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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何要对抗我?
冥冥中,来自育者投影的声音似有在耳边响起,唤起无助的茫然与隐秘的、想要归顺的渴切。
只是这一回,徐徒然再没有任何的犹疑。
包裹着育者投影的庞大黑影在漫长的蠕动后,终于猛然收束,发出响亮的咀嚼声。
再下一瞬,黑影舒展,如同魔毯般打开。
只见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
与此同时。
覆盖着光洁冰面的国度内,徐徒然正悠然地坐在属于她的王座之上。王座很高,她光裸的双脚踩不到地面,只能悬在空中轻轻摇晃。
王座的面前,则是一张相对简陋的高脚桌。桌子的对面,是一把同样简陋的椅子,椅子上坐着的却不是人,而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那眼睛身形已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透明的程度还在不断加剧。徐徒然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太礼貌地打了一个响嗝。
“不好意思。”她毫无诚意地将对面的眼睛道歉,“你的体量实在是太大了。吃得我有点撑……而且我在你之前,已经吞了四个星星碎片……”
她对面的巨大眼睛——或者说,是育者投影的残余意识。闻言只冷漠地动了下眼皮。
“你并没有完全吃掉我。”它冷冷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机械的质感,“你只吞掉了我的部分。”
还有一部分,即被徐徒然用符文分割出来,又强行锁进梦境的那一些碎片,仍就处在自由的状态。
“确实如此。”徐徒然无所谓地耸肩,“不过问题不大。整个梦境都是我的国度。我有的是时间把那些碎片慢慢打捞起来吃掉。”
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是在嗤笑:“你在埋雷。”
“怎么说?”徐徒然随口应着,有些嫌弃地打了个响指,将原本的红茶换成了更香甜的奶茶。
“你的消化需要时间。你的打捞需要时间。”眼睛慢慢道,“而在你将所有碎片打捞出来之前。它们随时有可能进入人类的梦境。”
进入梦境,散布恐惧。让人类成为恐惧的奴隶,进而成为它新的信徒。
只要有一片碎片能做到这点,它就不算真正的死去。
“梦境,这是我曾经想要涉足,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的地方。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接近心灵,也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容易散播恐惧。”眼睛缓慢地说着,瞳仁中间忽然露出一个巨大的弧度,“或许我还得谢谢你。终于给了我机会,让我深入那梦寐以求的地方。”
“……哦。”徐徒然恍然大悟地点头,毫不讲究地将一只脚提起,踩在王座的边沿,“我说怎么那个分体符文起效得那么容易呢,合着在这儿等着我。”
“不过,你是不是没有听清我的话啊?”
迎着对方不解的目光,徐徒然偏了偏头,一字一顿地重复:“我说了,梦境是我的国土。”
“……”眼睛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瞳仁中的弧度逐渐消了下去,“你想说什么?”
徐徒然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茶杯蓦地放回托盘,发出啪地轻响。
伴随着这声轻响,厚实的冰面忽然变得透明起来。隔着这层冰,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的下方,便是浩瀚的、由梦境汇成的大海。
紧跟着,便听徐徒然淡淡开口,声音隆隆,仿佛自带回响:
“我宣布,当人类在梦境感到恐惧时,反抗应成为他们的第一本能。”
“我宣布,当人类在梦中产生反抗的念头时,他所想要的任何帮助、任何武器、任何能力,都会立刻在梦中得以实现。”
“我宣布,当身处梦境的人类不知该寻求怎样的帮助时,求助的对象将默认指向我。”
“我宣布,在梦境中,所有非人的存在,被杀就会死——除了我。”
徐徒然当着眼睛的面,一条一条宣读完毕,完事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顺手往桌上加了瓶可乐:“当然,这个规则还不是太完善。不过没事,之后我会慢慢补完的。”
她拿起可乐咕咕两口,再次打量一番面前的眼睛。不过交谈几句的工夫,这颗眼珠,已然透明到只剩一层淡淡的轮廓。
后者艰难地眨了下眼睛,也不知是因为呆滞,还是因为徐徒然的无耻。
又过一会儿,才听它再次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真正的育者,终会再次到来。”
“你到时就会明白。为了区区一个世界与之对抗。是多么的,不明智。”
“来就来啊。打不过我死呗,还能咋的。”徐徒然嗤了一声,“还有,纠正你一点。”
“谁告诉你,我做这一切,是为了这个世界?”
迎着对面眼珠诧异的目光,她轻轻放下手中的可乐瓶。
“你——还有你背后的那个东西,让我不爽了。所以我要打你。哪怕打不过,多膈应几下也是好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有很难理解吗?”
