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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别人的面孔
“江缙,你不是在境山坤峰上?怎么跑来这里?”
冉少棠站在高高的红色院墙上,腰间别着一把紫青宝剑,璀璨清亮的眸子,闪着灼灼的光芒。
她语气熟稔的问易容成江缙的终九畴,像是刚刚分开的两个朋友,道了别后,转眼又在同一条街市遇到一般自然、亲近。
从终九畴的角度看过去,冉少棠的明眸中闪烁的光芒,一如境湖湛蓝湖面上折射出的金子般的碎光。晃得人眼睛生疼。
深秋的风,撩拨着高墙上翩翩公子的袍角,让人觉得下一刻,眼前人会羽化登仙。
他心不在焉的“啊”了一声。
隔了五年时光,两人在面具下重逢,各自顶着别人的面孔,他知她是谁,她却不知装知。
冉少棠看到傻掉的“江缙”,苦涩地笑了一声。
如果,他是真的江缙就好了。
可惜,眼前之人却是个骗子。
先让他装一会儿罢,解决了仇无病再说。
“仇无病,看到你祖爷爷,怎么吓得不敢说话了?”
仇无病瞪着她,也不假手于人,直接飞上墙头,似要上去把她撕成两半。
仇无病迄今为止最恨两人。
一个是毁他眼睛的冉少棠。
一个就是高墙上立着的终九棠。
对冉少棠与其说恨,不如说是得不到的懊恼悔恨,因为自己想占为己有,收为己用,一个大意被钻了空子。这事多半怪他自己轻敌。
而终九棠却让他恨之入骨。
他与之素不相识,也从无仇怨,更没有主动招惹过终九棠,然而这个终九棠不仅毁了他的容颜,还差点毁了他一统杏林的大计。他岂能善罢甘休。
毒仙门内部暗流涌动,两派之争始终存在,前门主也就是仇无病的师父宁无极,一门心思全在钻研毒术上。
历经辛苦几十年,功夫终不负有心人。他研制的黑水翠雀震慑江湖,始终无人能解。
这令毒仙门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一跃成为杏林中令人胆颤心寒、无人敢惹的大帮派。
从而也滋生了门派中部分人的野心。
江湖,一直以来由武林来统领。
杏林只是江湖从属,武林中的各门派皆不放在眼中。若说有威望的,只有药王宗。
有太多的武林门派依附药王宗输送神医。
一个武林帮派中,若有一位药王宗弟子在,那他们在武林中的地位几乎稳如泰山。
也因此,他们的伤员不仅能及时救治,而且还会通过药物饮食调理气血,对练武练气事半功倍。
故而各大门派都愿与药王宗交好。
毒仙门在武林中算是旁门左道。
虽有黑水翠雀顶立门户,却为武林中正派人士所不耻。
故而,宁无极除了研究毒术外,还想得到武林认可。
然而,骨万枯作为护法,却一直违背宁无极的心意,仗着门主的信任,他滥用职权,到处惹事生非,与药王宗交恶,多次挑衅武林中的小门小派。毒仙门的口碑日渐衰落。
随着骨万枯的野心日益膨胀,他已经不满足当一个门派的护法。
一门心思想要除掉宁无极取而代之。
宁无极算是杏林界的学究派,研制出黑水翠雀后,他又开始研究新的更厉害的毒药。
心思全然不在帮派建设上。
若不是有心思缜密的仇无病始终随侍左右,骨万枯的诡计早就成功了。
即便这样日防夜防,宁无极还是遭了暗算。
他的痴呆便是中毒的结果。
可惜,仇无病发现的晚了,也没找到骨万枯下毒的证据。如今不论如何挽救,都无法令师父宁无极受损的脑子恢复如初。
幸好,宁无极彻底失智前把门主之位传给了仇无病。
而接手毒仙门后的仇无病,面对门内这种复杂局势,始终都在思考解决办法。
最后,他决定以外部矛盾消化内部矛盾。
他统治杏林、进军武林,只要不停折腾,毒仙门内部就会统一目标,向着一个方向前进。无暇他顾。
而他,也会在这种统一中,逐渐瓦解骨万枯的势力,直到所有人都归心于他。
