都会先练字。
她朝忙碌的仆妇们看了看,轻轻摇头:“不急这一两日。”
王嬷嬷也不劝,叫她一起看:“这几个箱拢里放的都是姑娘平日用到的,铜镜、脂粉、首饰、头花,还有三少爷一早遣人送来的书,并着好几个匣子,都装进去了。”
钟云辉送来的书就装了整整一箱子。
王嬷嬷还是第一次听到嫁妆里装一箱子书的。她不识得字,也不知道到底都是些什么书,到底是学什么要读这么多书的。
钟萃往她指的箱子看去,箱子已经被放下来了,钟萃轻轻掀开一看,一箱子书籍满满当当的装着,被摆放得齐整,钟萃放下盖子,又随意看了两处,便不打扰王嬷嬷清点嫁妆了,回了房间里,又朝芸香摆摆手:“你伺候我一日了,现下也没事了,下去歇一歇吧。”
芸香高高兴兴的福了礼:“奴婢这就下去。”
钟萃无事,在软榻上闭目靠了会,又挑了本书看了起来。等天黑,院子里烛火明亮起来,嫁妆房里的门“咯吱”一声,能清晰的听见落锁的声音。
一大早,院子里就忙开了。
今日是亲戚们登门,要来为钟萃添妆。侯府大门开了不久,便有夫人姑娘们登门儿,她们会先去慈安堂见过了老太太,才会来兰亭院给钟萃添妆,说上几句便会告辞,只有年轻的姑娘们会留下跟她说话。
有客人登门,钟萃换下了平日穿的半旧衣裳,穿了一身翠色的薄纱,头上带着同色的翡翠首饰,翡翠庄重,能把钟萃过于楚楚动人的脸庞显得偏秀气,不至于过分楚楚可怜。
钟明兰带着上门的夫人们过来,她被簇拥着走在最前,爽朗洒脱,见到钟萃就好一阵夸,当先往旁边的添妆箱里添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钟明兰的银票一出,后边紧接着要添妆的夫人们顿时脸色变了。珠玉在前,她们就是出不了钟明兰的数,原来准备的几十上百俩也不好拿出来了。尤其是穆氏,她可是侯夫人,又是嫡母,是绝对不能比钟明兰一个外嫁女还低的。
穆氏忍不住捂了捂胸口,她本该第一个添妆,被钟明兰抢先后,大家都看向她,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在钟明兰的基础上又添了两千。二夫人姜氏和三夫人裴氏各添了三千俩。其他的夫人们也只有几百俩的往里添。
穆家的大夫人庄氏也在其中。
庄家同钟家是姻亲,按辈分算,钟萃身为庶女,那穆家便是她正经的外家,但钟萃有这个自觉,哪里敢肖想。
庄氏不得不来,之前商议过的亲事,现在已经被两家人抹平了痕迹,庄氏心里虽然不高兴这件事出了意外,但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待钟萃也同以往一般亲切,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好孩子,往后你就要进宫了,我跟你母亲都盼着你平安无事的。”
钟萃面露感激,细声细气的答谢:“多谢舅母。”庄氏脸上更和蔼了些,正要往里添妆,钟萃抿了抿嘴儿,依旧是满脸感激,“舅母也要保重身体,上次遇上了大表哥,托舅母也帮着给大表哥说一声…”
庄氏顿时变了脸色,生怕再从钟萃的嘴里听到穆文高的名字,忙截断她的话:“好孩子,你孝顺我们都知道,且放宽心吧。”
庄氏原本是要从身上掏银票的,现在叫了身边的丫头上前,拿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添了进去,与小姑子穆氏添的数额一样。
添完妆,庄氏生怕钟萃再说话,借口要去寻同来的夫人,急急的走了。
钟萃不着痕迹看了添妆箱一眼,微微垂下眼眸。
庄氏出了兰亭院,捂着胸口气得慌。庄氏原本准备的只有三百俩,穆文高的名字从钟萃嘴里提出来,庄氏又气又怕,生怕钟萃知道他们当初的打算,不得不把提前准备好的银票拿了出来。
她忍不住恨恨回头瞪了瞪。
就当是花钱消灾了!
