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大阿哥的娶妻生子刺激了阿哥们。
这一年,阿哥们都对这种事十分敏感,甚至私底下还会拿这种事打趣兄弟们。
这要是表现的坦坦荡荡,他们自然觉得没趣,可要是像胤福这样害羞,那就没完没了了。
四哥指望不上,得亏亲皇阿玛还是指望得上的。
今儿个是康熙率领阿哥和大臣们和蒙古亲王们一块骑马打猎。
康熙扬起鞭子,道:“都说蒙古多健儿,咱们大清的健儿也不差,今儿个诸位也莫要藏着本事,都好好露一手,让朕瞧瞧,谁要是打的猎物最多最好,朕就把这扳指赏给他!”
康熙的话顿时引起了阿哥们的注意。
大阿哥等人都顾不得打趣胤福了,一个个眼睛都盯着康熙拇指上的扳指。
那扳指是好东西不错,但更重要的是这扳指是康熙日常携带之物,还是先帝爷赏给康熙的,意义非凡。
除了扳指以外,拿到第一也意味着能够在朝臣和蒙古亲王们跟前露脸!!
几乎所有阿哥都心潮澎湃,齐声道是。
等康熙鞭子一甩,阿哥们立即带着侍卫和哈哈珠子们出发了。
偌大的蒙古草原上,一时间仿佛有万马齐喑。
胤福也在这气氛下,将刚刚的尴尬事抛在脑后。
他带着阿吉嘎等人朝西边而去。
西边有河流,自然多猎物。
胤福骑射未必比其他兄弟精通,可论脑子却未必不如其他兄弟。
他倒也没想争第一,只盼着成果过得去,别太难看也就行了。
偏偏许是冤家路窄。
胤福一行人刚往西边跑没多久,就碰到敦多布多尔济了。
“六阿哥。”
胤福本想装作没看见敦多布多尔济,偏偏敦多布多尔济却出声喊住了他。
这下,胤福就不能装作没看见了。
他挤出一个笑容,调转马头对着敦多布多尔济,“这么巧,你也来打猎?”
敦多布多尔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不会对胤福说他为了能来打猎付出了多大代价,他的阿爹虽然是亲王,对他却十分苛刻,敦多布多尔济要得到一个机会,需要比寻常兄弟付出的代价更大。
敦多布多尔济说道:“是,六阿哥是想往那边的河流去?”
“没错。”
胤福点点头。
敦多布多尔济道:“那地方不能去,那边河流附近有很多狼,狼很麻烦。”
阿吉嘎不以为然:“有很多狼不就更好,这样六阿哥才能拿到第一。”
他说完这话,还上下打量了下敦多布多尔济,对他瘦弱的身板和俊俏的和女人相差无几的面容感到嫌弃。
敦多布多尔济对人的眼神十分敏感。
此刻他虽然感受到了阿吉嘎的敌意,却还是压着不悦说道:“狼群是结伴的,三十头狼比十只猛虎还可怕,你们这些人加上我才不过八个人,怎么能打得过那些狼?”
这话不无道理。
胤福若有所思,“多谢你提醒,我们会换个地方的。”
阿吉嘎心里不悦,嘀咕道:“有没有那么夸张?”
敦多布多尔济淡淡道:“你若是不相信,你可以去试试,长生天在上,想来肯定会保佑你。”
阿吉嘎这时候就算再傻也听出了敦多布多尔济的嘲讽了。
他脸上一红,气得握起拳头。
胤福怕两人闹起来不好看,毕竟阿吉嘎算是他表弟,而敦多布多尔济,虽然只有丁点可能性,但兴许会是他姐夫。
他忙打圆场:“我看,打狼没什么好的,咱们要不去打些旁的,我倒是想打几只兔子,给我额娘和姐姐作披肩。”
听见雅莉奇,敦多布多尔济的眼神柔和不少,“要打兔子,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地方。你们且跟着我来。”
胤福满口答应,纵马跟了上去。
他也想着找个机会,把之前闹出的乌龙和敦多布多尔济解释清楚。
不管敦多布多尔济和雅莉奇到底有没有可能,胤福都不能让敦多布多尔济误会下去。
阿吉嘎心里满心不愿意,但他也不会蠢到当着外人拂胤福的面子,黑着脸和其他哈哈珠子也跟了上去。
在胤福和敦多布多尔济一行人离开之后。
大阿哥和哈哈珠子却是朝着西边过去。
太子胤礽打了几只野鸡、几头鹿,眼见东边这边的人越来越多,猎物也越来越不好打,胤礽道:“咱们换个地方,这地方不好打了。”
有个哈哈珠子说道:“太子殿下,奴才想咱们倒不如去西边,适才奴才瞧见大阿哥往那边去了。”
胤礽脸上露出笑意,“好啊,孤看你们是想和大阿哥的那些哈哈珠子们练练手吧?”
