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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元珩:“奶,我正想去看他们,至于他们来不来还是看他们自己的意思?”
顾老太太:“他们糊涂,我可不糊涂。当初他们要是留在首都别去老家那里,能被整得那么狠吗?你看我留在这里,你妈和你二婶,都没遭罪。”
顾元珩:“奶,情况不一样。”
苏菲是因为海外关系,她亲哥和姐还在国外,一度被打成间谍。
顾老太太有道:“孟昭考的省大,省大哪里能跟首都的大学比。别想糊弄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太,我都打听好了的,不管你报哪里,高等大学都有优选录取的资格,北大清大可以优先省大录取他,是这样吧?”
顾元珩笑起来,“奶奶,是这样。您了解的没错。不过小叔学外语和翻译,其实在省大还是北大是一样的。”
国内顶尖的语言学家、翻译家也就那么几个,顾兴章夫妻俩在自己领域内也是顶尖的,顾孟昭在哪里学都一样。
顾老太太却固执得很,“以后你就是咱们老顾家的当家人,你得学会为他们的前途考量,也得让他们听你的。”
顾元珩心里不以为然,面上却越发乖顺,听老太太的话,哄得她开开心心的。
又聊了一会儿,顾老太太就准备吃饭,
顾元珩年轻人和老太太胃口不一样,早饭就不陪她吃,带着顾元祯先走了。
出了院门,顾元祯笑道:“哥,你要去阳城,带我一起呗。”
顾元珩:“你最近都不去上学?”
顾元祯:“上学有什么用?我不想上学。”
顾元珩指了指前面,“你看到了什么?”
顾元祯放眼望去,冬日的阳光并不暖和,但是依然明亮,照着两边的青砖灰墙,斑驳的红漆木门,还有墙外被霜冻褪光叶子的柳树,尽头就是南北道路,远处还是连绵不尽的房屋,全都斑驳破旧。
他道:“有什么特别的吗?”
顾元珩:“你只能在家门口这几条街上混,哪怕你再大一点,也只能在这巴掌大的地方混。像你这样想法的混子很多,他们都想靠着逞勇斗狠混点名堂,每天在这首都城里起起落落,不是被公安严打枪毙了就是自己斗殴残疾、死掉。你如果想走这样的路,结局是很明显的。”
顾元祯眉头拧起来。
顾元珩:“我以前也觉得读书没什么用,反正只要我能打,天南海北任我闯。自从去过北边认识那些毛子,和他们做生意,我有了新的想法。”
顾元祯:“什么想法?”
顾元珩:“我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和他们做生意?一家生计,需要采买交换,一城生计,一国生计,皆是如此。我相信,我们国家也不会一直游离在世界之外,因为我们地大物博,人口众多,我们自己闭关锁国不行,国外势力要想长期孤立封闭我们也不行。我们需要世界,世界同样需要我们!”
所以他报考了北大的商贸专业,他以后要进商贸部,他要去和那些外国人做生意。
顾家百年前就是做生意起家的,只为一家之利,自然遭人觊觎眼红。
而为国家谋福祉,便有举国支持。
顾元祯仰头看着堂哥,总觉得他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他约莫明白了,堂哥这是有理想,不对,不是理想,是正在想要实现的一些想法。
顾元祯低头想了想自己的理想,他想当杜月笙那样的大亨。
可现在是和平年代,他的理想是不是无法实现了?
顾元珩垂眼看他,“想跟我去阳城就收拾一下,等你回来再考虑要不要好好学习。”
顾元祯高兴起来,“我这就去收拾。”
自从恢复高考以来,不管是能高考的还是不能高考的知青都想尽办法回城。
当年热血沸腾地喊出“扎根农村一辈子的口号”在他们自己看来就是一个笑话,头脑发热的胡言乱语。
谁会愿意趴在那黄土地上,汗珠子摔八瓣儿,年头忙到年尾,累死累活还吃不饱?
农村人都盼望着往城里跑,吃商品粮,城里人怎么会想去下乡?