庄氏走后,又有几位夫人来添了妆,等她们走后,钟萃房中剩下的便是姐妹和手帕交们。小辈们添妆都是添小物件,荷包帕子的都可以。钟琳领着姐妹们添了些帕子,团扇,首饰等,也没多待,坐了坐便离开了。
离开前,钟琳还说了句:“五妹妹可别忘了咱们姐妹才是。”
钟蓉倒是想讥讽几句,但老太太已经敲打过她,严厉告诫钟蓉不许再踏入兰亭院,她嘴角动了动,脸色难看的拂袖而去。
最后便剩下陈盈、关澜、薛平三人。
都是手帕交,没有太多顾忌,钟萃让房里伺候的都下去,同她们到榻上坐着说话。
薛平先说:“没想到你竟然进宫了。”她脸上稍有些犹豫,还是说道:“你性子软,要是进宫遇到了淑妃娘娘,还是避开些。这次是三姐进宫,她清高孤傲,倒是不爱同人计较。”
薛淑妃明艳貌美,性子也张扬跋扈。
钟萃上辈子就领教了薛淑妃的脾气,还是领她的情:“我知道了。”
关澜笑了声:“你进宫了,陈盈也定亲了。”
钟萃这两月没有踏出侯府一步,还不知道此事,她高高兴兴的同陈盈道喜:“恭喜你。”
陈盈勉强笑笑:“有什么好恭喜的,我嫡姐走了,留下两个孩子,两家都想要再结亲,维系关系,府上的嫡女要坐正头娘子的,只能从我们这些庶女当中选了。”
年纪轻轻的姑娘,有几个想当继室的?
陈盈嫁过去,若是有丁点处置不妥当,前面已经走了的原配就是压她头上的大山。在府上时嫡女便压她们庶女一头,嫁出去还是压她一头,让她执礼上香,永远不能翻身。
她若不是因为被挑中进宫,如今面临的便是跟陈盈相同的境地。钟萃想了想,跟她保证:“陈盈,你相信我,你要好好过,总会等来花见花开那一日的。”
当今陛下重嫡轻庶,引得下边上行下效,如今陛下年轻力壮,可总有老去的一日,待新帝登基,未必还是如今的光景。
陈盈微微点头,钟萃看得出来,她其实并没有把安慰话放心里。
下晌,陈盈等人不能久留,赶在申时前告辞离去。她们都明白,这一别,大家便是各奔前程了。
王嬷嬷跟张嬷嬷抬了添妆箱进来,这便是她明日随身携带的箱子,房间里许多常用的摆件随着装进箱拢里,房间里瞧着空荡荡的。
钟萃歇了会,芸香进来:“姑娘,三少爷来了。”
钟云辉才下学不久,他手上捧着好几本书:“五妹妹,抄录的书已经好了。”
钟萃接了过来,正是上次的论语。钟云辉把注释都备着,还贴心的附了一些自己的见解。钟萃捧着,郑重的朝他道谢:“三哥,多谢你。”
钟云辉点点头,临去前也郑重的同她说:“五妹妹,无论何时,记得保全自己。”
钟云辉是男子,不能在后院多待,交代完便告辞了。钟萃看他走出房门,喊住了他:“三哥,你也要考中进士,出入朝堂。”
*
三更天。
远远便有两队簪着金钗的丫头聘婷踩着月露星稀,踏桥而来,足足二十人,有捧盆的,有捧水的,有捧面巾的,美婢们低眉垂首,轻柔的替钟萃梳洗上妆。
天光昏暗,只有烛火微微发出响动,钟萃看不见,只能感觉到她们的指腹在脸上轻轻按压,脂粉的香气混合着美婢们身上的体香,淡淡的充斥在鼻息间。
到天光微明,面前的丫头往后退开。
“小主,好了。”
跟上次进宫选秀不同,昏黄铜镜中的女子仍旧面容姣好,但这次她头带珠翠,穿着同色的华服,身形纤细却少了几分楚楚可怜,带着些秀气端庄,钟萃微微动了动,头上的珠翠便轻轻响起,铜镜里的人微微偏头,带着几分陌生。
芸香扶她起了身,嫁妆房的门已经开了,钟萃深深看了立在院子里的王嬷嬷两个,被搀扶着往正院去。
今日出了大门,她便不是钟家人了,钟萃要拜别生父嫡母。
她一身华服珠翠,行动不便,到正院,正院门早早开了,钟正江与穆氏坐在上首,秦姨娘跟几个姐妹站在下边。她是生母,今日可以观礼。
钟萃行到跟前儿,缓缓跪下,朝他们行了大礼:“女儿拜别父亲母亲。”
穆氏抬了抬手:“快起来快起来,使不得,五姑娘今日便要进宫了,是才人了,母亲虽不舍得,却也不能再留你了。”
钟萃低着头:“这个礼母亲受得,女儿多谢母亲多年的抚育。”钟萃对穆氏又行了一礼。
这个礼她是真心实意的,钟萃没有生母教导为人处事之道,这些日子却在穆氏身边学了许多。
穆氏脸色更柔,亲自扶了她起来。