这一次的杏林大会不仅是一次江湖地位之争,也是他破解内部矛盾的最佳机会。由不得任何人破坏。
终九棠即便是修罗宫少主的弟弟,他也要杀之而后快。
冉少棠笑吟吟地看着仇无病飞到近前,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
想必五年时间,除了毒术没长近,武功没突破,连脑子都退化了。
像她这样的人,敢靠近她的,不是自己人,就是想不开找死的。
冉少棠抬手间,藏在袖中的弓弩甩进掌中,早就淬上毒药的箭矢瞬间射出,直击幂篱笼罩下仇无病的面门。
仇无病因着上次被终九棠算计,早就提防着她的袭击。
身子轻飘飘向左侧身,躲开的暗器的袭击,有惊无险的站在墙头上。
两人相距不过七尺。
冉少棠另一只手摸向腰间挂着的紫青宝剑,唰地抽出直劈幂篱。
仇无病脚还未在墙头上站稳,迎面寒光一闪,劈过来一把寒气逼人的宝剑。
他急忙向后退去,速度却不及剑快,只听“嗤”的一声,幂篱从中间裂开。
剑气逼开白纱,露出他肿成猪头的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直观战的终九畴看到那张脸,笑得前仰后合。
苏仑诧异地望着自家主子,纳闷不解:有这么好笑吗?一张毁了容的脸而已。
终九畴却是对比高墙上两张一俊一丑的面容,甚觉自己长得尚可。难怪仇无病要戴幂篱,原来竟是这般尊容。
冉少棠目光若剑的瞥向笑的肆无忌惮之人,觉得他的笑有些莫名熟悉。
仇无病很在意自己的容貌,立即用袖子掩住面容,怒斥冉少棠:“终九棠,你今日别想活着出去。”
他手一挥,庭院中站着的十多名护卫立即亮出武器,围住冉少棠。
这武器不是别的,竟是数米长的鞭子。鞭身缠着利刃,利刃上淬了毒。若是谁被甩上一遍子,还要与毒仙门求解药。
终九畴笑够,担心少棠吃亏,对着沉脸立在一旁的苏仑使了个眼色。
苏仑无奈,退到了角落里,趁人不注意,闪身走掉。
终九畴招呼冉少棠:“小棠,别怕,我来帮你。”
第159章 对决
终九畴没有刻意变声,那声“小棠”听的冉少棠心头一颤。
她的视线迅速扫向终九畴,开始好奇江缙的面孔下,是怎样一张脸。
由不得她多想,仇无病的人已经把她围在中间。
淬了毒的长鞭如被人驱使的毒蛇,相继向她身上袭去。
她眉头都没皱一下,手中长剑如一道道雷雨夜劈下的闪电,肆意刺破黢黑的夜空。
破云剑法精妙处在于快准狠。没有其他门派剑法的繁复花招。
因为冉问在战场上杀敌,这套剑法为了更快更准的取人性命,被他改良的干脆利索,动作飒爽、不拖泥带水,却每剑都刺向敌人要害。
冉少棠自五年前失手于毒仙门,江缙为救自己中毒而死,她便像着了魔一样疯狂的练习着破云剑。
如今这套剑法也算使的是炉火纯青。
青衫青剑,上下翻飞。
不仅仇无病看的眼花缭乱,就是终九畴也被她的气势惊得在心里鼓起掌来。
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五年时光,冉少棠已经从一个顽劣又聪颖的小童,长成了浑身肃杀之气萦绕的英伟少年。
敌人的长鞭抽打着红墙、地面、院中古树。
却一下都触不到冉少棠身上。
她闪躲腾挪间剑尖挑掉几只鞭子,又刺穿几人腹部,渐渐从弱势转为强势一方。
仇无病眼见灵鞭阵被毁,且力有不敌之势愈加明显,他撕下幂篱上的一块白纱系在眼下,挡住中毒的面庞,抽中腰间宝刀,劈向越杀越勇的冉少棠。
冉少棠早知他轻功好,虽五年前在密室见识过他徒手断绳的本事,却没想到他的刀法也是上乘。
仇无病是个孤儿,被宁无极收养之前,是武林快刀门门主之子。
快刀门一夜之间被一群黑衣人所灭,幸得宁无极当时寻一种罕见的药草,路过身处半山腰的仇家庄,救下躲在草丛中奄奄一息的仇无病,他才能活到现在。
