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快得太匪夷所思了点吧。
看出她脸上的困惑,冯玉娟解释道:“你放心,走的都是正常流程。陆营长这次立了特等功,又受了伤,而且他年龄也不小了,部队本来就很关注军官的个人问题,所以领导特批了加急,而且政、审的时候,你的档案还在部队,就节省了很多时间。”
“我知道了,团长,谢谢你。”
冯玉娟肯定为她的事操了不少心,可刘美云现在,除了说句谢谢,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从穿过来到现在,除了不定时炸、弹秦小月,她遇到的全是贵人。
“当初是我把你招进来的,你是个跳舞的好苗子,如果不是不得已,我肯定不会放你走。但现在已经定下来,其他就不说那么多了。陆营长是个不错的人,我跟婉君认识十几年了,她教出来的人,肯定不会差。”
“嗯……我知道。”
听着冯玉娟絮絮叨叨的叮嘱,刘美云突然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没忍住冲动,上前抱住冯玉娟,把脸深深埋进她冰冷又粗硬的军大衣里,哽咽道:“团长,谢谢你对我这么好,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上辈子的刘美云是个孤儿,父母早亡,亲戚吞了保险金却把她丢到孤儿院。
在孤儿院里,她要和一堆孩子打架抢饭吃,毕了业,又要和上百万的毕业生抢工作。
从潮湿阴暗的地下室,奋斗到一线城市一百多平的房子,刘美云对人情温暖,早就看淡了,连那些相亲对象,都嫌弃她没有人味儿,是个只会赚钱的冷血机器。
冯玉娟摸了摸她脑袋,眼角也有些湿润。
“这些东西你收着。”
冯玉娟朝她口袋塞了块手绢,里边包着东西。
刘美云哽咽着打开,看到里边的钱和票,眼泪流得更凶了。
“团长,我不要。”她想把手绢还回去,可冯玉娟不让。
“这是命令,多的我也没有,就当你和陆营长结婚,我送你的嫁妆。”
“行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宿舍收拾去吧。”冯玉娟拍了拍她肩膀,帮她把歪掉的领子整理好,就像一位母亲,对待自己即将远行的孩子一样。
“团长”刘美云走到门口,最后朝冯玉娟敬了个礼,坚定道:“我一定会永远记得您的。”
她是自己穿来这个世界,感受到的第一抹温暖。
刘美云红着眼睛回到宿舍,当大家知道她第二天就要离开后,哭得人更多了。
“美云,我舍不得你。”
“以后再也看不到你跳舞了。”
临别的场面,总是温馨而又伤感。宿舍里,就连平时和刘美云关系不怎么好的两个女孩儿,也忍不住抱了抱她,哽咽道:“刘美云,其实我也不讨厌你,就是觉得……团长老是偏心你。我知道,都是因为你舞跳得最好,你等着,我以后一定会超过你的!”
