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方才看到的,就是当年的仪式现场。那些人试图召唤“它”,同时却又备下蜡烛,作为防备——从方才的经历来看,那家伙应该很排斥蜡烛,所以烛光照耀的范围,是相对安全的。
门外的这些蜡烛,也是用以阻拦它的。可惜并没起到什么作用。那些进行仪式的人,还是被“它”给弄死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仪式算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这一段过往,对他们现在的状态,又会有什么影响……
徐徒然一边琢磨着,一边转身,视线无意中往前一掠,旋即“咦”了一声。
她所在的这个房间,按说应该有两道门。一道是通往仪式间的暗门,一道是通往走廊的出口。
然而现在,通往走廊出口却没了。
她身后只剩那扇通往仪式间的暗门。然而仪式间她刚才扫过,没有其他的出入口……
换言之,她被困在了一个密室里。
……这事就可有尴尬了。
徐徒然搔了搔头,从地上拿起根蜡烛,又去身后的仪式间里转了转,确认没有其他出口,只能又转了回来。
跟着便看向贴在暗门上的规则纸,打算先给其他人分享下自己获得情报,顺便报一下平安。
就在此时,那支笔忽然有动静了。
它像只冬眠刚醒的乌龟,到处扑腾着。见徐徒然没有搭理它的打算,干脆竖了起来,在徐徒然跟前舞来舞去。
徐徒然一脸嫌弃地看着它,默了片刻才道:“你在干什么?”
那笔见她终于向自己发问,高兴坏了,立刻转头准备写回答。它本来想往墙壁上写,笔尖刚凑过去,却似感应到了什么令人不适的东西,默默往后退了退,很快就更换了书写材料,转而在规则纸的空隙处写了起来。
【我这是在通过吸引你的注意好向你转达我愿意帮助你的信息。】
徐徒然:……
她心中本来带着相当的警觉。但在看到那笔主动往规则纸上书写的瞬间,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松了一下。
这支笔……似乎并不知道这张规则纸作用?
旋即便听她道:“帮助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那笔写得更快了:【虽然我们之前的相处并不愉快,你相信我,我真的可以帮你。】
字迹歪七扭八,中间还混着几个错别字。
这下徐徒然更确定自己的猜测了。这支笔,多半也正处在混乱状态中。虽然不知道它身上的具体效果是什么,不过目前看来……
它似乎不是很清醒。
徐徒然瞬间来劲了。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要害我呢?”她故意问道。
笔仙之笔:【如果我想害你,我这会儿已经被混乱了,不是吗?】
“似乎有些道理。”徐徒然点头,“那我具体该怎么做?”
【解开我身上的压制,我帮你们逃出去。】笔仙之笔信誓旦旦,【这是很合算的买卖。】
合着在这儿等着我。
徐徒然想了想,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题:“可你只有爟级。这个域的主人是辉级,你能派上什么用场?”
笔仙之笔不假思索:【对,我是只有爟级,但我比你想象得更有用。你觉得我弱,没见识过我真正的力量而已。】
……嘶。
徐徒然望着它的回答,微微蹙起了眉。
爟级?去你的爟级。
徐徒然抿了抿唇,神情却变得凝重了些。
她想起蒲晗不久之前对她说过的话。
——第一,全知者哪怕被混乱,也不会搞错曾经读到的内容。
——第二,人只会向别人询问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或者是被隐瞒的事。
她当时之所以怀疑蒲晗已被混乱,就是因为他向她问起了这支笔的来历——实际早在她拿到这支笔的第二天,蒲晗就曾提到过她购买的那批商品。既然他能“看到”那批商品,那不可能不知晓笔仙之笔的存在。
然而杨不弃已经证明了蒲晗没有混乱。那么根据目前了解的知识,以及蒲晗给出的提示去推,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蒲晗没有“看到过”这支笔,不是他的问题,而是有人隐瞒了这支笔的存在。
能做到这种事的,起码得是辉级的人或可憎物。就目前的情况中,唯一与这支笔有牵连的辉级只有鬼屋71号,可哪怕是鬼屋71号自己,在被混乱的情况下,都无法继续隐藏自己。又怎么可能去隐藏另一个可憎物?
