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明一个七品小官,如此频繁地被皇帝召见,早就成了御前红人,不知多少人背地泛酸。
当然拉拢的也不少,江月明及冠尚未娶妻,登门的媒婆数不胜数,就连皇帝都有耳闻,开玩笑要给江月明指一门婚事。
江月明心惊胆战,绞尽脑汁婉拒,出宫时的脚步又变得沉重起来。
贺东辰恰巧见证了皇帝催婚现场,还替江月明打了圆场。
两人结伴出宫,贺东辰摇着扇子,望着天边的云霞,随口问道:“明日江大人休沐,不如去灵山寺走走,问问姻缘?”
江月明动了动眼眸,片刻后摇头道:“家母早些年去问过,说我不宜早娶。”
不宜早娶,但可以先订婚。江家虽然人丁单薄,但祖上有些底蕴,江月明本人品貌出众,又是御前红人,前途一片光明,自然非常抢手。
贺东辰闻言不再多说,留给她自己忧愁去吧。
第二天,贺东辰接到原身几个好友的帖子,去琉璃园赋诗。
琉璃园就在城内,是前朝某个摄政王的府邸,主体用琉璃建造,奢华至极,因为其中多处逾矩,寓意不好,赏给谁都不合适,如今成为皇家对外开放收门票的地方,上京高档的场所,不少达官贵人、文人雅士都喜欢来逛逛。
贺东辰闲来无事,便接了帖子,去瞧瞧这金碧辉煌的琉璃园。
刚从马车下来,就看到琉璃园外围了一群人,中间传来哭哭啼啼的女声,调子宛如唱戏,婉转动听。
贺东辰还在人群外围看到了一身白衣的江月明。
江月明个子低些,微微踮着脚,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贺东辰微微挑眉,摇着扇子走过去。
“江大人。”
江月明猛地被叫,心中一跳,偏头看到一身白衣的贺东辰,眉头松开,莞尔道:“扶风郡公,好巧。”
两人排排站着,开始围观,并且不知不觉挤掉到了前排。
只见中间放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破旧草席,一头露出双脚,旁边一布衣女子跪坐在地上,低头垂泪,粗布包裹的身子婀娜多姿,低头的时候露出一段长长的脖劲,肤白如雪,几缕黑发垂在上面,让人恨不得上手拨开。
女子垂泪,声音如歌如泣:“家父客死他乡,只求一副棺椁,小女无以为报,愿卖身为奴,侍奉恩人。”
贺东辰了然,原来是卖身葬父的。
这种戏码在上京时有发生,见怪不怪。
围观的男子大多看个热闹,有见色起意的,便给一点银子带走。
不过大部分人都不想往家里带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贺东辰悠闲看戏。
江月明皱着眉头,突然上前一步出声:“不若跟我回府。”
贺东辰扇子一顿:……
旁观的人立马看向江月明,被她俊美的身姿晃了一眼,有人认出这是去年的探花郎,翰林院编修江大人。
没想到!江大人也有这一面,随意沾惹外边的花草,洁身自好个鬼呦。
众人窃窃私语,对江月明投去揶揄的目光。
卖身的女子微微抬头瞄一眼江月明,见人一表人才,穿戴不俗,心中欢喜,矜持地点头,正准备开口应下。
就在这时,一道格格不入的清冽之声响起。
“这位姑娘,我给你父亲下葬,起来吧。”
话音落下,众人只见一位红衣女子款款而来,面容明艳,气质沉稳,和年龄不太不符,女子身后,还跟着两位绿衣婢女。
众人面面相觑,人家卖身葬父找归宿,一个女人掺和什么?
卖身女子眼底闪过一丝晦气,面上感激地婉拒道:“民女卑贱,不敢玷污这位千金。”
宋绮乐微微一笑:“我见你孝心可嘉,为了葬父卖身为奴实在可惜,不如随我回府,日后为你寻一门生计,相夫教子,不更快哉。”
卖身女子闻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放着好好的平民不做去做奴婢,也太刻意了。
她心有不甘,继续婉拒:“可我已经答应这位公子,多谢姑娘美意。”
卖身女子说完羞涩地望一眼身长玉立的江月明,脸颊微红。
宋绮乐微微皱眉,看向江月明,然后看到旁边的贺东辰,惊喜道:“扶风郡公,你也在此处。”
贺东辰不紧不慢地反问:“你是?”
