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婆子摆摆手,“欸,真没劲,以后可不去了。看来看去,还是咱家里好,吃完饭出个门儿,一凑就一堆儿,大家伙儿也不寂寞。”
有人好奇,问她外面人都吃啥。
薛老婆子:“诶,也没啥好吃的,就比咱多吃几顿肉。对,他们也吃大米,就咱们有时候弄点熬粥的那个。他们大馒头是真多,那一开饭,好家伙儿,跟馒头山似的。”
众人听得无比羡慕,这样的好日子,他们巴不得天天住,老太太还不稀罕。
哎,真是有福气啊。
薛大哥寻思他们一路火车回来都很累的,还得做饭吃饭,聊一会儿就招呼大家散了,等空下来再聊。
薛老婆子正吹得带劲呢,猛地听大儿子让结束聊天,顿时仿佛被人泄了气儿一样不爽。
这个老大哪哪儿都好,就是怕老婆,不活泛,都不知道看眼色的。
没瞅着你老娘正吹得起劲?你可好,不但不架梯子,反而给抽走!
大奶奶等人这才回过神来,哎呀,他们家里还等着做饭呢,搁这里听入迷了。
她们约好明天剥玉米再聊,都拿着林苏叶给的栗子瓜子的赶紧走了。
林苏叶让俩侄女多拿一些给孙展英,也给他们一个肉罐头,这就是最好的礼物。
薛老婆子瞅着被分走的肉罐头,原本就被大儿子气到,这会儿更心疼得不行。
栗子瓜子这些,不当饭吃,放久了也坏,本身就是带回来分人香香嘴儿的,可罐头不是啊。
总共就六个罐头,给了顾知青一个,现在还给孙展英一个,给她也落不到男人和孩子嘴里,指定拿回去给她娘家!
另外几个,总得留俩给林家屯的亲家,这样自家就剩俩,一家子这么多人,她大孙子还能吃上吗?
可林苏叶给的,她也不能抢回来,就瞅大儿子不顺眼。
薛大哥觉察到亲娘不爽,赶紧跟着俩闺女走了。
大儿子走掉,薛老婆子就板着脸瞅薛老三,把怨念发泄在他身上。
糟心玩意儿,不但赚不来罐头,还整天惹她生气。
薛老三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立刻涎着脸笑道:“娘,我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你们回来呢。你去我二哥那里,还住得惯?吃得更好吧,我瞅着你们都长肉了呢。”
薛老婆子哼了一声,“秋收这阵子,你一天几个工分?”
薛老三拍胸脯子,“跟明春在的时候一样啊,拿最高的。日常十个,有额外分派活就能拿十三或者十五个。”
他最近很卖力地干活赚工分,一点没偷懒,不知道是不是干活也能习惯,他现在居然不觉得累,总觉得吃饱后有用不完的力气。
薛老婆子还算满意,“几天去一趟宋家庄啊?”
薛老三:“三五天……”他觑了林苏叶一眼,忙改口,“就没去两次,你们刚走那几天还没忙秋收,我去看了看,后来忙起来,就没空去。”
薛老婆子:“她现在几个工分?”
薛老三犹豫了一下,“她现在能干很多,一天总也有个六、六七个工分吧。”
薛老婆子惊讶道:“一年就两个大忙,麦收秋收,这是赚工分的大好时间。正经喘气儿的,男人一天至少十三个,女人一天至少八个九个,怎么的她这才六个?”
说是六七个,那个七就很虚。
她不耐烦道:“这么一看,宋爱花也没多稀罕你啊,当年为了能和你结婚,拉你钻草垛和小树林,怎么这会儿就不能为了回来多干点活儿多赚俩工分?我瞅着她是有二心,想和你分了吧?你个傻子也留点心眼儿,别给老薛家丢人!”
小岭蹭得就竖起耳朵,钻草垛!我就说钻草垛是搞对象!