“我相信你一定会的。”刘美云实话实说。
原主确实在跳舞上很有天赋,可她是个冒牌货,只会一些简单的动作,这也是为什么,她当初一定要把自己腿搞伤,也要退出文工团的另一个理由了。
一跳舞,那不得穿帮了。


第6章
第二天一早,刘美云背上自己的行军包和两床被褥,离开文工团。
宋红英哭着一定要把她送到门口。
“你快排练去吧,再哭长城都要被你哭倒了。”
刘美云无奈,就几步路的功夫,宋红英哭得就跟自己英勇就义了似的。
“刘美云同志!”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刘美云看到昨天那个乡音浓重的男孩,正站在门口望着她们。
“是你啊”刘美云走过去,笑着跟他打招呼。
“嗯,是我。”男孩儿笑容憨憨的,把手里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包裹递过去,一脸忐忑:“这是俺训练时候,在山里摘的草药,就是俺昨天跟你说的那个,我晒干了可以放好久的,不仅对跌打损伤有效,膝盖和腰也能用,你用水泡开了,敷在身上就行。”
“这么多,都是给我的?”刘美云看见包裹里那满满一大袋子实诚的心意,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嗯,就是些干草,不重的,我帮你挂上。”说完,就把包裹朝刘美云的行军包上一捆。
重是不重,就是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心意沉甸甸的。
“谢谢你啊,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刘美云问。
“我叫李铁蛋”男孩儿习惯性摸了摸后脑勺,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
好吧,铁蛋同志。
刘美云从自己背包口袋,取出那本她已经背熟的书递给他:“李铁蛋同志,这个送给你。”
李铁蛋一看,连忙退后两步,摇头:“不行,俺不能要。”
李铁蛋大字不认识几个,却格外珍惜书,刘美云给他的礼物,对他来说太贵重了,就算一麻袋草药换,都不够分量。
“你不要,那我也不能收你的礼物。”说着,就要把背上的干草取下来。
“哎”李铁蛋想阻止,可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为难,脸上眉毛都快要皱到一块儿去了。
“李铁蛋同志,这本书我已经全部背下来了,现在只是把它送给更有需要的人。你平时没事的话,除了听广播改善口音,也可以跟其他战友学习,多认识几个字。”
一听到学习和认字,李铁蛋的眼睛瞬间有了光亮。
趁他动摇,刘美云把书塞他手里,说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好不容易,把李铁蛋送走,回头一看,宋红英还搁那儿哭,只是没有刚才那么厉害,但也抽泣不止。
刘美云真怀疑,她眼睛里装的不是泪水,而是海水。
“你再哭,干脆跟我一块儿退伍得了,我再把你领回家,给我妈当干女儿。”
“那不行,我得给我弟攒津贴呢。”宋红英伤心归伤心,理智还是在的,没有忘了自己还有个弟弟。
宋红英止住哭声,把自己脖子上的那条红围巾取下来。
“你干什么,我不要!”刘美云往后退,可她背着行李,动作不如宋红英敏捷。
宋红英力气本来就比刘美云大,她一把将人拽住,动作麻利的把红围巾往人脖子上一绕,固执的说:“美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我要送给你我最珍贵的礼物,让你永远都记得我。”
女孩儿一身军绿色戎装,脸上挂着婴儿肥,长而卷翘的睫毛上还坠着几颗晶莹泪珠,她撇了撇嘴,笑着和刘美云挥手道别,之前怎么也迈不开的步子,这会儿却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刘美云围着红围巾,站在文工团门口,地上是薄薄的一层积雪,寒风跟冰刀子似的刮在脸上,明明双脚已经冻得麻木了,可她心里,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暖和。
陆长征在火车站门口,像块儿“望妻石”,恨不得把背着行李进站的姑娘,都瞧一遍。
大冬天的人都裹得厚实,帽子再一遮,很难一眼认出谁是谁。
老远看到一抹红,陆长征视线被吸引,待看到那双黑亮的眼睛时,他一喜,快步冲过人群。
“美云!”
