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芸花来的路上私底下细细思索了一番,想到之前阿芥教育长生时候的表情……
当时阿芥的表情应该是陆芸花从见他到现在表现得最为明显的,原本总是隐藏在冷淡面孔下的想法也在那时候露出少许,陆芸花还记得他的话“不管是种田、经商还是读书,挣钱有不知道多少种方法……”
那时候阿芥自己或许没有发现,但现在陆芸花回忆起来,他的表情有认真、有追忆、有经历过许多事的沧桑,还有一些被遮盖在这些情绪下的……羡慕。
陆芸花不知道阿芥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和谁有着什么样的“约定”,但在陆芸花看来,就算阿芥身上有一些桎梏,却依旧可以追寻自己希望的生活……起码作为朋友和旁观者,她想要轻轻将这位朋友往他向往的生活推上一把。
“但我觉得这建议不无道理……如今食客们全都要求再开个卤味食摊……”陆芸花说着露出一个非常为难的表情,演技十分逼真,果真叫对面原本想说什么的阿芥瞬间闭上嘴巴,甚至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她忍住笑意,装作没发现的样子继续皱着眉忧愁地看向阿芥,欲言又止好几次才继续道:“阿芥……不如就帮我看看店?”
陆芸花观察着阿芥的表情,在他说话之前继续道:“只用看着就好……不费你什么功夫,等一阵子我找到合适的人选便将你替下来……拜托了!”
另外一边的大河作为旁观者将事情看得清楚,原本也跟着信以为真想要给师父出点主意,后面一看哪是为了开店,明明是为了叫阿芥出去开店,看阿芥那明显动摇的样子……虽然作为朋友应该向他挑明,但对面可是师父……
大河饮下一口冷水,将自己的存在感再次缩小。
陆芸花用许久没有出现过的那种忧愁且柔弱的神情看向阿芥,眼睛里满是祈求,就差露出点点泪光了。
她这会儿一点也没有提阿芥前来是为了“赎罪”之类的话,她只是希望将阿芥往前推上一步,却不想用这样的理由像是胁迫一般硬是要阿芥答应下来……就现在而言,如果阿芥铁了心不答应,陆芸花便也不会再提这件事。
好在阿芥面对朋友的时候也是一个心软的人……对上陆芸花这样的攻势哪还有办法,他淡的五官微微皱在一起,就这样思考了许久许久,陆芸花就这样耐心地等待着,直到看到他冷寂的眼神中出现了那种承担起什么责任的郑重之色。
只见阿芥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点了头,哑声道:“我帮你,找到人就换。”
“嗯嗯!太感谢了阿芥!谢谢你!”陆芸花开心地向阿芥道谢,勾起的唇角许久没有落下。
现在招工可难啦……估计到你真的不想干的时候才会找到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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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飞快,夏天在忙碌和冰冰凉凉的小点心中很快便过了一半。
因为去年冬天没有刻意收藏冰块,硝石这东西又不大好买,卓家的冰点心大多只是绿豆糕、山药糕等物。放在冷溪那边冰镇一番后,滋味足以征服没吃过冰淇淋等物的众人。
仲夏时节到来,原先来自春天的最后一丝凉意已经散去,夏天正式进入最热的时候。
风卷着从地上蒸腾起来的热气,一阵一阵扑在人的脸上身上,伴着白日高高挂起的太阳和一点云彩都没有的湛蓝天空,若是就这样走在外面没有遮蔽的大路上,甚至会生出自己正在被放在热风烤炉里烘烤的错觉。
山林深处却仿佛时间停滞,只要往更里面走一走,便能感觉遮天蔽日般的绿荫将热气挡得严严实实。
凉意随着山风一阵一阵掠过郁郁葱葱的林子,善于躲藏的小动物们于树丛、树冠上匆匆而过,几乎看不见它们的身形,只有晃动的树枝、沙沙作响的灌木显现出它们的痕迹,山林因此显得寂静又吵闹。
当然,山林原住民们的这种“善于躲藏”只相对于人类而言。对于虎崽这样已经有了几分“食物链顶端”影子的猎食者来说,丛林间任何经过的生物都逃不开它的感官。
或许它的捕猎技术相对于强壮的同龄虎称得上拙劣,但先天的优越还是可以让他在这片呼雷精心选择且完全清理过的地盘称王称霸。
此时正值上午,虎崽已经吃完了早饭,对于一只生活极其规律的虎来说,这个时间点准备午饭事宜还为时尚早。于是它专注地将自己的皮毛打理得干干净净后百无聊赖地打了个滚,就这样维持着仰躺着的姿势,露出自己干干净净的肚皮毛毛,呆呆望着眼前已经完全熟悉的天空。
这么长时间下来,它甚至已经记住了几个常躺着的地方上空的树冠形状。
“啊呜——”
虎崽望着望着,感觉热风经过树冠后变得清凉又和缓,就这样缓缓吹在身上,像是一只温柔的手在轻轻抚摸着身上的绒毛。它那像是画了黑色眼线一般的圆眼睛不禁半合起来,在舒适的微风中逐渐半睡半醒……
可猛然间,呼雷严厉的表情突然在它脑海中一闪二过,睡意瞬间消退,虎崽几乎肉眼可见地打了个寒战,迅速翻身坐正。
“嗷呜!”