薛老三也心虚得很,他每次去看宋爱花,都鼓励她多干点活儿,这样就能回来。
可宋爱花却总是喊累,抱怨日头晒,腰疼胳膊疼,又羡慕嫉妒二嫂不用干活儿,还想让他帮忙在宋家庄干活儿。
她要是不干活儿,娘家根本不给她吃饭。
她哭着说老宋头的意思她要是实在做不到八个工分,要么就让薛老三多干点,给她接回去,要么就另外找个不嫌弃她的男人,顶多男人丑点、老点,或者二婚头。
她哭得薛老三肠子都要断了,答应回来跟娘和嫂子求求情。
答应得好,在娘和嫂子回来之前也想得很好,自己先做小伏低赔笑脸,多哄哄她们,再让她们看到自己能干,那不就行了么。
可真当着娘和嫂子的面儿,薛老三发现很难开口,尤其妹子还在一边用凉飕飕的眼神瞅他,那架势就跟屠户打量养肥的猪一样。
他到底没敢张嘴,寻思得空再去使劲劝劝她。
第二天薛老婆子去场院里和老妯娌们剥玉米,那可敞开了吹。
当然不是炫耀的吹,而是带着一点贬低外面抬高薛家屯,同时又处处透着凡尔赛地吹。
总之满足了老婆子们好奇心的同时,还让她们提升了幸福感,觉得自己在薛家屯过得也不错,而最重要的是薛老婆子也获得了爽感。
大家嘴上说什么的都有,可眼神里的羡慕嫉妒,那是挡不住的。
薛老婆子就倍儿爽,觉得出去一趟儿很值当,同时也觉得还是得回来。
不回来她那些好事儿跟谁显摆去?
中午要散伙的时候大奶奶就拿了十几个梨子出来,别人一人一个,剩下的都给薛老婆子,说是别人送的让她回家吃。
这自然是杨支书送的。
他想通过大奶奶给薛老婆子送梨,大奶奶却很委婉地告诉他人家薛老婆子不想找老伴儿,让他把鸭梨拿回去。
送梨、鸭梨,亏你想得出呢。
平时乡里乡亲其实送啥都没关系,可你是想求亲的,这就得讲究了。
如果关系确定,那你送啥都没关系,送梨爽口也是为了对象好,可现在不是还没近到不讲究的程度呢。
杨支书觉得有道理,就把梨子给大奶奶让她们分着吃掉,又拜托大奶奶再跟薛老婆子好好说说。
大奶奶却不想提,直接就说薛老婆子没那个意思,让杨支书别忙活。
杨支书却觉得八成是怕孩子们反对。
接下来这阵子小姑继续带着薛老三秋收,秋收是一个长长的过程,可以持续三个月,不像麦收那么急。
薛老婆子领着莎莎去和老婆子们一起剥玉米,小哥俩跟着顾知青秋收或者去学校跟着赵秀芬,都能赚工分。
林苏叶在家帮婆婆做做饭,还要学识字,也抽空去地里场里瞅瞅。
现在她速写越来越熟练,拿着笔唰唰画下来,回来慢慢琢磨上色。
等画完再送给大队或者公社,之前公社干部还想要一幅她的画。
她画画纯粹是爱好,并没有想过什么艺术价值或者画家身份,她就是喜欢画。
她就仿佛一个记录者,把自己感兴趣的人和事儿搬到画纸上去。
感情充沛的时候想画下来,心情平和的时候也想画下来,就把自己的生活环境,一草一木,一人一牛,把那种烟火气息给画下来。
这么忙了几天,转眼中秋节。
中秋节是大节日,哪怕秋收忙也要过。
十四那天大队做主让各生产队按照户数多少杀两三头猪,社员们用工分买猪肉。
猪肉有限当然不能随便买,有工分也不行。
村里最壮的那一批劳力,他们干活多,是生产队的主力,自然要有一些优待。每人一斤的量,让他们挑部位,最好的就是肥肉、猪板油、猪五花这些,但是也不能只要这些,要搭配其他的肉。
剩下的再分给其他人,军人家属可以多分半斤。
各家用工分买,不舍的买可以弃权,再分给其他人。
就这样,一家也买不了多少肉,多的能有两斤半到三斤,少的顶多半斤拉倒。
往年懒汉可能分不到一两,今年他们被小姑打着上工,锻炼出来,秋收也出了力,所以总也能分半斤。
小姑是第一个先挑的,她按照林苏叶的要求想要一斤五花肉,到时候用盐搓搓挂起来晾干就是咸肉,可以吃很久,按照户数平均分的就拿回家包饺子吃。
杀猪虽然吓人,对孩子们来说却也是热闹,小岭拉着大军挤过去,绝不能错过一个热闹。
小岭看小姑在挑肉就大喊:“小姑,我奶说要板油,熬猪油炒菜包包子都香。”
大军:“娘说要五花儿。”
生产队请来的屠户看着凶,脾气却不错,笑呵呵的,“到底要哪里?”
