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衙役肃容:“是,大人说的对!以往是我等懈怠了。”
宋延年满意了,“无妨,从明日开始也是可以的。”
这才对嘛,他手下的衙役,那必须和鲍师爷手下的不一样啊。
他对钱衙役投以赞许的目光,不过是月余的时间,这老油条似的衙役,不就好了许多,起码没有一开始见到的那样碍眼了。
“很好,我会不定时的考较你们的。”
李华贤看着钱衙役手中一沓的纸,腿肚子直打哆嗦。
这么多啊!
他可以吗?
不不,他不行的。
宋延年看出了李华贤在打退堂鼓,笑道。
“小李,这从来只有上不去的天,没有过不去的山,你咬咬牙,这苦就吃下去了,放心,以后的你会万分感谢今日吃苦的你,努力吧!”
没多少诚心的安慰完这两人,宋延年便挥退了他们。
屋里的半空中很快便堆叠满了折好的元宝,这次他没有折白莲,省得将这些鬼兵胃口养大。
片刻后,随着宋延年的一个挥袖,半空中的大金大银元宝便凭空消失了。
他简单的收拢了下书房,招来清风和水龙,不过是半刻钟的时间,整个书房便又是窗明几净。
看着这亮堂堂又干净的书房,宋延年满意不已。
真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么居家又勤快的好男儿了。
他心情颇好的将整个署衙都清洁了一遍,这才回屋拿了一件大氅,踩着轻快的步伐出了府衙。
……
善昌署衙大门处。
钱衙役:“大人去哪?我送宋大人一程啊?”
宋延年:“不用不用,你们好好守着县衙,我自个儿来就好。”
说完,他走出府衙,前方的一棵老树有细嫩的芽儿抽去,在寒风中,嫩芽微微颤颤。
宋延年:老树逢春,东家有喜啊。
……
今儿天公做美,阴沉了好几天的天空终于见晴。
蓝天飘白云,地上是白雪覆盖,放眼望去,当真是天净,地也净。
宋延年抬脚走进这一片雪地,身形几个飘忽,很快便不见了踪迹。
善昌署衙门口。
钱衙役将宋延年给的纸张拿出来仔细翻看,李华贤看到这么一沓纸,便已经干啥都没劲儿了。
钱衙役瞥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
“出息!”
年纪轻轻就这般惫懒!
李华贤也不以为意,“哎,钱哥,咱们大人今儿心情很好呢。”
钱衙役:“这马上就又要发一笔财了,怎么能心情不好?”
这要是换做是他,他也能美得上天了。
李华贤却不赞同了。
“小宋大人对那些大人手段是厉害了一些,但为人倒真的是不差,那些库银也不见他有过花销,用也都是用在百姓的身上。”
“别的不说,城西那一片日日施粥,那可是实打实的稠粥啊。”
因为这粥,今年冬日死的人都少了。
他顿了顿,看了看旁边没有其他人,这才继续道。
“就连府衙里的一应杂事,他也没有找个老婆子和小厮丫头帮忙……”
“我现在想了想,咱们大人是不是养了几只鬼在做这些事情啊。”
李华贤的眼里既有害怕,又有莫名的激动。
鬼多好养啊,每日只要三柱清香就完事了。
小宋大人手段高超,那些鬼定然服服帖帖的,半点幺蛾子不敢耍。
哪里像人,又要吃又要拉,还要月银!
李华贤越想越觉得,这小宋大人的算盘打得真是精啊。
钱衙役抖了抖,他环顾了一下府衙的内里,青天白日的,他总觉得有几双眼睛正盯着他瞧。
钱衙役毛骨悚然:……
他将手中的纸张一股脑的塞到李华贤手中,大声斥责。
“青天白日的,瞎说啥呢!”
“快看快看,今晚画酉时,记得和大牛他们几人说下这训练一事,咱们明儿都行动起来!”
