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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的众宝风丝罗网,虽有百千重,而不相障碍。
她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恐惧,甚至能辨别出一丝兴味盎然。
若木冷若冰霜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恼意,睁开眼睛,冷冷道:“既知道这是什么,便该知道,普天之下没有谁能逃出此网。”
顿了顿:“何况你这区区凡人。”
冷嫣并未作答,凡人的身躯在千重罗网中越发显得渺小单薄,像风中的蝴蝶,不知罗网已经收束。
网在收束,千重落网彼此交错,网上的符文快速转动,越来越亮的银白光芒像剑芒一样几乎刺瞎人眼。
只要稍有不慎,碰到网上的咒文,冷嫣的傀儡躯壳连同魂魄都会一起灰飞烟灭。
若木虽下了狠手,心里还是有些惋惜:“凡人,若你跪地求饶,认本座为主,本座便饶你一命。”
冷嫣的身形在半空中打个旋,从一片密密麻麻的咒文缝隙里滑过。她的身法未见得有多快,像风中飘舞的落叶,却连头发丝也没杀着一根。
接着她的身形忽然快起来,转眼间成了残影,像一阵风,一阵烟,飘渺无踪,能穿过任何罗网。
若木也不由看得入了神,祂吞噬过无数灵魂,其中不乏历代的大能,但祂很清楚,没有人能在他的因陀罗网下活过一弹指的时间,这个女人不但是个凡人,还是一副傀儡身躯。
傀儡身不比血肉之躯,要以自身为傀儡,需将细如蚕丝的傀儡丝牵系在神魂上,傀儡丝越多,操控越精细,可每一次动作,傀儡丝都会牵扯神魂,带来巨大的痛苦。
她能将傀儡身操控到如此境界,不知用了几千几万根傀儡丝,每一次动作,都有几千几万根傀儡丝同时牵扯神魂,这得有多痛?
若木无法想象,只觉这人一定是疯了。
可她又是那样举重若轻、游刃有余。
流风回雪般的女子回过头来,一缕发丝拂上她浅淡的唇瓣。
那缕发丝好像从若木身上拂过,让祂怔了怔。
就在这时,女子一甩头发,嘴角微微一挑,仿佛在说:“就这样?”
若木瞬间回过神来,怒火直冲天灵盖,差一点就要把自己的树身点着。
网上银光大盛,大网内部突然又生出许多荆棘般的尖刺。
他恼羞成怒,手上也没了轻重,忍不住用上了杀招。
冷嫣似乎化作了一颗流星,在银光之间穿梭飞舞,好几次与之堪堪擦过,间不容发,她却始终毫发无伤。
若木发现自己大大低估了这个凡人,她能杀死上一任归虚主,足见她绝非等闲之辈,但他还是小看了她。
就在这时,她出剑了。
她的剑意轻得难以置信,快得难以置信,像是一缕春风,转眼从江南吹拂到了塞北。
风自下而上,从最低的枝桠一直拂到树梢,只听玉片般的叶子在风里泠泠作响,若木只觉他的树身传来阵阵细微的刺痛,几乎像是麻痒。
转眼间,那凡人女子又已穿过层层咒文落回弱水上,抱剑而立。
若木冷哼了一声,轻蔑道:“你就这点本事?一片叶子都没削掉,还敢觊觎……”
话还未说完,他忽然觉出了异样。
他抬头看向最近地一根枝桠,只见眼前的一片树叶从正中被分成了两半,而叶尖的露珠还完好无损地坠着。
他悚然一惊,看向另一片叶子,果不其然,也是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半,第三片,第四片……每一根枝桠,每一片叶子都是如此。
而那凡人女子从出剑到收剑,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他的叶子比钟山玄铁更坚硬,炼虚期修士的元神剑也不过能在祂的叶片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印痕,而她仅凭一块未开锋还有些生锈的凡铁,竟一剑将他所有的叶片都削成了两半,却没有削落一片叶子,甚至连叶尖的露珠还原封不动地留着。
比起剑的凌厉,更可怕的是她收放自如的掌控力。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若木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祂活了那么久,还没遇上过这等事。
祂不吭声,冷嫣也不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祂,半晌,用手指弹了弹剑身,发出“叮”一声轻响。
若木一个激灵:“你……你想做什么……”
冷嫣道:“怕神尊没看清我的剑。”
若木大怒:“区区凡人竟感威胁本座!本座不过饶你一命,以为本座当真杀不了你?”