孙家宝感慨道:“看人家,能干就是不一样,还能挑要哪里,搁我这儿,剩下啥要啥吧。”
就有人笑话他,“那也是你老婆能干,指望着你?猪毛儿也吃不上。”
孙家宝:“那是我的本事,你嫉妒去吧。有本事你也找个能干的婆娘啊?”
吃软饭咋了?婆娘愿意给吃,你们眼馋去吧。
林苏叶不喜欢看血呼啦的,所以村里杀猪大家都去看热闹,她就没去。
她在家给小哥俩改棉袄呢,就听见外人有人叫门。
她出来看看,薛老婆估计领着莎莎去剥玉米了不在家,她去应门,发现是杨老支书。
她惊讶道:“杨支书,你有事儿吗?”
杨支书手里拎着两斤肉,笑得很是和蔼,“明翊媳妇儿,你娘不在家?”
林苏叶眨眨眼,我娘?她道:“带着孙女去剥玉米呢。你进来略坐坐,我去叫她。”
让老支书自己去场里找,怕是有点奇怪。
她看老支书拎着猪肉过来,寻思可能是找薛老婆子帮忙的。
这时候小姑和小哥俩一起拎着肉出来,看到杨支书都招呼一声。
林苏叶让小岭去喊奶奶回来,又招呼老支书进来坐。
小姑拎着一条肉,大军也拎了两条小一些的,除了肉还有一根肋骨。他们把肉都交给林苏叶,小姑还要去地里掰玉米,等吃晚饭再回来。
林苏叶:“明春早点回来啊,咱们晚上吃饺子。”
她拿了瓜子给老支书,让他喝水磕会儿瓜子。
过了一会儿,薛老婆子没回来,小岭自己跑回来,他一脸纳闷的样子。
林苏叶:“奶奶呢?”
小岭挠挠头,“我奶说让支书爷爷回去,没门儿。”
林苏叶也纳闷,“什么门儿?”
她和婆婆整天在一起,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秘密。
她一脸歉意,“支书,你和我们奶奶说过什么事儿?”
杨支书听小岭说没门儿就知道怎么回事,他很是失望,没想到一腔热情竟然被泼了冷水。
他压根儿就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
他觉得自己在这四外村算是老太太黄昏恋的最好对象了吧?
还没退休,有工资,有劳保,身体好,家里孩子都能干。
结婚以后俩人做伴儿多好啊。
她居然不同意。
是害羞?还是儿子不同意?还是儿媳妇不同意?还是怕人家笑话?
他心思百转,笑着问林苏叶,“明翊媳妇儿,你们这一趟去部队,都还顺利哈。”
林苏叶不知道他意思,就陪着闲聊几句。
杨支书热了热场子,就开始说正题,“明翊是军官,思想要开放很多,不会反对吧?”
林苏叶:“反对什么?”
杨支书:“老人家一个人也寂寞,要是有个伴儿,就好很多,对吧?”
林苏叶这才转过弯来,杨支书这是想给婆婆提亲?不会是给他自己吧?
不是,我公公去年没的,你今年就来提亲?
你是不知道我婆婆和公公感情多好吧?
