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迎刃同情的拍了拍少棠的肩膀,满脸的怜悯。
“至于我师父干什么,这是个秘密。”他一脸傲娇。
冉少棠闭目对他翻了个白眼。狗屁的秘密!
在她这从来没有秘密能活过三天。
两人嘀嘀咕咕的正欢时,马车已经在半山腰停了下来。
成乙在外面喊二人下车。
少棠跳下车就被眼前的美景震慑住。
马车所停之处是一片水塘,水塘里长满含苞待放的莲花,莲叶田田,亭亭玉立。估计再有半个月也就能次第绽放,莲开并蒂。
她倒不是第一次看到莲花满池的风姿,而是半山腰上开辟出一片水塘的确让人觉得意外。这得多费功夫。
然而,接下来的意外才让她惊掉下巴。
跟在师叔后面向山上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猝不及防的抬头,看见高耸入云的山峰,野蛮生长出一山的台阶,一直通到云雾缭绕处,似乎爬到顶,就能够到天上。
三人在台阶前停了下来,成乙暗暗的深呼吸,想要攒点力气再去征服台阶。
少棠扭头去看谢迎刃,这个师兄脸上全是一副不敢表现出来的生无可恋。她心里才隐隐有了些快乐。
谢迎刃低头叹气:“三千六百七十九个台阶,慢慢数吧。数完再抬头,就看见殿门了。”
少棠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惊人的数字,暗自腹诽:师祖这是要修仙?
爬到九百九十九级时,她抬手拽了拽成乙的袖子:“师叔,为什、为什么师祖要住这么高的、地方?”这要是天天来个早晚问安,不得累死。
成乙在外面晃荡了一个多月,往日爬台阶的身体惯性丢了大半,已经爬的气喘吁吁。
他弯腰扶着双膝,半天才稳住呼吸站直身体。
“只、为、清、静。”成乙说完,抬头望着仍旧遥不可及的目的地,一鼓作气再出发。
少棠不敢置信:“清静?”因为这个原因就要住天上?其实,在宗规里加上一条“无事不得打扰宗主”就能解决。非要体罚吗?
三人中途又休息了两次,终于看见了巍峨耸立在台阶上的殿门。
殿门前站着两个小童。正倚着廊柱打瞌睡。
听到有人喘粗气,立即睁开了眼。
看清来人是成乙,紧张的表情立即换成微笑。
“二师叔,您怎么上来了?有何要事?”两个小童快步跑下两级台阶,恭迎成乙,态度热情又亲昵。眼神偷偷瞟向冉少棠。猜度着他的身份。
成乙不说话,脸憋的通红。他不能开口,开口就暴露他不行了,老了。这粗气喘的,估计殿内的师父都能听到。
两个小童得不到回答,又问成乙身边的谢迎刃:“谢师兄?”
谢迎刃也不说话,脸更红。胸口起伏越来越大。
两个小童无奈的把目光投向冉少棠。
这人面孔生得很,跟着成师叔一起上来,算算日子应该就是新来的师弟吧?模样挺清秀可人的,只可惜脸上有一块胎记。
两个小童对视一眼,恭敬施礼:“这位是冉师弟吧?”
少棠瞧了瞧死要面子的师徒俩,点点头,慢慢调匀气息。
怎么说她也是学武之人,虽然这一通爬,考验人的体力。但好在她已经开始学习内功心法,呼吸很快就变得正常。
她有样学样的回礼:“二位师兄,在下正是冉少棠,刚到宗门。师叔特来带我拜见师祖他老人家。”
两个小童又对视一眼,齐声回道:“师祖不在。”
“那我等他老人家回来。”她习惯性掏出两个包了碎银的荷包,熟练的一人塞了一个。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药王宗也不例外。
她懂,她都懂。
两个小童第一次遇到这种上来二话不说就硬给自己塞银子的主,一时有些发懵。
谢迎刃非常理解他们的心情,他第一次见这个师弟,也被塞了东西。不仅有银子还有满怀的京都糕点和小吃。
不知他是哪打听来自己嗜吃的。
成乙也被他塞过见面礼,不收就死缠烂打那种。
为了节省时间,他命令两个小童:“收。”
既然师叔有令,他们就不客气了。两个小童高兴的按了按怀里的荷包,眉飞色舞的向三人解释。
“师祖外出访友去了,归期不定。”
“什么?师父外出?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成乙抓住其中一个小童的胳膊,对人家晃啊晃,晃的那小童脸色发白,差点吐出中饭、早饭,连同昨晚的饭。
另一小童赶忙解围:“师叔您冷静一下。”
成乙怎么能冷静?