冷嫣道:“三年。”
若木一怔:“什么?”
“只借你三年。”冷嫣道。
三年足够她报完所有的仇。
若木不由松了一口气,才三年,在祂漫长的生命里不过是一眨眼,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行!
祂回过神来,不管三千年还是三年,事关祂身为神祇的尊严,就算是三天也不行!
祂决然道:“做梦!”
凡人女子轻轻叹了口气,淡淡道:“那就只能冒犯神尊,把叶子削光了。”
若木脸色刷地一白:“你卑鄙无耻!”
冷嫣眼皮都没掀一下:“嗯。”
若木道:“你敢!”
冷嫣道:“我敢。”
若木语塞,祂知道这凡人真的敢。
他的叶子九百年抽芽,九百年长成,祂固然能杀了这凡人,却没把握在她出剑削落他的叶子之前杀了她。
他抬眼看了看自己弯曲遒劲的枝桠,身为一棵树,尊严虽要紧,关键时还得能屈能伸才可颐养天年。
到底要不要为了争这口闲气,冒秃上两千七百年的险……
祂高高地昂起头,纡尊降贵道:“本座改主意了。”
冷嫣淡淡道:“哦?”
若木恨不得杀了她,但又怕杀不死她,反被她削秃了,只能忍辱负重道:“其实本座在这里也呆腻了,想去外面看看,恰巧你来了,便由你引路吧。”
冷嫣唇边浮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若木差点把牙咬碎:“说好的三年,一天都不能多,你要报仇是你自己的事,别指望本座用法力帮你。”
“还有,想请本座出山,须得拿出诚意来。本座只饮元洲五芝玄涧的涧水,兑三分昆仑山北的玄玉精。”
冷嫣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若木没想到她答应得这样爽快,怔了怔,接着道:“此外,本座出入得有凤凰麒麟开道,只坐琅舆碧辇,九色玄龙拉车,上覆十绝羽盖,车中焚九鹭之香,奏《九韶》、《太章》之乐……”
冷嫣道:“好。”
“你还得给本座修一座神宫,一应格局陈设都得由本座说了算……还有,你这块破铁片也太破了,去给本座找柄旷世绝伦的宝剑……”
冷嫣依旧道:“好。”
若木身为一棵树,不知道人世艰险,讶然道:“你都答应?”
冷嫣一副债多不愁的样子:“这些条件我都答应,三年之期一到,神尊自可离去。”
若木见她答应得干脆,又一口一个“神尊”,比方才客气了许多,气顺了些,冷哼了一声,嘟囔道:“算你这凡人还有几分眼色。”
冷嫣又弹了弹铁片:“神尊请。”
若木嫌弃地看了一眼,不情不愿地化作一缕青色的光,向剑中飞去。
一道青光像碧波一样流淌,铁剑上的锈迹瞬间被洗去,隐隐透出锋芒。
剑里传来瓮瓮的声音:“真破。”
剑中有一方小天地,不过和若木要求的神宫相去甚远,只是个破破落落、空无一人的小院子,门窗吱嘎作响,简直碰不得,一碰就要掉下来。
屋里只有一张床榻供他休憩,好在还算干净。
若木气得肚子都快要炸了,正要抗议,耳边便传来那凡人的声音:“委屈神尊。”
若木便懒得同她计较,哼了一声:“凡人,你要抬着本座去哪里?