阿哥们之间没少竞争,哈哈珠子们也是如此。
尤其是大阿哥和太子的哈哈珠子各为其主,平时功课要比,骑射要比,现在到了塞外,自然也要比一比。
哈哈珠子们都哈哈大笑:“殿下说的是,刘士奇那几个成日说咱们的骑射不如她们。这回咱们要叫他们瞧瞧,谁的骑射才不如。”
这刘士奇是明珠给大阿哥物色的一个哈哈珠子,孔武有力,能连射三箭,马上功夫也俊俏极了。
故而一向招太子的哈哈珠子们恨。
太子从不拘束手下哈哈珠子们和大阿哥的哈哈珠子竞争。
听见这话,立刻笑着指着众人笑骂道:“这话,孤可记下了,你们可得好好表现,别回头叫孤在大阿哥面前丢了脸。”
“奴才等人定然不辱使命。”哈哈珠子们嬉皮笑脸说道。
一群人便朝西边过去。
康熙看在眼里,也只不过是笑了笑,没有阻拦。
旁边的蒙古亲王却是忍不住羡慕道:“可汗的儿子们都年少有为,都是少年英雄啊。”
康熙淡笑道:“你们的儿子们也不差。”
他这句话是客套话,在他心里,谁也比不过他的儿子们。
胤礽去西边本意不过是想去故意和大阿哥对着干。
可到了西边没多久,却是碰上大阿哥的哈哈珠子疾奔而来。
瞧见太子,大阿哥的哈哈珠子仿佛瞧见救星,“太子殿下,大阿哥被狼群围困,还请太子殿下快率人前去帮忙。”
胤礽怔了怔,心里第一时间怀疑这莫非是大阿哥故意设的圈套,他脑海里第一个念头,是大阿哥莫非是想借今日鱼龙混杂,对他下手。
可这个念头刚一起,就被胤礽立刻否认了。
大阿哥不是蠢货。
孰轻孰重,他分得清楚。
今日是皇阿玛向蒙古亲王等人炫耀大清武力的时候,若是大阿哥在这个时候对他下手,便是能成功,皇阿玛也绝不会饶了大阿哥。
因为,杀害储君,不但是动摇国本之举,更是让蒙古部族知道皇室内部不和睦。
大阿哥和太子在宫里怎么争斗,那是大清的事。
可要是闹得脸面难看,那就可不只是大阿哥和太子的事了。
胤礽立刻做出决定,他对那哈哈珠子说道:“你现在立刻去找其他阿哥和索相、明相前来援助,孤这就带人过去帮大哥。”
交代完这事,胤礽不等大阿哥的哈哈珠子错愕,就扬鞭策马朝着哈哈珠子逃来的方向赶了过去。
其他哈哈珠子也顿时没了刚刚的嬉皮笑脸,一个个面色冷静跟随而去。
“砰!”
