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婆子没好气道:“你亲侄子要被你亲嫂子打死了,你还笑,笑个屁。”
小姑:“我嫂子要打孩子,那肯定是孩子欠打,保不齐还有你的份儿呢。”
小姑最喜欢二嫂,因为二嫂长得好看、好脾气、做饭好吃。
只要林苏叶和婆婆有矛盾,小姑都帮着林苏叶,让薛老婆子嫉妒得不行。
薛老婆子捂着心口,“我这是作孽啊,跟你个脑子不清楚的说这个,不会安慰人还找气受。”
薛明春小时候跟着奶奶住,出意外昏迷了两天,醒来以后看着没事,薛老婆子却发现闺女脑子不大好。她看着闺女看似正常,有时候会犯糊涂,性子又憨又直不会拐弯儿,举动也出格,而最擅长的就是气她这个亲娘。
小姑笑眯眯的也不生气,因为薛老婆子坐在门槛上,她没法推自行车进去,就侧身把她拎起来放在一边的木墩子上。
薛明春力气比有些壮男人还大,拎薛老婆子很轻松。
薛老婆子:“你个憨闺女,你把我当三岁娃娃呢?”
薛明春:“我嫂子咋打孩子了?”
薛老婆子又开始哭,“我大孙子挨了五荆条,屁股都抽肿了,可怜的小岭啊,足足被抽了十荆条,屁股都抽烂了。我说给她十块钱,她都不松口,这是卯着劲要打死我们娘三个啊。”
薛明春笑:“嫂子咋还偏心呢?大军不用抽十下?”
薛老婆子骂道:“你个夯货,小岭就随你,脑子不灵光才多挨打。”
那还得说小岭这孩子傻呀,当时在村口遇上,大军乖乖地一言不发,他则回过神来叫了一声拔脚就跑,想出去躲着。
一个8岁孩子他能躲到哪里去?
林苏叶给两个半大孩子一人一分钱,就把小岭给揪出来拧回家,拒绝所有邻居长辈的劝阻和关心,关了大门就让俩孩子跪在领袖画像前。
她把俩孩子棉裤扒了,毫不留情地啪啪啪一顿抽呀,一边抽还一边问“疼吗?”“知道错了吗?”“还敢不敢逃学!”
哎呦喂,那荆条哪是抽在孩子屁股上,那是抽在亲奶奶的心头肉上啊。
薛老婆子的心在淌血,哗哗的,止不住。
当时她说给钱不好使,就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甚至给儿媳妇下跪,结果儿媳妇越发下狠手抽孩子。她越拦林苏叶就越用力,那是铁了心要打死孩子啊,哪里有这样的亲娘啊。
她也不敢拦了,就到门口坐着抹泪。
薛明春回家把自行车停在南屋柴房里,又拿抹布仔仔细细把自行车擦得锃明瓦亮,然后进屋,就见林苏叶搂着莎莎在炕上做针线,小哥俩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互相上药低声嘀咕呢。
她叫了声嫂子,过去把莎莎扛起来逗着玩儿。
小岭:“小军,妈还是偏心你,你看你就两条檩子鼓得厉害,我摸着我有四五条都厉害。”
他挨打的时候一开始还咬牙坚持,倔强地不吭声,后来看亲妈真的不留情就开始呜嚎哭着求饶,结果多挨了五下,不过这会儿除了屁股疼,又没事儿人一样。
大军:“谁让你犯蠢让奶救的?”
真活该,不会看眼色。
大军挨打的时候真一声不吭,只是眼圈红红的,看得人格外怜惜心疼。
这会儿他小脸冷冰冰的,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
对他来说扒了裤子比挨打还让人难堪,无法忍受,娘太粗鲁了!
其实林苏叶手下留情了,她本来力气就特别小,除了一开始用力抽了几下,后面也就一道红印子,檩子都没起来呢,并没有薛老婆子说得那么夸张,但疼是肯定的。
俩孩子互相抹完药还得趴那里写检讨书。
小岭就抹泪,本子黑乎乎的写得一塌糊涂。
哭是因为不会写检讨书。
他会写什么检讨书?