他九岁年纪,除了一身血海深仇,便是麒麟快刀法诀。
其实,他与冉少棠有着相似之处,两人都为了复仇活着,为了复仇拼命的练功虐待自己。
当两个对自己下手狠的人,交锋对决,场面自是激烈壮观。
刀与剑相碰,发出刺耳的声音,阳光下的刀光剑影晃的人眼花缭乱。
冉少棠棋逢对手,打的甚是开怀,在一旁观战的终九畴却提心吊胆的随时想要冲上去助她一臂之力。
“仇无病,你若认输,我给你解药。”
仇无病一招劈利斩砍过去,一言不发。
他知道面前之人不仅剑法精湛,用毒也在自己之上。
这世上中了黑水翠雀却没死的人,不超过三个。
这个终九棠若没有菩提混元丹,就是有解药。
他一直怀疑,终九棠的解药,是从毒仙门内部得到的。
毒仙门并不是无懈可击的铁板一块,早就面和心不和。有叛徒出现也是早晚的事。
在他心中,无人能配制出黑水翠雀的解药。
冉少棠在境湖上白天练功,夜里制药,五年时光,没有人与她像仇无病这般战了上百回合还未见颓势。
真是个练功的活靶子。
她有些不忍将他杀了。
“给你机会你不要,到时候可别后悔。”
冉少棠故意露出背部破绽,仇无病立即使出一招斩妖除魔,横扫过去。
冉少棠身体后仰,背部几乎贴地,鼻尖与仇无病的刀刃几乎擦身而过。
仇无病一招未中,回身又要劈来,突然,冉少棠收腕换出一朵漂亮的剑花,如出水蛟龙,直刺向斜上扑来的仇无病。
他没想到她的动作会快成这般,本以为自己给她一招雪上加霜,却不想却让人家反扑回来。
他赶忙侧身,想要躲开,可是剑身还是插进自己肋里。
只觉一痛,他持刀的手抖了抖,却仍不松手从半空向她劈下。
冉少棠就等他这招露出腋下空门。
她青色身影迅速闪过,反而弃剑卡住仇无病的脖颈。一只精致小巧的弓弩抵上仇无病的额头。
而她的紫青宝剑,仍旧插在仇无病肋下。
在那儿孤独的晃了两下。
这是什么招数?
终九畴有些懵。
仇无病更是不理解。
双方交战,一方竟然能把自己的剑弃掉,选择另一种方式擒住自己。
这种招法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肋上的剑插的本不深。
她没想要仇无病的命。
后面还有很多安排需要他的配合。
他死了,戏就没法演了。
所以,她只想抓住他而已。
活着的几个护卫看到自己的门主被抓,重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再战。虽然他们明白自己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冉少棠弓弩上的箭矢又往前送了送,隔着层纱直逼近仇无病的咽喉。
“让他们都别动,我箭矢上可是抹了见血封喉的毒药,不想死就都老实待着。”
仇无病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抬手,制止手下人乱动。
他败了,却败的有些不明不白。
他想不通自己怎么从控制的一方就变成了被胁迫的一方。
最后,他想明白一个事,终九棠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卑鄙小人。
“你的手段真是上不了台面。要是被江湖人知晓,一定为人所不耻。”他恨恨说道。
冉少棠哈哈笑了两声:“呸。我的手段上不上的了台面有什么好处?我只在乎我能不能以最快的方式、最简短的时间制住敌人,取得胜利。剑、刀、驽、毒,包括那些长鞭,这些不过是达到目的的工具。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今天小爷就教你一个道理,与敌人之间对决,不必拘泥胜的形式,只要能赢就行。难不成我还要花上半天功夫,与你缠斗个把时辰后,再把你拿下?浪费功夫。”