杨支书看林苏叶脸色不大好,就知道原来是儿媳妇不乐意,以前觉得林苏叶温和柔弱,应该不会干涉婆婆这种事儿呢。他语重心长道:“明翊媳妇儿,你放心,大妹子去了人家家里,生活一切由对方负责,百年后……”
这种事儿应该托媒人来说,自己给自己说总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怕别人说不清楚或者林苏叶拒绝媒人不会说和,就想自己上阵。
表面说人家,其实就是说自己,这样说是为了哪怕被拒绝也不会太尴尬。
林苏叶打断他,“支书,我娘没同意吧。”
小岭刚才说没门儿,应该就是拒绝。
这杨支书还在这里说,就有点不好意思。
杨支书笑了笑,“她害羞嘛。”
他之前托大奶奶试探一下薛老婆子,结果后来他们一家去部队探亲,他也没来得及单独和她聊。
这阵子他们回来,他又想找时间接近她,结果她却总躲着他。
大奶奶的意思她不想找老伴儿,他却觉得应该是害羞,怕儿子媳妇不同意,所以要上门试探一下林苏叶的意思。
林苏叶:“你一定是误会了,我娘没那个意思,她离不开俩孙子的。不过,我倒是知道孙家宝他娘和后头二奶奶都有那个意思的,你可以去问问。”
杨支书看林苏叶拒绝得果断干脆,心里挺难过,什么孙老婆子二奶奶的,他又不是得个老婆子就稀罕的!
他问道:“明翊媳妇,是你不同意还是大妹子……”
林苏叶:“只要我娘乐意,我没有不同意的,是她自己不乐意。”
言下之意,你要想夕阳红,还是先去追老太太。
老太太同意,你们就黄昏恋,老太太不同意,你就另寻他路。
毕竟黄昏恋可没有儿女包办的呢。
杨支书非常遗憾,坐了坐,也不知道怎么破局,就站起来,把肉放下,“给大妹子和孩子包饺子吃。”
林苏叶笑道:“我们也兑了,支书你拿回去吧。”
她送杨支书出去。
杨支书到底是不甘心,就拎着肉又往薛家屯后面剥玉米的场里去,想去找薛老婆子单独聊聊。
他到了场院那里,就见薛老婆子和几个老婆子在那里剥玉米,她们有说有笑的,特别热闹。
他就觉得奇怪,也不见她穿得比别人格外好,就是普通的大襟褂子,挽着纂,顶多戴了个黑色的发箍把头发笼着整齐很多,露出光光的额头,可怎么瞧着就比别的老婆子打眼,格外好看些?
别的老婆子脸上老人斑很明显,五十像六十,她反而像四十出头,格外显年轻。
他越看越心动,觉得应该试试。


第79章 悔改
他一靠近,大奶奶就看见了,悄悄推了推薛老婆子。
薛老婆子回头看到杨支书,顿时老脸发热,感觉有些丢人。
大奶奶知道她不乐意,就道:“我有点事要和支书说,你陪我。”她拉着薛老婆子就起来。
薛老婆子知道她想帮自己,就一起过去。
杨支书看她们过来,高兴得很,一把年纪和小伙子似的心如鹿撞,“大妹子,中秋快落呀!”
他把肉递给薛老婆子。
薛老婆子清了清嗓子,厚着脸皮拒绝道:“老杨,你想岔了呀,我不想找老伴儿。”
一个老婆子为啥想找老伴儿?那肯定是她寂寞,或者儿女不孝顺自己养不活自己,得找个人养她。
她这一天天的不知道多热闹,从不知道寂寞为何物。
儿子媳妇都孝顺,俩孙子更是天天给她快乐,她找老伴儿?那不可能的。
她这么明确的拒绝,杨支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人家这是拒绝自己了。
没看上啊。
他心里很失落,但是一把年纪也不会厚脸皮纠缠的,就把肉给薛老婆子。
薛老婆子自然不肯要,随便要男人东西那成什么了?没事儿也被人编排事儿。
杨支书见自己的肉都被嫌弃,只好失落地拎着走了。
他穿过胡同的时候,发现一个衣着有点邋遢的老婆子站在树底下瞅他。
他总归是大杨湾的干部,对几个生产队的人头有点熟悉。
这个不就是整天搞封建迷信,还被他带人斗过,要求她改造学习的二奶奶么?
二奶奶刚吃了饭,正拿席篾剔牙呢,瞅着杨支书过来,嘿嘿一笑,“老杨,被人拒了呀?”
杨支书不想理睬她。
他稀罕薛老婆子,又不是见老婆子就稀罕。
二奶奶:“呔,我有秘方,能拿住女人心,你要不要?”