爬了三千六百七十九级台阶,他要累吐血。只为见师父一面。
谁知师父竟然不在。
为什么没人告诉他?
为什么不在山脚立个告示牌,写上“宗主不在,请勿造访之类”的提醒他?
他爬上来容易吗?
他一会儿还要爬下去。
他能冷静吗?
明明能免掉的辛苦。
“你们两个兔崽子,宗主不在,你们杵在这儿干吗?不会在莲台那儿守着?”成乙把怒气撒到两个小童身上,虽然松开了手,却大声吼起来。
谢迎刃已经没力气说话,干脆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看着师父发飙。
他其实特想挥拳呐喊:师父,揍丫的。
快被晃晕的小童可怜兮兮的为自己辩解:“是师祖让我们等在这儿,说有话要留给二师叔。”
实际情况却是,师祖的确有话要留给成乙,却没让他们在这儿等。
这两个小童是不想下山干活,才假传圣旨,躲在山上耍滑偷懒。
另一个小童担心成乙不信,十分委屈地补充道:“全境山的人都知道师祖外出,师叔您一路上来就没人告诉您这个消息?”
嗨!这小童还反问起自己来啦?
成乙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跟徒弟一个姿势歪在台阶上。
他急着见师父,一路上停都没停,哪来的消息?
看来是怪他自己喽?
“快说宗主留什么话给我?”成乙可不想被眼前四个小孩子看了笑话,机智地转移了话题。
被晃的小童立即一字不漏地说出宗主的交待,退到一边。
少棠听完,不由心里乐开了花。
原来师祖特地吩咐留话是为了自己。
定是阿母将自己的秘密告知了师祖。不然哪有这种待遇。
“师父要让冉少棠单独住一个小院?”成乙听完更加气不顺。
这叫什么交待?
“宗门有规矩,弟子不能独居,都要住在一起。少棠最好也不必破这个规矩。”搞特殊化是容易被同门师兄弟孤立的。自己这是为他好。
谢迎刃也觉得师祖不可能犯这种错误,站起来揪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童领子,喘着粗气问道:“你是不是想挨揍?”


第006章 拜师
药王宗身处鬼方的境山之腹地。
境山山脉巍峨连绵,数十座高峰参差不齐围境湖而立。
宗主丰让自居一峰,七个徒弟,每个徒弟选一座山峰而居,是为山主。
八座山峰按八卦命名。
分别为乾峰、坤峰、震峰、巽峰、离峰、坎峰、艮峰、兑峰。
丰让住在镜乾峰。
大弟子丰滔滔居坤峰。
二弟子成乙居震峰。
三弟子花天下居巽峰。
四弟子苏安居离峰。
五弟子玉若仙居坎峰。自出嫁后,此峰便空着。
六弟子尤不同居艮峰。
七弟子燕青梅居兑峰。
此时,成乙、少棠、谢迎刃三人抖着腿坐在马车上,直奔坤峰。
谢迎刃一边揉着腿肚子,一边替少棠担忧:“过会儿见到大师伯,你可千万不要提自居一院的事。小心惹火上身。”
少棠知他是好意,点头称是。
想了想忙补上一句:“若有何不妥,你和师叔可要护我。”
马车停在一片院落前。
少棠搀扶着谢迎刃下车,成乙极力绷直腿站到了坤苑前。
早有机灵的小童开了院门,候在两侧,白墙外爬满了盛放的红色蔷薇,映的小童面颊粉红。
少棠看到影壁后有个比自己年长的少年走出来,一身青衣,眉眼清秀,神态郑重。
谢迎刃抢先走过去打招呼:“满师兄,今天没去山上打水?”他去京都之前,满师兄做错事惹丰大师伯生气,被罚每天去山上打泉水下来浇田。不知他的惩罚有没有停止,便关心的问了一句。