自江缙死后,冉少棠就在研究如何在打斗中立于不败之地。
她自恃天赋并不是最好的,习武上获得进步,要靠日积月累的练习。
历来武功大成者若无奇迹发生,都要等到中年才有成就。
她不要什么成就。她就想找到一种方法,既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而她弃剑,不过是为了赢。
终九畴在一旁看的心内澎湃,听完她这番言论,不由叫了声“好”。
“小棠,你这招弃既是胜,太精妙了。”
冉少棠心下微动,扭头看向终九畴:“哪里精妙,你说来听听。”
第160章 我们不熟
“你的法子,与舍既是得,有异曲同工之妙。小棠,你这是要考我?”终九畴欣赏完一场精彩绝伦的战斗,而且胜方还是自己人,他的心情格外好。
他眉眼含笑的望着冉少棠,像是在揽镜自顾,隐隐有些自豪。
如果说一开始的那声“小棠”没让冉少棠认出终九畴,那么这几句毫不掩饰声音的言语,打开了冉少棠记忆中的闸门,让她立即有种想要揭开他的面具,看一看他真面目的冲动。
“江缙,你今日哪也别去,好好跟着小爷。小爷护你周全。”
冉少棠挑眉,邪魅一笑,一把抽出插在仇无病肋上的紫青宝剑。
仇无病没一点心理准备,疼的闷哼一声,弯腰用手捂住了伤口。
冉少棠这一剑并未伤到他的要害。显然,她不想要他的命,至少目前还想让他活着。
带血的剑身隔着层纱,在仇无病脸颊上蹭了蹭。登时,雪白的面纱染上了斑斑血迹。
冉少棠口气怜惜的“哎呦”一声,轻声问疼的无法抑制、弯下腰去的仇无病。
“剑伤死不了人。你应该担心脸上的伤。阿仇啊,你只要答应小爷两件事,小爷就把解药给你,让你变得跟以前一样如花似玉,肌肤若雪。以后也别干这捞什子的坏人头头了,跟着小爷,保你有吃有喝有钱花,没人敢欺负你。你说好不好?”
话毕,她的剑横在他颈上,右手弓弩竟要去挑开他的面纱,动作轻佻,浪荡纨绔的很。
仇无病面对一个男子的猥亵,忍着痛和恶心,扭过头去,齿缝间挤出一个“滚”字。
冉少棠虽然不及他高,却因他疼得弯了腰,正好由仰视变俯视,笑眯眯几乎贴到他脸上,想要看一看他脸上的毒到了哪种地步。
此刻,从终九畴的角度看过去,两人姿势暧昧,倒像是不久前,他无意在某个小倌处,撞见的一幕断、袖动--图。
心内不由生出一股恶寒。
怎么五年不见,冉小鬼竟然长歪了。
什么时候养成了这种爱男风的癖好?
他不由联想到冉少棠易容成自己的原因,难道他是爱慕自己?
思及自己一个倜傥有为的大好青年,竟然被同是男子的冉少棠爱慕,顿时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终九畴走神的功夫,那边不知何故,仇无病躺到了冉少棠怀里。
冉少棠掏出解药拨开面纱给他先后喂进去两颗。
她说:“一颗解毒,一颗止血。”
仇无病想要吐出来,已然来不及。
第一颗是解毒的药,他吃完立即感觉到面部的烧灼感一点点褪去。
第二颗却又是毒药。虽说能止血,却也能要他的命。
“你?”他勉力撑起身体,怒目瞪向她。
冉少棠一脸无辜:“我怎么了?刚救了你,你就要恩将仇报。阿仇啊,你太不可爱了。你要信我。”
仇无病与终九畴,均是一阵恶寒。
仇无病声音无力的呐喊:“你又给我下毒!让我怎么信你。”仇无病身体虚弱的已经大口喘粗气。
他的那几个残存的手下,歪七扭八躺在地上,自顾不暇。听到那几声“阿仇”,个个闭上眼,装死。
不该听的一定不能听。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自家门主何时与棺材铺的终老板有一腿的?怎么一点迹象都没有呢?