刘美云抬起头,就看到陆长征眼带笑意的站在自己跟前,目光灼灼。
“陆长征同志”她笑着叫他,又问,“你不冷吗?站在外面。”
明明火车站就有候车室,她以为会和陆长征在候车室汇合,哪想到直接在外边就遇见了。
“不冷,行李给我。”陆长征不容拒绝的取下她背上的行军包背在自己身上,转头又要夺她手上的。
刘美云不让,“这些我自己拿就可以了。”
想到自己在保卫处还存了行李,陆长征也就没再坚持,带着她先去取了自己行李,然后检票进站。
刘美云第一次见到60年代的火车站,一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和青黑色的粗布衣裳,偶尔中间穿插着像她和陆长征这样的,一抹军绿。
进了候车室,人头攒动,比外面更恐怖,别说座位,连块空地都很难找到。
地上到处坐满了人,走两步,脚下不是行李就是别人的腿,耳边全是各个地方的乡音,她跟陆长征说话都的靠吼才能听见,最难受的是气味,刘美云庆幸自己早上什么也没吃。
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巴掌大的地方,陆长征把行李卸下,看刘美云脸色不是很好,他一脸担忧,“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吃东西,我背包里有战友烙的饼子。”
刘美云摇头,这会儿听到吃,她只想吐。
“你要不想吃饼子,那我去国营商店给你买。”陆长征以为她是不想吃大饼,就要去火车站外面的国营商店给她买好吃的,反正离火车开,还有将近两小时。
刘美云一把拽住他,有气无力道,“我吃不下,就是有些头晕,休息会儿就好了。”
这会儿的国营商店能有什么好吃的,而且她家就在沪市,那边的物资可比榆市丰富多了,刘美云口袋里虽然揣着钱票,但这趟回家,她什么都没买,带着不方便不说,东西还不如沪市的齐全。
看她脸色苍白,陆长征心里着急,猛地想起临走前小姑塞给他的东西,眼睛一亮,赶紧去翻行李。
“你试试这个,看管不管用。”
刘美云抬眼一看,是一小瓶清凉油,上面写着沪市某制药厂生产,味道刺鼻又提神,才用了几滴,她就感觉精气神好多了,胃里的那股恶心感,也在渐渐淡去。
“嗯,管用!”
终于,刘美云脸上的气色在逐渐恢复,大红围巾下,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又重新变得明亮起来。
“你身上怎么有这个的?”刘美云好奇。
“是小姑放的。”
陆长征见她都有力气说话了,才总算松了一口气,说道:“以后出远门,我都给你带着。”
那眼神,别提有多真挚。
刘美云措不及防被感动到,刚想说自己其实没这么娇气,旁边一直看热闹的大娘突然笑哈哈的开口,“姑娘,你男人对你可真好。”
“嗯”刘美云笑着点头,反正结婚报告都打下来了,他俩就差一张证,也懒得跟人多解释他们还没结婚那话。
刘美云觉得无所谓的一个点头,陆长征却是很没出息的红了脸,恨不得现在立刻就能飞到沪市和刘美云把结婚证领了,成为她名正言顺的男人。
“姑娘你长这么漂亮,肯定很多小伙子稀罕,他对你好点也是应该的……”
大娘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嘴叭叭的逮着他们说个没完,把刘美云和陆长征好一顿夸,夸完又开始拉家常,问东问西。
刘美云压难受得压根不想说话,陆长征注意力又都在刘美云身上,根本顾不上旁的,大娘一个人跟倒豆子似的,没完没了,丝毫也不介意冷场。
大娘不是榆市人,是来这边探亲的,她有个儿子在这边部队当兵,过年不能回家,她就一个人提着包裹来部队看儿子。
看完儿子,又自己一个人坐火车回老家。老家在沪市下面的一个农村,得知他们也是到沪市下车,眼睛顿时一亮,抓着陆长征的手,就问:“小伙子,你们买的是卧铺吧?”
陆长征不自在的抽回手,刚要回答,刘美云轻轻踢了他一下,抢先道:“是站票,卧铺票哪儿那么好买啊?我们买的晚,连硬座票都没买到。”
这年头,想买张卧铺票得是有单位才行,还不一定能买到。
“我看你男人是军官吧?咋会买不到卧铺票咧?”大娘有些不信。
“大娘,卧铺票贵啊,一张就要22块,我俩才刚结婚,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哪舍得买那个卧铺票。要能买到硬座,我都知足了。”刘美云一脸惆怅的看着中年女人,继续说:“不巧我前段时间还把腿给伤了,这要站两天回去,我都怕伤口再给复发了,想想都发愁,对了,大娘,你买的啥票啊?”