那毛茸茸的虎脸甚至看出几分紧张之色,虎崽不住地四处张望,等看清周围没有呼雷的影子才长舒一口气。
吓死虎了!
将圆圆脸枕在胖乎乎的大爪爪上,虎崽再次趴下。
虽然呼雷说过应该在下午气温升高之前捕猎,能吃多少吃多少,这样才不会饿肚子,但虎吃饱的时候就是很困呀……
相较于之前陆芸花按在木榻上吸肚肚的时候,虎崽已经长了大一圈。
它那原本软乎乎又毛茸茸的绒毛正在逐渐替换成更硬的短毛,于是如今看起来半长不短。皮毛和已经称得上大的身体叫它不复从前可爱,甚至因为正处于猫科生长的“尴尬期”,虎崽如今的模样在人类看来有些“丑”。
当然,对于虎崽来说并没有什么美或是丑的认知,它只能感觉自己长大了,爪子和牙齿更加锋利,动作和身体更加灵活,捕猎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身体上的变化只是少许,虎崽变化最大的地方在于神态。
原先称得上胆小怯懦的表情再也不见,如今就算独自一虎身处密林深处,虎崽仍旧显得从容又淡定。
可见呼雷的教育非常成功,只要再等几个月,虎崽便会摆脱如今的模样,成长为健壮帅气的亚成年虎。
成长了不少的虎崽烦恼地望着对面已经完全熟悉的灌木丛,上面红红的小果子已经消失,显然不知道被哪只勤劳的鸟儿叼走吃掉了。
它对抓小鸟没什么兴趣,但它也在同时联想起之前捕猎时候曾经发现过野鸡的踪迹……正巧今天回家……嗯……那个总是吸它肚子的雌性人类似乎很喜欢吃野鸡……
“呼呼——”
想起之前在家的生活,虎崽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打算先去打一只野鸡再回原地等呼雷。
“呼……呜?”
才半站起身,虎崽的动作马上停下,因为呼雷、也因为它自己天赋异禀,它锻炼出的那超出一般老虎的敏锐嗅觉在这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虎崽鼻尖不住的耸动着,耳朵因为专注稍稍向后——
泥土、花、不认识的树木、陌生的味道、陌生的味道……人类……
人类……陌生的人类?
虎崽的眼瞳逐渐收缩成一条竖线,脚垫踩在层层落叶垫出的“地毯”上,安静又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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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可真热……明天若还是这样的天气,可得早早做些绿豆沙冰到冷溪那边。”
陆芸花身上穿着豆绿色的轻薄衣裙,手上蒲扇呼呼作响。木榻旁边呼雷恹恹缩在树荫下,狗狗长长的舌头垂在外面,没办法,如今的气温对他这样的厚毛来说实在不够友好。
“夏天越是热越不能贪凉,小心身子里积了寒气,就算绿豆沙也莫要像上次那般连着吃了。”
“知晓了,阿娘。”陆芸花也不恼,笑眯眯应下。
余氏不如年轻人怕热,换了身轻薄衣裳后便感觉不到什么热意,伸手给陆芸花擦了擦汗水,又将笑着从自己身边跑过去的云晏和长生拉住,也帮他们擦了擦汗,疼惜地嗔道:“这大中午的,你们安安稳稳坐一坐,瞧瞧脸上的汗。”
不过对于孩子们来说,玩耍的时候是感觉不到热的,所以余氏这话只得到了几个笑嘻嘻凑过来的小脸蛋,最后也只能在他们各自脸上亲亲,无奈地任由他们去玩。
“我去睡一会,你们年轻人聊吧。”只说了这一会儿的话,余氏轻轻打了个哈欠,饭后实在有些发困。
于是她便温和地冲陆芸花几人打了招呼,自去睡觉了。
“阿芥最近生意怎么样?”陆芸花望着余氏走远,转头对另外一边喝茶三人组中的阿芥问道。
阿芥声音依旧低沉,却不似从前般沙哑,虽然说话依旧有些生硬,但比起从前幽灵一般的模样,如今与正常人也相差不远。
