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阿娘真的不记得了哦。”只可惜,经验丰富的陆芸花任由他像个小猫咪一样蹭来蹭去,依旧神色不动、严防死守。
“哎。”
榕洋小小声叹了口气,瞥了一眼还在卖力撒娇的兄弟们一眼,又看看明显乐在其中就是在故意逗小孩的阿姐,小脸上表情淡淡地背过身去,和旁边表情有些无奈的阿耿对视一眼,想说的话尽在眼神之间:看来这样的表演今天是没完没了了。
毕竟两个笨笨的兄弟明显已经被勾住了,就像是追着食物跑来跑去的虎崽,总是以为还有机会,自己只要再努力一会儿阿娘就会把食物给它,但实际上……阿娘手里的香喷喷的食物只是个幌子啊!
果真如他们所料,陆芸花越是表现出犹豫或者回忆的样子,原本已经有些气馁的云晏和长生就会再次像是来了劲一样凑过去,再一次撒娇卖乖,绞尽脑汁地想从阿娘这里得到答案。
到后面已经不是为了答案了,单纯就是想“战胜”阿娘。
榕洋第不知道多少次从三人面前路过,坐在书房里才再次叹了口气对阿耿小声道:“阿兄,我好像学会了什么呢……”
“嗯?”
阿耿茫然,看着自家弟弟坐在那里眼神若有所思,目光逐渐变得诧异:学会了什么……是学会了逗兄弟们玩还是学会了和阿娘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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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在欢笑中降临,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云晏和长生也没有从陆芸花这里得到“礼物是什么”的答案,只得忍痛怒吃两大碗面,撑得肚子饱饱还想再来一碗,但在陆芸花的微笑中,两个孩子还是识相放下筷子,结束了战斗。
最惨的是白天学习的时候他们两个都不算很专心,晚上面对卓仪考核的时候就有些磕磕巴巴,虽说都答上来了,却远比往日回答质量差得多。
这次不用陆芸花或是哪个家长说什么,他们自己讲着讲着就慢慢低下头去,显然已经认识到了错误。
所以到最后卓仪也没说什么,只语气淡淡对两个孩子道:“明日把今日的补上。”
“是。”云晏和长生焉巴巴低着头,低声回答。
课业考察完以后便是玩耍时间,平时在这时间段家里都是他们两个嬉笑打闹的声音,今天却都和缺了水的小花一样没什么劲头,倒是叫陆芸花愧疚起来,觉得他们今天没好好学习也有自己的错误,很想过去安慰,却被卓仪不动声色拦住了。
“不用去。”卓仪轻轻拉住陆芸花,低声道:“这也是‘考验’,若往后独自在外生活,连诱惑都拒绝不了怎么行?再说……很多事情都只看结果,他们没有做好就是没有做好,不需什么借口。”
陆芸花语塞,这话真如当头棒喝叫她一下清醒过来。
陆芸花在县城遇上的好人很多,却也知晓这个世界不是没有坏人,甚至整体来说比她从前的世界严酷的多,过分慈爱的教育对孩子们而言并不是好事。
“好……”陆芸花感觉很愧疚,因为确实是她逗孩子过了头,但卓仪讲明了利害,她便也没有上前安慰,只是让他们自己想明白,要是遇上问题再前去开解。
所以在晚上的聊天时间,陆芸花都会不动声色地时不时注意一下两个孩子在干什么,却见他们在阿耿和榕洋的安慰和鼓励中逐渐恢复平常活泼的模样,后来云晏和长生不知道说了什么,兄弟两个躺在木榻上玩闹,那闹腾劲马上让陆芸花放下了心。
陆芸花小小地笑出声,凑到卓仪跟前轻声道:“你看,应该没事了。”
“嗯。”卓仪轻轻颔首,把她的手指攥在手心温声道:“那三个孩子们跟着我经历了很多,比同龄孩子成熟得多,还有一个看起来比较柔弱的榕洋……也你们卧床之时维持着这个家,芸花,他们比你想象的更坚强。”
陆芸花手指稍微蜷缩了一下,她垂下眼,知道了卓仪的意思。
她知道大多时候自己都是一个有些“过分宽容和溺爱”孩子的母亲,孩子们现在小还好,要是这样长大了……以后可怎么办?要是总是用从前世界的习惯、像呵护一朵花一样的态度去呵护孩子,对他们的成长而言并不是好事……外面的世界没有那么温柔,不存在让孩子“晚熟”的土壤。
