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凤支棱着身子坐了起来,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缓过劲儿来了,倒是有了一点精神。
她透过窗棂看向院子,虚弱的喊道。
“娘,相公,发生什么事了?”
宋延年出了房间,谢老太也出去了,常山担心苗凤的身子,就又返回了屋子。
他连忙上前扶住苗凤。
“你快躺下吧,没事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的视线还是不住的往外偷瞄,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宋延年看着地上的棉被。
这应该是一床结婚的喜被,红底绿面,绿色的那一面绣着牡丹并蒂花,花茎细长,团团花开娇艳,朵朵都有不同的姿态。
或含苞待放,或娇艳盛开……每一朵花都是那般的活灵活现。
而在花朵的下头,片片绿叶点缀其中,让这一团娇艳的花朵,又有了一些清新淡雅。
可以看出绣被套的人手艺出色,且极度用心。
但在这用心下,又藏着血淋淋的险恶。
宋延年挥了下衣袖,一股灵韵之气化为利刃,直接将被子里头的棉胎裹挟而出,被套空荡荡的落在了院子的角落里。
谢老太看了一眼被套,随即又看向悬浮在半空中的棉胎。
显然,有问题的是这棉胎!
“小宋公子,这……”
还不待她的话说完,只见棉胎四角立起,滴溜溜的转着,不大的棉胎里头,好几个东西鼓动,想要逃窜而出,却又被禁锢。
宋延年张口,厉声道:“疾!”
随着他的话落,灵光点点笼罩住棉胎,有些发黄的棉一点点的散开,似雪花般的簌簌落地。
如此一来,藏在棉胎里的东西便露出了真面目。
谢老太捂住嘴,“天呐!这是什么?”
棉花已经脱去,里头是六个人形的娃娃,每只娃娃也是棉花制成,不论是四肢还是肚子,都是扁扁的一层。
娃娃就这样立在半空中,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看过去邪异又可怖。
“嘻嘻嘻~”
孩童尖利的声音在谢老太耳朵旁边响起。
人形娃娃蜿蜒着扁扁的身子想要逃蹿,那姿态就像是风吹过的番布,簌簌的飘动。
柔软又无骨!
谢老太抖着手去捂耳朵,浑浊的眼里有着惧怕。
宋延年又扬了一下衣袖,将这些想要逃窜的娃娃困在了一起。
他转头问谢老太,“婆婆,大嫂子是不是生了五个孩子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二娃不能算在内。”
谢老太点头,“是是。”
她惊惧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六个娃娃中,有五个娃娃画了了眼睛,其中四个睁着眼睛,有一个眼睛半睁半闭。
最后那个娃娃面上一片空白,但是,一团黑气在眼睛的部位若隐若现。
宋延年指着还未长出眼睛的小娃娃,开口道。
“这个便是大嫂子腹内的孩子。”
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内,透过窗棂,里头的苗凤正抱着肚子喊痛,随着她的痛喊,最后一个娃娃的脸上,眼睛的黑气更盛了。
显然,只要苗凤生下孩子,这个娃娃便也有了眼睛。
谢老太摇头:“不不,不能再让凤生了。”
她有种预感,这个孩子要是生了下来,她家凤的命也就没了。
宋延年点头,“是不能生了。”
再生,生机都要被这些娃娃给吸光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道书里也没有记载过这样的法门,一切只能依靠着本能行事。
宋延年让灵韵包裹住这具还未成气候的娃娃,木灵一点点的将其炼化。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在他的耳畔,婴儿啼哭声哭得让人揪心。
宋延年继续收力。
随着最后的一丝用力,木灵将这娃娃化去,原先诡异的娃娃变成一团光。
而另一边,随着娃娃的消失,苗凤的肚子也越来越小,最后扁平……
原先还疼痛的苗凤一下就不痛了,她捂住自己的肚子,慌道。
“孩子呢,孩子……我的孩子生出来了?”