他道:“生意不错,新雇来的人很麻利,不用我操心太多。”
卓仪在他身旁笑着饮了一口茶,从这位寡言的朋友口中听出几分如释重负。
陆芸花眼眸中也染上几分笑意,阿芥比起刚见面时候“健谈”许多,前段时间独自一人撑起卤味店的时候也没出什么岔子。
毕竟大多客人都听说了那天的情况,知道陆芸花原本没想开卤味店,阿芥这个掌柜也是“赶鸭子上架”,面对少言寡语的他时便十分宽容。
阿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别看脸上什么都瞧不出来,但人家对他客气他便更加客气,这样下来居然和客人们相处得不错。
但比起口灿莲花的生意人,阿芥的性格总归还是闷了些,所以陆芸花见阿芥变化颇多后便也不为难他,亲自招了个人专门招呼客人。
阿芥从此算是“退居二线”,招来的雇员负责对外,他负责厨房里面的事务,甚至花了不少时间和心思找陆芸花学习卤味和辣卤的做法,如今卤味店已经完全不用陆芸花操心。
当然,之前他们说过“暂代掌柜”、“找到人就换”之类的话两人都没有再提起,对此默契地保持了缄默。
陆芸花再次抿唇一笑:“生意倒是没什么可说的,我去烤鱼店查看的时候见客人不少,不过这样的话鸡鸭供不供得上?”
原先他们店里的鸡肉主要从同村养鸡婆婆那里买,但前段时间婆婆带着儿子承包了陆芸花家临近芦苇荡那边的一块地,不仅养鸡还养起了鸭子,原先家里那些鸡也暂时不卖了,导致陆芸花只能找新的供应商。
卤味店开起来之后所需要的鸡鸭数量是个极其庞大的数字,陆芸花在开店之前也不知道每天会卖出去这么多卤味,可见大家在生活好一些之后都很愿意花点钱吃些好吃的。
卤味店里的食物价格各异,有钱多买、没钱少买。寻常人家一次就算只买个鸡腿鸭腿,配上麦粥蒸饼一家人吃也算是添了道荤腥,细水长流之下销售量便很可观了。
陆芸花当然不想将生意维系在唯一一个供货商身上,但他们这是个小城,没有一家能独自吃下他们卤味店独立之后的原材料需求量。村中婆婆不能供应鸡鸭后原材料便缺了一大块,他们到处找零散的人家,好不容易才满足卤味店的所需。
但这样实在有些麻烦,陆芸花已经和阿芥商量过这事情,准备考察一番后选几个诚恳干练的小供货商,扶持他们多养鸡养鸭,想来一段时间后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将大部分生意维系在一个供货商身上。
“比起刚开时候来的人少了些,这样下来正好能供上。”阿芥回答。
卓仪此时插话道:“我今天去找村长爷爷的时候正巧碰上阿婆,她还和我说她那边已经收拾好,问我收不收鸡。”
“那下午时候阿芥去找阿婆将那些鸡收了吧,多一些也卖得出去。”陆芸花笑说,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大河补充道,“大河若是没什么事便也一块去吧,阿芥忙着生意没怎么和村人相处过,阿婆还不认识他呢。”
大河沉稳地点头应下,知道这是顾忌着阿芥不善交流,所以才叫他一并陪同。
“村长爷爷说雇人的事情还要等一段时间,最近要收麦了。”卓仪等他们安排好后才插言说道。
他早晨去找村长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原先本要雇人修缮房屋,但因为豆坊修建比较重要,他们便排队到了豆坊后面,等豆坊修好再建。
豆坊前阵子建好了,却因此地普遍种麦,包括卓仪自己,如今都到了农忙的时候,这时候可雇不到人,修房这事情只能再次延后了。
“好事多磨。”
陆芸花也不介意,之前先让秦婶他们建豆坊时候她便算了时间,心中早有预料,“既然这样等着大家闲下来再建房,也不急着这一会儿……倒是阿卓,你的地需不需要雇人来帮忙?”