满悔脸色一窘,心里虽不喜,瞬间又换上了笑颜:“谢师弟说笑了。”转而向成乙行礼:“二师叔,师父久候多时。吩咐冉师弟留下,您可回去歇息了。”
成乙像做完好事等着长辈夸奖的孩子,突然被告知长辈没空表扬你,你自个玩去吧……顿时黑了脸。
就知道会这样。
拂袖便走。
谢迎刃看看拒人千里的满悔,又看看爬上马车准备驾车离开的师父,突然扯开嗓子及时自救:“师父,等等我。”
他可不敢留下来。
谢迎刃留下一句“师弟多保重”,匆匆爬到车前挤在师父身边,生怕被扔下。
冉少棠也想唤一句“师叔救我”,又觉得可能会适得其反,被马上要见面的师父嫌弃,只好强自忍下。
目送着马车扬长而去,少棠顿觉自己像个被遗弃的孤儿。茫茫天地间,只余她一人踽踽独行。
师父到底何方神圣?怎么提起来就讳莫如深。
她的愁苦太过专注,以至于满悔师兄叫了好两遍,她才听到。
“师兄,你说什么?”
自打满悔从坤苑里走出来,他的目光始终未与少棠相触,一直在回避看她。
少棠敏感察觉这人并不欢迎自己的到来。
满悔依旧保持着云淡风清的神态,目光低垂着,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师父让你进去。”那口气仿佛在问:你敢不敢?
进去就进去。
谁怕谁?
少棠一撩袍角,抬腿迈进坤苑高高的门槛。
却不成想她爬台阶的双腿还时不时抽着筋,腿一软差点就来个狗啃泥。幸好两侧小童机灵,及时搀扶住她。
为了感谢二人帮自己挽回面子,忙掏向怀里想拿两个荷包出来塞个见面礼。
掏了半天才想起来身上带的荷包用完了,剩下的在包裹里。
而包裹在马车上……
惨了,给师父的礼物也在马车上。
没有见面礼,会不会被刁难?
她顿时没了底气。
就这样搀扶着穿过两个月亮门,沿着廊道拐了三个弯,终于连扶带架跨进一扇门内。
屋外与屋内光线有差异,等她从忘拿包裹的懊恼中醒过神时,才发觉身处昏暗的房间,耳畔传来叮叮当当,十分悦耳的环佩之声。
随之,屋内飘进一种女子身上才有的香气。
她抬头瞧见光亮处袅袅娜娜走来一位女子,虽看不清相貌,直觉却是个美人。
难道,是师母?
她心下暗暗叫好。自己最知女人心思,哄好师母也是个不被师父折磨的好办法。
她向美人身后瞧去,并无他人。
见师父要过五关斩六将?
美人渐渐走近,少棠目光聚焦在美人脸上,突然大惊失色,颤声喊出了口:“阿母。”
美人蹙眉,对她招手,唤她过去。
少棠心下恍然。阿母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与阿父吵架?还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她心下着急三两步走过去,走得近了才瞧清楚,眼前的美人像阿母又不是阿母。
美人的眼珠是褐色的。阿母的眼珠是黑色的。
除此之外,两人五官一模一样。
“你是谁?”少棠心中虽有答案,却还是想证实一下。
美人把她拉到身边,上下打量着他,摸摸她的头,又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眼下胎记,动作轻柔,却始终不发一言。
少棠余光在屋里扫视了一圈,满悔和那两个小童早就不见踪影。沉默的空气中,只听到廊下风吹风铃的声音。
少棠在看到美人样貌时,便猜出她与自己是血亲。不是阿母的妹妹就是姐姐。
难道,她嫁给了师父?