要搁过去,二奶奶敢这样忽悠人,杨支书能给她扭去大队部关上两天。可今儿他真的挺低落的,觉得活了半辈子有点失败。
听见二奶奶说这话,他还顺口接了句,“你扯淡吧。”
二奶奶:“要不说秘方吗?我用她的头发、指甲做药,你喝下去,她就慢慢喜欢你了。”
杨支书:“多少钱?”
二奶奶:“把你手里的肉给我就行。”
杨支书把肉拎起来瞅了瞅,“你做梦去吧。”
还下药拿捏女人心,再不老实给你捆起来扔牲口棚!
他拎着肉走了,心里还想这些不着四六的神汉神婆,还是得严打一波,免得他们整天兴风作浪。
二奶奶看着那两斤肉晃晃悠悠地远去。
有个狗屁的药啊,她就是馋肉啊!
哎,可惜了那两斤肉啊。
薛老婆子拒绝了杨支书以后,原本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一下子被搬开,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她也不剥玉米了,把正和几个小孩子玩儿的莎莎叫回来,一起回家包饺子。
林苏叶已经活了面,正在准备剁馅儿呢。
菜园里的大白菜正结球抱团,还没长成,现在舍不得吃,就把晒得豆角干拿出来泡水,泡开以后和新鲜豆角差不多。
好不容易包一次饺子,就多弄俩馅儿,再包个韭菜鸡蛋的,到时候敞开吃。
看薛老婆子回来,林苏叶笑了笑,“哟,老来俏回来啦?”
薛老婆子脸颊发烫,“干啥干啥?别没大没小的!”
林苏叶就逗她,“别害羞,一把年纪没啥不好意思的。你要是觉得一个人无聊……”
薛老婆子:“你看我有一个人的时候吗?我倒是想无聊,就你这王婆嘴,叭叭叭的,谁会无聊?”
林苏叶:“咋还我叭叭叭的,有你和你孙子能叭叭叭吗?”
薛老婆子:“那还是你能叭叭叭。”
林苏叶:“打住吧。说不过人就耍赖。”她往外瞅瞅,“你俩大孙子呢?”
薛老婆子:“你去队里分肉吗?”
林苏叶:“说去场里找你了啊。”
林苏叶说下午包饺子,就让小哥俩去喊顾孟昭和赵秀芬晚上来吃饺子,顺便去场院把奶奶叫回来包。
她跟着赵秀芬学文化,关系很好,小哥俩和顾知青关系好,人家还救过老太太,当然要请来吃饭。
一听小哥俩去过场院,却没露脸,薛老婆子更不得劲了。
妈呀,不会是被听见了吧?
林苏叶看她脸通红,笑起来,“啧啧。”
薛老婆子:“你少阴阳怪气的,去一趟部队,看给你膨胀的。”
她让林苏叶去给大孙子缝棉袄,她来剁馅子。
莎莎则拿着几个新鲜的玉米皮在那里撕,嗤啦,嗤啦,她听着特别有意思,就一直撕。
反正她也不搞破坏,不乱跑,薛老婆子也就不管她。
且说小哥俩去找知青点,路上小岭纳闷道:“大军,你听明白啥意思了吗?支书为啥要给奶奶肉?”
大军:“他想和奶奶搞对象。”
小岭:“啊?他想和奶奶钻草垛?那可不行!”
大军:“……”
钻草垛可能是搞对象,但是搞对象不是非得钻草垛,这人怎么说不明白呢?
他懒得解释,怪累的。
小岭就自己嘟囔,“杨支书虽然不错,也不如咱爷爷好。”
他列举一堆亲爷爷哪里好。
大军幽幽道:“可他有一样厉害。”
小岭:“啥?他当干部,能拿钱?那咱爹现在也有钱给奶奶呢。”
大军顿了顿,声音闷闷地道:“他还活着呀。”
小岭嘴巴一瘪,都要哭了。
他一把抱住大军,“呜呜呜……大军,我好想爷爷啊。”
大军眼圈也红了,犹豫一下,拍拍他然后果断推开,嫌弃道:“你把鼻涕蹭我衣服上了?”
小岭看大军肩膀上一片水渍,他流眼泪从来不吝啬的,他果断摇头,“绝对没有!”
他又道:“我有点想姥爷姥娘和丑小舅了呢?”