常山连忙搂住她,“凤不要急,不要急,现在没事了。”
他的目光看向外头的院子,眼里难掩惊惧。
尤其是那一个个飘在半空中的棉胎娃娃。
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宋延年将这只棉娃娃炼化成光晕,剔除里头的杂质,只剩下生机……
“疾!”随着他的手诀,生机唰的一下跳入窗棂,一股脑的钻进了苗凤的口中。
苗凤只觉得一股甘流突然从她口中涌入,她全身暖洋洋的,原先还疲惫不堪的四肢顿时有了力气。
“相公,我舒服了好多啊。”
宋延年伸手,一股灵韵朝剩下的五个娃娃震荡而去,其他五个娃娃顿时变小。
他手中一翻,一个白瓷瓶出现在他的掌心,五个小娃娃似烟气一般的滑入这瓶口。
宋延年用红塞将其塞住,转头问谢老太。
“这床被子哪里来的?”
苗凤身子还有些虚,但她已经能起身了,这时候在常山的搀扶下,走到了门口,她倚着门框看了过来,听到宋延年的问话,有些痛苦的叫了一声。
“娘!”
常山也握紧了拳头。
谢老太面皮一跳。
棉被哪里来的?
苗凤这床被子是她的陪嫁啊!
这是从苗家带出来的,是她送给闺女的陪嫁品。
这时,院子外头,二娃也拖着他的奶奶回来了。
“凤啊,你生了?”
老方氏的目光落在苗凤空劳劳的肚子上,一下就急了。
“孩子呢?孩子有没有好好的?”
常山悲愤的喊了一声,“娘,没有孩子!”
老方氏急了:“没有孩子?什么叫做没有孩子?”
虽然之前苗凤生的娃娃都没有养住,但是老方氏还是对她肚子里的这一胎期待得很。
不管怎么说,就算是傻娃娃,也是他们老方家的孩子啊。
常山指着被褥,愤怒道。
“这床被子有问题,之前的娃娃就是些妖怪,专门吸凤身上的精血。”
“这是邪法!”
二娃和老方氏也将目光看向谢老太。
谁都知道,苗凤很宝贝自己的这床棉被。
因为它是娘家扯了两块好绸布,套了好棉,绣了好看的牡丹并蒂花……
是她唯一值钱的陪嫁。
……


第142章 (捉虫)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谢老太身上。
怀疑的,痛苦的……犹豫的……谢老太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人的眼神也可以像刀。
直刺得人心寒。
她看着那一地的黄棉絮,要强了几十年的脸上出现了茫然,谢老太看向木门口,苗凤顶着一头稻草堆似的乱发,虚弱的扶在门框上。
目光正朝自己这边看来。
谢老太慌乱的摇头,“凤啊,不是娘……真的不是娘……你相信娘,娘怎么会做这种事!”
苗凤好似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她挪开目光,视线落在院子的被单上。
红底绿面,上面的牡丹并蒂花开得那么艳那么美,花儿晃得她眼睛都痛了,眼泪是簌簌的掉下来。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十来年的痛苦,居然是娘家那边带过来的,还是这么恶毒的一个邪法。
不论是谁干的,那人总归是她的亲人啊!
……
常山更是气得要死,这些年他可是被丈母娘压着骂了许多回了,整日灰头土脸,心虚气短的。
他学着谢老太的模样,用力的朝地上呸了一口。
“难怪这些年来,我老觉得后背又痛又重,敢情这么大一口黑锅,我常山一直替你们老苗家背着啊。”
可把他给背成驼子了!
“今天你一定得我个说法!”
宋延年听到这句话,抬眼看了过去。
……背是有些驼了,但不一定是黑锅太重,也可能是地里的农活太忙太累了。
他看了谢老太一眼,秉心道。
“应该不是谢婆婆。”
说实话,要不是有谢婆婆崴到脚了,他不会上常家,就更不会碰到苗凤,替她化了肚子里的最后这个娃娃。
“不关我娘的事!”