少棠满肚子疑问,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这里怪的很,这位亲戚也怪得很。
“您不会就是我师父?”她还是没忍住。
美人姨母终于有了表情,她点点头笑了。
少棠却笑不出来,总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阿母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给她找的师父是自己的姐妹?
不待她多想,美人姨母突然用手比划起来。
少棠如遭雷劈,身体一个激灵,专注的盯着美人姨母的每个手势,心里却清清楚楚的知道她在问:你阿母可好?有没有提起过我?
在看懂了美人姨母的手势之后,冉少棠心里曾经困扰自己很久的疑惑,此时豁然解开。
她定了定神,也耐心的用手势回复着美人姨母。
阿母说她很想你。
虽然这句是她编来骗姨母的。但她觉得这句话就是阿母想要说的。不然,她不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刻,少棠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小阿母就教她用手势交流。
有时候,只有阿母与自己两人相处时,阿母常常不说话,只用手势。
她曾经问过阿母为什么要学这个?
阿母说,技多不压身,日后会用到。
原来,阿母说的日后,就是此刻。
阿母除了坑她,还是为她筹谋了不少事?
美人姨母看到少棠会用手语,欣慰的露出甜美的笑容。
若仙是念着自己的,她把手语传给孩子就证明已经原谅自己。
可是,她要怎样待这个以男孩身份活着的小姑娘呢?
她慢慢比划着:跪下,拜师。


第007章 写信
半夜里,少棠从睡梦中惊醒,听到起风了。
廊下的那几串风铃,夜风拂过,叮叮当当闹的人心烦。
还是一样的噩梦。
还是那把冰冷的凶器。
无法摆脱的梦境。
她至少再等五年,才能等到周饶国的国师出山。
那时,她就十五岁了,距离冉韶裳出嫁还有两年。
为了复仇,她等的起。
少棠坐起身,望着映在窗棂上摇晃不止的树影,怔怔出神。
原来,姨母就是师父,师父就是阿母的姐姐。
可是,阿母为什么从来不曾提过?
师叔口风也紧得很。
还有,阿母姓玉,为什么姨母姓丰?
这么多为什么,是她前世并不知情的。
可以说,是第一世的冉韶裳并不知情的。
也许,第一世的冉少棠知道这一切。
可惜,现在的他只有冉韶裳的记忆,偏偏以冉少棠的身份活着。
既然不知,就问吧。
她再也睡不着,干脆到桌案前铺纸磨墨写信。
这一写,便是三封。
第一封自然写给母亲,除了报平安就是把满脑子的疑问打包寄回去,寻求答案。
最后,她要收笔时,想了想又在信尾加了一句:阿母与姨母可有旧怨?若有务必告之,勿坑孩儿。切记切记。
第二封信写给父亲,除了报平安就是要钱。字里行间全是描述药王宗的穷苦。信尾又问了一句:阿父让镖局押过来的几辆镖车何时才到?务必催之,救急救急。
第三封信写给冉韶裳,第一世的自己,这一世的小妹。
这一封她下笔颇为慎重。报平安是次要的,关键是要提醒她,千万不要上了沈惟庸那个混蛋的当。那个小白脸狼心狗肺不是好东西。
第一世,兄长到药王宗后,给自己写过一封信,信中提到他在路上遇到一个叫沈惟庸的翩翩公子公子,两人志趣相投,相谈甚欢。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在信中对沈惟庸颇加赞赏。
读了信的自己,从那时便在心里埋下一颗种子,想要见见能让兄长欣赏的人是何种风姿?