读书、高考是他们脱离困境的一大出路,有点学习天赋的都会拼,而没有读书天分的也不想认命。
这些年轻气盛的知青,十几岁到三十岁不等,纷纷绞尽脑汁要回城。
这无疑给城市一下子增加了巨大的负担,不只是口粮储备问题,还有社会治安隐患。
每个城市都游荡着成千上万甚至数万的无业游民,等以后政策放开只怕还要更多,这些人的就业问题不解决,那社会治安就会越来越坏。
阳城的冬天已经流露出一点苗头。
不管是区公安局还是各公安分局、派出所的公安人员全部加班巡逻办案,可各地盗窃、抢劫等案件还是时有发生,尤其临近年底,压力越发大。
在这样的情况下,薛明春被从县公安局抽调到区公安局上班,负责指定区域的巡逻、治安等工作。
这样她就有时间送林苏叶上夜校。
每天晚上林苏叶上夜校,小姑就送她们过去,等放学的时候她再去接,这期间还能加班巡逻。
不过周六是下午上课,林苏叶不用她接送。
周六下午是答疑作业以及综合课时间,综合课是分类的,政治都要学,另外分文理,一个教室上历史地理,一个教室上简单的物理化学,同学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听课内容,这是为以后进修高中课程打基础。
林苏叶喜欢美术,自然就选文科,历史她听顾孟昭和大军说过不少,地理听得少一些。
她很喜欢上这种综合课。
今日周六下午有地理课,校办主任说请了一位专业老师来讲地理知识。
上课铃响了,林苏叶拿出笔记本,抬头就见一个青年走进来。青年个子瘦高,头发略长,脸上还生着胡茬,看不出实际年龄,眼睛很亮,整个人有一种独特的忧郁气质。这种气质在很多艺术家身上都有体现,他们和其他人仿佛是有壁垒的,独具一格。
“同学们好,我叫黄显宁,是省美院的老师。”他声音也比较独特,有点沙哑的烟嗓,却丧丧的没什么活力。
林苏叶仔细瞅了瞅,这人她见过啊,高考那天在外面写生的。
不过当时她就顾得看画了,没仔细看人,现在一看,还真是带着画家气质。
黄显宁说完就直接开始讲课,他捏着粉笔一口气在黑板上画了一副国家地图,分别把省份名称标上。
他的字也有个人独特的气质,有点花体,只是过于飘逸,显得飘浮无根。
林苏叶画不出地图,但是她有带地图啊。
薛明翊送给她的。
她就照图临摹下来,然后把老师讲的笔记记在上面。
讲了五十分钟,黄显宁让大家自己整理笔记,有问题可以提问。
林苏叶趁机问了几个问题,完善笔记。
下课的时候林苏叶看黄显宁在擦黑板,就主动问道:“黄老师,我能不能跟您请教几个画画的问题?”
黄显宁回头看了她一眼,“跟我?”
林苏叶点点头,“对呀,您画得非常好,我画衣服的褶皱,还有明暗那些问题,总有点力不从心,不知道怎么有条理地画完美。”
黄显宁停下擦黑板的动作,“画画没有完美的,只需要适当地表达就好。”
林苏叶:“黄老师不好意思,是这样,我的基本功有点问题,因为是自学的。”
黄显宁:“你带作品了吗?”