宋延年的话音刚刚落地,那边也苗凤回过神了,她听到常山的话,气怒的瞪了过去。
虽然还是虚弱,却是不客气的将常山撅了回去,“你怎么和我娘说话的,和娘道歉!”
常山没脸:“凤啊,我也是替你生气……我这是担心你……”
苗凤憋着心里的一口气:“合着就你担心我了,我娘就不担心了吗?”
“你自己摸摸心肝想想,这些年我生娃娃,娘哪一回没有担心了?就是今天,没有娘带来小宋公子,我就得死了。”
她回头,视线落在谢老太满头的白发上,蹲地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难,她娘难道就容易吗?
哪一回她娘不是顶着哥哥嫂嫂的白眼,巴巴的将攒的鸡蛋和公鸡拎来。
她回回坐月子,她娘回回遭嫂嫂白眼。
做人咋这么难吶!
谢老太听到她的哭声受不住了,她上前两步抱住苗凤,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娘没事,是娘的大妮受苦了,娘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娘,我知道,肯定不关娘的事!”
“娘可怜的大妮啊~”
“娘~”
……
常山见这对母女抱着哭成一团,抹了把脸,重重的呼了口气。
得,就他一个人是坏人!
老方氏来得比较晚,没有将之前那诡异的一幕看到,心里的感觉也不如常山来得大,她扯了扯自家憨儿。
“走了走了,去给你媳妇和老丈母娘倒一杯茶。”
她转头看苗凤和谢老太,偷偷抹了下自己眼角的泪花。
她的小孙孙哦。
这十个月又是白盼喽!
……
谢老太将闺女从怀中扶了起来,伸出手摸了摸苗凤的脸,含糊的开口安慰。
“好啦,不哭不哭了,凤啊,你可不敢再哭了,你之前那也算怀娃娃生娃娃了……”她顿了顿继续道,“这坐小月子的人,就不能哭的,仔细以后落下病根子,见风就掉眼泪。”
苗凤感受到谢老太指腹粗糙的老茧,只觉得有些安心,她哽咽。
“不哭,娘我不哭。”
老方氏使唤二娃,“乖,扶你娘去屋里躺着。”
她看了一眼谢老太,心里轻啐。
老太婆,别以为她没听出来,方才那句话是特意说给她听的,就怕自己不给她闺女好好坐月子。
她看了苗凤一眼,又叹了一口气。
罢罢罢,瞧那脸又青又白的,就算是干活又能干多少?
还是歇着吧!
老方氏:“快去屋里歇着,有什么事情等一会儿再说,身体要紧!”
……
常家吵吵闹闹都是声音,宋延年弯腰捡起地上的被套,他随手抖了下,将它收在手中,跟着谢老太进了屋。
……
堂屋里。
宋延年将被套递给常山,常山抖了抖手,不大敢接过去。
宋延年:“没事,这被套没有问题。”
常山讪笑了一声,犹豫着要不要伸手。
他心里还是有些怵,盖了多年的被套,在他眼中就像是会吃人的大妖怪。
“给我吧。”谢老太越过常山,将被套从宋延年书中接了过来,她抖了抖被套,将它折叠起来。
常山犹豫:“娘,咱们就不要它了吧。”
谢老太的手停顿了下,半晌开口道,“你们不要,我就带回去吧。”
她摩挲了下手中的被套,这是平阳的绸布,当初大妮嫁人,她和老头手头没什么银钱,那臭老头硬是省了两年的烟钱,这才攒下了扯布的银钱。
这贵的布就是好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摸过去还光滑着呢。
谢老太疲惫的呼了口气:“没事,我年纪这么大了,就算上头有邪法,总不能还叫我生娃娃吧,那成什么样了!”
常山无奈:“娘!”
宋延年:“没事没事,这绸布真的没问题,放心用吧。”
谢老太:“哎!”