眼珠子:……
眼珠子没有答话。
它只是再次眨动了一下眼睛,似是又陷入了呆滞。
另一边,徐徒然则像又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突然打了个响指。
“对了,差点忘了。趁着你还没有完全消失,我得再送你们一份大礼。”
说完,就见徐徒然深吸口气,再次张开了嘴。眼睛本以为她是要再次打嗝,却见那嘴巴越长越大,嘴角直裂到耳根,下一秒,便见徐徒然的上半边脑袋沿着裂开的缝隙,干脆利落向后翻开,一大团黑影倏然从断口中涌出,汩汩朝着眼睛冲来。
那眼睛本就只是残存的意识,在这种情况下避无可避。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黑影在逼近的瞬间,猛地凝聚成拳头的形状,旋即如同一束光般,直直从自己体内贯穿而过,像穿透一层透明的膜。
那束黑影进入到了眼珠的意识深处,却还在不断往里深入。一片漆黑的意识中,它——或者说是徐徒然,分明看见,有一根几不可查的闪着微光的丝线,正一路连向远方。
黑影顺着这根丝线,一路迅速前行,终于在某个瞬间,顺利抵达了丝线的另一头——真正育者的意识之内。
冥冥之中,似是有什么被惊动。另一只要大上数百倍不止的眼睛在遥远的星空中霍然睁开。下一秒,坐在徐徒然对面的眼珠仿佛得到了什么指令,所有的眼睫瞬间向内翻折化为利齿,在眼睑闭合的刹那重重咬下!
咔的一声,徐徒然探出的黑影被拦腰截断。深入育者意识的部分,被彻底留在了里面。
然而就在被切断的瞬间,那团黑影便早有预料般开始自我消散。黑影攥成的拳头松开,大量晶体从中飘落,有的纯黑,有的则是完全透明。
纯黑的那一部分,在飘散的同时便发出炙热的高温。连接两边意识的光线被迅速融解,完全切断。而纯粹透明的那些,则在黑色晶体的掩映下,不断下沉、下沉,直至完全沉入真正育者的意识之中。
而铺满冰面的神国内,徐徒然正蜷缩在自己的王座上,犹自因为方才受到的冲击而痛到发抖。
然而抖着抖着,却见双肩耸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压抑的闷哼,变成了无法克制的低笑。
王座对面的眼睛,已经消失到连轮廓都看不清了。它挣扎着抬起眼眸,发出最后的质问:
“你刚才,做了什么?”
“给送了一点小礼物罢了。”徐徒然说着,抬起脸来。她的身体已再次恢复成人形,只是半边面孔都被蠕动的黑雾覆盖着,雾气中,眼中莹蓝的光芒依旧清晰可见。
“又或者,按照你的说法。我是在埋雷?”
——冰十八,以及七号冰。
最终洒落在育者意识深处的,毫无疑问,就是这两种晶体的碎片。
冰十八的存在,自然是为了打伤害的,能融掉对方意识的连接,这算是意外之喜。而七号冰,徐徒然只是单纯地想将它送过去而已。
七号冰的碎片,在她取得天灾星辉后,就已经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当它进入其他存在的眼睛或心灵时,就对对对方造成影响,让它对所见的一切,都产生误判*。
而徐徒然,则在这碎片原有的基础上,又用长夜的力量,为它附加了一层额外的效果——
恐惧。
被这些碎片所寄宿的存在,无论看向什么东西时,都会不可抑制地感到恐惧。
“我不知道恐惧是什么。但我不介意让其他人知道。包括你。”
徐徒然轻描淡写地说着,蜷缩着的身体再次舒展开,放松地倚靠在自己的王座上,单手支颐。
这些碎片也许并不会存在很久。也许给育者带来的效果并没她想得那么好。但无论如何,只要想到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这就足够她感到愉悦了。
以那双被污染、被扭曲的眼睛去看吧,以你高高在上的视角,以你无所不能的身份,以你随时都会感到恐惧的心。我很好奇,那会是一个怎样有趣的光景。
这个计划的结果,或许要等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得到验证。毕竟育者沿着星轨流浪,要流浪到同一个位置也并不容易。不过无所谓——这个世界的主人已经归位,它将可以继续运转下去,千年万年地运转下去。她有的是时间等待。