这便是她悲剧的导火索。
后来,沈家打着沈老夫人寿辰的幌子设宴,邀请京都内的勋贵之家携家眷赴宴,盛妆的自己跟着阿母同去。从宴上匆匆瞧了沈惟庸一眼,从此一颗真心错付……
这一世,她要在小妹心里埋另一颗种子。日后与那混蛋相遇,便会躲着走,再不会重蹈覆辙。
信的末尾,她这样写道:我观他面相,察其身有顽疾,日后必定是个秃头。
不信你且瞧着。
写完信,黎明将至。
冉少棠伸了个懒腰,推开窗。
清晨的空气里浮动着草木与露水相浸的清香。她深吸几口气,又把窗关上。
以前在家时,她习惯早起练功。而现在虽自己住一个小院,但墙那边就是满师兄,另一边是伺候的小童们,她动静大了,容易扰人清梦。
何况她的“醉春风”还在镖车的箱子里封着。
闲来无事,她破天荒睡了个回笼觉。
再次睁开眼,竟是日上中天。
少棠急慌慌洗漱干净,换上一身昨夜小童送来的崭新衣袍,一路小跑去给姨母师父请安。
到了门口,却被师兄满悔拦下。
彼此客气地问过安,少棠一边挽着过长的袖口,一边听满悔传话:“师父身体不适,要休息。吩咐我带你熟悉下坤苑。”
“昨天不是转了一遍?人也认识的七七八八,还要去哪?”
少棠实在不想看师兄这张对她爱答不理的脸。眼下又没有能令人开心的银锞子可以送。
寻思着尽快找谢迎刃拿回包裹,顺便把信给送出去。
便紧跟着又问了一句:“师兄,二师叔住的地方在哪?我想去给他请个安。”
满悔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两个头的男童,心中滋味难辨。
他从半年前就知道师父要收新徒。
师父为了这个新徒弟,每天指挥他忙个不停。
一会儿派去七师叔那选布裁衣给新徒弟备着,一会儿又派他去山外镇上学做高兮菜,怕新徒弟吃不惯这里的饭菜受了委屈。
就因他在布置新师弟的居室时,工期晚了三天,便被罚去山上挑泉水下来浇菜园。
菜园里的菜也都是为新师弟种的。
他被罚这件事本来只有坤峰的人知晓,哪知他在雨天挑水不小心滑到山涧,差点没命。
全宗门的人都出来找他,这事再也瞒不住,变成全宗门皆知,背地里大家都议论满悔失宠。
坤峰的山主丰滔滔,在宗门里的排位第一,只收了一个弟子,便是满悔。
平日里对他虽严苛,却从来不收其他弟子。哪怕有人不怕被折磨,跑来毛遂自荐,丰滔滔都不肯收其他人为徒。
师兄弟们虽然有时在背后编排满悔如何受师父压迫、虐待,但内心里还是非常羡慕他的。
毕竟坤峰除了丰师伯就是满悔说了算。
那些做粗活的小童都要听他吩咐行事。
而且,一年里,有大半年时间丰滔滔都病着,不理事。暗地里师兄弟们都明白,满悔的生活才是他们向往的生活。
然而,当丰师伯要收新徒的消息传遍宗门时,大家再看满悔就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在里面了。
等满悔因新师弟受罚后,大家看他的眼神里又掺杂了一份同情。
满悔当然都感受的到这些目光里的深意,所以,面对冉少棠的到来,他不知是怨还是忧。
冉少棠哪里知道这些背后的事,她只觉得姨母师父性情古怪,昨天见面还亲热的像见了亲生儿子一样,今天就找个理由避而不见了。
而师兄对自己不咸不淡,也是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
相比起来,这个满悔比谢迎刃差远了。
她不想待在坤峰,即便师父是亲戚,她也想要换个师父。
不如,就换二师叔好了。二师叔最好骗。
这事等师祖回来就办。
她打定主意,心里立即敞亮起来。
仰头去看满悔。
满悔瞧着脸上神情变了几变的师弟,沉默了一瞬,往廊下走去,边走边告诉少棠:“师父让我带你去个地方,等回来后你再去找师叔也不迟。”
“什么地方?”反正换师父这事急也急不来。
“吃过饭带你去。”
少棠摸摸肚子,被师兄这么一说,她还真有点饿了。
她乖乖地跟去饭厅。
震峰。
谢迎刃一大早就被师兄弟们围起来问东问西。
这次他运气好,抓阄胜出,有机会跟着师父外出长见识,留下来的师兄弟们除了嫉妒他的狗屎运,就盼着他回来给大家说说外面的世界。


第008章 酸味
药王宗的弟子从小就进了境山,甚至有的就出生在这里。