再结合这支笔的全知倾向,徐徒然只能猜测,是它在进行自我隐瞒。而这也就意味着,它并不是淘宝店所说的爟级——起码得是辉级以上。
然而它现在却说自己是个爟级。这又是什么情况?它在撒谎吗?它已经有办法突破身上的压制了?还是真是她猜错了,实际进行干扰的另有其人……
徐徒然唇角微抿,那只笔就那样乖巧地悬在她跟前,似在等待她的决定。
而此时,她眼前的规则纸忽然有了新的变化。
它的上面,多出了一些小点。
那些点小而稀疏,看似无意。但细看就会发现,某些部分的点会更为密集一些。
【我真的可以帮你】
【如果我想害你,我这会儿已经被混乱了,不是吗?】
【我帮你们逃出去,这是很合算的买卖。】
【对,我是只有爟级】
……
徐徒然快速扫过这些被点点环绕的部分,眸光一转,忽然伸手,将那张规则纸扯了下来。
规则纸脱离门板,上面被新添上的内容开始迅速消失。徐徒然确认笔仙笔和回答和后续的小点都消失得差不多了,方若无其事地将纸放在旁边,低声道:“你现在不要说话,我需要再考虑下。”
对,是需要再考虑下……现在的情况,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复杂。
首先,那点点应当是来自杨不弃的隔空确认。这也证明了她的猜测,这支笔起码得有辉级。它在对自己撒谎。
那么这就引出了两个问题。第一,它为什么可以撒谎。第二,它撒谎的目的是什么。
第二点似乎很好解释。它身上带着能力者施加的压制,它想趁火打劫,蛊惑他人替它解开。
但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现在?
这是个问题。不过不重要,可以放到后面。
至于第一点……倒是很难确认。
然而徐徒然想了想,发现似乎一时也没什么确认的必要。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她为什么要去追究一只鹅啄人的原因呢?
——她只要知道鹅很好吃,然后想办法吃到嘴就行了,不就行了吗?
这样一想,思路豁然开朗。
徐徒然打定主意,转身将规则纸贴在门板上,对那支笔点了点头:“我仔细想了想,你的提议,并非是不可行的。”
那支笔瞬间竖了起来,似乎很激动的样子。只可惜碍于规则,它现在无法主动表达什么——不过它心里清楚,快了,都快了!
下面徐徒然肯定会问它,她该怎么做。然后它只要写下解开封印的方法,等着徐徒然照办就行……
完美!
笔仙之笔激动地等待着,连盖在屁股上的笔盖都在微微颤抖。跟着就见徐徒然开口,问出的却是:“那你的方案呢?”
笔仙之笔:?
诶?
似是看出了它的茫然,徐徒然认真道:“就是你的帮助方案啊。你说要帮我们,不会实际一点思路也没有吧?你这显得很没有诚意诶。”
笔仙之笔:……
倒也不是没有,不过这玩意儿一般来说不该由我提供吧?
正常发展难道不是,你们啊啊啊地逃跑,需要的时候再由我给打辅助吗?虽然我也没想真的打辅助就是了……
“真的没有吗?那你这不行啊。”徐徒然振振有词,“你看,你和我说的是‘买卖’。买卖是什么,就是合作。而且还是由你要求的合作。”
“那按照这个逻辑,我们就是甲方,你是乙方。你一个乙方,连个能说服人的方案都没有,那我们为什么要把这次宝贵的合作机会给你呢?”