胤褆手里握着腰刀拦腰斩下了朝他扑过来的灰狼的头。
鲜血溅射在他脸上,这等威举,胤褆却毫无喜色,他气喘吁吁,浑身的衣裳都不知是被自己的血还是被狼血打湿了。
身下的马更是受了惊吓,不知使唤,到处乱跑。
他们刚刚过来这边,原本盯上了一头狼,胤褆和哈哈珠子们一路纵马追猎,却没想到,却是入了狼群的包围圈。
等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被狼群包围起来了。
胤褆拼命地拿刀砍着周围扑过来的狼。
他现在就盼着阿西瑞能赶紧找来人帮忙。
这要是没死在太子手上,死在狼群手上,那也太丢人了。
正等胤褆这么想到,他就瞧见太子朝这边过来,只见太子在马背上从容拉开弓,箭头瞄准了他的额头。
胤褆的呼吸一瞬间停滞了。


第170章 第一百七十声
“砰。”
箭头射穿了一头扑向大阿哥的灰狼,惯性带得那狼尸往后砰地一声落地。
胤礽骑马赶到大阿哥身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仿佛愣住的大阿哥,“大哥,这是在想什么呢?被狼埋伏了都没发现。”
胤褆看了眼落在地上的狼尸,他抹了一把脖子上的狼血,“太子的箭术倒真是精进了。这一回算我欠你的。”
能让老对头说出这样的话,胤礽心里暗爽,“都是兄弟何必见外,孤已经让人去喊三弟他们前来帮忙,咱们也别废话了,赶紧多杀几头狼,等会儿在兄弟们面前也有颜面。”
胤褆道了声是。
他看了下刘士奇等人,喊道:“都别慌,援军来了,这些狼,今儿个一头都不许放过!”
“是!”哈哈珠子们齐声答应。
气势瞬间逆转了。
等胤祉一行人赶来时候,几十头狼已经被杀的剩下十几头。
胤祉等人原本还担心来晚了,见大阿哥和太子都安然无恙,在奋勇杀狼,心下都松了口气。
“太子,大哥,我们来助你们了!”
原本渐渐落于颓势的狼群越发陷入困境。
半个时辰后,所有狼都或被打杀,或被捉住。
不远处。
出去打猎的大臣和蒙古亲王的子弟们都归来了。
天色渐晚,营帐中间烧起了篝火。
明黄的篝火里,映照出众人的面容。
喀尔喀多罗郡王噶勒丹多尔济今日达到不少猎物,正是得意时候,他对康熙吹嘘道:“可汗,微臣看今日怕是微臣拔得头筹。大清儿郎固然神勇,可未必能比得过我们蒙古健儿。”
噶勒丹多尔济一向说话放肆,今日打到三头狼就更加跋扈得意。
康熙心里虽不悦,但为了满蒙关系,还是笑着说道:“郡王言之过早,朕的儿子们可还没回来,事情还没成定局。”
噶勒丹多尔济不以为意。
他喝了口酒,酒劲上来,说话更加肆无忌惮,“可汗,您的孩子们是好看,可好看未必中用。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怕不是打不到什么东西,怕脸上难看吧。”
说完这话,他哈哈大笑,仿佛自己说了什么幽默极了的话。
满族这边的大臣敢怒不敢言。
蒙古亲王等人虽觉得噶勒丹多尔济有些混不吝,却也乐意见到满族人尴尬丢脸的一幕。
满蒙通婚是通婚,明面上再和睦,本质上还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大清和蒙古的关系可没真的好到亲如兄弟。
就在康熙面色微沉时,忽然有人报道:“万岁爷,太子殿下、大阿哥、三阿哥……都回来了。”
探子的话还没说完,一把爽朗的笑声就远远传来。
太子打头,率领着兄弟们带着打来的猎物走来,一群人浩浩荡荡,再加上刚厮杀结束,身上都带着血气。
“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太子一行人屈膝抱拳行礼。
所有人都被他们带来的几十头狼尸震惊了。
营帐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康熙的眼神从儿子们脸上扫过,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都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谢皇阿玛。”太子不卑不亢回答道。
等起身后,太子才露出愧疚神色,“皇阿玛,儿臣等人忙于打猎,忘了归时,让您担心了吧。”
“这有什么。”康熙笑眯眯,“你们打到什么猎物了?”
