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作为一个正常男性,被当众扇巴掌这显然是不可饶恕的奇耻大辱——特别是被众人旁观着像个米其林轮胎一样翻滚出五圈,再怎么样也不是能轻易放过的,但问题出在了对象上。
以前越夏天天惦记着倒贴,毫无尊严,所以时青音从来不觉得拿捏她有什么难度;但现在蓦然回想,时家和越家来往密切,不乏商业合作,彼此面子上都挺融洽,也就是说,小打小闹可以,真闹上台面了是绝对不允许的。
而越夏是越家的二小姐,上头还有个时时刻刻勃然大怒的不讲理护短亲哥;再退一步讲,当时也是他自己要求的,越夏只是没跟他客气而已。
于是这个事情就诡异地卡在了“说严重也不是很严重,但说不严重也绝对不能轻易放过”的位置上,时青音恶狠狠地思考了半天,得出了个完美的结论——
他好像还真不能把越夏怎么样。
本来就够烦了,这几天姜书瑶还破天荒地跟他冷战起来,好像意思是要他低头道歉,怎么可能!时青音被两个女人弄得灰头土脸,下巴都上火的长了几个燎泡。
有人悲有人喜,一人一统看着时青音那肿成馒头的俊脸,缺德无比地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越夏真笑不行了,“你看到了吗系统?这人坐床上脸能肿到门口……”
系统笑得像个打点计时器:“咯咯咯咯咯咯!”
但无论怎么说,剧情还是要过。
第五天,也就是越夏要登门时家的前一天,她换下了睡衣,坐上车,目标明确,一路直奔到了中古家具店,系统一头雾水地看着她挑了半天花瓶,终于没忍住问了:【你干啥呢?】
越夏:【送人。】
【送人?】系统纳闷了,【送谁啊?】
他的CPU极速运算,分析起来。
花瓶,装饰,插花?爱好,需求,人物,呃,好像也只有姜书瑶了。
越夏静等了五秒,系统惊天动地的声音又嚷嚷起来了:“你想干嘛呢?!你不会真想让她原谅你吧?现在这样不是正好吗!”
哪有几个女主是喜欢女配的,又有哪几个女主是需要去喜欢女配的!
【思想不要这么狭隘,格局打开,好吗?】越夏面不改色道:【我第一次登门拜访难道不要带伴手礼?这也太不礼貌了。再说了,你完全可以把它理解为是挑衅行为,要膈应就膈应到底,我这样做才能最快速地完成任务。】
系统又迟疑了:【啊……原来是这样的吗?】
越夏:【骗你的哟~ = v<★】
系统:【…………】
碳基生物,你为什么可以如此没有心理负担地说这种话。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但有些突发事件就连系统都预测不了。
次日,就在时家的门口,越夏正准备按门铃的当下,她撞上了另一群不知是来慰问还是来添堵的人——
“哟,这不越夏吗。”寸头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把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语调莫名暧昧了不少,“来找时青音的吗?”
越夏今天穿了件西装裙,靴筒在脚踝之上,黑发披散在耳后,用发卡束好,全身上下只有唇是红的,其余素白浓黑,看上去冷静又热烈。
寸头以前没觉得她多好看过,现在猛地一看,还挺辣,他扯扯沈俞,刚想和对方调笑几句,却发现哥们儿的动作有点僵硬:“?”
沈俞对越夏冷清清看过来的视线扯了扯嘴角,“你、你也来了啊。”
“俞哥,她当然得来啊。”熟悉的娇俏声音在旁边响起,庄小寒刻意道:“书瑶刚和时哥哥和好,有人坐不住了咯。当然,我是没什么意见,勇敢追求爱情嘛,挺好的。”
“那今天上道了点,”寸头笑呵呵地开玩笑:“就是这裙子嘛还是有点长,不够聪明啊。”
这要是之前的越夏,那还真是痛点被戳了个遍,估计结果也是被人奚落到无地自容,但现在——
沈俞刚还在想别他妈说了再说汗都下来了,就醒神似的蓦然抬头,直面越夏漆黑的瞳孔,后颈汗毛炸起,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下一瞬间,他眼前一花,忽觉风声阵阵,越夏的掌风呼啸向他袭来,顿时瞳孔一缩,回想起了当日时青音那凄惨的模样,吓得简直魂飞魄散,下意识嘶哑地惨叫一声,就是一个熟练的抱头蹲防挪出五米——
“按个门铃。”越夏面不改色地戳了个数字,然后才看到地上的不明物体似的,施施然做作捂嘴,“啊,沈俞,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翻到地上去了?捡东西吃?”