笔仙之笔:…………
又过一会儿,它才迟疑地在规则纸上写道:【可能是因为,我能帮你们活下去?】
“那你要证明这点啊!人家寻求投资还知道出个PPT呢。”徐徒然一副“你怎么连这点事都不懂”的语气,转头自己继续在这间密室里兜转起来。
“按理说呢,这种时候试稿是起码的。就最少我现在的情况,你得给一个试方案吧?不过我这人比较厚道,试稿就算了。这样,我先自己琢磨会儿怎么出去,你呢,就按照你原来的帮助思路,给一个整体的逃生方案,如果看着可行,我们再讨论后续的事,好吧。”
笔仙之笔:……
我说不好你会答应吗?
徐徒然有心想要在这组密室里再探索一阵,又怕被这笔误导或是骚扰,索性就先甩给它一个大任务——反正是写在规则纸上的,杨不弃和蒲晗都能进行辨别,她也正好清净一阵。至于别的,等她将这一块摸得差不多了,再说。
笔仙之笔被她说得晕晕乎乎,摇晃着笔头还真往规则纸上写了【方案】两个字,写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刷刷刷地把那两个字涂掉:【可万一我写了,你们不同意呢?!】
“那就改呗。不同意就说明你的方案是有问题的。这是你自己要反思的事情。”徐徒然头也不回,“再说了,如果你给的方案不靠谱,我们多半会出事,那我们和不和你合作,其实差别也不大,不是吗?”
徐徒然转头,冲着笔仙之笔一本正经地比比划划:“优势,你要让我们看到你的优势!这是个竞争上岗的时代,你要学会抓住机遇!”
笔仙之笔:……我在抓了啊?问题是我的机遇它不理我还想要我出PPT啊?!
这年头骗人的成本都要这么高了吗??
笔笔不理解。笔笔很懵逼。它只是睡了那么一阵子,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笔仙之笔看出徐徒然是铁了心了,如果自己不拿出一个看似可行的方案,是真的不会答应和自己合作,无奈之下,只能再次往规则纸上写字。
刚巧这时,规则纸上,又两行字缓缓浮现——规则纸显然将笔仙之笔所写的那段内容也当做资料进行了录入,并依据这些话,更新了新一版的规则:
【请不要相信任何来历不明的非人存在。】
【如果有任何非人存在向你表达合作的意愿,请第一时间拒绝并远离!】
笔仙之笔:……
还来历不明的非人存在,你直接报我名字算了。
无论如何,这段话很好地引起了它的些许危机感。它看了眼正专心四下翻找线索的徐徒然,终究弯下了骄傲的笔杆,开始在规则纸的空白处写写画画。
“哦对,格式记得搞清楚些啊。要注意细节。”徐徒然头也不回,毫不意外地听见脑海中又一声作死值的提示音响起。
她毫不怀疑,如果可以,那笔这会儿肯定已经一笔头戳死她了。
她好笑地半转过头,再次强调:“要有说服力。”
……笔仙之笔的笔尖一顿,红色墨水滴落下来,在纸上晕出一团。
说服力没有,暴躁力要不要?
*
……于是,又十来分钟后。在杨不弃错愕的目光中,他那边的规则纸上,又有数行密密的字迹,依次浮现:
【鬼屋71号逃离方案1-1】
【1.引言 2.思路概述 3.现状分析 4.重难点讨论……】
密密麻麻的,写得还挺多。
一眼望去,不说句句真话吧……有条有理还是算得上的。
……所以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杨不弃倒吸口气,眉毛微微一动。
如果说,十分钟前他还在担心徐徒然被那支笔怎么样的话,这会儿他关心的重点就变成了——她应该没把人家怎么样吧?
总感觉那支笔的状态似乎已经不太正常了……
杨不弃心情复杂地想着,又往规则纸上扫了一眼,下一秒,整个人再次顿住。
只见纸上出现了第三种笔迹——有人在笔仙之笔所给逃生方案上连圈了几个圈,旁边还非常自然地加上了几笔批注。
【这个点,麻烦再细化下。】
【我圈出来的这两点有矛盾。请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边我觉得不太行。具体怎么不行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就不太行。】
【感觉还是差点意思。再改改吧。小徐帮着看一下?五分钟之内能再出一版吗?】
杨不弃:……
这个字迹很好认,他一眼就认出这个蒲晗的字。
问题是,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突然冒出来写批注?