钟正江也十分满意,说了几句叫她伺候好陛下的话。老太太那边已经开了门了,钟萃与他们拜别,在搀扶下去了老太太的慈安堂。
钟萃还记得上辈子她最后见到老太太的模样,她端坐高堂,厉声急言。这次仍旧是坐在高堂上,但面目柔和了许多,甚至还与她交代了几句:“宫中不比侯府,每走一步都多想一想,勿要冲动行事。”
老太太交代几句就让她走了。钟萃拜别了两位叔婶,外边宫中的小轿已经候着了。
钟萃在搀扶下从大门步出,她的身后有数位婢女,抬着箱拢的侍者。上轿前,钟萃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侯府门前挂了一丈红,兄弟姐妹们送她出门,看着她上了小轿。
第19章
抬轿侍者们虎背熊腰,肌肉撑得紫袍鼓鼓的,他们抬着一顶小轿如履平地,脚步极快,从大街上行过,很快便从偏城门抬入宫中,整个队伍训练有素,步伐轻盈,只能听见些微的动静儿传来,叫人跟着严正以待。
穿了偏门时,东方的一缕光缓缓打过来,半圆的红色冒头,钟萃看着刚好打到脚前一寸的光,忍不住掀开了帘子一角。
宫墙的古朴沉重略过,往上就是高高的墙头,再往上就看不到了,钟萃正要放下帘子,空旷的皇宫上方传来几道钟鼓敲响的声音。
鼓声钟萃上辈子听过很多次,她知道鼓声响起,便是大朝会之日,皇帝会在承明殿接见所有大臣。年轻的被扶上帝位的孩子坐在銮殿上,从一开始的慌张错乱,到面无表情的看着底下百官的吵闹,不言不语,犹如一个傀儡一般任由他们争辩出个结果,他唯一的作用便是在重臣已经筛选过的奏折上批阅上一句准或不准。这并非什么好的回忆,钟萃垂下脸,放下了帘子。
杨培候在一旁伺候着,弓着身子等候成帝在宫婢的伺候下穿戴好朝服。小太监扒在门上悄悄看了眼,见里边各司其职,陛下也不曾看见,偷偷跑到大总管杨培身边小声说了几句,很快杨培便挥了挥手。
须臾,围拥的宫婢们退开,成帝迈出步子,他目光威仪,宫婢们纷纷退避,弯着腰恭送成帝离开。
大朝会一月也不见得能有一次,闻衍平日仍旧在承明殿里批阅奏章、听取汇报,接见大臣。闻衍负手踏出殿,杨培立时跟上。
轿子队伍沿着内功行走,过了几道门儿,最后一道便进入了后宫之中,沿途的宫婢们只看了眼便继续手中的事物,有在各宫伺候的见了记在心里,回去后把这件事一说。
在钟萃前几日被抬进宫中的是杨御史家的嫡女,初封便封为了美人,是如今后宫最得宠的新人,连陛下都夸她温柔解语。
最后,轿子停了下来。金顶花翎,穿着鹌鹑紫袍的引路侍监手持薄书,半掀开帘子,声音尖细:“小主,咱们到了。”
钟萃迷糊的下了轿子,瞧着四处十分荒凉,便问:“公公,不选居所么?”
上辈子钟萃被一顶小轿抬进来,看在江陵侯府的份上,她的轿子停在了宫殿里,不多时便有宫人拿了造册图叫她挑,得宠的嫔妃所住的居所自然离陛下更近,宫殿也更奢华,便是排在她们前面进宫的也早挑好了上等的殿宇,轮到最后自然剩不下什么,但好歹还是叫钟萃选中了云影殿。
云影殿是小殿,在西六宫内没人看得上,但其实殿里清幽,只要收拾收拾就能住下。
鹌鹑紫袍的侍监往旁边荒凉的建筑指了指:“小主的宫殿已经分好了,便是这座缀霞宫,缀霞宫地方大,里边的用料都是上等,便是外边也是绿荫成片,如今可算迎来了小主,月前奴才们已经把缀霞宫里外给收拾过了,小主安心住着便是。”
钟萃随着他的目光,看向绿荫隐隐露出的一些木料,忍不住抽了口气。
缀霞宫的大名钟萃知道,缀霞宫也在西六宫,但属于最末端,荒凉之地,平时连宫人都不会往这里来。而且缀霞宫延续几朝,住的都是不受宠的嫔妃,后宫的娘娘们早就默认了,住进缀霞宫中就断绝了陛下的宠爱。
鹌鹑紫袍的侍监把人接进了宫,已经完成了任务,当下指了四个宫人出来,带着剩下的人要走:“缀霞宫已到,我们就不叨扰小主收拾了,奴才们先告辞了。”说着,鹌鹑紫袍的侍监带着人抬着轿便走了。
缀霞宫外,钟萃主仆两个并着刚分到的四位宫人,外边摆了一地的箱拢。
有些事情已经脱离了她的认知,跟上辈子不一样了,钟萃现在深刻的了解到了这个事实。
芸香看着钟萃,眼里满是心疼:“姑娘?”