冷嫣道:“先去给你找把旷世绝伦的宝剑。”
顿了顿,声音冷下来:“顺便会会几个故人。”
第11章
四野无人,一座孤零零的小客店伫立在昏黄的浓雾中。
时值晌午,店堂里的光景却似黄昏,店里只有两桌客人,一桌是两个梳着道髻、穿着黑白道袍的青年修士,一个背后插着拂尘,另一个背着剑,不甚起眼。
另一桌的客人却太过惹眼。那是一对年轻男女,女的一身黑色劲装,头戴幂篱,黑纱斜挑在肩上,露出轮廓秀丽的下半张脸。
那半张脸上没有血色,像春雨打湿的梨花呈现出一种几近半透明的白,连唇色也是浅淡的。
坐在她对面的男子看外表充其量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却穿得极其招摇,一身浓艳欲滴的紫堇色外袍,绣满了一簇簇的白色藤花,胸前戴着八宝璎珞,腕上金钏、手铃叮当作响,连手指上都似异族人那样戴着镶明珠与宝石的戒指,把那昏暗狭小的店堂映得蓬荜生辉。
不过那少年一身绫罗绸缎、珠光宝气,却丝毫不会喧宾夺主,因他生得实在太好。
邻桌的散修等茶酒上桌时,频频向他们投去惊异的目光。
两人不敢出声评头论足,却忍不住用密语传音交流感想,殊不知在修为高得多的人耳中,他们的密语毫无秘密可言。
那一对男女正是冷嫣和若木,两个修士的谈话一字不落地被他们听了去。
只听年少的道:“哎我的亲娘天爷,这小郎生得可真好看,我活了一百岁,也见过不少好看的妖精,跟他一比,连根脚趾头都不如。可惜那女修遮着大半张脸,看样子也是个大美人哩。”
年长的老成持重:“那两人看着古怪,莫不是关外来的魔修,你别老盯着他们看,免得惹祸上身。”
年少的道:“我倒觉得不像,魔修身上都是一股子邪门劲,那两人身上干干净净的。”
年长的道:“你没听师父说过,也有大魔伪装得好,看起来比正经人还像正经人。总之你记得师父的叮嘱,我们这回去烛庸门是长见识的,切莫节外生枝。”
“知道了,师兄你别念经了,”年少的道,“哎,师兄,听说这次论道会,重玄门也会派人来,也不知派的是谁,该不会是琼华仙子亲自到场吧?”
“别痴心妄想了,这种大宗门自恃身份,只会派个小辈弟子来,”他师兄笑道,“何况琼华仙子已经突破炼虚,登化神之境,该尊称一声元君,你在重玄弟子面前切莫乱说话,那可不是咱们惹得起的,随便一个内门弟子,捏死咱们就像捏死两只蚂蚁。”
“我省得的,”年少修士道,“咱们只是来长长见识,又不要与他们争那块紫阳金魄,远远的看一眼宝物也就罢了,只不知道那块宝金最后花落何家。”
年长修士嗤笑一声:“重玄早已经放出话来,要为琼华元君铸一把元神剑,谁那么不识趣,敢与他们争?”
年少修士呆愣愣地道:“这么说,结果早已内定了?那把这许多人叫来‘论道’,岂不是白费力气?”
年长修士道:“烛庸门掌门一甲子只铸一件法器,这一件法器给谁,难道真的靠‘论道会’上一决胜负?自然是九大宗门早就心照不宣地定下了。”
他顿了顿道:“琼华元君是重玄那一辈最受宠的弟子,老掌门的掌上明珠,又是玄渊神君的道侣,难道还要重玄纡尊降贵与人争夺?何况真的要抢,谁抢得过天下第一大宗?”
年少修士沉吟半晌道:“可我还是觉得这不太公平。”
“公平?”年长修士哂笑,“弱肉强食天经地义,你可见过狮子老虎和兔子耗子讲公平?”
说话间,年迈的店主人来上菜了。
两个修士往邻桌一瞅,只见邻桌那对男女点了总有十七八个菜,小小的桌子上堆满了酒肴,盘子叠着盘子。
修道之人一般早已辟谷,无需进食,很多人会保留饮茶饮酒的习惯,偶尔也会打打牙祭满足口腹之欲,但很少有人会像凡人一样大快朵颐。
两个不禁啧啧称奇,又“密语”了一番。
“这么多菜,他们两人吃得完么?”