你们是真把这规则纸当成办公云文档了是吗?那我当时还偷偷摸摸地往上面用点点示警的意义在哪里?
杨不弃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久,他终于再次拿起了笔。
然后迅速地在方案的某一段上画了个圈,旁边刷刷刷地补了两行字。
【这段内容的真实性存疑。我觉得不行。】
【再改一下吧,辛苦了。】


第四十一章
从写下第一条批注开始,蒲晗就一直在笑。
笑得肩膀疯狂颤动,停都停不下来。
“我现在更理解为什么你这么看重那妹子了。可以的,是个人才。”他一面笑,一面和菲菲说话,笔尖在面前的规则纸上画了两下,又添下一道批注。
他不知道那笔现在是个什么心态,反正他很开心,超开心。
“你啊,你早知道了,那笔的真实等级?”他放下笔,转头继续研究所在的密室,同时问了一句。菲菲却是原地顿了片刻,跟着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果然——蒲晗在心底叹了口气。
现在的菲菲虽然仍保有预知能力,但实际能预见的东西有限,且有非常大的随机性。比如她让徐徒然去搞一个全知倾向的东西——这并不意味着她真的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她只是能感觉到,那会带来好事。
而且是她定义内的“好事”。
“辉级以上的全知倾向可憎物吗?”蒲晗微微眯眼,“目前有记录的,似乎只有那个……”
曾在国外搞了一大批信徒兴风作雨,后被跨洋捕捉,并在五年前被那叛徒释放,再不知其踪迹的“全知之神”。
当然,全知之神是它给自己起的名字。这些可憎物,一旦到了高等级,就特别喜欢自称神啊什么的,蒲晗估摸着,这应该和《西游记》里的妖怪喜欢占个山头自称大王,是差不多的性质。
在蒲晗的记忆里,那个可憎物是没有实体的,但在被收容后,曾被强制锁定在了某个物件上……不过当时蒲晗等级还低,没有知晓详情的资格。等他升到辉级后,相关资料和知情者又都被毁得差不多了,这事也就成了没有谜底的秘密。
如果真是它的话,那我们这回可真是牛逼大发了——两个可憎物,一个辉级,一个保底辉级,这事要传出去,足够他们组团上一次培训教材了。
超级大反面的那种。
蒲晗面无表情地想着,余光瞥见规则纸上的文字再次刷新,遂又凑了过去,扫过一遍后,顺手又给圈画了两下,
……辉级可憎物怎么了?
哪怕是辰级,该改的还是要改!哼!