他宁愿挨打也不要写检讨书。
他探头看大军,准备照抄,结果字都认不全呢。
林苏叶:“都给我好好写,我找老师念,回头寄给你们爹看看。”
小岭:“…………”太狠了,这女人太狠了。
他求救地看着大军,小声:“哥……”
大军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离他远点,无事我的兵,有事我的哥,稀罕?
林苏叶先拿木梳帮小姑把头发上的草屑梳下来,“小姑累了吧,晚上给你做腊肉炒豆芽。”
早春没什么菜蔬,家里生了黄豆芽,还有冬天留下的白菜,菜园里有点盖着越冬的菠菜韭菜。
薛明春笑道:“腊肉炒荆条是不是更带劲?”
小岭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下来,指定不给自己吃了。
饭自然是给他吃了,当然得先写完检讨。
好在林苏叶不怎么识字,会写的就更少,都是大军写什么就是什么。
最后小岭偷摸贿赂大军帮他写检讨书,两人讨价还价五毛钱成交,钱么就以后奶奶给了再兑现。
要对付不识字的亲妈,大军还是有办法的。
林苏叶觉察他们的小动作,不过鉴于小岭学得不行,自己写不出,就哥俩互相帮助也好。
梦里大军嫌弃小岭太闹腾话痨,小岭嫌弃大军太冷不理人,哥俩不常一起玩儿,后来就更加疏远。而薛明翊工作忙,又严肃刻板,不怎么和孩子亲近,孩子犯了错也像对兵一样严厉,搞得俩孩子躲着他。
假如他们兄弟感情好一些,天天在一块儿,有大军这脑瓜子看着,小岭也不至于和别人混。
假如他们和父亲的感情好一些,为了得到父亲的夸奖,他们也不至于做傻事。
林苏叶就觉得得想办法让哥俩亲近起来,让大军学着关心弟弟妹妹,让小岭学着听哥哥话,还得想办法让他们和薛明翊亲近起来。
可她一时间也想不出特别好的办法,只能走着瞧。
林苏叶让他们各自念了一遍。
大军念得流畅,却也没有什么感情起伏。
小岭抑扬顿挫,却绊绊磕磕,毕竟不是自己写的。
林苏叶也没再拆穿他们,“我为什么打你们?”
大军:“……逃学。”
小岭:逃学被抓到,抓不到就没事。
林苏叶:“疼不疼?”
大军没吭声,小岭哭咧咧:“疼,呜呜,好疼。”
林苏叶:“疼就记住,以后逃学之前想想屁股。还敢吗?”
哥俩:“……不敢了。”
小岭朝着薛老婆子挤眉弄眼。
薛老婆子会意,就咳嗽两声,“孩子他娘,你也不能太霸道。那我问问,怎么的别人家孩子能逃学,我孙子就得挨打?”
林苏叶冷冷道:“别人家没饭吃饿肚子,他们饿肚子了吗?他们爹在部队里出生入死的,他们在家里逃学?以后咱家就是咱家的事儿,咱们过自己的日子,不攀比别人家,也不用别人管,人家可以逃学,咱家不行!学习就是你俩最重要的事儿!记住啦?”
小岭知道奶也不好使,只得跟着大军说记住,以后不再逃学。
林苏叶:“向M主席保证!”
小哥俩恭恭敬敬地向主席保证。
林苏叶还是威胁了一句,“再逃学让小姑打。”
小岭吓得脸色都变了,他还没活够呢!
林苏叶看他真害怕便放过他们,让吃饭。
吃过晚饭天就黑了,林苏叶领着莎莎在院子里溜达,理理思路。
逃学的孩子打一顿就好?那不可能的。
在梦里小岭犯错没少挨他爹揍,他改了吗?并没有。
薛明翊前脚走,他后脚就撒欢儿。
鉴于中午打了下午就逃学,林苏叶压根就没指望打一顿俩孩子就不再逃学,她得想别的招儿。
可她没文化没什么见识,一时间除了打孩子盯着他们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她只能跟梦反着来,梦里孩子不读书,她就逼着他们好好读书。
上学、读书,能不能逆天改命?