大军:“冬天咱妈会带我们去林家屯的。”
因为爷爷的缘故,大军难得的和小岭谈了一会儿心。
他们先跑去学校找到正剥玉米的赵秀芬说了一声,又跑去知青点找顾孟昭。
顾孟昭也刚从大队回来,正拿着一截木头在那里比划。
小岭见状眼前一亮,“顾知青,是给我做弹弓吗?”
顾孟昭:“对,之前咱找的木头都不太合适,今天我去范木匠生产队从他们那里寻摸到一块拓木,正好可以给你做两把弹弓。”
这块木头就一截,做别的不行,做俩弹弓绰绰有余。
小岭大方道:“给大军一个。”
大军也没拒绝,却道:“这个是顾知青帮忙做,皮筋是秦叔叔给的,不能给你抹账。”
小岭张了张嘴巴,“为什么不行?我要是卖也能卖……一块钱吧?”
没有一块也有五毛吧?
顾孟昭听得直笑,这俩孩子就是逗乐,他也打趣道:“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小岭:“好吧。”
他问顾孟昭,“顾知青,你说有没有打弹弓比赛啊?我去参加指定能获奖。”
顾孟昭:“应该没有。不过有射箭、射击比赛,等你大一些可以试试。”
小岭叹了口气,“我一天都等不及,还大一些,这个大一些可能得好几年呢。”
顾孟昭笑了笑,柔声道:“几年其实很快的,你往回想想,是不是没什么感觉自己就长这么大了?”
小岭仔细一想,还真是,虽然有时候觉得度日如年,一分一秒都难熬,可过一段时间发现,哇哦,时间过得好快。
“哎,这不,时间眨眼间就过去,如白马跑过缝儿,我们就去部队探亲回来了。”
顾孟昭和大军都沉默了一下。
顾孟昭给他纠正:“薛云岭同学,这个成语叫白驹过隙。”
小岭来了兴致,“我会,我还知道时光一茬茬,白云苍狗。”
大军:“……你快闭嘴吧。”
小岭:“我不对吗?白云苍狗!我说对了!”
这个词汇是他听大军在火车上念的。
顾孟昭又给他纠正,“白驹过隙是说时间过得快,白云苍狗是说情况变化快,世事无常的意思。还有你那个时间一茬茬是什么?是时光荏苒吗?”
小岭:“差不多吧,都一样。”
顾孟昭:“……”
他拿铅笔在木头上画尺寸,然后用小锯子把木头修理一下。
他做人认真细致,做手工更是如此。
大军的那两副迷你棋就是他送的,从河里捡的小石子自己打磨的。
大军在一边看书,懒得理睬上蹿下跳的小岭。
顾孟昭就着刚才小岭的几个词,再给他讲讲,巩固一下,让他造个句。
小岭:“这题我会的。”
他想了想,“白驹过隙,部队探亲打了胡卫东,车站被抢送出了弹弓。白云苍狗,杨支书的猪肉没送出手。”
顾孟昭:“???”
大军:“…………”什么乱七八糟!
过了一会儿,赵秀芬过来问顾孟昭走了没。
他们四个人就一起去薛家屯。
路上顾孟昭和大军走在一起,小岭却安静不下来,一定要东跑西颠的。
赵秀芬几次想接近顾孟昭,和他近一点说话,顾孟昭却又刻意保持着距离。
两次以后她就知道顾孟昭的意思,也主动保持距离。
等他们到家的时候,林苏叶正在煮饺子,薛老婆子和莎莎在捣蒜泥。
莎莎一边剥蒜,一边嘴里念叨什么,“饺饺,肉肉,妈妈,爸爸,莎莎……”
赵秀芬听见,笑道:“莎莎,说什么呢?”
莎莎仰起小脸朝她小:“芬芬。”
赵秀芬很高兴,“来,叫赵秀芬。”
莎莎:“赵芬芬。”
赵秀芬:“锄禾日当午?”
莎莎立刻接着背下去了。
赵秀芬跟林苏叶笑道:“嫂子,莎莎把学习和生活分得明明白白啊。”
林苏叶:“那可一点都不待差的。”
这孩子学习上的事儿一点不马虎,也不怕麻烦,现在乘法口诀都会背,但是你让她说句完整话,可给她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