*
别说,那笔仙之笔看着是个不老实的,被他们半哄半逼地磨了几版方案,居然还真给出了两个看似可行的出来。
一个是利用杨不弃带来的封印盒——这个盒子本身是能对付辉级可憎物,但需要同样高等的其他力量辅助。
笔仙之笔的建议是,将它解封,然后它贡献自己的力量,帮助他们一起封印鬼屋71号。
值得一提的是,那盒子如果想要封印辉级可憎物的话,除了同样等级的操纵者外,还需要至少一个辉级,或多个爟/炬级的力量辅助。
那笔能大大方方地表示它可以一个人顶上,足见它脑子已经相当不清醒,连要伪装爟级的事都忘了。
而第二个方案,实际和他们之前的猜测差不多——从域内混乱的时空碎片下手,寻找出去的机会。
只是笔仙之笔给的路子要更明晰一些。
按它的说法,那些闪现的往昔片段,原本都是鬼屋71号用来蛊惑人的手段,是用来逼疯人的幻象。只是在域正常运作时,展示的片段都是精心设计好的,能够一步一步,诱人深入;而现在,因为域主的混乱,这些片段也成了全然的乱序,甚至会有域主想要隐瞒的过往出现。
【在鬼屋71号的历史里,是有人逃出去过的。】笔仙之笔艰难地写道,【在这个域里,真实与幻象的界限会模糊,此刻与过往的区域会交叠……】
但“逃出”这个概念是唯一的。
如果他们能在碎散的过往里找到那些生还者,并跟随他们一起逃出,就能自然而然离开这个“域”。
……当然,笔仙之笔在这个方案中再次强调,要寻觅这样的碎片并不容易,身为全知倾向的友善可憎物它义不容辞,只要给解封,包逃包过,买一赠三。
不过没什么人搭理它就是了。
也得亏那张规则纸能当云文档使,又有杨不弃和同样是全知的蒲晗一直跟进把控,才能一个个地挑掉笔仙之笔埋在方案中的陷阱,得出这两个相对像话的办法。
在这过程中,规则纸不断吸收着他们写在自己身上的内容,对应的逃生规则也是更新了一版又一版,最终不知出于什么立场,又默默地在最新版下方加了一句【请尊重他人的劳动成果】。
……天知道,笔仙之笔看到这行的时候差点汪地一声哭出来。
果然,只有工具才能理解工具。
还没等它感慨完,规则纸上又出字了。
【行了,目前看来,大致已经成型了。】
笔仙之笔心口一松。
【但其中关于[过往片段]部分似乎可以结合第二版再拓展下。】
笔仙之笔:……
它原地愣了片刻,骂骂咧咧地再次写起来,笔尖隔着规则纸戳在门板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正在门边忙碌的徐徒然被吵得心烦,没好气地瞪了它一眼,敲了敲门板示意它端正工作态度,跟着俯身低头,继续搬起自己的蜡烛。
——对,此刻的徐徒然,正在搬蜡烛。
在笔仙之笔认认真真写方案改方案的同时,徐徒然也没闲着,一直在两个房间间转来转去,寻找离开的线索。遍寻未果之后,她将目光锁定在了仪式间的几具尸体上。
现在,只有那些尸体,她还没有检查过了。
那几具尸体被无形的水流托着,在房间的上空飘来荡去,距离徐徒然有相当的距离。她缺少能直接够到他们的工具,便琢磨着,让他们自己下来。
最好的方法就是放掉充斥在房间内的“水”,水没了,浮在水面上的东西自然沉底。而唯一能让水离开的出口,只有连通里外两间的那扇暗门。
那扇暗门外拦着一圈蜡烛,仿佛一个堵住水流的塞子——说起来,那支笔仙之笔确实也曾提到,鬼屋71号讨厌火以及相关的概念。用蜡烛之类的明火,可以起到斥退的作用。
不过这个方案被蒲晗整个儿否决了。他的理由是,可憎物也是会进化的,进化过程中也会逐渐克服自己的弱点。用鬼屋71号爟级时讨厌的东西去对付它,非但不会奏效,很可能反而会引起它的怒火。
……当然,现在的它还怕不怕火不知道,过去的71号,肯定是怕的。
于是徐徒然将摆在外间的烛台一个一个地拿起,挪至仪式间内。而就如同她所猜测的那样——随着仪式间内蜡烛照亮的范围越来越大,房间里阴沉的气息越来越弱。她甚至注意到在某个被火光包围的角落里,有某团巨大的阴影正蜷缩着。
而在她将所有烛台全部搬进里间的第一时间,那团阴影就仿佛闪电般,顺着她留出的空隙哧溜钻了出去。