宋绮乐笑容一顿:“平阳侯府二房嫡女,宋绮乐,我们先前见过,襄阳长公主还赐了一张琴于我。”
话落,吃瓜群众顿时想起来,平阳侯府二房的姑娘不是和外男厮混被灵山寺赶出来吗?
原配嫡女还是继出嫡女来着?
众人明里暗里地打量宋绮乐,交头接耳。
“没印象。”贺东辰摇头,态度平淡。
宋绮乐咬牙,将目光重新放在江月明身上,开口:“这位公子,我有心帮助这位姑娘,还请行个方便。”
江月明心中叹气,正要出声,贺东辰抢先说话:“那就让她救吧。”
“反正这人长的还没你好看。”
此话一出,众人一愣,看了看卖身女子,再看江月明,是啊,谁图谁的色还不一定呢。
卖身女子:……胸口中了一箭。
江月明见宋绮乐态度坚定,不想纠缠,便退了一步,语气平平:“请便。”
贺东辰摇了摇扇子:“走吧,我那些好友都要等不及了。”
贺东辰拉着江月明离开人群,速度飞快,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宋绮乐皱眉,心中不解,襄阳长公主明明对她赞赏有加,为何迟迟没有让人上门提亲。
现在看着,扶风郡公对她的态度非常平淡。
宋绮乐坚定的内心开始动摇起来,也许上辈子是她自作多情,就算没被继妹毁了清白,襄阳长公主也看不上她。
这个认知,让宋绮乐不能接受。
她立在原地,神色恍惚。
周围人见没了乐子,渐渐散开,等宋绮乐回神,哪里还有什么卖身葬父的父女。
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
宋绮乐冷笑一声,突然想起什么,问身边的婢女:“扶风郡公旁边的男子是谁?”
“是去年的探花郎,江编修大人。“婢女红着脸道,“姑娘您忘了,去年我们看了进士游街,还给江编修扔过手绢,只可惜江编修不宜早娶,拒了全部亲事,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
宋绮乐猛地转头去看贺东辰和江月明离开的方向。
江月明!什么探花郎!就是一个女人!
上辈子她困在后宅,曾听王伍得破口大骂,说江月明欺世惑众,明明是个女人却混入朝堂。
宋绮乐没想到,竟然会在此碰到江月明,她心脏砰砰直跳,带着婢女准备打道回府。
刚走几步,突然被一个带刀侍卫拦住去路,请上一旁的酒楼。
原来刚才成王世子在二楼冷眼旁观看了全程,看清宋绮乐故意出头在扶风郡公面前表现,被忽视后失魂落魄的模样。
上次就是这个女人害的他探子暴露,被父亲骂的狗血淋头,成王世子心中不忿,将人叫了上来,开门见山道:“想进长公主府?”
宋绮乐心中一跳,立在门边警惕:“你是何人?”
旁边的侍卫代为回答:“我家主子,乃是成王府世子。”
成王世子!宋绮乐脑子一懵,上辈子她去世前,似乎听到成王府的世子被封为太子了!
未来太子!