“启禀皇阿玛,儿臣和兄弟们打了三十六头狼,其中死了十二头,剩下二十四头还活着,除了狼外,还有些山鸡、兔子、孢子。”
太子不无惋惜地说道:“可惜没碰见大虫,若是能碰见大虫,打一头大虫,扒了虎皮给您做褥子正合适。”
听听这话。
可惜没碰见大虫。
这话简直就是凡尔赛中的凡尔赛了。
康熙脸上笑意更深,他微笑着看向错愕得哑口无言的噶勒丹多尔济:“噶勒丹多尔济,看来今天的第一可不是你。朕这些儿子也似乎不比你们蒙古健儿差。”
噶勒丹多尔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含糊道:“太子殿下和阿哥们都有本事。”
康熙心情于是越发愉悦,不但赏了扳指给太子,大阿哥等人也都人人被赏赐了一把好刀。
至于哈哈珠子们也得到一把好弓作为奖励。
满族大臣们无不个个昂首挺胸,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因为康熙大喜,今天的篝火晚会一直到子时才散去。
晚宴散去时,大阿哥几乎连路都走不动了。
今晚上那些蒙古人大概是为了扳回一局,对他们这些阿哥可劲地灌酒,尤其是他们这几个岁数比较大的阿哥,一个个都难逃一劫。
三阿哥半截的时候已经被灌趴下了。
太子和大阿哥还强撑着,愣是撑到宴席散了,才露出醉意。
大阿哥被太监刘启正搀扶着回到营帐。
刚坐下就感到胃部一阵抽搐,忍不住直接对着木桶吐了出来,才感到舒服点儿。
刘启正忙端茶给他漱口,“爷,要不奴才给您要些醒酒汤来吧。”
大阿哥摆摆手:“用不着,我吐出来就好了,要是叫醒酒汤,传出去岂不是要叫兄弟们笑话。”
刘启正心里无奈,他们家爷什么都好,就是太要面子。
刘启正想了想,盘算着要不去看看大福晋给大阿哥置办的解酒药可还有,要是有,用温水送服了也好过什么都不吃。
正想着,外面传来动静,像是有人来了。
刘启正出去一瞧,回来神色诡异,“爷,太子殿下让人送来了醒酒汤和伤药。”
大阿哥一听这话,怔了怔,醉意都去了三分。
他忙坐正身体,一脚把木桶踢到屏风后,怕被发现味道,还拿手挥了挥,道:“把人请进来。”
来送东西的是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
进来后,其中一个有梨涡的打了个千,“奴才给大阿哥请安。”
“嗯,起来吧。”
大阿哥神色从容,“太子让你们送什么来了?”
“回大阿哥的话,太子殿下说今儿个您和他都喝了不少酒,所以特地让奴才送了一碗醒酒汤和些伤药来,说是您胳膊有伤,擦这些药再好不过。”
小太监回答得很是妥帖。
大阿哥瞥了一眼提盒,“这醒酒汤是太子特地给我准备的?太子可用过了?”
“用过了。”小太监回答道。
听到这话,大阿哥脸色才缓了不少,把醒酒汤和药都留下了。
翌日的时候,太子看到他,笑道:“醒酒汤看来有效,大哥起得真早。”
大阿哥瞥了他一眼,竟难得没和他吵嘴,“太子也起的不晚。”
太子笑了笑,两个人的气氛倒是罕见的和谐。
这一幕落在那些蒙古亲王眼里,自然又是另外的看法。
他们原先以为大阿哥和太子不和,有意引着大阿哥和太子斗起来,为从龙之功也好,将来牟利也罢,横竖大阿哥和太子越是不和,大清皇室越乱,对他们来说越有好处。
可现在看来,似乎是他们想多了。
太子和大阿哥再不和,到底也是血溶于水的亲兄弟。
“这是狼皮?”
雅莉奇眼尖,一眼就认出箱子里几样东西来了。
阮烟凑过去瞧了一眼,拿帕子捂着鼻子,“这是胤福打的?”
“都说是六阿哥送来的,肯定是他打得无疑了。”
雅莉奇围绕着箱子,啧啧称奇,也丝毫不嫌弃那些狼皮、兔皮的味道重,恰恰相反,雅莉奇还真有些怀念去年在草原上策马奔腾打猎的自由愉快。
阮烟不敢相信,“这,胤福才去蒙古多久?骑射进步这么大?”
不是她瞧不起自己儿子。
实在是她太过了解胤福了,他儿子读书能耐,但武这方面,实在是拉跨,光是射箭这方面就屡次垫底。
阮烟都没敢对他在这个方面有什么指望和要求,只希望能混个中等,或者不要垫底,她就心满意足了。
现在,她儿子竟然都能打到狼了。
“说不定,胤福开窍了呢。”
雅莉奇一本正经地说道,“等他回来,我肯定要和他好好切磋切磋。”
“阿嚏!”