林苏叶就拿出她画的一副高考现场速写小图,上了一半色,半成品。
黄显宁:“你不需要面面俱到,更不需要每个细节都抓住,只需要表达你最关注的那个视角就可以。”
她画得有点散,可能都想照顾到,就显得没有重点。
至于基本功,在黄显宁看来反而并不重要。
基本功是可以练的,每天坚持练肉体会好起来的,但是一个画者的感情、观察力却是不可多得的。
他建议林苏叶再想想自己想画什么,深挖自己的思想深处,把那个视角投射进自己的画作里。
观众是会感受到那种视角深度的。
林苏叶有所触动,还是请教了他一些基本功的问题,黄显宁也都有问必答。
林苏叶就发现照书练和有老师教真的不一样,照书练总会死板走弯路,有时候好久自己才会恍然大悟,有老师教就能直击问题,她一下子就明白。
“谢谢黄老师!耽误您时间了。”
黄显宁:“没什么,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林苏叶跟他再见,然后和刘凤梅、李兰秀先走了。
黄显宁望着她的背影,有点发怔,他在美院周围都是真空的,大家都躲着他。在他身边从来没有这样干净单纯的眼神,那样热忱纯净,没有试探、审视、轻蔑,也没有算计,就是纯粹地想要学习。
他之所以来省大夜校教地理,是被黄伟逼着来的。
原本学校让黄伟来,黄伟却觉得教一帮子文盲没意思,就让他过来,补贴却是被黄伟拿走的。
不过黄显宁也不介意,能够离开黄伟他们获得片刻的安宁,他觉得也挺好。
他离开省大不想回美院,就沿着路边踢着一块石子随意地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听见有个妇女大喊:“小偷,快拦住他!”
黄显宁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一个男人攒着一个包往自己这边狂奔而来,后面有俩妇女在追。
他来不及多想,举起自己的书包就朝那个男人拦过去。
男人恶狠狠地吼他:“不想死滚开!”
黄显宁虽然有点怕,却没有躲,而是轮着书包砸他,拖延他的速度。
男人被挡住,气不打一处来,一拳就把黄显宁打倒在地。
黄显宁一下子抱住他的腿。
这时候刘凤梅和李兰秀终于冲过来,刘凤梅轮着书包砸那个男人,李兰秀也砸,很快有路人也过来帮忙一起把男人摁在地上。
李兰秀跟黄显宁道谢,这才认出来,“呀,这不是黄老师嘛?谢谢你啊。”
黄显宁被打了一拳,脸上淤青有点严重,他却没当回事,也不让她们管,就顾自先走了。
有热心路人把那男人合力押送派出所,做了笔录。
刘凤梅和李兰秀赶紧跑去和林苏叶会合。
林苏叶跑不动,所以追小偷的时候她就留在原地看车子。
林苏叶关切道:“追上了?”
离开省大的时候刘凤梅说想去找卖菜的农民订只不怎么下蛋的母鸡,养几天冬至节杀了吃肉,还想跟农民换点粉条啥的。
到了地方,她刚掏出包钱的布包就被个男人抢了。
刘凤梅:“给我这顿追!累死老娘了!”
林苏叶知道钱拿回来,笑道:“也是你俩能跑,给我自己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李兰秀:“苏叶,你比钱重要,你遇到这事儿可别追。今儿亏得黄老师帮我们拦了一下,黄老师还被打了一拳呢。”
林苏叶:“黄老师?没事吧?”
李兰秀:“没事,他可能有事先走了。”
林苏叶:“那回头咱得谢谢人家。”
三人买了东西回家。
林苏叶刚到家门口,就见小姑嘴里叼着个大馒头骑着车出来。
林苏叶:“明春!”
小姑把馒头拿下来,“嫂子,你回来啦,我去火车站巡逻,那里小偷特别多。”
林苏叶:“明春乖啊,你好好吃饭。”
这一天天的比正儿八经的区公安还忙呢。
小姑几口就把大馒头吃掉了,“嫂子,吃掉啦!”
林苏叶:“…………”
我一顿饭的,你几口干掉了?大冷天的,馒头不干不噎得慌吗?
小姑抬手摸摸林苏叶的头,“嫂子,我去巡逻啦。”
她骑车嗖就跑了。
林苏叶:“…………”
小岭绝对是随根儿的!
第133章 请梁老帮忙
林苏叶回家,就发现莎莎正在那里一边听收音机一边写东西,大军则一边看棋谱一边自己摆棋,薛老婆子正跟小岭嘀咕好像在安慰他什么。
林苏叶:“哟,今儿家里这么安静,真稀奇呀。”
小岭:“妈,你咋没同情心呢?我这一天心里有多难过,你知道吗?”