就算计划的效果不美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就算你学不会恐惧,那也没关系。”徐徒然望着对面几乎完全消失的眼睛,淡淡说完了最后一句,“等你下次光临时,我会记得教你的。”
话音落下,那眼珠最后一点存在的痕迹,终也被彻底抹去。
徐徒然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终是忍不住,再次低笑起来。笑得整座冰雪宫殿都在晃动,笑得脸上的黑雾都片片掉落,掉在桌上缓缓蠕动。
徐徒然从地上捡起一片,随手抛到了冰面上。黑雾旋即穿透冰面,落入了下方的梦海之中。
徐徒然不知道它会飘向何处。或许会进入某个人类的梦境,成为她噩梦的一部分,或许是碰巧和育者投影的分体撞上,干脆利落地将对方吃了,再巴巴地游回来。又或者是运气不好,反被育者的投影给吃了……但管它呢。
她不在乎。
第一百五十八章 【捉虫】
当徐徒然离开她的神国,重返现实时,杨不弃和可憎物的对峙仍在继续。
严格来说,那已经不算是“对峙”了——随着育者投影的消逝,祂所施加的控制也不攻自破。那些被祂召唤而来的可憎物们都陷入了一种清醒又茫然的状态,仿佛宿醉初醒。
一方面,它们已经没了必须要攻入域中的理由与意愿。另一方面,杨不弃的等阶压制也足够让它们胆寒。所以这个时候,它们中想要逃跑的实际占大多数。
反倒是杨不弃,一直在不依不饶,想要尽可能地将它们留下——虽然获得生命的星辉后,他的自我认知和世界观也有了相当大的改变,但无论如何,“可憎物会害人”这个基本认知他还是留着的。
它们对现在的他来说不是问题。但对其他普通人类来说,依旧是巨大的问题。因此,他说什么都不会再放它们回去的。
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徐徒然打着呵欠走上前来,抬眸的瞬间,一轮巨大的血月在可憎物的身后悬起,原本还在挣扎的怪物们,瞬间陷入了相似的呆滞。
跟着又见徐徒然身下影子窜动,探出一根根细长的触手,将域外的可憎物挨个儿卷起,往里一拽,那些可憎物们便一个个摇头晃脑、魂不守舍,乖乖地被拽进了域中。
杨不弃得到了额外的豁免,即使是在血月之下,也保持着清醒的意志。然而另外三个被解封的道具就没那么好运了——徐徒然似是忘记了它们的存在,直到看到它们仨身上所带的秽雾标记,才认出来这是自己刚解封的三个道具……现在或许应该叫手下。然而这会儿这三只也已经跟着浑浑噩噩,徐徒然又懒得单独给开一次豁免,索性便让杨不弃把它们三个带上了。
杨不弃虽然只有两只手,但胜在树枝多。一枝丫一个拎起来,还有余力帮着另一些徐徒然顾不上的低阶可憎物。就这样左手一只狐右手一只蝶地跟着徐徒然回到香樟林,没走多远,就迎面看到了木头人那庞大的身影。
此刻香樟林内的战斗,显然也已收尾。大黑熊们正拖着被制服的可憎物往行刑场走,木头人矮着巨大的身躯,手上亦是抓着好几个兽型的可憎物,那坨肉糜正扒在它的肩头,十分捧场地喊加油。
察觉到徐徒然二人进来的动静,木头人立刻僵直地转过脑袋,朝他们看了过去,目光对上同样手拎好几个的杨不弃,不由显出了一丝呆滞。
杨不弃也觉得有些微妙。好好的打怪收尾,愣是搞出了一种搬砖的气势。关键旁边还有个包工头,搁那儿一本正经地指挥——
“行,那接下去的我不管了啊,别给逃出去就行……爟级以下你们的看着办,剩下的能放行刑场的都放行刑场,不能的就放虫子馆。总之别放我祭坛。我吃不下了,还脏我地盘……”
徐徒然咕哝着,将伸手串成串的可憎物交给旁边的大黑熊,自顾自地朝着距离最近的树根博物馆走去。扒在木头人肩头的肉糜团叫了她两声,她只当听不见,待走远了,方转过头来,目光却是看向正不住朝她张望的杨不弃。
“愣着干什么?”她微抬下巴,“过来啊。”
杨不弃见状,似是松了口气,立刻调整起身形,在肉糜团谴责的目光中一路小跑过去。追上之后,徐徒然却又不说话了,只带着他,安静地走进了树根博物馆。
博物馆内,上次被匠临打开的地下入口还保留着。徐徒然将虚掩在上面的地毯揭开,露出下方深入水底的阶梯,似是笑了一下。
“你还记得这地方吗?”