李华贤顿时有气无力了。
哎呦,他这懒骨头哦,这痛那也痛的。
……
官道上。
五辆做工精良的马车正一路朝善昌县奔驰而来。
宋四丰掀开帘子看了看外头,一片的白雪茫茫,这样子一看,他也不知道现在到哪里了。
宋四丰放下帘子,帘子阻隔了外头的冰天雪地,这温暖的马车厢就像是一片自成的小天地,温暖又不闷人。
江氏:“怎么样,咱们这是到哪里了?”
宋四丰:“我也不知道,外头白雪茫茫的。”
江氏刮了他一眼。
真是的,这一路问他都是白问。
片刻后,江氏继续道。
“你说,咱们要不要去后头看下娘怎么样了,中午她就吃了一碗稀粥,是不是人哪里不舒服了?”
宋四丰:“哎,我去就好。”
他应完便掀开帘子,一股寒风吹了进来,宋四丰连忙拢紧了衣襟。
褚闵武听到动静,他回过头,当下便慢下了身下的白马,逐渐与宋四丰这辆马车平行。
“叔,你怎么出来了?有什么事吗?”
宋四丰:“啊,闵武啊。”
“没事没事,就是延年他奶奶下午就吃了一些稀粥,我有些不放心,想去后头的那辆马车上看看。”
褚闵武爽朗的笑了下,“就这事啊,叔你别下来了,我去后头问问,这风可大着呢。”
说完,他不待宋四丰拒绝,勒了勒缰绳,马儿便更慢了下来。
不过片刻时间,他就从后头追上了宋四丰的马车。
褚闵武叩了下车厢。
宋四丰从里头拉开帘子,问道。
“闵武,老太太怎么样了?”
褚闵武:“不打紧,是有一些不舒服,但是老太太吃了药丸子,这下正睡着呢,我问了三丰伯父了,他说不要紧,方才老太太的精神还可以。”
他环看了周围一遭,沉吟片刻,估摸着开口。
“按舆图和咱们的脚程来看,咱们离善昌县应该是不远了。”
这地方有些偏僻,他往年行商是没有跑过这一片,因此倒是和宋四丰一样,看着周围这一片,有些陌生呢。
听到快到善昌县了,宋四丰精神一振。
他回过头,江氏眼中也有着同样的欣喜。
太好了,他们终于要见到儿子了。
宋四丰看向褚闵武,眼睛里满满的是感激。
“闵武啊,这次真的要多谢你了,要不是有你带路,我们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呢。”
褚闵武笑了起来,因为常年在外跑商,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白嫩又有些小胖,亦或是当初中情丝蛊时的瘦削模样。
他有着小麦色的肌肤,笑起来时,整个人好似会发光。
“叔跟我还见外,延年可是我的亲亲师弟,再说了,他也帮我良多,嗐,咱们之间就不用客气来客气去了,我可是将叔当做是我的亲叔看待的。”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羞赧。
再说了,之前他为自家老爹守灵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山里的玉兰树,那一下甭提自己有多惊喜了。
打那以后,他便经常去瞧小玉兰,为它捉虫浇水,日日爬两座山,就为了取山上那口山泉,小玉兰爱喝。
那几年,好几次延年来找他,他都心虚的躲开了,遣了管家说自己在外头跑商,礼是又厚又重,又是心虚内疚,又怕被宋延年瞧出了端倪。
去年宋延年去山上看小玉兰,这才将他堵了个正着,事情败露。
褚闵武:那一下,自己甭提有多心虚了。
小玉兰见到宋延年倒是开心极了。
那小叛徒的模样,把他看得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宋四丰自然是不知褚闵武的所思所想,他笑道。
“该谢的还是要谢,没有道理自家人的事,反倒是理所当然了。”
褚闵武倒是不居功,那时宋延年算到自己要被贬官,在小源村时便找上了自己,这马车上一应的符箓可都是他画的,车子也是他布置的。
不然,这车马哪里有这般舒服,不冷不热也不颠簸。
最多就是路上吃的简单了一点。
……
又行进一段路,褚闵武看到前方有一座荒废的庙宇,他勒停了车队,自己上前查看了一番,这才回头。
“四丰叔,前方是一个庙宇,看样子是荒废了一段时间了,不过,我瞧着里头倒是还好,不然咱们在这稍作休整,在庙宇里熬点粥,填一下肚子,您看怎么样。”
宋四丰:“可以啊。”
这车上做饭,虽然不颠簸,但也确实是憋闷了一些,手脚都放不开了。
宋四丰下了马车就往第二辆马车走去,老江氏在里头。
宋四丰小心的掀开帘子,正好和要往外走的宋三丰碰了个正着。
对于这牛皮糖一样黏上自己的三哥,宋四丰还是有些生气的,不过,他心里记挂着老母亲,勉强就和宋三丰说话了。
“娘怎么样了?”