随着那东西的离开,漂浮在空中的尸体们终于接二连三地落地。徐徒然谨慎地站在暗门旁,一见尸体落下,立刻反手关门,上前仔细搜寻起来。
不得不说,这个体验绝对算不上好……那些人都是死于溺水,虽然尸骨还很新鲜,没有腐烂痕迹,但死状还是有些吓人的。
徐徒然倒是不怕,内心甚至为他们感到些无奈和遗憾。但真要上手搜身了,她心里还是有点抵触的。
“你说你,好端端的养什么大鱼呢。淹死了吧。”她一边咕哝着,一边在其中一具尸体上搜摸着,指尖一动,忽然摸到了个密封的小袋子。
她将那袋子拿出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本笔记本。里面全是关于过往仪式的记录——看来在这次仪式前,他们还进行过很多次尝试,不过都因为种种原因,失败了。
有的是因为仪式的材料用量或是摆放不对,有的是因为画的符文有问题。还有好几次,都是因为在仪式中错误地摆上了蜡烛——看来那些微弱的火光曾拯救过他们不止一次。只可惜,依旧拦不住他们作死的步伐。
本子中间被撕掉了一页,徐徒然拿出之前捡到的那张写有咒文的纸,正好能比对上。
……虽然规则纸曾强调过不要拾取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东西,徐徒然还是将这本本子默默揣在了身上。只可惜,只能换到五点作死值,可以说相当寒碜了。
徐徒然暗自摇头,正要低头去翻另一具尸体,耳朵忽然捕捉到一阵诡异的声响。
刺啦刺啦的,像是有人正崩溃地在墙壁上抓挠。
徐徒然动作一顿,警觉回头,视线落在身后那扇紧闭的暗门声。
如果她没听错,那声音正是从那门背后传来的。
……会是谁?
徐徒然蹙起了眉。
她才刚从外面的房间进来。她记得很清楚,外面根本没有任何……
啊,等等。
徐徒然一拍手掌,终于想起来了。
她把笔仙之笔关在外头了。
*
几乎是在厚重暗门被推开的第一时间,那支钢笔就灰溜溜地闪了进来。
它的状态看上去似乎很不好,原本光洁发亮的笔身变得暗淡了很多,笔帽变得更加歪斜,笔头还变得有点漏墨,红色的墨水顺着笔帽的缝隙往下淌。
不仅如此,它貌似还很生气。一进来就用笔头疯狂撞墙顿地,笃笃笃的,徐徒然都有些担心它会不会将自己的笔尖给撞坏。
“行行行,我的锅——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把你扔外面的。”
徐徒然负责地道歉:“我是真没想到你连过去的爟级71号都打不过……”
笔仙之笔:……
短暂的停顿后,它撞墙撞得更疯了。
徐徒然也懒得多搭理它,意思意思道个歉后,便转身继续翻找线索。笔仙之笔却像是和她杠上了,直接飘到了她跟前,徐徒然看向哪个方向,它就在哪个方向上晃悠,搅得徐徒然心烦意乱。
如果是平时,她直接将笔抓住,往银色色纸里一塞就完事。偏偏这个时候,她不能强删这笔的戏份——她的“扑朔迷离”,覆盖到的可憎物越多越强,才越有效果。这支笔的实际等级不低,一把它踢出覆盖范围,作用在71号身上的混乱效果就会减轻,没人知道那时候会发生什么。
而徐徒然哪怕发动主动技能,一次也只能让它消停一会儿,还会拖慢自己的进度……她想了想,索性直接道:
“你想说什么?”
笔仙之笔落到地上,连笔帽都没摘,直接沾着滴落的红色墨水在地上比划:
【我已经达成了你的要求。】
【该你兑现你的诺言。】
“要求……哦,你说那个方案啊。”徐徒然抱起胳膊,理直气壮,“不好意思,我实际后面都没怎么看规则纸,也不知道你们推进到了哪个地步……不如这样,等我出去后,亲眼确认过方案情况,再和他们开个总结小会。如果没问题的话,再给你答复,怎么样?”
说完转头再次看向面前的尸体,手掌却忽然传来一阵疼痛。
她低头,只见自己的手掌上,不知何时,已多出了几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