“只有那小郎动筷,你看那女子只是喝酒而已。”
“啊呀,没想到那小郎生得那么好看,竟那么能吃,真是人不可貌相。”
“难为这山野小店,能凑出那么多菜色来。”
店主人给那对男女上完酒菜,终于把他们的酒也端了来,满面笑容,并不因为他们只点了一壶薄酒而慢待。
“两位道长想必也是去烛庸门参加论道会的了?”店主人道。
年长修士道:“老丈好眼力。”
店主人道:“不敢当,近来来小店打尖投宿的客人,十个里有十个都是去烛庸门。”
年长修士向半支着的窗户外望了一眼:“这阴煞雾是越来越浓了,老丈的生意想必也不好做吧?”
店主人苦着脸道:“谁说不是呢,就最近这一百年来,这阴煞雾又重了许多,从早到晚也见不着太阳,窗户都只能开一两个时辰。本来这条通往昆仑墟的要道上,几十里路有二三十家客店,如今搬走的搬走,荒废的荒废,只剩下小店一家了。”
他摇了摇头道:“做完这程子的生意,小店也要关门大吉咯。不提这些,不知两位道长仙门何处?”
年长修士道:“不敢当,敝派偏居一隅,无甚声名。”
店主人道:“两位道长谦虚了。”
年少修士抢着道:“不是谦虚,名门大宗不是乘飞舟飞阁便是乘云车玉辇,但凡有点家底的小门小派,也是驾云骑鹤,只有我们这样寒酸清苦的小门派,才不得不走陆路,穿过阴煞雾密集的地带,要是碰上冥妖,可就凶多吉少咯。”
店主人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讪笑。
年少修士道:“老丈消息灵通,不知老丈可知,这回重玄派了哪位大能前去论道会?”
店主人道:“前日听客人提起过,似乎是两位仙君,一位乃是琼华仙子座前玉面九尾天狐,道号紫阁仙君的。”
冷嫣隐约想起她死的那日,郗子兰生辰,小师叔谢汋送了她一只巴掌大的天狐作贺礼,三百年过去,连那只灵宠也已得道。
玉面天狐天生灵力强,修为越高,尾巴越多,一百年能修出一尾已算天赋绝佳,九尾至少要修千年,这只天狐三百年便修出九尾,想必是沾了郗子兰的光。
店主人又道:“另一位是玄镜道君座下大弟子崔仙君。”
年长修士道:“可是那位出身凤族的崔仙君?”
店主人道:“想必是了。”
冷嫣想起在山中听见的那道声音。
她永远不会忘记他说起姬玉京时,讥诮的口吻,毒针般的话语:“望他去一趟转生台,能学个乖。 ”
她的目光微冷:“崔羽鳞。”
年少修士对那位玉面天狐仙君更感兴趣:“早听说琼华元君养了只极漂亮的九尾天狐,在天狐族中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只恨无缘得见,没想到竟是他来,真是走运!”
年长修士不满道:“师父派我们前来是观摩剑法的,你怎么只想着看美人。”
店主人凑趣地笑了笑,随即道了声失陪,便端着空托盘出了堂屋。
店里又只剩下两桌客人。
那年少的修士忍不住向冷嫣和若木道:“两位道友也是去烛庸门论道会么?”
若木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点点头。
两个修士对视一眼,松了口气,既然是去参加论道会,必然是正道宗门弟子,或者正道散修,魔修不成气候,绝不敢在正道云集的场合露面。
年长修士道:“不知两位仙府何处?”
冷嫣道:“偃师宗。”
两个修士从未听说过这宗门,以为也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只道:“久仰大名,在下与师弟是肇山派第四代弟子,在下柏高,师弟青溪。”
那名唤青溪的年少修士道:“在此地相遇真是有缘,若两位不介意,不妨结伴同行?”