宋三丰:“还在歇着呢。”
他讨好的冲四丰笑道,“别担心了,刚刚精神还挺不错的。”
起码,数落自己的声音还是那么大。
宋三丰也委屈。
这宋四丰要去投奔儿子,他老娘在家里舍不得直掉眼泪,睡了一觉后,便突然做决定,说是自己也要跟着去。
老爷子当然是不肯,这上了年纪的人分别,也许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虽然老娘和老爹经常吵吵,但老爷子到底还是舍不得老娘,两人这样一个要留,一个要走,僵持着多不好啊。
他当然立马就说自己也要跟着去,一干子女中,老爷子最是爱重自己,他一跟着去,老爷子这不是也捏着鼻子跟来了。
宋三丰好哥们似的搂着宋四丰,两人往破庙方向走去。
“弟啊,要说这事,你还得谢谢三哥,要不是我,你怎么能这么顺利?”
宋四丰:……
我可太谢谢你了哦!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啥,我和你丑话说在前头啊,到了善昌县,你可不许顶着知县老爷三叔的身份胡作非为。”
“你要是敢乱来,哼哼!”
宋四丰露出不善的目光。
宋三丰忙不迭的否认:“不会不会,我是那样的人嘛!”
宋四丰半点不客气:“你就是这样的人。”
为了钱财和黄鼠狼结亲,在他眼里,这三哥就是个炮炸。
老江氏在车上歇着,老爷子便在车上陪她。
宋四丰走出两步,拍了拍脑门,又往第三辆马车后走去,差点给整忘记了。
“王贤侄?王贤侄?”
王昌平掀开车帘,诧异道。
“四丰叔,咱们到了吗?”
宋四丰摆手:“哪呢!闵武估摸了下,应该还是要一段路程的,这不,这里有个荒废的庙宇,咱们下车活动活动,还可以煮点东西来吃吃。”
王昌平:“……破庙啊。”
破庙啥最多,必须是野鬼啊!
他总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宋四丰:“是啊王贤侄,这有什么不妥吗?”
王昌平尴尬的笑了笑,“没没,四丰叔唤小侄的名字就好,不必见外。”
旁边的银扇点头如捣蒜。
“是是是,宋老爷,我家少爷和宋公子可要好了。”
他想了想,怕自己这么说太单薄,不能够力证二人的感情,当下便快言快语道。
“当初我家少爷可是差一点就认了宋公子做爹呢。”
王昌平:“银扇!”
宋四丰:……
认爹?这是怎么个情况。
他不着痕迹的打量了王昌平几眼,难道,他要有这么大的一个孙子了?
王昌平羞囧不已,白皙的面皮都红了一大片。
他暗暗的瞪了银扇两眼,这才回头看向宋四丰,羞囧道。
“戏言戏言,这是我和延年兄的玩笑嬉皮之言罢了,呵呵,呵呵~”
“不能当真,不能当真……”
宋四丰:……
老了老了,他真是老了。
都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了。
原来,现在的孩子玩耍,都喜欢给自己认爹吗?
……


第152章
宋四丰:……他能说什么?
孩子间玩耍得愉快就好了。
而且他仔细的想了想,是别人家的孩子认他家延年做老爹,又不是延年背叛自己,改认他人为爹。
不打紧!