沈俞:“…………”
寸头:“…………”
庄小寒:“…………”
世界在这一刻骤然安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越夏: 原 始 威 压.jpg


第11章
尴尬到令人脚趾蜷缩的安静中,庄小寒难得善解人意地递了个台阶下来:
“俞哥,你怎么了,突然身体不舒服吗?”
沈俞:“…………”
他仍旧维持着那个蹲在地上的姿势,苦涩地想,他真的不想这样的。
亲眼见到自己从小到大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被一巴掌抡飞的冲击力对他来说还是太大了,他前晚甚至做了噩梦,梦里越夏对他桀桀阴笑,第二天醒来还是很恍惚。
对自己真心爱过的人都能毫不犹豫下此狠手,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寸头丝毫读不懂气氛,还以为他在开玩笑,把人拉起,嘴还不停,“越夏,你也是来给青音过生日的?你胆子还真大啊,那个谁不是还在吗。”
越夏按完门铃,偏头盯着寸头,没应。
本来被美女盯着算是一件美事,但寸头被她看着看着,刚开始还嘻嘻笑笑的,五秒后就笑不出来了。
亚洲人的瞳孔大多数是清透的棕褐色,但越夏的瞳孔超乎寻常的黑,就这么不说话一错不错地盯着你,寸头咽了咽口水,后颈都开始发毛了。
……这,是在干什么啊!
他不知道,其实越夏是在和系统说话。
【时青音今天过生日?】她纳闷道:【我怎么不知道?】
系统:【呃?】
【你‘呃’个什么啊,】越夏无情鞭策它,【你可是系统,敬业一点好吗。】
系统羞愧地去调剧情查看,没过几秒就回来了,【他生日的确是在今天,但是往常都过的是阳历生日,今年生日宴会的地方都选好了,但是取消了。】
越夏:【蛤?】
【……你才是‘蛤?’个什么啊!】系统道:【他脸都那样了,早上刷牙都手抖,怎么可能还出席宴会。你多大劲你还不知道吗!】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了,越夏抽了他这一巴掌,估计能连带着把生日宴会当天晚上的那一段剧情也给蝴蝶掉。
原剧情中,时青音喝了许多酒,本就因为最近姜书瑶对他冷落而十分恼怒了,在宴会上又正好撞见了男二林纾和姜书瑶交谈,两人言笑晏晏,他所有的怒火都在这一刻爆发,不顾姜书瑶的奋力抵抗,当众把人丢进了酒店房间里……
在原作者看来,这不过是你情我愿的小情趣,甚至算是一个消弭争吵的好方法,但是越夏觉得,这应该已经不属于民事范畴了,你丫给我快点进局子去踩缝纫机啊。
寸头被盯的发毛,刚想说些什么,门终于开了。
越夏于是把视线收回,东西抱好,向前走去。
和越家那种养养花种种草的独栋小别墅不太一样,时家处处透露出一股财大气粗的感觉,主建筑门口甚至还怼了两个不大不小的流水喷泉,飞檐流光,专职整理植被的工作人员正在为景观植物修剪,一行人走了两三分钟,终于到了大厅的门前。
途中,寸头总觉得有点不对,小声问沈俞:“你说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说真只是帮人庆生也不太对,说专程来膈应人也不至于,她现在身份这么尴尬,又不动声色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沈俞恍惚道:“有些凶手会在事后返至现场回味……”
寸头:“?”
孩子你没事吧?
越夏上前一步,刚想敲门,冷硬质地的大门就缓缓打开了。
在看到门后站着的人时,众人顿时一愣。
男人穿着纯白色的家居服,锁骨轮廓深刻清晰,前发拢在耳后,随意却不杂乱,一双颜色清透的冷淡瞳孔在阳光下折射出光线,看见越夏的当下,他微微侧了侧脸,似乎有些疑惑她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来开门的不是家政工,也不是时青音,竟然是时云谏。
寸头再闹也不敢在他面前作妖,小鸡崽子似的问:“那个,青音他……?”