胤福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看着写好的信,心里头七上八下,他对多宝问道:“多宝,你说看了这封信,那个敦多布多尔济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胤福实在做不到当着敦多布多尔济的面告诉他,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他姐姐雅莉奇对敦多布多尔济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因此,思来想去,胤福决定给敦多布多尔济写一封信。
这样,就算是敦多布多尔济生气,一时半会儿两个人见不着面,敦多布多尔济也不能找他算账。
多宝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应该能吧。”
胤福道:“什么应该,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我哪里写的不好你就直说,我才能赶紧改过来。”
多宝苦着脸,“阿哥,奴才不识字啊。”
胤福沉默片刻,无语地看了多宝一眼,“那你还说能?”
“那奴才瞧您写的这么认真,就想那个敦多布多尔济肯定也能感受到您的诚意。”
多宝说道。


第171章 第一百七十一声
胤福越发无语。
他看了看信,决定豁出去了,这事还是早些说开的好。
这阵子,敦多布多尔济对他那么照顾,胤福估计敦多布多尔济是把他当小舅子了,胤福不好意思占敦多布多尔济便宜,自然还是希望赶紧把事情挑明。
他怕自己又反悔,忙让多宝把信送去给了敦多布多尔济。
多宝办事利索,没多久就回来了。
胤福忙拉着他问道:“怎么样?他看完信了嘛?”
“看完了。”多宝想了想,点头说道。
胤福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问道:“那,那他什么反应?”
多宝回想了下敦多布多尔济看信时候的模样,摇头道:“他没什么反应,还说若是有空想带您去个地方跑马。”
胤福一听,对敦多布多尔济瞬间有些肃然起敬。
抛开身份不说,敦多布多尔济这个人,人品真的不错。
“阿娘。”
敦多布多尔济拿着信,掀开一个营帐。
营帐里一个面容瘦削的女子正在拿针缝补衣裳,瞧见声音,女子回过头来,看到是敦多布多尔济时,女子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多尔济,你回来了。”
“是啊,阿娘,那个六阿哥给我写了封信,您给我念念。”
敦多布多尔济把信给了他阿娘,脸上是期待的神色。
敦多布多尔济的阿娘是蒙古里少有的多才多艺的女子,不但会读书写字,满汉蒙三种语言也都精通,但正是因为如此,反而遭遇郡王福晋的忌惮。
阿娘一听到是六阿哥,怔了怔,等接过信,瞧见信上面的内容,她的心里就往下沉了沉。
敦多布多尔济从小就因为她不受宠加上双耳失聪,被族人排挤,他性格要强,懂事之后格外孤僻,连朋友都没有,只能和她说话。
先前认识四格格的时候,敦多布多尔济有多开心,阿娘是知道的,前阵子,知道四格格喜欢他,敦多布多尔济每日脸上都带着笑容,就跟换了个人是的。
“阿娘,六阿哥到底写了什么?”
敦多布多尔济心里着急,催促着问道。
阿娘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她笑道:“六阿哥说很感激你这阵子带他到处玩,怕耽误你打猎。”
敦多布多尔济心里松了口气,他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六阿哥和四格格一样,都是好人。”
是好人没错。
阿娘心里叹了口气。
就是可惜有缘无分。
四格格是可汗疼爱的女儿,就算抚蒙,也绝不可能指给敦多布多尔济。
阿娘知道两人注定不可能成,因此才敢撒谎,让敦多布多尔济心里至少留下一点儿快乐。
她的孩子太苦了,她宁愿自己犯下撒谎的罪行,也希望她的孩子能继续这样快乐下去。
九月里,万岁爷等人陆陆续续从蒙古送来了不少东西。
有好皮子、好料子,还有一些宝石。
这些东西一来,宫里头一下就热闹了。
东西本身价值姑且不说,这万岁爷赏的,阿哥们送的,哪样不值得拿来炫耀一二?