现代社会二十多岁自称“孩子”大有人在,这个时代十五六岁养家糊口才是正常。
“……我知道了。”陆芸花沉沉叹了口气,孩子们已经走出了童年不幸带来的阴影,该严格要求也该要求起来了,早慧早熟也是一种天分,没必要强求每一个孩子都要过得“无忧无虑”,若是合适早一点培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卓仪又亲昵地捏了捏她的手指:“天气暖和起来,冬日里轻松的课程他们很快就能做完,这么看其余课业也该重新安排一下……到时候应该比现在忙得多。”
“这些你看着安排。”陆芸花挣开卓仪握着自己的手指,报复般戳了戳他虎口处的厚茧:“到时候云晏要是到我这里哭诉……我就说我帮不了他,要怪就怪你这个阿爹吧。”
事实上真要是有人来哭诉那肯定只有云晏,长生现在虽然和云晏学着变得“熊”了一点,但单单从课业上来说真的没得说,给多少做多少,像是今天这样没完成好的时候更是少有。
在木榻上和长生偷偷摸摸商量着什么的云晏还不知道,今天就是他最后一天“好日子”了。
他对长生小声道:“我去拿灯,你去取油……算了算了还是换过来,你去拿灯,我去拿油,……的灯熄了我们就开始,知道吗?”
这个“阿爹阿娘”说的含含糊糊,深怕说出来叫他们听见似的。
“明白!”长生严肃点头,还没消下去的圆鼓鼓小肚子因为坐姿把衣服撑成了两层,配着脸上表情,实在有些过分可爱。
“千万小心!”云晏说完维持了一会儿严肃的表情,后来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捏了捏长生的肚子肉,略带惊奇:“长生最近没有练武吗?”
“阿兄低头。”长生年纪虽小,却一下明白云晏这是在嘲笑自己胖,只沉默一下,伸手指着云晏的肚子道:“阿兄难道早晨练武时候都在玩吗?”
“……长生!”云晏下意识低头就看见自己和长生的同款小肚子,恼羞成怒地扑过去,一下把长生扑倒在木榻上,刚刚建立好的秘密小联盟差点因此覆灭。
险些被砸到的榕洋不得不拉着阿耿换了个位置,看着已经乱了的五子棋棋盘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叹了口气:“哎……”
“竟比往日还闹腾些。”阿耿也终于受不了了,扶额无奈道:“早知道不安慰他们了。”
“就算我们不安慰……他们两也会很快自己恢复过来吧。”榕洋又叹了口气,和阿耿交换了一个专属于难兄难弟的惺惺相惜的眼神。
有一个不安静的兄弟已经很痛苦了,有两个……
长生!变回从前那个乖巧的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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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芸花回到房间,坐在梳妆台前将发间钗子取下,虽说只有少少几个,却也感觉取下后头皮松快不少,正要伸手把发髻也拆了,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身后的卓仪伸手拦住。
“等等。”卓仪道。
陆芸花看不见他的表情,被这么一叫还以为自己头发里面有什么东西,眼角余光看见他推开去柜子那边找着什么,一时间有些茫然,果真老老实实不敢再动,就这样呆呆坐着。
“……阿卓?”陆芸花从镜中看他又站到身后,转身想去看他,想到他刚刚的话还是没有动弹,只又问道:“阿卓,怎么了?我头发里有东西吗?”
明明是昨天才洗过的头发,不会不小心钻进去了什么虫子吧……
陆芸花一脑门问号,还在胡思乱想呢,就感觉卓仪把一个带着些冰凉的东西插在她的发间。
“……簪子?”陆芸花看着镜子里面发间的金色愣住了,下意识伸手去,这一次卓仪没有阻拦,任由她把那支才插进发髻中的簪子取了下来。
“……送给我的?”陆芸花摸着簪子上面细小宝石攒出来的花朵,口中喃喃:“这花……是‘芸花’?”