她觉得自己也得学习,有文化才能有办法。
她小时候是有机会读书的。
只是她生得分外细弱,又白嫩,去学校有几个皮小子总欺负她,不是拽她辫子就是捏她脸蛋,还有人往她衣领里塞树辣子,见了她就喊媳妇儿,她那时候小,脸皮薄害臊,死活不肯去了。
以前她也没觉得如何,反正大家都不识字,也没什么不便的。
现在被噩梦逼着,林苏叶就觉得不识字不行。
以后政策改变,社会开放,大家都进城打工赚钱、做生意赚钱,她也想。
俩儿子以后读初中高中都要进城,她不放心他们离开她的视线,她得去盯着他们。
要想出门那就得有文化,至少得识字。
不识字一只脚都迈不出去,在城里也踩不下个脚印。
她没文化也没力气,要去给人做保姆都不成。
识字是必须的。
她看女儿困了,就抱去睡觉。
莎莎从小就乖巧,不闹人,困了一下就能睡着。
林苏叶把女儿放进被窝掖好被子,去东间找俩儿子。
俩儿子从小被奶奶带在跟前,现在也在这边。
她原本想说让小军教她识字,不过看看小岭,她觉得这样也不行,她学了不代表小岭学。老师说这孩子坐不住,下课的时候赛神仙,一上课就变不倒翁,浑身难受,晃来晃去坐不住。
他坐住的时候不是睡觉就是开小差,反正不会听讲。
其实他这么大的孩子学校是让读育红班的,小生日要9岁才读一年级,大生日八岁读,他俩是小生日却7岁就去学校了。
当时也是林苏叶觉得小岭太淘气,在家里有奶奶惯着惹祸气人,就给他送学校去让老师管。
以前没指望他们俩学习好,毕竟比人家都小呢,结果大军考第一,林苏叶就觉得很骄傲。
现在看看二儿子,林苏叶的骄傲就无影无踪了。
小岭被林苏叶盯得脊背发凉,被抽打的屁股之前火辣辣的疼,现在丝丝拉拉的疼,抹了药膏冰凉凉的疼。
林苏叶:“不只是不能逃学,以后上课也得认真听讲,不可以开小差。”
大军没吭声,反正他不听讲也会。
小岭:“妈,你不知道我们老师,讲课跟和尚念经嗡嗡嗡,谁听谁困,真的,老实听课可难了!”
林苏叶抄起炕上的小笤帚,“你还赖老师!”
薛老婆子忙用身子挡着孙子,“我说你可发发善心吧,我们娘三个的小命就捏你手里了,旧社会的地主老婆也没你这么见天打人的。”
林苏叶:“你平时护着孩子我不管,他们犯错就得管,你要是不管,你和他们同错。”
薛老婆子:“行行行,都是我的错。我是惯孩子,可明翊就好得很。”
林苏叶嗤了一声,“他是奶奶带大的。”
薛老婆子:“他奶奶带孩子就比我好?你看给小姑带的!”
这一歪缠那就是陈谷子烂芝麻,翻旧账可没头。
林苏叶以前会被带着走,现在不会被带节奏,一切都要为改变悲惨的未来让步,当前最重要的事儿就是监督孩子学习。
她不紧不慢地道:“我决定了,明天我就跟着孩子们一起去上学。”
“什么?”
薛老婆子和小岭愕然地盯着林苏叶。
向来淡定的大军都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林苏叶。
林苏叶点点头,斩钉截铁道:“我倒是要看看,一年级的东西有多难,让你整天考倒数第一!”


第6章 去陪读
小姑从外面回来,听见林苏叶要去陪读她双手赞成。
薛老婆子不想她去,“家里那么多活儿谁干?我可做不完!”
她俩平时不怎么跟着社员下地干活,但是家里事儿也不少。
一日三餐,主食、咸菜都得自己置办,粮食都是粒状,要磨粉都得上磨和碾子,缝缝补补、洗洗涮涮也得要个人,还有莎莎需要人看,另外家里还有三只鸡一头猪,一天三顿做猪食喂猪……
活儿多的不得了!