宋绮乐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中冒汗。
成王世子被她这副激动的模样取悦到,面色微缓,继续道:“想进长公主府,本世子可以帮你。”
宋绮乐回神,片刻后摇头苦笑:“之前想,现在不想了。襄阳长公主虽然在花宴上赐我彩头,但事后没了声音,扶风郡公对我的态度,世子刚才想必也看到了。婆婆的满意和夫君的宠爱两样我都没有,何必再去勉强,就算侥幸进了门,日子也不快活。”
这一翻话,让成王世子彻底刮目相看,原本以为宋绮乐就是个一心想嫁入高门贪慕虚荣的心机女,如今看来,难得衡量利弊,知难而退,是个通透之人,可惜身世差了一点,若不然……
成王世子摇头,撇开荒谬的想法,不过也歇了找麻烦的心思,对一旁的侍卫开口:“送姑娘下楼。”
“是。”侍卫应声,对宋绮乐道,“请。”
宋绮乐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走到门外时猛地站定。
倘若就这样离开,她这辈子都够不到更高的位置。重生一世,宋绮乐只想为自己博得一个锦绣前程,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宋绮乐深吸口气,回到屋里:“我知道一个秘密,想要与世子交易。”
另一边,贺东辰带着江月明结识了几位年轻子弟,逛逛吃吃,再吟上几首诗,一早上的时间过去了。
回程时,贺东辰送江月明一路,江府和长公主府只隔了两条街。
马车宽敞,但江月明有些不适,掀开帘子透气。
到了地方,江月明匆匆下车,一刻不拖。目送马车走远,这才转身回府。
江家祖上辉煌过,宅子修的非常大,就是冷冷清清,没几个人影。
当年江父战死,江母为了保住家产,谎称江月明是男孩,靠着江父昔日同僚的庇护,这才没被族人吞了。
一步错,步步错,江月明被推着一步步走向科举,走向朝廷,雪球越滚越大,说不定哪天就崩了。
“母亲,我回来了。”江月明脚步沉重,踏入主院。
正在绣花的妇人闻言立马放下手里的活,眉眼含着一抹忧愁,浓郁不化:“今日又有媒婆登门问你的亲事,为娘愁啊,都不出门了,他们还追到府上。”
若江月明是男儿身,江母肯定与荣有焉,可她生的是女儿啊!女人怎么娶妻生子!平白糟蹋人家的女儿。
“要不然,你辞官吧,咱们回老家,那里没有这么多不能得罪的达官显贵……”江母抓着女儿的袖子喋喋不休。
江月明摇头:“当年为了保住府邸,我投身科举,十年寒窗走到今天这步,就这么辞官,我不甘心。”
十年苦读,她心中难道没有半分抱负?
今日在街上,江月明看到卖身葬父的女子,突然灵机一动,原本想赎回来然后营造一个痴情人设,这样就没有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她。
至于那招摇撞骗的卖身女子,是给银子打发还是怎样都轻而易举。
可惜,被平阳侯府的人搅了好事。
江月明气馁,但并不失望,办法已经有了,跑了一个卖身女子,还有另外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
江月明开始频频外出,哪怕下衙后都要去街上逛几圈。
贺东辰遇到了两次,总觉得江月明浑身上下都写着一行大字:我是冤大头!快来碰瓷我!
可惜,这几日上京风平浪静,没有卖身葬父,也没有恶棍霸女。
贺东辰在一旁看热闹,结果突然有一天进宫碰面,发现江月明的气场变了,明明面上如沐春风,眼底却多了丝阴沉。
贺东辰皱眉,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江月明竟然和成王府的人私下来往!
江月明可是御前红人,向来明哲保身,怎么会和成王府勾搭,一旦被皇帝发现,就是粉身碎骨。
“去查查宋绮乐在做什么。”贺东辰敲了敲桌面道。
暗处走出一人,抱拳行礼,快速离开。
半天后,贺东辰收到回复,宋绮乐这段时间在疯狂参加宴会,博得了不少美名,同时还在暗地里开了一家脂粉铺子,有声有色,不仅如此,她的胞弟进了国子监。
毫无疑问,请帖和名额是成王府帮忙弄到的,铺子的人手也是成王世子的手下。
联系前后,贺东辰冷笑,看来宋绮乐把江月明卖给成王世子,给自己谋了不少福利。
江月明的行迹,贺东辰能查到,耳目众多的皇帝自然也能。
这几天,皇帝看江月明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
“江编修,近日有人跟朕告密,说你与成王府密谋大事。”
扑通一声,江月明跪下,满头大汗,连忙从袖中拿出一叠银票,双手呈上:“皇上请看,这些都是成王府贿赂微臣的银票。”
皇帝一愣,没想到江月明不辩解,反而直接承认了,还主动上交了脏物!
旁边的贺东辰扬眉,插嘴道:“江编修这是何意?”