尤其是那些得了自家儿子送来东西的娘娘,那几日出门时,嘴巴都时不时提起自己儿子送来的东西。
“我可真是要被惠妃烦死了。”
钮钴禄氏带着胤誐来了钟粹宫,一进来就对阮烟抱怨道。
阮烟笑着给她倒了杯茶,“这是怎么了?她怎么能烦到你头上?”
“还不是大阿哥的事。”
钮钴禄氏喝了口茶,翻了个白眼,“今儿个她来启祥宫说大福晋如今身子重,估摸着下个月就要生了,到时候大阿哥未必在宫里,想我多照拂照拂。我原本想这也是我分内之事,便答应了。”
她说到这里,气恼地拍了下桌子,“谁知道说完这事还没完,还说起大阿哥给她送的两块狼皮,话里话外就是得意自己儿子能耐孝顺。”
阮烟也想得到惠妃说这些话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她道:“若只是如此,只怕你还未必这么烦吧?”
这些话,是讨人烦。
可如果只是这些话,小钮钴禄氏该习惯了才对,毕竟她这些年掌管宫权,可没少人上门烦她。
小钮钴禄氏露出一个苦笑:“还是姐姐懂我。”
她刚要开口,见胤誐眼巴巴,好奇地竖着小耳朵在旁边听。
小钮钴禄氏话锋一转,对胤誐说道:“额娘和善贵妃娘娘说话,你去找四姐姐玩吧。”
胤誐不满地扁了扁嘴,嘀咕道:“您就知道支开我。”
小钮钴禄氏眼睛一斜,胤誐顿时不敢开口,老老实实地跟着奶嬷嬷去找雅莉奇了。
小阿哥一走,小钮钴禄氏又屏退了宫女太监,才对阮烟说道:“姐姐有所不知,她可不只是单单来找我说闲话,要只是来炫耀大阿哥的孝顺,听也就听了,偏偏,她还有心拉拢我。”
阮烟一下坐正了身体,脸色也严肃起来。
她当然不会傻的以为惠妃拉拢钮钴禄氏是为了宫斗,旁的不说,如今钮钴禄氏这个位置坐的这么稳当,除非她脑子突然秀逗了,想要去当皇后,否则,宫斗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因为,小钮钴禄氏什么都有了,她不争胜过争。
阮烟眉头紧皱,意有所指地问道:“你是说她想?”
阮烟朝东边的位置努了努嘴。
东边真是乾清宫的方向。
小钮钴禄氏点头,“可不正是,她还说明年胤誐就要去上书房念书,他年纪小,去了上书房后,大阿哥和八阿哥都能照拂他这个弟弟。”
小钮钴禄氏扯了扯唇角,带着几分嘲讽道:“她可真是把我当成傻子了,别说我这贵妃好歹还管着宫权,没人敢动我家这小孙猴子,就是我不管宫权,难道钮钴禄家是好惹的不成?”
小钮钴禄氏说这番话很有底气。
原因无他,钮钴禄家虽然遏必隆被万岁爷所恶,但是万岁爷许钮钴禄氏为遏必隆立庙,很显然已经不记前仇,这几年,钮钴禄几个兄弟也很受重用,虽没有索相、明相的威风,可也不是好惹的。
上书房的阿哥但凡有些脑子的,就不会去欺负小十阿哥这个背景板深厚的。
“三两句照拂的话,便想把我儿子拉去她儿子那一派,”小钮钴禄氏冷笑道:“她怕不是把我也当成良贵人了。”
这话诛心。
很显然,小钮钴禄氏是气急了。
惠妃这番举动不怀好意不说,还不把小钮钴禄氏当回事。
小钮钴禄氏平日做事说话是直接,可人家管了后宫这么多年,又坐稳了贵妃的位置,哪里是没脑子的?
阮烟忍不住摇头:“她这么做,过了,也急了。”
万岁爷正春秋鼎盛,哪里就要急着争了。
要她说,惠妃越闹腾,万岁爷怕是越不喜欢大阿哥。
小钮钴禄氏低声道:“谁说不是,大福晋那胎,你可知道惠妃天天一口一个孙子,目的就是嫡长子。宫里谁不知道万岁爷重嫡子,文武大臣重长子,倘若大福晋这回真生了个儿子,要我说,这宫里怕是要闹腾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