宋延年将白瓷瓶拿出来搁在桌上,里头的棉胎娃娃还在炼化,他开口问道。
“谢婆婆,这床棉被是你们家陪送的?”
谢老太点头,她的心情此刻已经平复了许多,因此心平气和的应道。
“是,但是那怪娃娃真不是我们放的,老太我也不懂这些邪法,平日里顶多烧个香求个平安符,哪里懂这个。”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白瓷瓶上,眼里闪过惊惧,好半晌才艰难的开口。
“妮妮也是其中一个吗?”
宋延年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瓷瓶,点头。
“是,你刚才也看到了,总共六个娃娃,刚才未开眼的那只我已经炼化了,并且将生机还给了大嫂子。”
“另外五个娃娃,睁眼的是之前没有养住的,最后那只半睁半闭的,便是妮妮。”
谢老太捂住心口,只觉得里头的心要迸出来一般。
她慌神又无措,“那现在怎么办啊。”
“这……”宋延年也觉得棘手,他仔细的回忆了谢老太说过的话,问道。
“方才听您说过苗灵,她是怎么个情况?”
苗灵如果和妮妮是一样的情况,那谢老太的妯娌应该就是和大嫂子一样。
谢老太一边回忆一边说,“苗灵和妮妮一样,木木愣愣的就像是没有魂,八岁那年不小心栽到了河里,被人拎上来后便慢慢的开智了。”
“而且她还聪明又灵巧,跟着村里的老嫂子学过一段时间针线活后,手上的针线活就比别人做的都好,她自己还敢想敢做,做出来的绣样我们都没有见过。”
“很是为我那妯娌赚了一把钱。”
“就连我家大妮,那手艺也是她教出来的,所以,大妮和她也亲厚得很。”
宋延年看向那床被套,问道,“这被套是苗灵绣的吗?”
谢老太还没有回答,就见苗凤在二娃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她接过宋延年的问话,回答道。
“是,是我和灵姐一起绣的。”
她回忆起那时的时光,觉得好似昨日一般,依然历历在目。
宋延年沉吟了下:“苗灵现在在哪里?”
苗凤吐了口浊气,半晌道。
“没了,我出嫁后回门,就听大伯母说她得了急症,人没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宋延年有些诧异却又觉得情理之中:“人没了?”
他的目光落在妮妮身上,想起方才白毛杨见到的那一幕,心里有了想法。
这苗灵和妮妮十有八九是一样的,都是无魂的躯壳,至于八岁后的开智,应该是有鬼魂附身了。
苗凤说起苗灵的死,还有两分伤怀,“是啊,人没得好突然。”
她就小苗灵一岁,打小就是玩在一起的,苗灵木木的时候,也是她领着玩耍的,苗灵就像是她的大娃娃一样,又乖又漂亮,她喜欢给苗灵梳头发穿衣服……
等到苗灵开智后,她们的情谊也没有变化,甚至还更好,她的一手绣活就是苗灵手把手教出来的。
苗凤:“灵姐是个温柔的女子。”
她看了谢老太一眼,迟疑道。
“应该不是灵姐吧。”
再说了,她图啥啊,她人早就没了。
宋延年看着谢老太:“我们打那片白毛杨经过时,妮妮不是笑了一声吗?其实那不是妮妮在笑……”
“是一个头上戴红花的女鬼捉弄了大家,她穿了下妮妮的身子……”
他伸手摸了摸妮妮的脑袋,入手温热而柔软。
怎么就没有魂呢。
宋延年想了想,继续:“唔,该怎么说呢?妮妮这样的情况,在鬼魂的眼里就像是一件漂亮的衣裳。”
但这件衣裳有些小,有些鬼魂对生的渴望,会让它忍受住这种束缚,将妮妮穿在身上,而有些鬼魂自由自在惯了,它觉得这衣裳有点紧,便离开了。
“方才那只戴红花的女鬼就是这般,她更喜欢自在,妮妮这衣裳紧了一些。”
这话一出,屋里的众人都惊吓住了。
青天白日的,他们无端的觉得背后发寒,好似屋内的温度都下来了许多度。
常山眼睛都直了:“我知道那戴红花的女鬼是谁了?”