冷嫣道:“介意。”
青溪从未见过这么直截了当的人,讪讪地一笑:“这位道友好生风趣。”
两人见他们冷淡,不再自讨没趣,回头自顾自斟酒,却听邻桌那少年道:“我若是你们,绝不沾那酒。”
那声音清泠泠的,说不出的好听,两人如闻仙乐,一时有些陶陶然,半晌才回过神来,意识到那少年是在同自己说话。
青溪看了看杯中酒,纳罕道:“敢问小道长,这酒为何不能喝?”
若木却不再回答,也懒得往他们那边瞧上一眼。
两个修士对视一眼,密语道:“真是个怪人。”
青溪道:“我看他们自己也喝了不少,好好的酒凭什么不让我们喝。”
师兄柏高谨慎地抿了一小口酒:“只是淡了些,没什么异常。”
两人便不去理会少年的告诫,自顾自对酌起来。
冷嫣一边饮酒,一边传音:“你倒是有雅兴,还管别人的事。”
若木道:“本座看那两人心地不坏,好心救他们一命。”
冷嫣一针见血戳穿他:“是因为他们说你好看。”
若木脸一红,恼羞成怒:“本座难道还缺人夸?”
冷嫣掀了掀眼皮:“哦,原来不缺。”
若木顿时觉得啃了一半的大鸡腿都不香了,祂一棵树在归墟上,数万年来见到的只有亡魂,那些亡魂连头都不敢抬,当然也无法欣赏祂的美貌。
祂愤愤地把鸡腿一扔:“本座胃口欠佳,不吃了。”
冷嫣看着面前堆得小山似的空盘碗,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胃口欠佳。”
若木的脸涨得更红:“你……”
就在这时,店主人折返回来,堆着笑向两人道:“小店粗茶淡饭怠慢贵客,不知两位用得可好?”
冷嫣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整块上品灵石放在桌上。
店主人惶恐道:“客人给多了,这一桌酒肴,只需三分灵石。”
不等冷嫣说什么,若木露出个灿若朝阳的微笑:“不多,这是买你一条命的钱。”
话音甫落,只听“砰砰砰”接连几声响,原本半掩的窗户刹那间向外洞开,妖雾像尘云一样从窗门中扑进堂中。
第12章
方才还慈眉善目的店主人顷刻间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本来想放你们一条生路,偏偏上赶着找死!”
话音未落,店中的景象顿时一变。
原本狭小昏暗但还算整洁的小店顷刻之间变得腐朽破败,门窗零落,梁柱几近坍塌,到处密布着粘腻的蛛网,桌椅竟都是森森白骨搭成。
肇山派的师兄弟被这变故吓呆了,两人往杯盏中一看,里面的哪是酒,却是浓墨似的黑色,还咕嘟咕嘟往外冒着阴气。
两人感到腹中一阵翻江倒海,掐住脖子拼命干呕,却什么也呕不出来。
邻桌那对古怪的男女却仍旧稳如磐石地坐在白骨搭成的凳子上,那黑衣女修竟然还拿起杯盏喝了一口漆黑的阴煞酒。
那店主人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笑道:“既然两位是同道中人,老夫也不是不懂规矩的,这两只肥羊,咱们一人一只对半分,如何?”
两个肇山弟子本来还指望这两个古怪修士能拔刀相助,听了老头这句话,吓得脸色煞白。
青溪哆嗦着嘴唇,也不知是安慰师兄还是安慰自己:“方……方才那小道长分明劝我们别喝酒……他们一定是好、好、好……”
话未说完,便听那少年笑道:“甚好。”
两人顿时如坠冰窟。
若木接着道:“不过不是和你分……”
他抬手点了点对面的冷嫣:“我和她一人一半。”
说着斜睨了两个修士一眼,认真道:“我要骨头软的那个,咬起来咯吱咯吱,有嚼劲。”
两个修士闻言面如死灰,青溪仿佛已经听见了自己骨头被那少年嚼吃的“咯吱咯吱”声,只觉浑身骨头隐隐作痛,连魂魄都快出窍了。
柏高也吓得半死,可仍旧战栗着双股,勉强站起来,从背后抽出拂尘:“师……师弟别怕,我不会让……让他们……”
可或许是喝了阴煞酒的缘故,他一动便觉经脉里像是堵满了淤泥,扶着柱子吐出一口血。
没人理会他。
老头狞笑着对少年道:“小子好大口气,给脸不要脸,休怪老夫不客气!”