这是一支漂亮的金簪-——熠熠生辉的柔金色整体,顶端是用金线缠着菱形的红色宝石做成的的花朵,热热闹闹攒成一簇,晃动时候花枝轻颤,似乎真正的芸花在风中摇曳般鲜活,烛火明灭间它流光溢彩,闪烁着美丽动人的光彩。
是“芸花”,陆芸花的“芸花”。
这种在诗书芳草中代表爱情的小花几乎整年开放,热热烈烈、骄傲肆意地一大丛一大丛绽开,就算在无人细心养护的野外也能自己开到深冬才败,代表爱情永不退色、持久恒长。
虽说是代表爱情的花朵,但女子的珠宝首饰很少会做成芸花的样式,这种小花太直白、太有代表性了,况且它虽是平凡的小花,粗糙的材料却怎么也雕刻不出它夺人的光彩,用得起宝石珠玉的贵女嫌它不够风雅含蓄……绕来绕去,竟几乎没有匠人会花心思做以芸花为主体的珠宝首饰。
但陆芸花很喜欢芸花,喜欢它的热烈,喜欢它的含义,喜欢它表达出的心情,喜欢和自己同名的这种小花。
陆芸花出生的时候陆家院子里面种了一丛芸花,十多年下来长得郁郁葱葱,从架子上垂下来的时候像是一朵红宝石形成的云。榕洋出生的时候也余氏和陆阿爹同样也在院子里栽下一棵榕洋树,只是……自陆阿爹病重就再没有人有心情照顾它们,不知怎么的,明明在野外都能长好、生命力极其旺盛的芸花居然后来随着陆阿爹一起枯死了,稚嫩的榕洋树更是如此。
但从前的陆家没有人会提起这件事,从前余氏还沉浸在痛苦中过得浑浑噩噩,后来虽然想明白了,却也再未说过从前家里的花和树。
对余氏来说,记忆里那个和她一起种下它们的人死去了,就算她自己再次种下新的芸花和榕洋树又如何呢,永远不是寄托着心情的那一棵。陆芸花和榕洋大概明白这一点,为了免得余氏伤心,两人也再未说过这件事情,红云一样美丽的芸花和笔挺稚嫩的榕洋树便成了陆家人不会提起的回忆。
“我路过一个地方的时候恰巧知晓有一位有名的工匠大师停留在那处……在外面也不知道带什么回来,你喜欢花,我便去定了一支芸花簪……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陆芸花坐在镜前捏着簪子陷入回忆,卓仪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声音低沉地说着,朦胧的烛光将房间笼上一层轻纱,模糊不清的昏黄光线中,卓仪说话声也似是怕惊扰了这朦胧的柔光般,显得温柔又亲密。
“……谢谢你,阿卓。”陆芸花另外一边手按在他放在自己肩膀的手上,顺势拉住,不是全然的惊喜也不是全然的快乐,酸涩、温暖又宁静的感情混合着回忆的苦涩,让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想拉着他的手,好像所有的心情都会在手指交握之时传递给对方。
陆芸花轻轻靠在卓仪的身上,感觉他的腹部因此紧缩了一下,微微挂上笑意,心情不觉好了少许:“我说要给你礼物,怎么倒是你先给我礼物了?”
“这次的花我也很喜欢,谢谢阿卓,我很开心。”
卓仪感觉她靠在自己腰腹处,略有些不自在,稍微紧张的神色随着陆芸花说出来的话逐渐放松下来,他看得出陆芸花是真的喜欢这个簪子,这让他很高兴。
前面找匠人打造簪子的时候,大师建议他不要做成芸花的样式,说大多女子不喜欢这种样式的簪子,不如换牡丹或者山茶,同样华贵艳丽。但卓仪就是觉得芸花会喜欢,依旧坚持了自己的选择……他送簪子的时候不能说心里没有忐忑,现在芸花喜欢这个簪子真是太好了。
两人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在镜子前依偎了一会儿,都有些沉浸在温柔又平静的气氛之中,半晌陆芸花才坐直身子,她把手从卓仪手中抽出去,将金簪珍惜地收在梳妆盒单独一层,转过身抬头看着卓仪,眼睛中像是闪烁着明亮的星星:“既然你的礼物送完了,这会儿就到我了。”
说罢陆芸花觉得不够神秘,起身带着卓仪坐在床沿上,拉着他的手遮住他自己眼睛,满是笑意地佯装严肃道:“就保持这个动作,眼睛也要闭上,等我说好才能睁开!”