他将视线看向老方氏,幽幽道,“娘,你还记得吗?村子里老东他过世的婆娘就爱戴一朵花。”
他小时候,她是个小妇人就爱戴一朵红花,就是前几年是老妇人的时候,也要戴一朵红花。
没想到,就是当了鬼,她还要再戴着一朵红花!
老方氏心里毛得厉害,这老东媳妇就是葬在白毛杨附近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不要插嘴,我们继续听大师说话。”
经这么一说,老方氏看向堂屋上座的宋延年,眼睛里有了敬畏。
这小宋公子虽然年轻,但手上是有真功夫的。
宋延年没有在意,他将目光看向苗凤,继续道。
“我想过去,这苗灵和妮妮应该是一样的,她不是开智了,而是有鬼魂附上了躯壳。”
宋延年推演了一番,问道。
“她过世的时候是不是十七岁了?”
苗凤和谢老太对视了一眼,两人稍微一想便点头了。
宋延年:“那应该就是了。”
他解释道,“天为九天,地为九洲,月行九道,日有九光……九可谓是极多,也是极限。”
天地之至数,始于一终于九。
“苗灵的躯壳毕竟不是她自己的身体,能够撑上九年已是极限,她平日里应该极为爱惜这具躯壳。”
“虽然穿了苗灵这件衣裳,但内里终究还是鬼物,鬼喜阴惧阳,她应该比较喜欢夜里活动吧。”
苗凤和谢老太听到这里,脸又是一白。
谢老太:“是是,当初我还打趣她是姑娘家爱俏,怕晒黑了脸面皮肤,不像我家大妮这么皮。”
苗凤也跟着讷讷开口,“小宋公子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些事。”
“当初她家弟弟调皮,跑跳的时候无意中将她推倒在地,她掌心破了个小口,结果发了好大一通的怒火。”
明明平日里,灵姐很是温和的。
“那个伤口隔了好些天才消去……大伯母说她是瓷娃娃,我们后来也都很小心的让着她。”
宋延年:“你仔细的想想,你成亲的那段时间,苗灵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苗凤低着头回忆,好半晌她才抬头,一张脸白得吓人。
“我想起来了。”
谢老太心急,她连忙催道。
“什么什么,你想起什么了,快说啊。”
宋延年推了一盏清茶到谢老太面前,轻声道。
“婆婆莫急,咱们继续听大嫂子说便是了。”
苗凤眼里闪过痛苦、怀疑以及难以置信,她抖着手,好半天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爹给我买了绸布我很欢喜,绣活一个人赶不完,灵姐便主动来家里替我帮忙。”
“那天,她和我闲聊,说我们俩处得这么好,我就要嫁人了,她很舍不得,说是想要以后还能一直再相处。”
苗凤白着唇,继续道。
“后来大伯母来了,大伯母对灵姐一直不亲密,还很凶,大伯母走了以后,灵姐面上很惆怅,我安慰了她几句,她说了一句话,我那时都没有想明白。”
宋延年侧耳继续听。
苗凤:“她说,要是我是她娘就好了。”
苗凤白着张脸,眼睛惊恐的看向宋延年。
“小宋大人,我那时不懂,我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便应下了。”
苗凤想起那时的场景。
她干脆又利落的应了一句好,还说她要是当娘亲的话,一定会给小丫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什么活都不用闺女干……
那时,苗灵看了她好一会儿,问了一句:当真?咱们说好了哦。
她记得自己点头了。
苗灵便笑了,笑得好看又狡黠。
……
想起那时的事,苗凤的又慌又急。
“小宋大人,是不是我应了灵姐……”
她的话还没有问完,宋延年轻轻点头。