江月明快速解释道:“成王府抓住了微臣的把柄,又贿赂重金,威逼利诱想要微臣办事,可微臣对陛下忠心耿耿,不敢欺瞒,今日进宫便是向陛下交待实情,任凭处置。”
皇帝眯了眯眼睛,沉声问道:“是何把柄?”
他脑子里已经脑补了江月明办公出了纰漏,和他人勾结,甚至科举作弊,甚至当年江父战死另有隐情。
结果,就见江月明憋红了脸支支吾吾道:“臣不举。”
咳咳!
贺东辰岔气。
皇帝也懵了一瞬。
就这?
不不不,这事关男人尊严,确实是件大事!
皇帝多年无子,多少人在背后嘀咕,因此感同身受,勃然大怒,猛拍了下桌子:“成王府实在阴险!之前往襄阳府里放探子,朕敲打了,如今还敢将手伸到朕的身边,实在猖狂!”
江月明跪在地上,脸上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恳请陛下帮微臣保守秘密。”
皇帝一脸慈爱道:“江爱卿放心。”怪不得这孩子不娶媳妇。
贺东辰努力压住嘴角,等皇帝骂完准备去收拾成王府,同江月明结伴出宫。
路上,贺东辰见江月明一脸萎.靡,意有所指:“欺君是什么罪名,你可知晓?”
江月明提起精神,只道:“这种事情,我能说谎?”
她是女的,确实举不起来。
江月明心知,暴露女儿身,她能靠那个承诺保住小命,可上了成王府的船,就是粉身碎骨,一路走到黑。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就算暴露了,她也要带着成王府上路。
第103章 .宅斗文中的妈宝男4
皇帝自从得知自己能够长命百岁,心态完全变了!白天看着上窜下跳的百官和王府不再着急,夜里也不用抓紧时间临幸宫妃。
总有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坐在云端看跳梁小丑使劲蹦哒。
没有后顾之忧,皇帝处理事情的手段更加干脆,直接下旨将成王府骂了一顿,大概是什么不敬之类,没有具体的罪名,不仅如此,还撸了成王世子好不容易谋来的职位,直接剃成光头,回家吃饭。
成王府突然接到旨意,都被砸懵了。
尤其是不明就里的成王,他这段时间什么都没干呀!!!
成王世子心中又惊又怒,一定是江月明那个女人!
“父王,我看就是大哥动作太大,惹怒了陛下!”成王世子的继出弟弟开始挑拨离间,叭叭叭道,“先前平阳侯府的姑娘得罪了襄阳长公主,襄阳长公主都放出风声不让平阳侯府的人登门了,大哥还处处帮着那个宋绮乐,这不是明晃晃地打襄阳长公主的脸吗?皇上一向宠爱妹妹,当然要出这口气。”
外人不知道宋绮乐背后的人是成王府,他们还能不知道?国子监的名额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成王闻言,也觉得有理,要不然他这段时间安分得不行,怎么会惹来皇帝的怒火。
成王看向嫡长子,劈头盖脸地斥道:“那什么宋绮乐,赶紧断了。”
成王世子知道,皇帝会下旨,更大的可能是江月明那个女人阴了他一把,和宋绮乐无关。
但成王世子并不想和偏心的成王和继弟分享秘密,因此低头不语,认了这个罪名。
因此还没春风得意几天的宋绮乐,又被打回了原形,刚开起来的胭脂铺子关门大吉,胞弟也从国子监收拾铺盖回家。
这一变故,让平阳侯府其他几房看得幸灾乐祸,纷纷落井下石。
宋敏乐首当其冲,跑到宋绮乐的院子耀武扬威:“姐姐今日又是接了谁家的帖子?能不能带妹妹开开眼呐,对了大哥怎么从国子监回来了,难道是国子监放假不成?”
宋绮乐黑了脸,懒得应付宋敏乐,直接将人轰出院子。
事后在成王府周围徘徊几日,向成王世子讨一个说法。
成王世子抽空见了她一面,只道:“江月明可不是一般的女人,连我都被掳了职位,自身难保。”
宋绮乐知道成王府被斥责的事情,或者说整个上京都知道,圣旨那玩意儿,简直就是上京里的头号ip,谁不关注,其他几个王府知道成王府被斥,开心得不要不要,而那些有意投靠成王府的人,纷纷调转船头,继续观望。
可以说一道圣旨,让成王府暗地经营的势力散了一半。
宋绮乐觉得不可思议:“她一个女子,被抓住了把柄,还敢如此蛮横?”