卓仪纵着她,果真用手掩住自己的眼睛,还老老实实闭上眼,很正人君子地没有偷看,瞧着有些说不出的认真。
“……”陆芸花差点笑出声,不知道怎么说……卓仪老老实实保持着这个动作,看起来真的和他的外表特别不搭,莫名有种呆呆的感觉,就很容易叫人生出逗弄他的恶劣心思。
今天逗小孩都过分了,陆芸花马上按下心思忏悔几秒,严肃表情去干正事。
她蹑手蹑脚地将“仓库”打开,把里面包得严严实实的刀拿了出来,卓仪耳朵不自觉动了动,但任由他的耳力再好,也只能听见陆芸花拿出来了什么东西。
卓仪知道那里,是陆芸花平日里放钱的位置……会是什么呢?
他严严实实捂着眼睛,想着这次陆芸花会给他什么礼物,是玉冠、宝石腰带还是什么,不然为什么要从放财物的地方取出来?
陆芸花抱起盒子,好在盒子里面垫着东西,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满足了她想要给卓仪一个惊喜的心情。
她坐在卓仪对面,将自己的手代替他的手捂在眼睛上,确认捂得严严实实后柔声道:“睁开眼睛。”
感觉手心传来眼睫毛划动时候麻麻酥酥的痒意,陆芸花不觉勾起唇角,一点一点、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放开。
将床上打开盖子、躺在布料之中的刀向卓仪推了推,陆芸花看着卓仪眨了眨眼,在注意到床上的刀时眼睛不自觉睁大,露出明显的惊愕之色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好心情一齐涌上心头。
“这就是我的礼物。”陆芸花愉悦地说道:“一把刀,一把足够锋利的刀……刀客怎么能没有一把刀呢?”
“你喜欢吗,阿卓?”
第160章 主动
怎么可能不喜欢。
卓仪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颤动,惊喜、意外、茫然的心情如转动的万花筒一般不停转动,叫他目眩神迷、神思不属。纷乱的思绪就这样吵吵嚷嚷地挤满了他的脑袋,对着这一把曾经他下定决心割舍掉的刀、对着陆芸花,卓仪只感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刀依旧沉默,一直如此……他在大雪中躺在马腹下取暖时刀不曾言语,他将它放在盒子中时它亦不曾言语。
这是他的刀,也是他的道。对于刀客来说,是曾经他身体的一部分,是为了理想和他人无可奈何割舍掉的一部分。
或许卓仪的手握着任何一把刀都能挥出美丽的刀锋,但唯有面前这把刀……承载了师父的愿望和祝福、承载了年少的梦想、承载了无数失意痛苦和自我折磨,同样承载了数不清的胜利快乐和意气风发。
卓仪轻轻垂下眼眸,放在腿上的手指蜷缩成拳。
刀没什么稀奇的,或许材质让它成为一把神兵,但赋予它意义的只是将它握在手中的卓仪。若卓仪不是天下第一,就算这把刀是天下第一锋利的神兵,它在谁的手里都无伤大雅。
“芸花。”卓仪眼睫颤了颤,抬起眼睛看向陆芸花,她不知道这些,只想为他找一把合适的刀,可是就算他在转瞬之间想明白了一切,还是确认般问道:“……你是从哪找来的刀?”