想通了这一点,宋四丰看向的王昌平的目光中,都多了两分慈爱。
这差点是自己便宜的干孙子啊,那必须得爱护爱护。
“哦~是这样子啊。”
王昌平躲闪着宋四丰的目光,讪笑:“没错,就是这样!”
宋四丰:“走走,昌平咱们走,到了庙里,叔让你婶娘煮点好吃的给你,这一路都累了吧。”
王昌平:“……哎!”
四丰叔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哦,咋这么怪怪的呢~
银扇自豪:瞧他多厉害,一句话就打消了自家公子和宋老爷之间的客套。
瞧两人现在多亲香,简直棒棒哒~
……
宋四丰走在前头,王昌平和银扇坠在后头,一行人往前方破败的庙宇走去。
王昌平趁着没人注意,用手肘扣住银扇的脖子,做了个杀鸡抹脖子的动作,警告道。
“银扇,你下次再胡咧咧,我可揍你了哦!”
银扇像是被霜打的茄子,瞬间蔫耷了。
“知道了,少爷。”
他委屈不已,明明说的都是真话嘛,怎么就不能说了呢?
唉,这年头的人就是这样,老爱自欺欺人,听不得真话!
……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这破庙的大门之前。
这是一座老庙,墙体常年被风雨吹打,原先光鲜亮丽的红漆早已经剥落,徒留下斑驳的印记。
虽然年久失修,但这庙宇的墙体和大门还是好的,风将木门吹动,发出老旧的咯吱咯吱声。
王昌平打量了几眼破庙:……总觉得这里阴森森的,是发生点啥故事的好地方……
宋四丰走进来,褚闵武已经指挥车夫搭灶,自己也正在一边拿水淘米。
宋四丰:“我来吧。”
说完,他便去挽袖子。
……
褚闵武听到动静抬起头来,他笑着拒绝道。
“叔,没事没事,我来就好了,这里事情又不多,你去旁边歇着吧。”
“你放心,我往日在外头走商,哪个活不用自己干?这些难不倒我。”
宋四丰见他推辞,便也不和他抢了。
“那你有事唤我帮忙啊。”
说完,宋四丰便一个人在这庙宇里溜溜哒哒的走了一圈。
庙宇不是很大,分为前殿和后殿,后殿放着几个木箱,里头装着衣服和铜锣等物,瞧着倒像是游神时百姓穿的装束以及扛的旗帜。
因为许久未用,木箱上布满了蛛丝和灰尘。
有一个箱笼没有阖上,暴露在空气中的衣裳布料都发脆了。
宋四丰:啧啧,这是荒了多久了啊。
……
前殿摆着三尊神像,正中间的那尊神像浑身黑漆,铜铃大的眼睛凶瞪着看向前方。
祂手持一把尖利的三叉鬼头刀,另一只手攥着一个闭眼的白色面具,面具无悲无喜,对比起怒目的金刚相,隐隐有股慈悲的意味。
宋四丰嘀咕:这是哪尊大神哦,又凶又善的,真怪。
他又看了几下,确定自己没有见过,想来应该是这一地供奉的神灵。
当真是十里一乡,百里一俗啊。
在黑漆神像的左右,端坐着两尊小神,小神像的面部斑驳得厉害,隐隐看出,这应该是两位小童的造型。
宋四丰恍然:这莫不是和观音坐下的金童玉女一样?
……
宋四丰走了一圈便又绕了回来。
前殿里,炉灶的火舌舔邸着锅底,莹白的米粒沉在锅底,浸过米粒的清水微微冒着小泡。
过了片刻,江氏拿着个勺子,不断的搅拌着锅里的米粒,就怕米粘锅煮糊焦了。
王昌平主仆二人坐在火堆旁边,时不时的往火堆里添上两根柴火,让火烧得更旺。
宋三丰的目光落在黑漆神像上,他看得是聚精会神,就连宋四丰走到身边都没有发觉。
宋四丰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倒是没有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不禁问道。
“在想什么呢?”