成王府受罚,所以她也被牵连到了。宋绮乐怒上心头,直言不讳:“既然如此,世子为何不直接暴露她的身份?”
成王世子瞥一眼怒气腾腾的宋绮乐,警告道:“我自有成算,别擅自主张,若坏了我的好事……”
江月明一个七品小官,就能让皇帝下旨斥责成王府,成王世子虽然恼怒江月明不识抬举,但更看到了她身上的巨大价值,毁了可惜,相反的,只要能让江月明归附,何愁不成大事。这次是他太着急了,将人逼急,还得缓缓图之。
想到这里,成王世子又警告地看一眼宋绮乐,冷声道:“别去招惹对方,听到了吗?”
宋绮乐被他冷漠的眼神看得一滞,只能压下心头的怒气,垂眸乖巧道:“世子放心。”
成王世子满意:“至于你的事情,过段时间再看吧。”
说完成王世子甩袖离去,步履匆匆。
宋绮乐立在原地,眼底爬上一抹嘲讽,一句话就打发了她。
看来,靠人不如靠己。
她转身离去,另谋出路。
另一边,因为随时面临暴露的风险,江月明破罐破摔,也不去街上闲逛找什么卖身女子了。
贺东辰看到江月明的脚步又轻快起来,不禁调侃:“江编修家中有喜事?”
江月明摇头,望着高高的宫墙,装作一脸沧桑道:“哪有喜事,你知道我的,娶亲不是平白耽误人家姑娘。”
贺东辰用扇子挡住勾起的嘴角,意味深长道:“确实耽误人家姑娘。”
江月明总觉得贺东辰的态度有些奇怪,回头一想,也许是男人之间的秘密吧。
她一个女人,不懂。
入秋的时候,上京开始热闹起来,各国使臣进京献贡,商队闻讯而来,大街上都是形形色色的人,络绎不绝。
万国来贺,皇帝龙心大悦,下令中秋之日在宫中设宴,宴请贵族百官和使臣同聚一堂。
贺东辰看到大街上奇装异服的各国使臣,突然想到原文中的一个剧情。
原文中宫宴上,有个使臣故意使坏,出了一个难题请教,宋绮乐有上辈子的先知,轻而易举解决了问题,大放光彩,引得皇帝嘉奖,身价倍增。
那个难题,就是烂大街的玉石穿线,将细线绑在蚂蚁身上,在玉石的另一端出口抹上蜂蜜,吸引蚂蚁穿过弯弯曲曲的玉石内部。
贺东辰摸了摸下巴,对童年低语几句。
童年虽然不解,但还是下楼,不经意地走到几个使臣面前,和一个卖糕点的摊贩自来熟地搭起话来。
“你知道如何将细线穿过石头里的洞吗?”
摊贩忙活着手里的事,理所当然道:“将线穿在针上,直接穿过去呗。”
“那如果石头里的洞弯弯曲曲呢?”
摊贩想了想迟疑道:“找根软筋,多捅几下也许能穿过。”
“非也,办法其实很简单……”童年一脸轻松地将蚂蚁穿线的办法说完,然后拎着打包好的糕点,不紧不慢地离开。
摊贩挠了挠头,跟他说这些做甚?