“上次我们和村长爷爷说的油坊建起来啦!”陆芸花有些惊讶,还是先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我说想要要一把刀,这便是陛下的奖励……虽然它看起来连刀柄都没有,实在有些简陋,但我感觉它还挺锋利的,要是需要我们可以去找木匠叔叔给它加一个刀柄。”
“……你喜欢它吗,阿卓?”陆芸花说完忍不住撑着床往卓仪那边靠了靠,乌黑的眼在烛光下似乎洒进了一片莹莹闪烁的星辉,满是期待。
卓仪注视着这片星辉,听着她的问话……却只是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甚至陆芸花都有些疑惑起来是不是自己没送对礼物,没叫卓仪高兴反倒戳中了他的痛处,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他才做出反应。
“哈……”在陆芸花惊讶的注视中,卓仪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身子向后靠了靠,声音宛若叹息,接着又像是放下什么一般轻轻笑了出来。
这样的笑容陆芸花从未在卓仪的脸上看见过,一时间反倒比刚刚他沉默着不说话的时候还要不知所措了。
卓仪笑容渐渐收敛,他放下手,轻轻伸手过去把刀拿起,动作是那样的熟稔,像是重复过千百次一般。
“谢谢你,芸花。”这次轮到卓仪道谢了,他将刀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感受着没有刀柄的部分深深压在手掌之间,但手掌里厚厚的茧子已经习惯了这个感觉,只是稍微有些刺痛。
“我很喜欢。”他再次道谢。
陆芸花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盈盈烛光之中不大清晰,但她似乎看见卓仪深色的眼瞳之中隐隐闪过晶莹之色。若是往常她肯定要调侃几句的,但卓仪刚刚非同一般的表现让她下意识沉默,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在此时,陆芸花心里甚至生出些渴望来,希望真正了解卓仪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希望更了解他。
一时之间房间里又陷入沉默,月亮缓缓升起,蜡烛快要烧到底部,房中光线不知不觉见变得更加昏黄,两人坐在床边,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最终还是卓仪先回过神来,他再次握了握刀柄,还是把它放回盒子后轻轻放在床边的小几上。
陆芸花听到他的动静回过神,眼神还有些迷茫,只呆呆看着卓仪的动作,直到他居然轻轻就这样轻轻贴近-——
温热的鼻息扫在脸上带来一阵痒意,陆芸花又一次愣住了,略有些慌乱地抬起脸去看卓仪。之前的吻是她主动,但当时一切都发生在黑暗之中……这次没有黑暗助长她的勇气,陆芸花像只面对猎食者不知道怎么办反而呆住的小动物,只这样僵在原地抬起头,反倒像是一种默许。
卓仪的眼睫毛很长,陆芸花曾经在他睡着的时候悄悄数过他的睫毛,但从未在他睁开眼的时候离他这样近过。
他的眼神变得深沉,像是聚起了一片暴风,原来投射在湖面上的月影缓缓隐入平静深沉的湖水之中,只有湖面上碎开的光影才看得出它的内里正在涌动着多么激烈的漩涡。
呼吸逐渐相接,朦胧又昏暗的灯火晕出暧昧的气息,陆芸花仰头看着卓仪,心跳失衡的感觉让她眼中画面有些恍惚,后颈上的汗毛似乎因为这危险的氛围悄悄竖起,可她不知道为什么,依旧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玉雕出的神女像……
缓慢靠近似乎是在征得同意,那沉默不语……
终于,陆芸花眼睫剧烈的颤动几下,卓仪就这样侧着头轻轻咬住了她的唇瓣。不再是单纯相贴,陆芸花感觉嘴唇传来些微刺痛,柔软的唇被轻轻啃咬,嘴唇与嘴唇之间相互摩擦,宛若耳鬓厮磨般暧昧。
他咬下去的动作很轻,却似乎抓住猎物的狩猎者,第一件事就是打上属于自己的标记,吻从带着疼痛的轻啄变成抚慰一般的摩擦……唇舌相贴,不住纠缠……激烈地交锋让呼吸逐渐急促,他们就像是一对交颈缠绵的天鹅,相隔的距离反倒像是一种情趣。
不知道多久,陆芸花终于受不了了,她眼中含着潋滟的水波,仿若晚霞之中吹皱的湖光水色。
“哈……”
陆芸花眼睛垂下,她微微侧开脸,任由他纠缠不休的吻紧接着落在唇角,就以这个姿势平复着剧烈的喘息。眼前尽是破碎摇曳的光斑,恍惚又朦胧,她空茫的眼神不觉落在卓仪身后的帐子上,含着柔意般轻笑了一下,笑骂道:“……怎么还咬人,你是什么小狗吗?”