境山里不仅有药王宗,还有几百户百姓在此隐居,甘愿归药王宗管辖,生计也依附于药王宗,倒也十分和睦。
宗门的弟子里,有的是外面带进来的,有的是百姓家的孩子。
外面带来的孩子都由山主们考察完家世,宗主观其品性后才决定留下。
百姓家的孩子除了看品性还要看有没有学医的资质。
这些孩子对外面的世界知道的都不多。
出山的机会只有两种。
一种是每年的宗门大会比赛,获前三甲的弟子可随师父外出历练半年。
还有一种就是学医认真、一惯表现良好的弟子,有机会去鬼方外的千门镇、长宁关药王宗的两个医馆里实习。
宗门里百十名弟子,每年能有机会外出者不足十分之一。大家对外面的世界即好奇又惧怕。
成乙门下的弟子虽然出山的机会比别的弟子多,但也没见识过千里外的世界,心中不免向往。
这一回为了接新师弟进山,谢迎刃在外面待了一个多月,可把大家羡慕坏了,昨晚就想找他聊个通宵。
谁知师父竟然黑着脸回来。
鉴于以往受过的那些惨痛教训,师兄弟们给师父问过安后,以大师兄纪纲马首是瞻,纷纷躲了起来,免得当出气筒。
如此一来,只有谢迎刃一人在前伺候,众人只好等到今天早上来找他。
谢迎刃一边给师兄们分发从京都带来的小礼物,一边暗自感谢冉少棠。
要不是他帮自己准备这些东西,今天面对师兄们虎狼环伺的架势,自己还真有点招架不住。
师父十三个徒弟,他是最小的。师兄们个个都比他聪明能干,令他自惭形秽。所以在他们面前,他常常从心里迸发出习惯性的崇拜。
“师兄,一个多月不见,你们的脸怎么黑成这样?”
他把京都、还有一路上的见闻捡了些有趣的跟大家说了说后,突然关心起众师兄的肤色。
不提还好,提到脸黑,纪纲、叶云峰等人气就不顺。
谢迎刃外出快活,他们却留下来落了个临时征用的下场,跑去给几位师叔当苦力,天天在田里干活能晒不黑吗?
苦逼的事,大师兄纪纲不想提,摆摆手反问他:“你哪来的钱买礼物?”
药王宗穷,境山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谢迎刃身上有几个子,他们更清楚。
谢迎刃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钱是五师叔给的。礼物是小师弟买给我,让我送给师兄们的。”
五师叔就是冉少棠的母亲玉若仙。
几位师兄听完,“哦”了一声。感叹师弟的实诚。
看来,大家要谢的人不是师弟,是冉少棠。
满悔的遭遇加上谢迎刃带回的消息,令他们对冉少棠充满好奇。这份好奇里还夹杂着不能对外言说的敌意。
“快说说冉少棠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师祖守门的两个小童嚷嚷,新来的冉师弟出手就是一包银锞子。一人一份,败家的很。将军府很有钱?”
“估计就是七师叔常说的那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听说他不懂医术。好像他们这种勋贵世家的子弟都瞧不起咱们这种学医的人?”
“瞧不起?那他还来咱们宗门干什么?再说五师叔是他母亲,他多少也应该懂些医理吧?”
“咱药王宗不看出身,即便他是皇帝的儿子又能怎样,进了鬼方,就只能按宗门的规矩来。”
“对,还有几个月就是宗门大会。学不好医术,小心到湖上受训。”
纪纲与叶云峰沉默地听着,谢迎刃不想听下去,急忙打断他们。
“你们别瞎猜了。冉师弟人特别单纯,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虽然他什么也不会,有点笨,身上还有些富家公子的习性,爱乱花钱,但他心地是好的。不信我带你们去见见他。”
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来师弟的包裹还落在马车上没给他。
“我一会儿要去给冉师弟送包裹,师兄们谁想去,咱们一起。”
师兄们一哄而散:“一个小屁孩有什么好看的。再说我们还有活要干。今天三师叔与四师叔那边都需要人手帮忙,大家都分配了任务。你要是闲的慌你自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