“应该是,躯壳的破败,魂灵是有所察觉的,她应该是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你是她替自己物色的娘亲。”
拥有过苗灵这件衣裳,衣裳破败了,贪婪的鬼魂自然会想着要第二件。
看来,苗凤的大伯母生下苗灵这样的孩子,很可能并不是意外,苗灵应该是知道了一些什么,并且将这秘法用到了苗凤身上。
苗凤惊慌的四处张望。
她总觉得苗灵的魂好似下一秒就会蹿出来,最后,她将目光落在木楞的妮妮身上。
宋延年摸了摸妮妮的脑袋,轻声道。
“逃过一次,并不代表着就能够逃过第二次,我在这里,没有看到你们说的苗灵。”
这么久了,苗灵没有来上妮妮的身,很可能它已经没了。
宋延年看向谢老太,探究的问道,“谢婆婆,苗家祖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谢婆婆茫然:“没有吧。”
她们苗家要是有什么奇异的人或事,哪里还能像现在这么穷啊。
宋延年:“或许,你可以问一问苗灵的母亲。”
宋延年的话刚落,院子外头便传来一声高亢的女声。
“哎,大山媳妇你生了啊?这么快!”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原来是方才借针线的胖婶来还针线篮子了。
她看向苗凤的肚子有着惊喜和意外。
“男娃还是女娃娃啊?哎,怎么这么快就下床了,小心以后身上各种痛。”
老方氏走了出去,上前接过胖婶儿手中的针线篮子,将她打发到院门口。
大家隔老远还听到了胖婶儿的喊声。
“大山媳妇,别忘记了你答应我的事啊,我这就回去抓两只大公鸡,再将我家小孙孙抱来,你帮我奶一下娃娃啊。”
……
听到这话,苗凤有些尴尬。
宋延年礼貌的将视线挪开。
谢老太:“凤啊,怎么回事?”
苗凤小声道:“虽然每次孩子都没有养住,但是我的奶水好,这胖婶家的媳妇没奶,她前些日子就和我说了,想让我帮忙喂她家的小孙子。”
方才借针线篮子也借口,主要还是磨着她说这件事的。
……
隔老远的,宋延年还听到了老方氏和胖婶的说话声,胖婶是个大嗓门。
老方氏压低嗓子拒绝,“我儿媳妇这胎没留住,就不奶孩子了。”
胖婶:“啊!又没留住啊,好吧好吧,我回去再给我家小孙孙喂些米糊糊汤吧,唉……不然,你劝劝你家儿媳妇啊,我家可以付银子的,吃的营养我们也包了……让她奶我家娃娃一段时间吧。”
老方氏:“别磨她了,她正不好受着呢,你找村子里其他人啊,大连媳妇不也在奶娃娃……”
“嗐……你家儿媳妇的奶水养人啊,以前她帮忙奶过斌子,你瞧他现在,长得多壮多好……”
声音已经越来越远,最后只有一些只言片语被风送来。
苗凤看了一眼小宋公子,总觉得在他面前说起这事,脸躁得慌。
宋延年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母亲奶水养大孩子,这本该是一件令人感动的事。
他看了众人一眼,发现大家都在尴尬,他也只好端起茶碗,装作不是太在意的样子。
苗凤轻吁了口气。
突然,谢老太拍了拍大腿,大声道。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大家听到她的声音都看了过去。
谢老太铁青着脸:“我们三洋村很穷,是因为我们那边的土地不行,地太干了会烧苗,但我们村子好些个村民家境还可以。”
宋延年侧过头,正好对上了谢老太的目光,老太浑浊的眼里有着怒火。
“他们家的婆娘都有在大户人家或者是乡间地主家做过奶娘。”
宋延年面上一怔,“奶娘?”
这和他们说的这事有什么关系?
谢老太点头,她回忆了一通,转头和苗凤说了那些人家的名字,苗凤一边听一边点头,“娘这么一说,我也有印象了,她们是都做过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