这冷不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可是把宋三丰吓了一大跳,他撇过头,视线落在宋四丰身上,忍不住埋怨。
“四弟,你知不知道这人吓人,也是会吓死人的啊!”
他拍了拍心肝,一副受惊不轻的模样。
宋四丰:“这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说吧,你又打什么坏主意了?”
宋三丰顿了顿,随即嚷嚷道,“哪有!你别冤枉人,我可啥都没干!”
“我和你说啊,你再这样瞎想我,仔细我和老爹老娘告状!”
宋四丰嗤了一声,“怕你哦!”
他怀疑的上下扫视了一眼自己这位三哥,自己好歹也和他做了几十年兄弟了,方才他那眼睛滴溜溜的转,一看就是在打什么坏主意的模样。
宋三丰将他推开,“是啦是啦!你才不怕!”
“你啊你,自家儿子出息了,反倒将兄弟疑心上了,我是这么坏的人吗?真是的,这荒郊野岭的我能打啥坏主意!”
“走走走,咱们喊娘吃粥去。”
宋四丰被宋三丰推着往前。
趁着宋四丰不注意的时候,宋三丰微微回过头,偷偷的又看了一眼神像。
他的目光落在怒目神像的左手,只见祂攥着面具的拇指上,套着一粒闪闪光亮的大扳指。
那扳指又大又亮,一看就是个实心的。
宋三丰心里喜滋滋:金的,这一定是金的!
他又看了周围的人一眼,除了他,没有人注意到这神像拇指上的金扳指。
当然,也许他们也注意到了,但是谁都不在意。
宋三丰心里委屈又憋闷:穷啊~
这里每一个人的身家即使没有万贯,那必须也有千贯啊,尤其是那褚姓后生,年纪轻轻就有那么大的家业,唉,怪自己比不上人家会投胎!
只有他……只有他囊里空空,摇摇还能听个声响。
宋三丰看了一眼旁边的宋四丰,暗地里撇了撇嘴。
这金扳指一事可不敢让这四丰知道了,他啊,本来人就迂,现在儿子当了县太爷,整个人更是嫉恶如仇了,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打这神像的主意,指不定就让这褚家后生回去的时候,顺道将自己拎回去了。
宋三丰:呸!他才不回去呢。
四丰家的延年小时候吃的白银鱼,他可是陪着四丰一起去源山抓过呢,虽然没帮上什么忙,但是,没有功劳它也得有苦劳吧。
现在也该是让自己这当三伯的,沾一把光了。
这样一想,宋三丰趾高气昂,整个人又精神了起来。
宋四丰瞥了他一眼,瞬间无语了。
“你这是又发什么疯啊!”
宋三丰:“嗐,你这人就是拿竹筛当锅盖,心眼忒多!我还在你眼皮底下呢,能捣乱啥了?走了走了。”
车上,老江氏也已经醒了,她吃了药睡了一觉,精神又恢复了许多,当下便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小心的下了马车。
老江氏:“好了好了,我没事了,我自己走吧,你们这样小心翼翼又紧张兮兮的,别人还以为我怎么了,凭白让几个小辈担忧了……”
“没事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个儿清楚,真没事!”
老江氏笑着挣脱了两个儿子的搀扶,自己往破庙方向走去。
慢在后头的老爷子宋友田,他看了眼空荡荡的车厢,心里酸酸的。
果然,儿子还是和老娘更亲昵一些。
宋三丰回过头,他见到老爷子面上的惆怅,连忙快步走了过去,笑着开口。
“瞧我真该打!差点将老爹给忘了,老爹,你不会和我计较吧。”
宋友田笑得不见眼,“不会不会,还是我的三儿孝顺哦。”
宋四丰听到这话,顿时歇了回头的心。
算了算了,有这孝顺的三儿在了,还要他这个不孝顺的四儿作甚?