林苏叶想去陪读却也不是说走就走的。
困难重重呀。
小岭偷着乐了。
林苏叶:“我早起做饭,晌饭奶奶做,晚饭我做。早上奶奶喂猪,中午和晚上我来喂。”
小姑:“早上和晚上我喂,娘中午喂就行。”
她除了下地还会早晚抽空挑水,毕竟林苏叶和薛老婆子都挑不动,让她俩抬也费劲,而她挑着一担水还健步如飞呢。
薛老婆子:“还有莎莎呢?我看不过来。”
她就是不想让林苏叶去陪读刁难俩孙子。
林苏叶:“莎莎我带着,不用你费劲。”
莎莎乖巧安静,只要待在妈妈身边就不哭不闹,不知道多好带呢。
想想自己这么乖巧可爱的小女儿,在梦里被薛老婆子给养成熊孩子,林苏叶还有气呢,巴不得自己把闺女带在身边。
她瞥了哥俩一眼,“以后小姑要是忙,你俩放了学负责抬水,家里推磨你俩也要去帮忙。”
以往林苏叶和薛老婆子合伙推磨,小姑得空也去帮忙。
薛老婆子总说孙子还小不能干重活儿,免得影响长个子,就让扫扫院子喂喂鸡,周末去割草挖野菜,傍晚放学去捡柴禾。
小岭:妈呀,我俩要变成生产队的驴了!
大军却一副无可无不可的表情,似乎林苏叶干啥都无所谓。
薛老婆子又在那里唉声叹气,儿媳妇跟着孩子去读书,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第二天一早林苏叶就起来做饭顺便就做猪食,薛老婆子早醒却因为林苏叶不给面子打孩子闹脾气不肯起来。
小姑起来先去挑两担水,等林苏叶另外一锅把猪食做好她又喂上猪,然后再把猪圈略收拾一下,铲两筐子土倒进猪圈沤肥。
这时候家里给生产队养猪能赚工分,沤肥交给生产队也赚工分。
薛老婆子听着林苏叶和小姑的动静几次想起来又忍住,她不能让儿媳妇得逞,要是整天打她孙子那还了得?
哼,得给她点颜色看看,没有自己帮忙,看她玩不玩得转!
林苏叶也不管她,只喊了一声吃早饭。
小岭故意说自己屁股疼得不敢坐,只能站着吃。他想林苏叶开恩让他在家养两天,大军觉得他是做梦,看不清形势。
薛老婆子在炕上心疼得不行,急孙子所急,“都这样,不得在家里歇两天?”
林苏叶:“有功劳啊歇两天?”
她要是不能狠下心来,俩孩子以后还走歪怎么办?
她要是不盯着他俩,一个聪明一个闹腾,又和混混们闹在一起怎么办?
林苏叶看大军吃饭磨蹭,就催他:“快点吃,不许迟到。”
大军便把一块馒头塞进嘴里,背起书包。
小岭:“不带饭啦?”
大军:……还带什么?以前带饭是为了晌午不回家出去玩儿,这会儿亲妈都去监工,带饭有啥意思?
林苏叶自己赶紧喝一碗红薯粥,这时候莎莎醒了,来不及给她喂饭,就冲了一瓶子奶粉让她自己抱着咕咚咕咚喝。
城里子女小的时候都有牛奶和奶粉定量供应,乡下是没的,薛明翊是军官就有这个待遇定期给女儿买奶粉。奶粉很贵,林苏叶也不舍得天天给孩子喝,就两三天喝一次。
她早饭就喝一碗红薯粥不管饱,不等十点就得肚子叫,带一块粗粮窝窝头垫肚子,家里细粮她和薛老婆子都省给小姑和孩子们吃。林苏叶又用手帕包了几块锅巴,带着给莎莎磨牙吃,既解闷又饱肚子。
林苏叶给女儿收拾利索,就背着她一起往外走。
薛老婆子看她们走了,立刻跳下地跟出去瞅瞅,她想喊林苏叶把孩子放家里,不过想想林苏叶打孙子时候的狠劲儿,她还是来气,“哼,让你试两天就知道累了。”
这时候她老妯娌过来借红绿颜料回去染鸡屁股,问她:“明翊媳妇一大早背着闺女干嘛呢?”
薛老婆子:“跟俩儿子去陪读。”
老妯娌哎哟一声,“这啥话说的?一把年纪还去读书?”
薛老婆子:“那咋的,主席不说了么,活到老学到老,她男人是团长,她是个睁眼瞎多拖后腿?”