“站票!”尖锐的嗓音脱口而出。
女人本来还有点小心思,可一听刘美云说完,就啥念头都打消了,尤其在看到刘美云睁着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口袋的票根看时,忙找了个借口,拖着行李朝别处去了。


第7章
“美云,你真厉害。”
陆长征望着刘美云,眼里全是迷恋。
他不蠢,刘美云踹他的时候,他就反应过来那个大娘要打什么主意。以前在部队也听人抱怨过,坐火车回一趟家,几十个小时,遇到乡亲拿他们身份说事儿,强占座位,嘴笨的都只能吃哑巴亏。
陆长征虽然不至于吃哑巴亏,可也是真烦和这种人周旋,刘美云三言两语,就把那大娘说得脸色一变,夹着包袱走人。
陆长征简直喜欢死这样伶牙俐齿,浑身透着一股子机灵儿的刘美云了。
“美云,你放心,以后我的津贴全都给你,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要不是火车站人多眼杂,陆长征现在都想把口袋里的钱和票都交给刘美云保管。
“这可是你说的。”虽然被陆长征眼神里的灼热,盯得耳根子有些发烫,但刘美云在关键时候还是很有理智的。
“嗯,我说的。”
陆长征傻笑着点头,不光是以后的津贴,回头他还要把放在小姑那里的存折拿回来,也交给刘美云保管。
刘美云不知道,自己几句话的功夫,就把男人攒了二十几年的家底全掏空了。
距离火车出发,还有四十分钟的时候,他们乘坐的那趟火车,就已经开始在排队检票。
队伍参差不齐,到处都有插队叫骂的争执声传来,偶尔还伴着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喊。
陆长征带刘美云排在了最后。
他身上背着刘美云的全部行李,和他自己的一个行军背包,身型看起来远没有平时洒脱。
刘美云跟在他身边,身上就挎了个军用水壶,轻松得不要不要的。
本来刘美云是想自己提行李,可陆长征一点不让步,还差点连水壶都给她夺走了。
最后刘美云没办法,踮起脚,附在他耳边说,“人太多了,等会儿检票肯定更挤,我怕咱俩被冲散了,你腾出一只手,拉着我。”
女孩儿温热的气息扑过来,酥酥麻麻的,陆长征耳朵瞬间滚烫,心脏扑通扑通,连候车室的噪音,他都听不见了。
刘美云本来是想用这个办法,劝男人分他一些行李,结果陆长征居然直接把行李拢到一块儿,单手提着,腾出另一只手来拉住她。
“放心,我不会把你弄丢的。”
“……”
六十年代坐火车,那就真的只有挤着、跑着、争着抢着往火车上赶,明明火车到点儿才开,可等一检完票,人们一溜烟的往里冲,黑压压的人群,稍不注意,就能被撞一趔趄。
刘美云是真庆幸自己身边跟了个陆长征,不然以她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等坐上火车,估计都只剩半条命在了。
好不容易找着车厢上了火车,刘美云才稍微缓过来点。
不过,这也是因为他们上的卧铺车厢,里头大部分都是各个单位出公差办事的,拖家带口的很少,前头挨着的硬座车厢,那可是人贴人,一眼看过去,黑压压的全是脑袋。
他们是两张下铺票,刘美云找到床铺后,就累得往床上一瘫,萎靡不振的看陆长征放行李。
陆长征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身上也不知道有多少腱子肉,背了那么多行李,又拽着她挤了这半天,额头不仅一点汗没出,连喘气儿都是匀称的。
“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这人刚放完行李,就对她嘘寒问暖。
“不饿”刘美云摇头,看着他的右胳膊不大放心的问:“你手真的没事儿?”