“他刚刚出去了。”时云谏侧身让他们进来,平淡道:“等等吧。”
寸头试探迈步:“哦好……”
其他两个人更是大气不敢出。
虽说按照年龄来看,时云谏的确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再怎么样也不到长辈的份儿上;但因为这人从小到大都是样本似的“别人家的孩子”,感觉从头到尾和自己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再加上性格冷淡寡言少与人交际,根本猜不透在想什么,久而久之,时云谏就成为了一只镇宅神兽。
具体表现在,无论场子里原来有多么热火朝天,但时云谏只要一出现,就会瞬间熄灭,冰冻全场,无一例外。
单从外貌上,越夏还是对他比较满意的,【系统,是隐藏角色耶。】
【我查查,】系统忙着查询别的东西,【总部投放他的时候是不是忘记加载表情编码了。】
“……”
系统浸淫许久,阴阳怪气技术也显著提高。
既然来了客人,还是得招待的,越夏一行人闭着嘴被带到了院子前,刚才时云谏似乎在泡茶,水池里锦鲤折射着斑斓光线,清风徐来,水光粼粼,场面十足高雅,却也十足老年。
越夏好不稳重地一屁股坐下来时,还在跟系统说小话,【他是不是已经忘了我泼过他牛奶……】
话还没说完,她就发觉时云谏在给她递茶杯时,非常可疑地停顿了一下——
放远了至少半米。
越夏:“…………”
你小子,很谨慎嘛。
时云谏确实寡言,他给每个人斟了茶,道了句“自便”,就开始没什么表情地继续自己方才没做完的事;旁边的几个人如坐针毡,坐立不安,欲言又止,就这么安静地足足憋了半小时,风还是一样的清,几个人的脸已经比水还绿了。
越夏有点想笑,【系统,他和时青音性格差别还挺大的。】
【这就涉及到他们的身世了。】系统喋喋不休,【他和时青音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童年时期……】
其他人在憋,越夏在听有声书,系统一气呵成地说完,最后不忘感叹,【时青音也是个可怜人。童年的阴影造就了他的不幸,所以他才会在遇见白月光时那么迫切地需要救赎……】
【打住。】越夏面不改色道:【好人才配救赎,贱人只需要矫正。】
系统:【……】
好残酷的话语,好冰冷的心。
终于,在庄小寒都快坐不住的时候,院子西边传来了脚步声,时青音拉着姜书瑶进来,脸色相当难看,看来矛盾还在持续累积,他的耐心已经快要告罄了。
他身后跌跌撞撞的姜书瑶也没好多少,脸颊上湿漉漉的,眼圈红了一片,下唇都被咬出牙印了,看上去这几天没少难受,整个人看起来都是灰暗的,甚至没有注意到这边。
寸头憋了半天,终于看到人了,当即道:“嘿!青音!”
时青音相当不愉地转头,在看见越夏时,更是一怔,随即眉头紧皱地看向了姜书瑶,生怕她又要受到什么刺激,但他万万没想到——
姜书瑶在看到越夏时,下意识的反应直接表现在脸上,眉毛上扬,眼睛睁大,唇角无意识地向上扬起,神情瞬间光亮起来,这表情时青音见过不少次,是纯粹到不能再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喜悦的表情持续了半秒,姜书瑶似乎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不应该开心,愣了一下,这才慢慢把笑容收回,默然移开了视线。
时青音:“……?”
嗯?不太对啊……?你高兴什么……?
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

越夏时隔多天终于见到自己受苦的小白月光,心疼不已,跟系统哭诉:【看她都瘦成啥样了,我还得膈应她,实在不是人!】
系统已经开始学会忽视她说来就来的演技了,木道:【没事,你一定会完成得很好的。】
别的它不敢打包票,但是宿主在治疗低血压方面上很有一套的,这个绝对没问题。
时青音一见到越夏,除了愤怒之外,又感觉自己的右脸颊开始隐隐作痛。
……上头清晰无比地印了一个巴掌印,这让他连找个借口说伤到了都不行,报复又找不到方式和机会,现在新仇旧恨一齐涌上,他看着越夏今日精心打扮过的装束和手边那个礼物包装,冷嗤一声:“你觉得我会收你的东西?你现在就给我滚出——”
“书瑶。”越夏屁颠颠把那个选了好久的花瓶递过去,道:“给你。”
姜书瑶没看她,也没说话,看起来有点自闭。
不收。
越夏选择性忽视系统罗里吧嗦的【你不是说伴手礼吗啊?!!】,直接把东西塞进她手里,姜书瑶下意识想还回去,可越夏已经坐回位置上了,她呆呆攥着那个花瓶,最后还是没有再动弹。
叹了口气。
完全被当成背景板的时青音怒了:“操,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一旁的时云谏蓦然抬头,冷道:“你自己说话先注意点。”
时青音闭嘴:“…………”
系统忙中查询了一下他的血压值,效果喜人,差点翻倍。
庄小寒在后面都快急死了。在看到越夏的那一刻,她想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啊!吵起来打起来,无论怎样都行,但是现在时云谏坐在这里,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再怒火冲天也得强行熄灭,场面平和地甚至有些诡异了。
众人就这么诡异地沉默了片刻,时云谏目光落到越夏身上,沉静半晌,最终还是没有起身离开,道:“你们不是来庆生的么?”