杨不弃低低应了一声:“从这里下去,就是你过去沉睡的地方。”
随着徐徒然的回归,作为伴生的他,也已经取回了过去的记忆。只是以现在这个身份看,那些过去,遥远得都几乎有些模糊了。
徐徒然漫应了一声,信步沿着阶梯走下。身体一点点没入水中,她却自在得像是走在回家的路。
杨不弃默默跟在她的身后。随着她沉入水底,随着她在水中漫行。不知走了多久,漆黑的水下,终于有明亮的光浮现。
阶梯一直导向那光的中央。他们随着楼梯踏进去,脚落下的瞬间,踩到的却是光洁的黑色石面。
杨不弃举目向四周望去。只见那块铺在地上的石片,足有一个足球场大。石片周围立着庞大的雕花石柱,向上看时,完全看不到那柱子的尽头。
石面的边沿,还装点着不少雕像。雕像的形状大多稀奇古怪,其中最多的,则是一种黑色的、生着昆虫口器的兔子头——这并非是徐徒然过去唯一的形象,却是她在相当一段时间内,最为常用和喜欢的形象。
石面的后方,则立着一栋或可称为“宫殿”的建筑,宏伟华美,占地面积比石面还要大上好些,只是那宫殿的屋顶,是少见的凹型。这在杨不弃看来,却没什么奇怪的。
他知道得很清楚,那实际只是张床。是徐徒然偶尔想要调整睡姿时,会用到的小床——更多时候,她还是更愿意直接趴在地上睡觉。
像现在,徐徒然颇为自得地在自己的“卧室”巡视一圈后,就非常愉快地决定还是留在石面上。她打了个响指,唤出一片秽雾,让它们组成椅子的形状,自己大剌剌地直接坐下,重重呼出口气。
“还是自己的地盘舒服。”她真心实意地说着,伸手凭空一抓,又抓出一个半透明的方盒,拿在手中把玩。
杨不弃小心观察着她的状态,直到此刻,方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你现在,还好吗?”
“还好,可以。就是撑得有点厉害。”徐徒然将信仰盒子打开,放出万千光点,旋即耸了耸肩,“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虽然我估计你应该猜到了。”
她冲杨不弃晃了晃手中已经空下的信仰之盒:“这个世界,目前来看,应该是稳住了。”
杨不弃微微直起身体:“意思是它能延续下去了?”
“差不多。”徐徒然点头,向后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别的不说,至少这个世界本身,应该可以继续存活很久。”
当然,它首先还是得按照原定的安排,在盒中渡完最后的十年。而当被截取的十年走完的那一刻,这个世界,将会在徐徒然的支持下,完全脱离盒子,脱胎成为一个独立的世界,沿着既有的轨迹,继续运转下去。
在那个独立的世界里,人类或许会欣欣向荣,或许会苟延残喘,或许会在某个遥远的节点,衰败灭绝,或是发展出更灿烂辉煌的文明。
但这些,就不是徐徒然能确定的事了。她也懒得去确定。时间对她而言,其实没什么意义。
或许在这个世界又一次毁灭后,她会再度将它收进自己的盒子里,让它和现在的新生之城一样,重新开始生长,又或许,到那时,她也厌了,直接拍拍衣角走人……这些都是不好说的事情。
杨不弃听她这么说,却似是完全不觉得奇怪。他只是同样用树枝给自己编了张椅子坐下,然后望着徐徒然,认真开口:“那你现在厌倦了吗?”
“那倒没有。”徐徒然偏了偏头,“提前苏醒是一个意外。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意外。”
正是这个意外,让她也体验了很多有趣的事。起码就目前来说,现在这个世界,还是挺让她喜欢的。
所以基于这种喜欢,她觉得,给这个世界再来一点小礼物,也无可厚非。
徐徒然伸了个懒腰,再度坐起身来,当着杨不弃的面,轻轻挥动起手指,像是乐团中舞动音符的指挥——而随着她的动作,一本本的半透明的书籍,逐渐浮现于她的身侧。
这些书很多,又都挺厚。光是一摞,垒起来都要比坐着的徐徒然高。更别提徐徒然手边还要好几摞,身后更是干脆竖起了一道由书籍垒成的高墙。
隔着半透明的封面,可以看到每本书中,都有大量的字符正在游动。杨不弃面露诧异,刚要开口询问,徐徒然已淡淡道出了答案:“命运之书。”
杨不弃:“……什么?”
“涵盖了一个人过去轨迹的合集。我管它叫命运之书。”徐徒然随手拎起一本翻开,右手轻动,手指中凭空出现了一支旋转着的羽毛笔,“预知和全知的共享星辉,你应该记得它的名字吧?”