“早好利索了。”陆长征咧嘴笑着,甩了甩胳膊,心里就跟吃了蜜似的,齁甜。
看着他傻里傻气的样子,刘美云也忍不住也笑了,觉得这人跟相亲那天看到的沉稳和严肃,简直是判若两人。
“行了,别再把你胳膊甩折了。”刘美云嗔怪道。
火车还有十来分钟才开,陆长征闲不住,从兜里掏出两个苹果打算先去洗了。
“你哪儿来的苹果?”刘美云看到苹果,眼睛一亮,自从穿过来,她就没吃过水果了。
“路上跟一个老乡换的。”
其实,是他从老乡手里买的,但这话也只能在没人的时候,才敢和刘美云说。
“那你洗了,咱俩一人一半,一个太大了,我吃不完。”
“行,我现在就去洗。”
好不容易,听到刘美云想吃东西,还是和自己分一个苹果吃,陆长征动得可积极了,还有点后悔,当初怎么没多买两个。
陆长征前脚刚走,刘美云就意想不到的,在车厢里遇见了个“熟人”。
是刚才在候车室,耍心眼想换他们手里卧铺票的那个大娘。
刘美云眼睁睁看着那大娘拖着行李,手里捏着车票在过道上一路张望,最后停在自己床铺前,不出意外,她头顶还空着的那张床铺,就是这大娘的目的地。
果不其然,大娘找到床铺,把行李往床底下一塞,看了两眼,似乎又有些不放心,眼珠子便开始往挨着她行李的两张下铺上提溜。
这一提溜,就和悠闲坐在床上,正盯着她看的刘美云,打了一照面。
刘美云朝她笑了笑。
看到刘美云,大娘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候车室,是被这姑娘给骗了。
她没好气的,瞪了刘美云一眼,“哎哟喂,现在的年轻人呐,居然有这么不老实的,连我个老婆子都哄。”
这一声阴阳怪气,立刻吸引了周围不少人注意。尤其当大家发现,那大娘说的竟然就是刚才一上车,就漂亮得惊艳了整节车厢的小姑娘时,心里就更加好奇了,围过来纷纷问怎么回事。
刘美云前世跑业务的时候,啥奇葩没遇到过,早就练就了一身刀枪不入的本领。
“大娘,这么巧啊”她穿鞋下床,仿佛没听懂她说的,自顾自道:“咱们咋这么有缘,买的都是站票,居然还能在卧铺车厢遇到一起。”
周围凑热闹的人一听,反应更大了。
啥,买站票的人,居然跑卧铺车厢来了?
大娘本来只是发现被骗后心气儿不顺,随口就想说道刘美云两句,好让她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
可她没想到,刘美云也不知道是装傻充愣,还是真的有底气,嗓门儿那叫一个洪亮,再加上她那张狐媚子脸蛋,让几乎整节车厢的人,都围过来看他们热闹,大娘心里的气儿就更不顺了。
“谁稀罕跟你有缘,小小年纪,就惯会耍心眼子。”大娘厌恶的瞪了刘美云一眼。
刘美云却朝她笑得真诚,“大娘,我没骗你,我们买的确实是站票。这不,刚才在火车站遇到我对象的老领导了,知道我们身上有伤,他就硬是把自己的卧铺票换给我们。是我们运气好,能遇到这么好的领导。”
原来小姑娘的卧铺票是这么来的,关怀下属、照顾受伤战士的老领导,多值得人们尊敬啊,就在大家由心底开始赞扬这位老领导的时候,就听见刘美云清脆的嗓音又道:
“大娘,你不也是站票吗,咋也过来了?”
众人刚刚沉下去的好奇心,被她一句话又勾了上来,纷纷看向大娘,等她也说个所以然出来。
“我心脏不好,路上遇到好心人给我换的票,咋,这也犯法啦!”