仇无病受治于人,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冉少棠胡来。
索性,她也就是嘴上占两句便宜。
“阿仇,咱们两个就这样说定了。一会儿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然,你一旦不听话,体内的毒会发作的,我可不保证及时把解药送到你嘴里。”
赤果果的威胁。
仇无病闭上眼暗自感受着毒性在体内的动向,半晌,他才吐口说了个“好”字。
冉少棠撇嘴轻笑。
看来这家伙是明白自己没有说谎吓唬他。
倒是个识时务的。能屈能伸才能做大事嘛。
至于这大事是什么,冉少棠从衣领里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笛子,放进嘴里打了个响亮的呼哨,等了片刻,空中传来了几声回应。
她立即笑魇如花。
“成了,阿仇啊,咱们的大戏开始上演了。”
终九畴看着冉少棠那副仇无病当花魁的样子,心底有个声音在反复提醒自己:一定要找机会让她走入正途。
“小棠。”终九畴喊她,招招手让她过来自己这儿。
反正仇无病已经又残又伤,算是废了。
他实在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战斗。
仇无病这人实力也太弱。他本来想着若少棠解决不了,他再出手,看来,自己这次只能旁观了。
冉少棠给那几个活着的人,一人塞完一颗毒药,扭头看招唤自己的男子,他站在金秋的微风中,有落叶像金色的孤舟摇曳飘荡,慢慢掉在地上,掉在那个如身后银杏树一样长身玉立的男子脚下。
少棠按捺住心中的烦躁,把剑在仇无病衣服上蹭了蹭,不想搭理他。
他想叫她过去就过去?
终九畴见少棠站着不动,似在较劲,想这小师侄自小就有个性,脾气倔,何况自己顶着一张江缙的脸,她更不会乖乖听话。
他索性走了过去,低头嫌恶地瞥了躺在地上的仇无病一眼。
“小棠,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他已经让苏仑带人先把外面局势控制住。
不出意外,毒仙门其余人等应该被抓起来了。
冉少棠面对靠近自己的“江缙”,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
这张脸上的五官与江缙的很像,不熟悉的人也许会认错。
但她却知道面具后的那双眼睛,绝对与江缙的不同。
江缙的眼神中永远都流露着温柔的光,像在漆黑的夜里走夜路的人,手中提着的那盏昏黄却又温暖的灯。一眼望去,便觉得内心安定。
而面具后面的这双眼睛,却似投映在湖面上的星星,虽璀璨有光,却带着湖水的凉与广袤。让人一眼看去,就容易栽进去,沉溺。
她只看了一眼,便错开目光,不冷不热的呛道:“别叫我小棠,小爷和你不熟。”
终九畴愣了一瞬,不知是不是要在此刻就揭下面具与她相认。
第161章 会前准备
正当终九畴犹豫时,一直极力克制着疼痛不想呻吟出声的仇无病突然开口。
“姓终的,你打算怎么做?”
他这声姓终的,没叫动冉少棠,倒把终九畴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毕竟,他才是那个真正姓终的。
冉少棠意味深长地看了终九畴一眼,极为耐心的蹲下身一只手挑起仇无病的下颌,故意说道:“问我打算怎么做?还用问吗?当然是先把你毒倒的那几位杏林各派的掌门人救上一救。然后再把大会开了。”
仇无病听她话中意思,似乎有人中毒。还误会是他下的毒。他着急的想要辩白,气血攻心,咳嗽了几声:“胡说,我根本没有用毒。你们都是我请来的客人,怎么会用毒?即便用毒,也不是现在。”
冉少棠听仇无病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思索着他话中真假。
终九畴补上一句:“你说没用毒就没用?我一进花厅就闻到味道不对。若不是谨慎,早就中毒倒在地上。如果你不是想害我们,为何要把大家分开?”