……命运纺车。
杨不弃心中浮现出这四字。
命运纺车,说得更明确些,就是编织命运的权柄。因此,它实际上还有另一个含义相近的名字——命运书写者。
“说是可以‘书写命运’,实际要操作起来还是挺难的。这部分我到现在都没办法很好掌握。”徐徒然耸肩,“不过就我目前能力而言,还是能够对一些特定对象的命运,做出精准修改的。”
所谓特定对象,即是与她的存在产生关联的对象。这是她目前所能修改的范围所在。一般来说,这个范围基本只指向信徒,但因为她提前苏醒这一出,范围反而扩大了。
不过即使是她,修改他人命运轨迹时,也须得小心谨慎,毕竟各人命运交缠,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引起全面崩盘。因此仔细且大量的提前阅读,是非常有必要的。
“……原来如此。”杨不弃恍然大悟地点头,旋即蹙起了眉,“听着好像挺费事的。”
徐徒然:“确实挺费事的。”
徐徒然:“所以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杨不弃:“……?”
“过来帮我理剧情啊。”徐徒然莫名有些想踹他了,“这种麻烦事,难道你指望让我一个人做完吗?”
不然她特意带他下来干啥?谈恋爱吗?
杨不弃:“……”
啊,原来不是吗。
不过倒也没有很失望。不如说是早有预料。杨不弃抿了下唇,认命地走过去,帮着徐徒然整理起手边的大堆书籍,忽又想起一事,略一停顿,有些迟疑地开口:“对了,所以……那件事还算数吗?”
徐徒然:“?”
“去至纯之爱约会的事。”杨不弃故作冷静地翻开手里的书册,同时若无其事地扯掉身上按捺不住冒出的小叶子,“嗯,不过现在的话,那里的惩罚机制应该对你没什么效果了?”
“我想也是。”徐徒然抿了抿唇,旋即不太高兴地叹了口气,“而且我想,我以后可能都不好出去了。”
“……?”杨不弃蓦地抬起眼来,“因为什么?怕力量影响?”
“肯定啊。以我现在的力量,很难再随意出行了。”徐徒然耸肩,“有些影响,根本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
要么就是借由化身或者分体……但徐徒然又觉得那样没什么劲。
杨不弃倒还好。一来他只有一个星辉,还是生命倾向上的。出去后造成的天然影响最多就是一个植物疯狂繁衍,最多再来一个生物交尾期提前。虽说也有些麻烦,但不至于为难到无法出行的地步。
“没关系。其实都差不多。以前我们不也不常出去?梦境中可供逗留的有趣地方也很多。”杨不弃想了想,安慰道,“不管你要呆在那儿,我都陪你。”
徐徒然闷闷应了声,瞧着还是兴趣缺缺。杨不弃见状,有意转开话题,随口道:“对了,之前你说要去至纯之爱,是因为那里还能拿‘积分’。那个‘积分’指的到底是……?”
其实之前徐徒然也有和他提过两嘴作死值的事,不过都没说太细。再加上这个机制实际是肉糜系统搞出来的,并不存在于杨不弃过去的记忆中,因此直到现在,他还是一知半解。
“哦,那个,‘作死值’。就是在我做出一系列行为,对应‘系统’根据我造成的影响,给予的一些虚拟数值。”徐徒然淡淡道,“这个虚拟数值没有别的意义,只是用来标记归还我能力的节点……哦,也不能完全这么说。”
徐徒然说着,忽然想起来,作死值系统还提供过一种能力,叫做“技能加点”。
技能加点,实际是一种“预支未来力量”的变体。说是加点,本质则就是用这种虚拟数值,去支取寄存在作死值系统中的尚未取回的力量。
真要打个比方的话,这就像是徐徒然用预知的星辉,制作了一个应急的口袋银行,并将自己其余的力量都储存其中。而这个银行,有自己发行的虚拟币,徐徒然可以通过消耗这些虚拟币,将这些力量提前取出来用一会儿,用完再放回去。
因此等级升得越高,这个技能的作用越小,因为银行内储存的力量基本都被搬光了,可支取的内容,自然也越来越少了。导致现在,徐徒然手上还留着十来万作死值,实际却什么用都没……
等等。
徐徒然表情忽然一顿。
注意到她的神情,杨不弃小心看了过去:“怎么了?”
“……没什么。”徐徒然喃喃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想让一个银行一直发挥作用,那就不能光从里面取钱。也可以往里面存钱。
“而当那些会带来烦恼的钞票被存进银行的时候,它们就不会那么让人烦恼了。”
徐徒然蓦地转头看向杨不弃:“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杨不弃:“……”
老实说,我其实根本就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不过他眸光一转,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对。”
“你说得都对。”
*
于是,大半年后。
A大的大门口,再次拉起“欢迎新生”的横幅。方醒提着大包小包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屈眠,倒看见一个陌生的学姐,好心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