老妯娌笑得有些阴阳怪气,“昨儿闹得鸡飞狗跳的,大后头都听得见,就为孩子逃学?明翊媳妇儿也太作了吧。”
薛老婆子不乐意了,“那算啥呀,孩子嘛,不打不成材,逃学就得打。明翊媳妇儿别看不能下地,教育孩子还是挺会的。”
嘴上这样说,心里在滴血。
老妯娌看她那模样就不是心里话,约她饭后一起纳鞋底就先走了。
薛老婆子望着她的背影吁了口气,说什么来着,你说盯孩子,人家以为你作妖儿!
林苏叶背着女儿去学校,累了就下来领着走一会儿。
到了学校她先去找校长叔,说一下自己的情况。
搁以前她是断然不好意思跟薛英福说这个的,更别说陪读了,教室门她都不好意思进去。
今时不同往日,她心里压着那么大一个随时可能成真的噩梦呢,什么害羞腼腆不好意思的,统统靠边去。
薛英福听得直发愣,明翊这媳妇儿咋变得作起来了呢?昨天他还听人说她去生产队打电话给薛明翊要缝纫机,又因为孩子逃学在家里打孩子骂婆婆,这今儿一早居然直接背孩子来上学了。
除了她这个不用下地有男人养着的,谁有这福气啊?
虽然心里腹诽,他面上却依然很和气,还夸林苏叶重视孩子读书,“别的家长可没一个你这样重视的。”
林苏叶也不去想他是表扬还是嘲讽自己,她满心都是自己的孩子,哪里会管别人啊。
她笑道:“叔,我就坐在教室后面,除了盯着孩子,我自己也能学俩字。”
薛英福看着莎莎有点为难,这女娃子倒是漂亮,雪白跟粉团似的,可她这么小能坐住?看来她婆婆是真生气,孩子都不给看了。
林苏叶坚持,薛英福也不刁难她,毕竟要给薛明翊面子呢。
他就带着林苏叶过去和老师们说一声。
大杨湾小学规模大老师多,不像别的大队小学一个老师教两三个年级所有的课程,而是有一到六年级,老师也分科。
一二年级共用一组老师,有语文、数学以及美术音乐和体育老师,一共四位。
大部分老师都挺乐意的,还夸林苏叶支持教育事业。
就语文老师胡桂珠不乐意,她瞥了林苏叶一眼,皱眉,“校长,这不合规矩吧,哪有上课家长在教室的道理呢?”
薛英福:“没事,这是薛远征和薛磅礴的妈妈,她怕俩孩子逃学呢。”
胡桂珠撇嘴,对林苏叶道:“孩子不爱学习千万别强求,什么人什么命,他不喜欢你逼他读一点用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他能听你的?“她扭头对数学男老师寻找认同:“张老师,你说是吧?”
张老师却不掺和,他对胡桂珠有些忌惮,这女人仗着有点手段,往年可没少贴别的老师大字报、举报人家,学校有俩老师就是被她给搞走的,一个被斗一个被抓。
得罪她没好处。
林苏叶感觉她说话有点刺耳,那句什么人什么命正中林苏叶的心病,可她就是要让孩子们逆天改命的,那就得反着来。
她自小对老师尊重,如今更不敢得罪老师,笑道:“胡老师,给您添麻烦。是这样的,孩子爹在部队常年不回家,爷爷去年没了,这家里没个男人管教,俩孩子有些调皮。”
胡桂珠当然知道大军小岭的爹是薛明翊,是团长,她就是故意刁难一下,让林苏叶知道自己说话好使,要感激记着这份情儿。
她立刻笑得很热情,“嫂子,行啦,你跟我来吧。”
林苏叶一进教室就引起了孩子们的围观,实在是她和莎莎母女俩太打眼了。
乡下妇女一般都皮肤粗糙,身材走形,可她白里透红,水嫩白净,身材还非常窈窕,女儿更是粉团一般娇滴滴的,瞅着特别好看。
小孩子也喜欢看漂亮的人。
“哇,这是薛远征和薛磅礴的娘和妹妹,她们好好看啊!”
“像薛远征,不像薛磅礴,薛磅礴是捡来的吧。”
“对呀,薛磅礴那么黑。”
小岭比他们是白净的,但是和大军、莎莎一比那自然黑不少。
他听得很郁闷。
亲妈啊,这招儿也太狠了吧,真来盯着啊!