……
江氏抬眼便看到老江氏,她连忙开口招呼道。
“娘,坐这儿吧,天冷着呢,你先在这里烤火,粥一会儿就好了。”
她才说完,旁边的王昌平已经殷勤的将银扇的一件袍子抖了抖,甩手摊开,铺在了地上。
“老太太坐。”
银扇:……
他斜睨了一眼自家公子。
哼,就会慷银扇之慨,有本事将自己的衣裳拿出来铺地啊。
王昌平瞪他:啰嗦!
老江氏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眉眼官司,她笑着推辞道。
“使不得使不得,衣服该弄脏了,我随便坐坐就好了。”
银扇:“老太太快坐下吧,地上寒冷,您冻生病了可不好,衣裳我回头洗洗就干净了。”
老江氏:“哎!”
她看着这王氏主仆的眼里有着慈爱,拉过旁边王昌平的手握在手中,轻轻拍了拍,亲切的问道。
“后生成家了没?有娃娃了吗?”
“你是元西村王家的小公子吧,你家大酱和醋汁都是百年老字号了,那味道真叫做美味,我们啊,都爱打你家的酱。”
她说到后头,抽空抽出一只手,比了个大拇指。
“做菜好吃!”
王昌平被拍的有些僵硬,他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的笑道。
“老太太您过奖了,呵呵~”
老江氏好奇的问:“公子家里的娘子是找哪里的啊?这次出门这么远,家里会不会有意见?”
王昌平:“……这,我还未娶妻呢。”
老江氏这下是诧异了,这王公子瞧着年纪不小了呀,怎么还没有娶妻,她正要开口,宋四丰见状不对,连忙将她的注意力拉了过来。
“娘,我方才听闵武说了,咱们离善昌县不远了,估摸明天再赶半天路就该到了,到时咱们也该见到延年了。”
听到嫡嫡亲的小孙孙,老江氏瞬间就松开了王昌平的手,将方才想问的话也丢到了后头。
“真的?嗐,那可真是太好了……”
……
宋四丰朝王昌平投以一个歉意的目光。
这上了年纪的人就爱唠叨,别的不说,她特别爱和人话家常,尤其爱关心小辈的婚事,平日里还爱做保媒拉纤的活……老太太不清楚,他倒是知道一些内情。
听说这王公子倾心之人已经过世,他虽然看过去爱闹,性子也不够沉稳,却意外的情深。
这次他们是在半路上碰到这王氏主仆的,听说他家里催着他成亲,他没这个意愿,便打包了行囊,偷偷的跑出了王家。
知道自己去善昌找宋延年,他合计了一番,便也跟了过来。
王昌平注意到宋四丰的视线,侧头冲他一笑,表示自己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
火舌舔邸着锅底,一锅稀粥慢慢的熬了出来。
热腾腾的米香在寒冷的冬季,给人一种温暖又幸福的滋味。
江氏问了问大家的口味。
老江氏和宋友田上了年纪,外加今儿没什么胃口,他们就想吃一碗白粥。
江氏为两人各舀出一碗。
甚下的白粥中,她又掺上早就洗切好的青菜沫,又搁了一些咸肉丁和菇干虾米,不一会儿,这菜粥的滋味就煮出来了。
江氏替每人打了一碗,笑道。
“快尝尝味道怎么样,今儿地方简陋,咱们就简单的吃吃,等到了善昌县,我再好好的给大家整一些好吃的。”
褚闵武笑道:“婶婶,已经很好吃了。”
他没有说虚言,这粥不稠不稀,火候掌控的刚刚好,米粒微微绽开花,入口绵软又带着稻谷特有的清香。
咸肉丁和菇干又为这粥添上几分滋味,细碎的青菜解了咸肉丁的荤腻,不知不觉,他便吃下了两碗。
江氏见众人吃得开心,自己心里也高兴。
宋四丰替她打了一碗,递了过去。
“别只顾着他们了,自己也要吃啊。”
江氏一边吃,一边闲聊道。
“这粥有粥的滋味,干饭也有干饭的香,等到了善昌县,我蒸一笼的米饭,到时再煸炒青菜肉沫,咱们做一个咸肉菜饭,那才叫做好吃呢。”
她说到后头,心里微微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