沈俞茫然张口:“……啊?是。”
时云谏道:“那开始吧。”
众人:“…………”
你坐在这里和坐在同学聚会里硬是不走的家长有什么区别!这还庆什么生啊!
无奈,几人只能分别给时云谏交付了礼物,现场一片愁云惨淡,比起庆生,看上去更像是哀悼仪式。
姜书瑶在旁边不声不响地站着,她有些疲惫。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对时青音表示自己的不满,结局却和她想的相差甚远。她一直以为对方是理解她的,理解她对被欺骗的不安和愤怒,但得到的只是一开始的敷衍,后来的恼羞成怒,以及对她小题大做的不解。
长久的拉锯战中,她甚至真的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不该这样追根究底。
而且,还有……
姜书瑶的目光不由向越夏看去,两人正好对上了视线,她看见对方朝自己眨了眨眼。
姜书瑶:“……”
她愤愤把脸挪开。你为什么那么高兴?自己可是很伤心的!
索性爱情已经被搅和成这样了,这庆生还是择日再过,但蛋糕定都定了,礼物送也送了,时云谏坐在旁边,时青音只想快点走个流程就算解决。
诡谲的氛围中,众人尴尬地和小学生一样乖乖唱了生日歌,时青音一门心思全在越夏身上,看她还真唱完了全程,不但没觉得轻松,右眼皮反而开始疯狂跳动。
庄小寒果然还是小孩心性,开始大呼小叫,“时哥哥,你快许愿吧!”
就在这时,越夏也慢悠悠道:【系统,我开始了哦。】
“咳,嗯。”时青音只想快点结束,随口道:“这蛋糕挺好看的,上哪儿订的天鹅——”
越夏突兀打断,“你刚刚说了天鹅对吧?”
时青音:“啊?”
“说起天鹅,我就想到那次和你一起济州岛三日游的女孩子,”越夏一拍手,淡定道:“她的天鹅颈很漂亮呢。”
时青音:“?”
沈俞:“?”
庄小寒:“?”
姜书瑶猛地转头,不可置信:“?”
“不是,你胡说什么啊,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时青音冷汗都快下来了,加快语速,“长大了一岁,我……”
“你刚才说了长大对吧?”越夏以迅雷不及掩耳跟上,“说到长大,那只你和琪琪一起养的小香猪长大了吗?听说已经到半个房子那么大了,你什么时候接它回家?”
姜书瑶眼睛瞪的更大了:“??”
不是只有越夏……?
“你闭嘴行不行!我他妈什么时候和琪琪……”时青音汗湿额角,慌乱地看了眼姜书瑶,及时刹车,试图亡羊补牢,“我的意思是,新的一年,我已经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伴侣和爱人,所以,我的愿望很简单。”
这次越夏没打断他。
“新的一年,”时青音深吸一口气,深情地对上姜书瑶怔愣的脸:“我只希望你的所有烦恼都消失。”
语气恳切,真诚无比。
就好像他是真心这样想的,也会真心这样做,如同他们年少时光那般。
姜书瑶的神情出现了一瞬的动摇,就在这时,越夏在旁边幽幽来了一句。
“我说大喜日子,”越夏说,“就别这么咒自己了吧。”
时青音:“…………”
时云谏:“…………”
其他人:“…………”
时青音眼睁睁看着这几天来一个笑容都不肯给自己的姜书瑶,被逗的瞬间笑出了声:“噗嗤!”


第12章
时青音脸都紫了。
他就知道,越夏来这里没好事,但好死不死时云谏还不声不响坐在那里,他一腔怒火无从发泄,只狠狠咬住了牙关,低吼:“越——夏——”
越夏左顾右盼:“谁家摩托车开了?”
时青音:“……”
最可怕的是,姜书瑶竟然又笑了,虽然这笑容只是转瞬即逝就收敛,但她的异常反应让时青音越发慌张。
难道她不应该相当愤怒吗?为什么还笑得出来?难道是没有把越夏的话当真?那样自然是最好了,也省的他之后再花心思解释。
场面的气氛又一下子冻结了。
沈俞还是日常恍惚,寸头瞪大双眼,庄小寒坐立不安,表面看似一派和谐,内心波澜汹涌。
卧槽!这针锋相对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但是这也就算了!针锋相对的对象错了吧!他们想看的不是这个,他们想看的是越夏和姜书瑶针锋相对,为什么现在却是时青音单方面挨打啊!
沉寂中,唯有善良的姜书瑶接了话,她看不出什么神情,只道:“愿望留给自己就好了。”
时青音没得到想要的回答,蹙眉:“什么意思?”