旁边,两个使臣对视一眼,脸色难看地离开,匆匆回了住处。
定朝果然人才辈出,大街上随便一人就能解开他们精心从古籍找来的难题。
不行,他们得赶紧换一个,免得在宫宴上丢脸。
贺东辰在二楼,看着他们匆匆离开,慢悠悠地往嘴里倒了一杯美酒,深藏功与名。
宋绮乐坑江月明,逼得人都说出不举的话了,他自然得为江兄找回场子。
系统在旁边飘来飘去,挤眉弄眼道:“大佬多管闲事哦。”
贺东辰挑眉:“我乐意。”
说完扇子一扬,将系统打飞。
系统:~^~
宫宴如期而至,规模盛大,七品官员便可进宫,有爵位者全家同行,例如平阳侯府。
贺东辰随襄阳长公主进宫,一路行人目送,百官礼让,浩浩汤汤的仪仗直入宫门,不必停下检查。
旁人看着羡慕不已。
江月明随翰林院同僚一起,目送那辆眼熟的马车进宫。
正要继续前行,旁边突然靠近一侍卫,对她抱拳:“江大人,我家主子有情。”
几个同僚面面相觑,不动声色地挪了两步,这侍卫的佩刀上看着是成王府的家徽啊。
江月明皱眉,心中不耐,直接无视,晾着对方。
侍卫为难,这宫门口的,拉扯起来不好看,因此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成王世子得知被拒,脸色微变,这个女人,还真是软硬不吃,难搞得很。
与此同时,排在后边的宋绮乐心中激动,坐在马车里紧紧拽着帕子,上辈子的宫宴,她早就匆匆嫁入王家,没了资格进宫,后来听说,宫宴上使臣刁难,江月明化解难题,皇上龙心大悦,赏赐一大批金银珠宝,没过几天江月明连升两级,不少人看得眼红。
这次,她一定要抢在江月明的前头,大放光彩,不求升官发财,只要皇上嘉奖几句,旁人便不敢看轻。
宋绮乐心脏砰砰直跳,忍不住掀开帘子望一眼街道,被旁边虎视眈眈的继母刘氏喝止:“注意规矩!别丢人现眼!”
自从女儿被坑不得不下嫁娘家侄子,刘氏对宋绮乐恨之入骨,可惜对方滑不溜秋,一直抓不住把柄摁死。
宋绮乐闻言,轻飘飘地放下帘子,懒得废话。
末时,各就各位,皇帝最后入场,举杯说些场面话,宫宴正式开场。
因为人数众多,宴席分为内殿中殿和外殿,内殿名单由皇帝钦点,都是些得宠的妃子,重臣,王爷郡王,襄阳长公主和贺东辰自然在内。
中殿安排了各国使臣和公爵世家,外殿都是些中下层官员,比如江月明这个七品小官,几乎都要坐到门边,风一吹,菜凉了,不仅如此,桌下灌风,双腿凉飕飕的,几层衣服都挡不住。
江月明不巧今日经期,才坐一会儿身体便僵硬起来,唇色发白。江月明呼了口气,转移注意力,大殿宽敞,能看到里面的动静,就是看不清人脸。
江月明扫一眼内殿,几乎一眼就锁定一身月牙白长袍的贺东辰,对方正坐在席位上悠闲摇扇,时不时举杯饮酒,风流倜傥,仿佛周围的喧哗,与他无关。
江月明不知为何,有些失神。
旁人看着突然酸不溜秋道:“江编修圣宠加身,怎么还和我们坐在外殿吹风啊?”
江月明回神,不咸不淡道:“要不然您替我问问皇上?”
那人一噎,他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皇帝一回,还敢问话。
就在这时,两个太监抬着一面小屏风过来,对江月明热切道:“江编修,这是扶风郡公让我们搬来的屏风。
说完将小屏风立在江月明的桌前,高度比桌面长了一些,刚好挡住菜肴。
江月明只觉漏风的双腿瞬间温暖起来,脸上不由露出一个笑容,看得让人花了眼。
她笑意盈盈道:“替我向扶风郡公道谢。”
小太监点头称是,轻手轻脚离开。
旁边的人看着那扇屏风,心里酸的不行。
江月明看向殿内,正巧和贺东辰四目相对,两人遥遥举杯,一饮而尽。
殿内已经歌舞升平,一片祥和。
气氛融洽时,溜国使者突然走到中央,扬声道:“定国人才济济,我这儿有道千古难题,可否请教一番?”
眉开眼笑的皇帝嘴角微沉,心道晦气。
这些年溜国蠢蠢欲动,如今都挑衅到宫宴上了。
这会儿大殿安静下来,众人屏住呼吸,偷偷打量皇帝的脸色。
坐在中殿后排的宋绮乐理了理衣服,胸膛跳动,准备随时起身,免得被江月明抢去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