说话间,只听他骨节中发出喀拉拉的声响,身形瞬间暴涨三尺,脊背生出一列钢刀般的棘刺,双脚变成黑蹄,双手却变成鹰爪。
肇山派师兄弟两人连连后退,恨不能把自己贴在墙上,他们出身小门小派,道法稀松平常,从未见过这样凶狠的妖魔,已然吓呆了。
那对男女也不知是不是吓懵了,竟也坐着一动不动。
青溪绝望大叫:“啊啊啊啊啊——”
这一叫不打紧,所有人连同那妖魔一起转过头来看他。
青溪忙咬住袖子:“呜呜呜呜呜……”
那妖魔又回过头去,身形一耸,便向那华服少年扑去。
眼看着那双鹰爪将要抓上少年的头脸,青溪吓得闭上眼睛。
几乎是同时,耳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野兽的哀嚎。
绝不是那少年发出的声音。
青溪大着胆子将眼皮撑开一条细缝,却见那妖魔的双爪已被齐肘切断,黑血正从伤口中汩汩流出。
而那对男女却依旧相对而坐,连一寸都未挪过。
青溪吃惊地张大嘴:“怎么了?”
柏高困惑地摇摇头:“那女修仿佛出剑了,又仿佛没有,太快了,我什么也没看清……”
话音未落,那妖魔往前踉跄两步,忽然“哗”一声,碎成一地肉块。
两个修士傻了眼。
半晌,青溪小声道:“死了?”
柏高咽了口唾沫,点点头:“死了。”
青溪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柏高难以置信:“好什么?谁赢还不是被吃!”
何况他连这两人的出手都没看清,那可怕的妖魔便四分五裂而死,这两人岂不是比妖魔还要可怕千万倍!
青溪却道:“横竖都是被吃,还不如被美人吃了。”
少年笑着点头:“看不出来,你这人有点见地。”
一边说一边向两人走去。
虽说下定了决心,可事到临头,两人还是吓得抖如筛糠。
少年打量着青溪,似乎在思忖该从哪里下口。
两人几乎窒息,却听那少年道:“脏了点,洗洗干净再下锅。”
一边从袖中取出只青玉小瓶,往柏高怀里一掷:“先洗洗肚肠。”
柏高拔开瓶塞,往掌心一倒,却是两颗黄豆大小的朱砂丹丸。
两人一人一颗服下,丹丸入喉,瞬间化开,他们只觉腹中一阵翻涌,扶着墙壁吐起来。
他们吐得昏天黑地,终于把喝下去的阴煞酒吐了个干净。
待他们抬起头,擦干脸上眼泪,店堂里却已空无一人。
两人忽然明白了些什么,拔腿向门外跑去,却哪里还有那一男一女的踪影。
青溪睁大双眼不甘心地盯着浓雾,怅然若失道:“都来不及道一声谢。”
柏高拍拍师弟的肩膀:“总有机会的,你忘了他们也要去烛庸门论道大会?”
青溪眼睛一亮:“对啊!”
……………………………………………………………………
昆仑山麓,烛庸门。
奇器阁前的云坪上高朋满座,衣冠如云。
烛庸门是个小门派,宗门上下加侍僮杂役也不过百来人,门中少有大能,却地位超然,更稳稳居于九大宗门之末,不管前八大宗门如何变化,第九位永远是烛庸门。
因为清微界中的十大名兵都出自这里。
烛庸门的地理位置也极特殊。
昆仑山饱受冥妖之苦,终年阴煞雾笼罩,方圆数百里的宗门早在千年前走的走,迁的迁,只留下了烛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