王嬷嬷说得对,她们姑娘真可怜,爹不疼娘不爱,现在出阁了还被打发到了这样落魄的居所。这跟侯府早前的破院子有什么区别!
钟萃深深吸了口气,眼中明亮:“没事,进去吧。”
缀霞宫外边枝藤蔓延,绿荫成片,夹杂着杂草,宫里修葺得还算整洁,知道缀霞宫即将迎来女主子,里外都被翻修了一遍,旧木料上还补了些新的,在粉刷的时候不太用心,看得出来很明显。
宫里的人踩低捧高,钟萃住在缀霞宫,又只是一个小才人,自然不会尽心尽力,要换了得宠的嫔妃居所,早就做得严丝合缝了。钟萃不意外,上辈子那样艰辛她都挺了好几年的。
缀霞宫有七间宫室,除了主宫室,两旁还有两座偏宫,主宫是给一宫的主位娘娘住的,偏宫居室是给位居主宫娘娘之下的贵人住的,成帝后宫嫔妃少,听鹌鹑紫袍侍监的话,缀霞宫是专门分给了钟萃的,钟萃带着芸香把缀霞宫都走了一遍,又自己想通了,虽然地方换了,但缀霞宫的地方比云影殿大。
钟萃召集人手把外边的嫁妆箱子先抬了进来,分给她的四位宫人两男两女,都是平时做惯了事儿的,打水洒扫,到晌午就扫出了几件屋。
晌午用过饭食,钟萃见所有人都在忙,也忍不住插了手,帮着洒扫,又叫芸香开了钥匙,把带来的虫粉在宫殿四周都撒了撒。
宫人见钟萃这个当小主的亲自挽着帕子,吓得脸色苍白:“小主,你放着我们来就是了。”
钟萃目光看见缀霞宫的凌乱,宫墙外藤曼肆虐,宫里墙角到处都是的杂草,轻轻摇摇头:“我们人少,一起干吧,反正现在也没人瞧见,争取在天黑前把缀霞宫收拾出来,咱们也住得放心。”
钟萃上辈子在宫里浆洗过衣裳,缝补过衣裳被褥,还砍柴来烧过碳取暖,不是没有干过事的人。
几个宫人比钟萃有路子,见小主手脚麻利,咬咬牙跑去找人借了工具来,有工具就好使,钟萃拿着工具就把攀过了墙头的藤曼给砍了,宫里的杂草能拔的就拔,不能拔的就砍掉。她砍杂草藤曼,芸香就抱着仍出去。
天渐渐暗了下来,一日的朝会也逐渐散去,随着宫门落锁,大臣均上了轿子家去了。
闻眼闭着眼,杨培动作周到的替他按着穴,桌上参茶的烟袅袅升起,直到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闻衍睁开眼,杨培告了罪,想着也不知道是哪个活腻了在这时候闹出动静来。须臾,杨培又返了回来,弓着身子,在闻衍身边小声说道:“是杨美人宫中的,特意送了二陈汤来。”
二陈汤有提神、养身的功效,杨美人是担忧陛下国事繁重,费了心神,目的是好的,但——
“揣测帝心,妄议尊卑,不知礼数。”闻衍勃然大怒,他目光一凝,泊泊威严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宫中宫人跪伏,他不悦的声音传来,“告诫杨美人,勿要再做这等事。”
杨培垂下头。
陛下果敢决断,行事自有章法,最厌恶的便是有人打着他的旗号行事,肆意揣测。
发了一通怒火,闻衍看向一旁的杨培,似想起了什么:“今日小太监可是找你有事?”
杨培赶忙回:“是钟才人接进宫了。”
闻衍每日有太多公事要处置,钟萃的名字早就被他抛之脑后了,现在经杨培说起,勉强有了些印象,他上次迁怒把人安置在了缀霞宫,闻衍难得问了一句:“钟才人安置得如何?”
杨培听下边人传来的信,脸上开始犹豫。
闻衍看过来:“怎么?”