林苏叶:“你还会难过?吃块冰糖啊。”
小岭为了吃糖整天忽悠林苏叶,吃块糖甜甜嘴,咋俩的关系也更美。
薛老婆子:“你可有个亲妈的样子吧,孩子真挺难受的。”
林苏叶洗手准备吃饭,“吃饭了,顺便说说哪里长毛痒痒了?”
小岭:“妈,你再这样,我不和你好了。”
大军和莎莎过去吃饭。
莎莎坐在林苏叶旁边,笑嘻嘻道:“妈妈,哥写的信又没回音儿,他觉得人家不把他当回事儿,正烦闷呢。”
林苏叶好奇道:“你还给人家供电局领导写信呢?”
薛老婆子也拉着小岭过来吃饭。
薛老婆子:“那是,我大孙子做事有始有终的,从不半途而废。”
林苏叶看大军:“你没给他出个主意?”
大军:“我让他放弃,他不听。”
大军给他分析过,单靠他这么写信,哪怕写出花儿来也不会成功的。他只是一个小孩子,没有什么影响力,人家压根儿不当回事儿。
小岭就把奶奶、大军、妈妈、莎莎以及小武等人加上薛家屯所有人的名字都写上,这叫联名上书,结果还是没用。
再后来大军就和顾爸商量,顾爸倒是支持,说可以找人帮忙问问,看看是有什么困难不给薛家屯通电,得什么条件才给通。
这一打听,就说薛家屯规格不够,就城关公社都还没全部通电呢,你一个小村子咋可能通电?
至于什么时候通电,那就等着吧。
小岭就不服气,本来是为了给薛家屯通电,最后就是不服气。
他绞尽脑汁写了好几封信,还跟大军、顾爸请教,从个方面来阐述应该给城关公社通电。
这不还没着落呢,他就挺难受的。
他叹了口气,“这人啊,真是难做。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啊!”
林苏叶:“…………”
真太阳打西边出来,薛云岭居然还会这样低沉失落?太不可思议了。
小岭:“我大哥孤身一人去了北边,走的时候连个践行的人都没,我也没能送送他,哎……”
林苏叶:“薛云岭!”
只是暂时分别又不是不能见面。
薛老婆子:“咋滴,还不许人家难受啦?吃饭吧。”
秦建民之前来吃过饺子,后来去首都就没再跟他们道别。
他是个不喜欢当面离别的人,觉得说一声自己走了就行,非要送行就有点难受。
或者说他们那些人都这样,不喜欢给人送别,也不喜欢被人送别。
大家都习惯了,可小岭却不是个滋味儿。
他觉得大哥要去首都工作,他就算不能同行,那送个别是可以的吧?
本来也没啥,主要是写信通电这事儿一直不成功,他就很闹心,自信心受挫、积极性受到很严重地打压。
小小的胸膛里就有火气!
就想找个什么撒撒火儿!
大军却用眼神警告他,你想找人撒火儿不该惹亲妈,挨打不如让奶给刮痧呢。
在小岭长叹了八声以后,林苏叶忍无可忍,让他去罚站,别吃了。
真是好日子过舒坦,没事也找事儿。
吃完饭,林苏叶带莎莎一起听收音机看书,看看莎莎写的故事。
莎莎现在隔三差五去育红班找严校长,帮小朋友们讲故事。
严校长虽然严肃,不让人打扮得漂亮,却很喜欢聪明、乖巧、爱学习的孩子,非常欢迎她过去讲故事,每次还送她糖或者点心。
莎莎受到了鼓励,就更加热爱听故事、读故事、编故事,她不断地从图书馆借童书看,同时还热衷给金花奶奶、小木偶等栏目寄信投稿。
她的故事总是字少图多,而且她画画技能没有点亮,画得着实不算好,儿童稚嫩的画风,歪七扭八等,这些都无所谓,反正金花奶奶能看懂。
不过这一次她编的是新故事,爱跳舞的小姑娘,小姑娘很想要一双舞鞋,为了这双舞鞋她非常辛苦地干活儿,也非常努力地学习。
她非常偏爱这个小女孩子,因为自己画得不好看,所以让林苏叶帮忙画脸。
她故事的结尾是小姑娘穿着漂亮的裙子和崭新的舞鞋,旋转在舞台中央,优美的舞姿征服了所有人。
最后那个画面,林苏叶不但要帮她画小女孩子的脸,还得画裙子。
林苏叶原本就是陪闺女玩儿的,随便画画,结果莎莎自己不会画,对别人却很会提要求。
“妈妈,这个裙摆再大点。”
“妈妈,这个裙子不能太高,是个V领,露出好看的脖子。”
“妈妈,裙子上有垂下来的小飘飘的那个……啊,小穗穗……”
于是在莎莎的要求下,林苏叶画了一件非常漂亮的舞裙。
莎莎直接看呆了,“哇,好美,我好想有条这样的舞裙!”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裙子!