他屁股疼得厉害,不怎么敢坐,只是见大军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跟屁股无事发生一样,他也咬咬牙坐下。
不就抽了几下么,有啥了不起的,人家革命战士被坐老虎凳、灌辣椒水都能忍着呢。
他也一屁股坐下,疼得龇牙咧嘴,惹得旁边同学们直笑。
他们都以为他故意出洋相呢,谁也不知道他和大军挨打,兄弟俩已经相约封口,谁都不提。


第一节 语文课,林苏叶和女儿坐在最后排,女儿看不见黑板,林苏叶就把她抱在怀里。
莎莎非常乖巧,听得很认真。
不过林苏叶很快也发现问题,小岭说得没错,胡桂珠上课跟和尚念经差不多,嗡嗡嗡地真的很好睡。
莎莎一会儿就在林苏叶怀里睡得香甜。
林苏叶:“…………”
她努力听讲,顺便打量自己俩儿子,大军一直坐在笔挺,动也不怎么动,看起来听得很认真。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大军虽然坐得端正,思想早就神游太虚。
小岭坐在那里一开始还努力板着自己,半分钟以后就开始晃,左摇右晃,晃头晃脑,前后晃动,最后恨不得趴下睡一觉,只是脑袋刚要耷拉到胳膊上就想起亲妈在后面,吓得一个激灵又猛得坐直了身体。
难受得他呀,真是没招没招的。
胡桂珠不只是讲课没意思,她还喜欢恐吓、打击、侮辱小孩子,上课的时候总能找到一个学生的缺点嘲笑一番,小孩子们都不爱上她的课。
她也不管他们听不听,自己糊弄着讲完,又说了句“你们呀,反正读书也没啥用,随便看看吧”,她就下来和林苏叶聊天。
林苏叶觉得嘲笑小孩子不大好,不过自己俩孩子在班上,她也不敢轻易得罪老师,有意见等熟络以后慢慢提。
胡桂珠看林苏叶拿了一个封窗纸裁剪线装的本子,自己画了田字格,也在那里写字呢。
可惜写字像描花样子,笔顺不对,字也写错,啧啧,三个孩子的妈来上学,真是笑掉人大牙。
胡桂珠:“远征妈,你可真好福气,有男人养着不用下地挣工分,一般人哪有这个闲工夫呀。你就说我吧,我这一天天……”
她开启了和尚念经模式抱怨自己工作多辛苦,皮孩子们多难管。
林苏叶听得尴尬,却不轻易发表意见。
胡桂珠看林苏叶不附和自己说长论短,说得没意思,“你是不是连拼音都不会呀?”
林苏叶忙点头:“胡老师,我都不会呢,我没上过学。”
她满眼写着想学。
胡桂珠对上林苏叶热切的眼神,感觉受到了尊重,越发想卖弄自己的学识,开始给林苏叶讲。
林苏叶为了改变未来命运,为了自己的孩子好,别说给胡桂珠说好话,就给钱她也乐意。
很快她就听到完整的拼音字母,什么“abcd”之类的,还知道点横撇捺之类的笔划,这些都是有规矩的。
林苏叶听得欢喜,按照老师的意思,学会拼音和笔划,以后就能买本字典自学。
首先她得从拼音和笔划学起,她不是什么天才,这两样也得学一阵子。
一连两节语文课,林苏叶学基本的拼音,她学起来还是有些吃力的,毕竟没接触过,但是因为满心欢喜,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她学得非常认真。
其他同学见到也过来卖弄,林苏叶趁机学一学。
莎莎醒了也跟着学,速度比林苏叶快,很快就会背诵“abcd……”字母表,半点没有不会说话的样子。
林苏叶:“莎莎,说吃饭。”
莎莎:“饭饭。”
大课间的时候孩子们都出去做游戏,若是从前大军会找个安静地方看小人书,小岭则领着一帮子小萝卜头去找高年级玩攻城打仗游戏。
这会儿么亲妈冷飕飕的眼神如影随形,让他干啥都不得劲。
林苏叶把他叫到跟前问上课听了些什么。
这可把小岭难住了,胡老师嗡嗡的讲了啥,他也不知道呀!
林苏叶冷了脸,“合着你上课从来不听讲啊?”
小岭:“不只是我,你问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