大娘冷哼一声,不知道是信了刚才刘美云的那番话,还是看出来她也不是个善茬,把看热闹的人往开一轰,自己脱了鞋就往床铺上爬,一点不想搭理刘美云的样子。
原本还看热闹的人,闻到空气中突然飘过来的一股子臭脚味儿,都很识趣的走开了。
刘美云皱了皱眉,先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股子恶心劲儿又涌了上来,直到陆长征洗完苹果回来,和她调了个床铺,又给她熏了会儿风油精,才稍稍好转。
火车哐哧哐哧开了个把钟头,外边天色才渐渐暗下来,刘美云睡了一觉,感觉精神头好多了。
一睁眼,就看到陆长征坐在对面床上,神采奕奕。
相比较刘美云的无精打采,陆长征这一路上,可谓是精神十足,一双眼睛就没从刘美云身上离开过,反正火车上谁也不认识谁,都以为他们是已经扯了证的小夫妻,兜里又揣着热乎的结婚审批报告,陆长征看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越看,他越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自己怎么就找到了个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儿,不仅漂亮,还聪明,说话声音也特别好听,性格更不用说,他喜欢得紧,反正就是怎么看,怎么欢喜。
“渴了吧,先喝点水。”
陆长征一看见刘美云醒了,就快速把桌子上的水壶递过去,里边的水还是温的。
刘美云喝了两口,感觉舒服多了。
“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陆长征拿出背包里的一袋子吃食,往桌山一放。
刘美云这才知道,陆长征背包里装的,除了两身换洗衣服,就全是给她路上准备的吃食。
住在刘美云斜对上铺的大娘一翻身,就看到底下刘美云被照顾得那叫一个无微不至,小桌板上除了苹果,还有盒装的糕点,连零嘴儿都备了一包,她鼻孔哼了一声,坐起来从口袋抓了把自己炒的瓜子儿,一边磕,一边和对铺的人聊天。
“我们村儿刘寡妇家的闺女,那模样也是顶顶的水灵,可才嫁人没两年,就跟人跑啦,哎哟,要不人家说呢,长得太漂亮的,娶回家就是不安生的,听说连小叔子都勾搭……”
女人声音又尖又利,左右床铺的人都能听一耳朵,凑巧的是,他们这节车厢里,就有个长得太漂亮的,于是就有人把视线,往刘美云这头瞧。
陆长征沉着脸,面色很不好看。
刘美云倒是没什么,女人那些小把戏,打在她这里,简直不痛不痒。
正好乘务员推着餐车过来,刘美云就使唤陆长征去打饭。
“肉菜三毛,素菜2毛,不要票!”
这时候火车上还没有一次性餐盒,全是铝制无盖的饭盒,等吃完饭,乘务员又倒回来把饭盒收走,循环利用。
不过也有很多人,随身都是带了这种铝制饭盒的,她和陆长征就是。
“同志,两个荤菜。”陆长征把饭盒递过去,刚说完,刘美云朝餐车里扫了一眼,红烧肉虽然块头不大,可几乎全是肥肉,素菜就是炒大白菜。
“不要两个荤菜,要一荤一素。”
怕陆长征误会她是舍不得钱,又道:“我们可以混着吃,我想吃青菜。”
刘美云不敢说,她是觉得红烧肉太肥看着太腻,怕遭车里人白眼。
这年头,谁买肉,不是专挑着那肥膘厚的肉买。
“好,听你的。”陆长征点头,给另一个饭盒打了素菜。
乘务员看他们穿着军装,态度也很好,还给刘美云装素菜的饭盒里,多浇了勺菜汤汁。
刘美云把红烧肉和大白菜一个饭盒分了点,又给陆长征饭盒里匀过去一半米饭,喷香的味道,顿时飘满整节车厢。
盒饭在卧铺车厢,卖得还是很快的,陆长征他们上铺的女人本来觉得火车上的饭菜贵得吓人,一个大白菜配米饭,就要2毛,要知道外面大白菜才2分钱一斤,原本打死她,都舍不得买的,就准备路上啃点干饼子和红薯就过去了,可眼见着,刘美云他们在底下吃得喷香,餐车里的红烧肉也越发见底儿了,她心一横,摸着一直攥着的口袋,喊住正要走的乘务员。
“那个姑娘,我要一份……肉菜!”
已经都准备把车推去下节车厢的乘务员,突然又被叫住,这会儿的态度就不怎么好了。
“三毛!”
大娘背过身,从口袋小心翼翼摸出三张毛票来,“给我也多来勺汤汁呗。”
乘务员接过毛票,随便舀了点儿菜汤,应付了事,不耐烦推着车就走了。
刘美云本来专心吃着饭,可那大娘掏钱的时候,不小心从上面掉下来一张纸,她就随便扫了一眼过去,然后装没看见,还是她上铺的人提醒了一句,那大娘才吭哧爬下来,快速把那张纸捡回去,期间还不忘瞪她一眼。


第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