莎莎的眼睛都亮了,恨不得变成这个小女孩,穿上这样漂亮的裙子。
“妈妈,你再画,再画一个她领奖的。”莎莎激动得很。
林苏叶:“莎莎可以自己画啊。”
莎莎:“嗯嗯,我画别的,妈妈画主人公。”
这边林苏叶和女儿画插图,那边薛老婆子和小岭密谋。
大军自己和自己下棋,无敌最是寂寞。
薛老婆子:“乖孙,不用犯愁,奶有办法。”
小岭:“奶,什么办法?”
薛老婆子:“那个老梁他以前好像是省委机关干部,现在退休,他肯定认识供电局负责批文件的干部。咱先问问他的意见,然后让他给介绍个人,咱上门去提要求!”
写信不管,那上门你得给个话儿吧。
小岭觉得不错。
第二天星期天不用上学。
一早吃过饭薛老婆子就跟林苏叶道:“晌午你们吃食堂吧,我们有事儿不回家。”
林苏叶:“你们干什么去?”
要是他们出去野,她宁愿带莎莎去图书馆,可不能让闺女跟儿子学野了。
薛老婆子:“那能什么都告诉你吗?我们也是有事业的人!”
她里面穿上林苏叶给做的对襟盘扣褂子,外面套上大衣,脚上是顾孟昭送的皮棉鞋,头发还是烫过的几道弯儿,刘海都往右边三七分着呢,耳朵上还戴着银坠子。
整一个时髦老太太。
她挎上菜篮子,带着大军小岭出门。
大军是抗拒的,但是为了不让小岭说他总想散伙儿,只能勉为其难跟着去。
小岭:“咱骑自行车去吧。”
大军:“奶不会,你能带?”
他俩虽然会骑车,但是只能掏大梁底或者骑大梁,根本不能正常带人。
小岭:“奶,你快学学骑自行车吧,要不干啥都拖后腿。”
薛老婆子:“……”
我一把年纪被孙子赶着又是识字读书,又是查字典写字的,还得操心老家通电,这出个门儿还得学自行车。
看来自行车是时候学起来了。
她领着大军小岭坐公交车去了省委大院儿。
梁剑云之前邀请她和顾妈去省委大院儿那边退休干部活动中心玩儿,说有下棋的、读书的、打球的、跳舞的,都是些55-65之间的老同志,大家同龄人也好交流。
之前薛老婆子就当他客气一下并不想去。
他虽然退休,但是听顾爸说还担着一些职务,每天也闲不下来,不是为教育事业出力就是搞文化宣传,忙得很。
不过这会儿为了大孙子,薛老婆子决定主动去瞧瞧情况。
老年活动中心是个院子,里面有五间屋子,带着前后院儿,瞅着倒是挺气派的。
她让大军小岭先在外面打会儿弹弓,她进去侦查一下,半个小时再出来会合。
有人看到薛老婆子过来,立刻上前热情地打招呼,“哎呀,来啦,有日子不见你呢。”
老太太虽然上了年纪,但是皮肤白皙气质温婉,也是个相当美的老太太,加之衣着时髦,竟是看不出身份,很多人都猜测她是哪个单位刚退休的。
大家分明都不认识她,但是总有人会搭讪,就当见过认识却没常聊,趁机认识一下。
薛老婆子一开始还有点忐忑呢,自己也不是退休干部,这么应承是不是不大好?