仇无病脸色更加苍白:“之所以每个门派一个花厅休息,确是我有私心,不想大家在未召开大会前过多接触。至于用毒那是绝不可能。也没有必要。”
面对仇无病的死不承认,终九畴回到花厅拿来香炉递到他面前:“证据在此,你还想狡辩。”
仇无病看到已经被茶水泡过的香片,拿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果然是他们毒仙门的毒香。但此物他并不屑于用,擅于用此毒的另有其人。
他叫了两声“王安”,无人应答。
歪倒在地的门人哽咽道:“王安死了。”
仇无病向那几具尸体看去,无奈闭了闭眼,又问地上答话的人:“骨护法近日可有回来?”
那人沉默了一瞬,回道:“前几日见过,不过好像又离开了。”
仇无病强撑着坐直了身子,望向一直盯着自己的冉少棠。
冉少棠听到“骨护法”三个字,全身紧绷起来。
她有时做噩梦还会梦到一双枯瘦的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那把贯穿江缙身体的剑,血淋淋的插在江缙身上,她常常大汗淋漓从梦里醒来。
不杀骨万枯,她何以安眠?
“你是想说,毒是骨万枯下的?”她问。
冉少棠何其聪明,仇无病的前言后语一联系起来,立即推测出仇无病想说些什么。
终九畴看不惯少棠放在仇无病下巴上的那只手,拿剑尖轻轻拨开。
冉少棠与仇无病都看向他。
终九畴一脸严肃,一本正经地问仇无病:“听说骨万枯在研究药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仇门主竟然也允许他任意妄为?这样的毒仙门如何统领杏林?”
仇无病微眯双眼重新打量着有着江缙面孔的终九畴。
猜测着为何门内机密竟然被他知晓?
冉少棠依旧皮笑肉不笑的,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哗啦啦直响。看来,仇无病这次不止是被她惦记上了,来揭他老底的人大有人在。
仇无病自是不会承认,不待他狡辩,冉少棠及时拦住他。
反正他说的都不会是实话,与其听他在这说谎骗人,不如做些实际的。
“仇门主先别给自己辩白,有没有在研究药人,一会儿搜一搜自见分晓。咱们此刻还是先去外面,估计江湖上各门各派都等急了。仇门主怎么也要给了交待。”
有没有药人她还不清楚吗?
当初那个叫吴言的小话痨,不就是个药人吗?
如果不是自己被及时救了出来,恐怕也跟吴言一样。
苏仑此时带了人与终九畴汇合,冉少棠的人马也随后赶到。
王福与三七已经按着冉少棠的吩咐,一人带队去救其他派门主,一人带队到山门处打开山门,放还没离开的武林人士进来。
用冉少棠的话说,既然要开大会,就开个热闹的。武林、杏林都属于江湖,声讨毒仙门一事,越多人知道越好。
三七不认识江缙,王福却是见过的。
看到终九畴那一刻,王福差点落下泪来。
这不是江医师?他怎么起死回生了?
可是,转瞬,他便明白过来这不是真的江缙。
看冉少棠的态度就知道了。
如果真是江缙再世,她一定不会这般漠然。
冉少棠见王福的神色由激动又变回疑惑,暗自夸了他一句,问道:“事情都办妥了?”
王福从终九畴身上收回视线,回她道:“都妥了,人都在广场等着呢。”
三七看了眼地上面无血色的仇无病,又看了眼横七竖八的尸体,轻蔑一笑:“还以为毒仙门有多厉害,原来不堪一击。”
仇无病看到三七,就想到了棺材铺挤兑他们的事,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有人架他站起来,往院外走。
他费力的扭头问冉少棠:“终老板,可否告之在下你真实身份。即便死也要让在下死个明白。”
冉少棠快速地瞥了终九畴一眼,对着仇无病嘿嘿笑了两声:“放心,在你死前一定让你做个明白鬼。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拎了手中的紫青宝剑,对着终九畴说了声“请”,终九畴抱拳客气地笑了笑,两人并排跟在队伍后面。
事情似乎顺利的过了头。
冉少棠总觉得哪里不对。
两班人马押着仇无病与他剩下的人到了早就布置好的广场,下面已经站着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