“连互相坦诚都做不到,”姜书瑶疲道:“怎么可以共度余生。”
她的语调其实相当平和,连一点戾气都没有,声音也很小,不注意听根本听不清,只像是一句轻轻的感慨,但时青音却像是被戳中了似的,皱眉道:“你又开始了?翻旧账没够?”
姜书瑶已经没了争吵的力气,垂眼:“没什么。”
“不是,”时青音气笑了,“我是亏待你什么了?你妈生病住院最好的医疗资源谁安排的?你工作谁推荐的?我为你的事情费心费力,从来没要过什么回报,你现在是怎么对我的?就因为一点小事跟我闹,嗯?”
他似乎丝毫不觉得在众人面前这样说需要顾忌什么,姜书瑶脸一白,倔强道:“我知道你帮了我很多,但这些我自己明明也可以……”
“你当个破美术老师一个月工资才多少,够我给你买的一件衣服吗?”时青音不耐地反问她,“我倒问你,我今天生日你有准备什么?你很在乎我的感受?”
姜书瑶嘴唇微动,接触到一旁人诧异的眼神,自耳根都涨红起来,低声道:“……抱歉。”
事情发生得太快,越夏第一次直面男女主掐架现场,人都傻了:【系统,他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的?】
人家好歹发火还有理有据呢,他这是起承转合每个回合都在胡搅蛮缠,让人看着血压大升,很想上去让他物理闭嘴。
系统奋力吃瓜:【任务进度已经过半了,再吵再吵!打起来!】
“够了。”时青音还想说话,时云谏沉道:“闭嘴。”
或许是终于发现在场的其余几个客人神色尴尬,时青音“啧”了声,面上余怒未消,强行敷衍了几句,“谢谢啊,下次再约吧。”
他丢下这句话,又拉着姜书瑶走了,临走前,还回头看了越夏一眼。
本该是很有威慑力的一眼,但配合着他脸上尚未消失的巴掌印,看着竟有种说不出的喜剧色彩,不知道别人笑没笑,反正越夏和系统都笑了。
沈俞三人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逃命似的溜了,而越夏却始终端坐在亭内,八风不动。
时云谏被打扰了休息,还被迫看了场吵架戏码,心情想必不是很好,脸色微沉地转头,和她突兀对上视线:“?”
越夏微笑看他:“?”
流水潺潺,清风阵阵,小院子里只有两人,默然无语。
“你,”半晌后,时云谏才迟疑开口,“不走吗?”
“不走哦。”越夏坐姿乖巧,笑容可人,“我等等书瑶,和她有话要说。”
浑然不见方才煽风点火的恶魔姿态。
时云谏和她见面次数不多,堪堪也就三次,每一次都有突发事件,回回都印象深刻;但他疏于交际,更鲜少和异性※交流,此下更不知怎么招待,只微微点头,“好。”
越夏坐着,看他给自己换掉冷茶,又斟了杯热的推来。
白气袅袅,模糊了他清隽面孔。
【两个人都不说话,好像有点尴尬。】越夏跟系统说,【这个人是不是社恐啊。】
系统忙着监控任务进度:【那你主动说点什么就好。】
越夏欣然接受这个建议,张口便道:“上次我泼到你身上的牛奶,不会是烫的吧?”
时云谏持茶壶的手一顿:“?”
系统:【……】
宿主,你可真是聊天鬼才。
越夏盯他半天,才听到他微磁的声音,“不是。”
“哦,”越夏松了口气,“那就好。”
系统撤回刚才的话,让她还是别说话算了,越夏看人耳根又开始红了,也觉得如此,于是公然摸鱼,命令系统打开WPS,在脑内唰唰填写起资料来。
系统:【你干嘛呢。】
越夏:【做pdf。】
系统好奇望去,这人密密麻麻地将时青音所有干过的渣事列出,条理清晰文字工整,再看页码,已经到了两位数。
【……】系统说:【果真是科技改变生活。】
时云谏不太习惯身旁有人,一点工作收不了尾,阖眼思考时,同屋檐下另一人的存在就无比清晰了起来。
女性发丝独有的花果清香,和清浅小小的呼吸声,他余光不禁往旁边看去,越夏正百无聊赖地用手指轻卷自己的发尾——来回几次,松开时,就带上了小小的涌动的波浪。
……很闷么?
和自己待在一起。
时云谏无甚神情地思索片刻,起身离开。
越夏pdf没做多久,就感到眼前一暗,时云谏表情平淡地给自己递了一包小颗粒,她满头雾水:“什么?”
“鱼食。”时云谏侧头,看向那边的一池锦鲤,用尽力不那么僵硬的语气道:“要喂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