可他们一个个都很热络地和她打招呼,一副和她很熟的样子,她也不好每一个都澄清自己第一次来不认识他们。
很快薛老婆子就和几个老同志打成一片,聊得火热。
人家问她哪个部门退下来的,她就笑,装傻不说,人家再问哪个单位,她还是笑,不说话。
别人都觉得这老太太厉害啊,深不可测啊,不说部门、单位,八成是保密单位的?
聊了一会儿,薛老婆子就问:“咋不见老梁同志呢?”
老梁?
众人一愣,哪个老梁?
哦,梁老啊,他们回过神来。
哟!这是梁老的朋友?怪不得这样高深莫测呢,原来如此啊。
梁剑云虽然看着随和,可这些同机关一起工作过的人却知道他的性子,如果不是关系到位是断然不会这样很随意地打听“老梁怎么没来”。
反正他们来这里这么久,可不见梁老来玩儿过,视察关怀退休职工不算。
有人就鼓捣她,“同志,你要是有急事,可以给他打个电话。”
打电话?
薛老婆子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在宏城看着苏云兮电话骂婆婆的画面,打电话不保密,会被人家听见的,有话还是当面说好。
她就状若无意地打听:“还是别打电话了,不知道他在家不呀。”
对方看她这派头,立刻就脑补老太太这是工作时候电话打太多,打腻歪了,不想碰电话啊。
哎呀,没退休时候指定是个不小的干部!
还有人道:“今儿周日梁老不出门,肯定在家呢。”
薛老婆子就先走了。
大军在外面看书,小岭嘣嘣地无意识地拉着弹弓。
看到奶奶出来,小岭立刻跑过去,“奶,怎么样?”
薛老婆子:“他在家呢,咱去他家找。”
小岭:“那咱一开始干嘛不直接去他家啊。”
薛老婆子:“咱不知道他在不在家,直接去找扑个空,怪尴尬的。”
她就让小岭去打探一下梁家在哪里。
一说梁剑云家,对方看他们的眼神还有点……敬畏呢,哎呦喂,直呼其名,也挺厉害的,要么就关系很近。
虽然梁剑云一直说不要太客气,都要互相称呼同志、姓名,可一起共事的还真没人会直接称呼梁剑云这个名字。
知道梁剑云在家就好,薛老婆子就带着俩大孙子过去。
他都去过自己家,自己来一趟他家也没啥。
梁剑云正在家里写书法,他年轻时候喜欢书法,但是没有钱拜师,后来虽然有钱却又没有时间,这会儿退休了有钱有闲就可以学一学。
可惜啊,精力又不济了,只能当个爱好陶冶一下情操。
他听保姆说有位军区来的老太太带着俩男孩子来找,第一反应就是顾家的亲家母薛老婆子,她咋来了?
虽然他邀请过薛老婆子和顾妈,不过以他的了解顾妈来之前肯定会给一个电话。
而且这会儿顾妈还被关在大院儿里阅卷呢。
他虽然心里有疑虑,却没有半点迟疑,亲自迎出去,笑道:“大妹子,欢迎欢迎呀。”
薛老婆子原本还有点忐忑呢,为了大孙子真是豁出去,脸也不要了。
她脑子里转过好些个念头,要是人家冷淡或者不爱帮忙,那他们就赶紧告辞,不能丢人。
正胡思乱想呢,就见穿着家常衣服的梁剑云大步走出来,一边走一边热情地欢迎他们。
大军小岭主动问好,“梁爷爷好。”
梁剑云稀罕地摸摸俩孩子的头,笑道:“好,你们也好啊。大妹子,外面走,快进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