杨培压了压声儿:“回陛下,才人娘娘一切安好,有奴才看见才人娘娘在砍草呢。”
砍草?
闻衍脑子里不妨冒出一个规矩仪态极差的女子,正手持斧头,凶狠的砍着草,宛若市井妇人一般。
随即闻衍忍不住恼怒起来。在他看来,堂堂一个才人,竟然干起了奴才的事,岂不是让人觉得他无能!这哪里有半分侯府出身的姑娘的模样,她究竟懂不懂何为尊卑礼仪,忘了自己的身份!
闻衍把前后同时进宫的杨美人与她对比,杨美人除了今日行事有些没有章法之外,平日多有贤妃之处,温柔解语,擅长逗趣,还能背上几条律法,钟萃与之相比,哪有半分可比性的。想来上次他也没有冤枉她。
闻衍心里恼得很,一张脸冷了下来:“她既然喜欢砍草,把工具收了,让她慢慢砍!”
第20章
帝王的命令很快传达了下去。
此时天已经黑了,缀霞宫里烛火通明,宫灯在房檐下挂着,隐约的火光带着些许温暖,让这座处于绿荫遍布的冷庭宫殿添了几缕人气。
缀霞宫已经位于西六宫末了,严格意义上说并不属于西六宫,只到底是宫妃住所,最后还是被划分了进去,缀霞宫依着成片的绿荫,半人高的杂草,最是荒凉僻静,胆子小的宫人根本不敢朝这里来,各种叫人骇然的传闻从没断过。
比如某某年月,其一得宠的嫔妃失宠,赐住缀霞宫,不出两月,宫妃便精神大乱,逢夜里三更,便穿着戏服,咿咿呀呀的叫,还伴随着似有若无的乐奏,有靠近缀霞宫者吓得飞奔而去。
再比如后一朝,住进来一位主子,住进去无缘无故就去了,伺候的宫人随后也疯了。
这种事情在宫中层出不穷,钟萃的胆子小,其实对住在缀霞宫心里还是害怕的。但是钟萃想过了,她现在是小主了,她要是害怕了,芸香他们都会跟着害怕的。她一入宫就分到缀霞宫,几乎是入宫就断了得宠的机会,能被送到她身边伺候的宫人,也都是找不到主子傍身的,不过配她也正好。
况且钟萃现在学了不少知识,书上说过以讹传讹,尤其是闲言碎语,传到最后便彻底变样了,终是人们不思虑,不想对错而造成的,这便形成了流言蜚语。
要杜绝流言蜚语,便要多思、多看,才能不做那人云亦云中的一员。
钟云辉按男子读书的方式教导钟萃,经常叫她温习,思考,读书人通常看一句话,得出的涵义并不只有一种,而是次次看,都能得出新的领悟,有更多的看法,这才能称呼读书人,要是学不会思考新的看法,只会照搬前人的注释,那见解也是有限的,更不用说能下场去考试了。
成帝的命令下了后不久,就有顶花翎,穿着黄鹂紫袍的侍监带了当今命令来,他招了招手,身后就有宫人把工具收走了。临走,黄鹂紫袍的侍监还笑了声儿:“小主,还请恕奴才多嘴一句,还请小主记得自己的身份。”
钟萃不知道侍监是什么意思,她静静的站着,身上的袍子还沾着泥,微微垂着头,看起来乖巧懂事,跟侍监道谢:“多谢公公提点。”
侍监便带着人走了。
来时他得了杨公公点了一句,回去后很快跟杨培回复了,还添了句:“这位才人虽然行事不妥,但瞧着也不是个胆大的。”
杨培便回了陛下:“工具已经收回来了。”
闻衍身上明黄常服齐整,连皱褶都没有,他端坐在案前,手上还拿着奏折在看。荆州地区发大水,每年这种时候都会连着请奏折来,请求朝廷支援,闻衍正为此事年年耗费国库无数而忧心。
他摆摆手,等杨培弓身退后,放下奏折,还是问了句:“钟才人表现如何?可有怨?”
“岂敢。”杨培回了四个字:“诚惶诚恐。”
闻衍跟着念了起来“诚惶诚恐”,心底的烦闷不悦有些放松下来,脸上对钟萃的表现满意几分。
闻衍自幼接受正统教育,男子便是顶天立地,护内护外,女子温柔贤惠,持家有方,温柔解语,自他登基以来,后宫中的女子在他面前无一不是温柔体贴,时刻牢记着自己的身份,从来没有一个跟钟萃这般大胆,身为后宫女子竟然亲自跟奴才们厮混,还放下身段去砍草,简直不怕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