“……嗯。”卓仪顿了一下,惩罚一般又在唇角轻咬一下,含笑回答。
吻不屈不挠地落在唇角,卓仪烫人的呼吸让陆芸花感觉自己的脸颊也被染上了温度,火烧一般的滚烫感觉从脸颊燃烧到了耳朵,或许是卓仪压抑在心中的热烈情感如同火山喷发一般迅速融化了他的理智,陆芸花完全没想到卓仪居然真的回答了一个“是”。
“唔……”脸颊被触碰,亲吻再一次落在嘴唇上,陆芸花被带着扬起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所有的声音便被完全吞噬。
烛光最后一次乍亮,如同绽开了一朵金色的小花,接着缓缓变得暗淡,直到完全熄灭……这根蜡烛烧完了。
房间中黑暗的环境让气氛更加暧昧,陆芸花感觉自己快要窒息,唇舌被带着激烈地纠缠着,呼吸尽数被夺走,窒息一般的感觉让她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染上了混沌而朦胧的色彩……她不自觉挣扎,身前之人察觉到了什么般微微放开,像狩猎者给予猎物的最后一点慈悲,但陆芸花没工夫想那么多,新鲜空气因为卓仪稍稍离开的唇瞬间涌入鼻腔口腔,让她情不自禁地发出剧烈喘息声。
“呼……”汗水湿润的脖颈被滚烫的手掌托着,那种似乎被掌握一般的感觉给人带来强烈的危机感,但陆芸花顾不了那么多了,汗滴从额角缓缓滑落在耳朵,鬓间发丝变得湿润,汗水浸湿的衣裳紧紧箍在身上带来说不出的不适感。
“呼……唔……”陆芸花被带着仰起脖,手不觉撑在卓仪肩膀上,指尖紧紧攥住了他的衣服,像是在拒绝,又像是单纯无法承受。
湿热的呼吸连带着亲吻顺着唇角落在脸颊……耳垂被爱怜地把玩,滚烫的鼻息落在耳朵里,陆芸花只觉半边脸颊都麻木了,耳朵嗡嗡作响,只有血液鼓动的声音无比清晰,像是溺水之时耳朵灌进了水,除了这个声音再也听不到其它……好在没有多久,几乎要肿起来的耳垂终于被放过了,但细密的吻紧接着就落在她扬起的脖颈上。
他们终于紧紧拥抱在一起,陆芸花撑在卓仪肩膀上的手逐渐失了力气,软绵绵地搭在他的肩上,就像是环抱着他。
“啊!”
轻呼出声,天旋地转,陆芸花被带着摔进软乎乎的床榻之间,像是摔进了一片云朵,叫她全身使不上一点力。
她能感觉到卓仪的手还放在颈后,有力的手掌撑着软绵绵的她,带着她仰起头。
火热的亲吻落在颈间,无人碰触过的地方是第一次感受这样的热情,汗水从发间落在枕头上,晕出雨点一般的深痕,陆芸花无法抑制地重重喘息着,感觉湿润的亲吻像是不再满足,就这样往下,牙齿啃咬在锁骨上……
“不、不行……阿卓、阿卓……”陆芸花回过神,她身上使不上力气,只能伸手软软地推在卓仪肩膀上,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但是卓仪听见了,他的动作一下停住,不住起伏的胸膛说明他是怎样的激动。他喘息着,呼吸落在陆芸花已经松散的衣领处露出的锁骨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阿卓……”陆芸花有了些力气,再一次推了推卓仪,她似乎已经和卓仪心意互通,但那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感情发展速度还没有给她足够的信心,好像才刚恋爱拉手,一下就快进到了现在这一步,实在让她有点说不出的茫然。
又说长久以来的单身日子叫她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自觉有些怯懦……太快了……太快了……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呼……”
卓仪就这样沉默地撑在陆芸花身上,等呼吸平复后慢慢抽出了放在她后颈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