卓仪的地里种的也是麦,伺候得很用心,陆芸花之前还去看过,虽说种下时候稍晚了些,但现在半点不比其余村民地里的麦子差。
或许卓仪从书中找到了什么不一般的法子,仔细看看,他地里的麦子甚至算得上村中长得最好的一批。
“不用。”卓仪温和答道,“到时候阿芥和大河会来帮我,只是一小块地,我们三人足够了。”
何止是足够了,简直绰绰有余。
陆芸花听他自己有计划也就不再说什么,一家人就这样坐在一起边消食边聊天,十分惬意。
“汪汪!”
几人又说了些最近的安排,几乎到了正午,原本在他们谈论声中昏昏欲睡的呼雷突然站起身,在原地懒懒地撅着屁股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呜汪!”呼雷转头又对着陆芸花叫了一声,摆摆尾巴朝着门那边仰了仰头,似乎在告知自己的去向。
“呼雷这是要去哪?”陆芸花不明就里,带着疑惑看向卓仪。
卓仪是这个家里最熟悉呼雷的人,有时候看他和呼雷交流,陆芸花甚至深切怀疑他是不是会狗语。
这段时间呼雷几乎每天都待在家里,除了隔三差五在下午出去一趟看看小虎,剩余时间基本都窝在家里,这个时间点要出门倒是少见。
卓仪当然不懂狗语,平日和呼雷交流多数时间也只靠着两人长时间相处下来的默契,但呼雷现在要去哪里他倒是真的知晓。
只见他略一思索便微微笑起来:“也到了小虎该回来的时候,呼雷现在去接它了吧。”
他话没说死,但在座谁不知道这基本就是肯定的意思。
“虎崽终于能回来了。”陆芸花唇边露出一个笑窝,“孩子们之前还和我说有些想念虎崽,这么长时间不见,虎崽肯定长大不少,不知道还认不认识我们……”
“虎崽和呼雷很像。”原本一直沉默着的大河突然插话,语气中带着些柔软,“它们都很有灵性,只是这么一小段时间,虎崽肯定还记得我们。”
别看大河长相在外面不怎么受欢迎,在卓家不论是孩子们还是呼雷、虎崽都很喜欢他,经常主动去寻他一起玩耍。
“之前呼雷会叫我一起教导虎崽,明明是一只老虎,每次我藏起来的东西它都能很快找到……”
大河突然来了兴致,就这样滔滔不绝地讲起关于虎崽事情。
大家都饶有兴致地听着,许多事情陆芸花是第一次知道,大河讲故事的天赋不怎么样,但是事情发展能叙述得很清楚,只要回忆一下虎崽那憨态可掬的模样,听起来便也不觉得枯燥乏味。
就这样不知道又聊了多久,陆芸花正撑着下巴慢悠悠晃着蒲扇说话,余光却瞧见卓仪转头看向后山,身子似乎有些紧绷。
“豆坊那边……阿卓?”陆芸花说了一半的话便这样卡在口中,转而疑惑地看向卓仪。
“啊……没事。”卓仪略略愣了一下,随后勾起嘴角,依旧是温厚平和的模样,“没什么,刚刚听到呼雷的叫声,似乎是猎到什么了……”
他说着起了身:“我去后山看看,要是有猎物便处理好拿回来。”
“……好。”陆芸花仔细瞧他,见他面色如常,连嘴角的笑意都一如既往,原本少有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
说实话她什么叫声都听到,但卓仪的耳力她是知道的,对他听到自己没听到的声音表示见怪不怪。
“希望是野鸡,明天做点鸡汤米粥吃。”陆芸花玩笑道。
卓仪眉目柔和,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转身便往外面走去。
陆芸花见状转头过来继续和大河、阿芥闲聊,她没看见的是,卓仪在转身的时候迅速与阿芥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不动神色,却似乎在此时达成了什么共识。
第192章 坦白身份
陆芸花本想着等卓仪回来看看呼雷是猎到了什么东西才这样激动, 都等不到回来就唤着要卓仪过去看,哪想这一等就是大半时辰。
这仲夏天气的中午,外头和烤火炉也没什么差别, 但只要跨进房梁高挑的房间内,丝丝凉气便好像从地底升起来一般,舒适极了。
两相对比之下,那困劲儿便一阵一阵往上冒,所以如今为了防止下午学字时候打瞌睡, 孩子们都习惯中午睡上一阵子。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陆芸花本来不大的瞌睡硬是被这轻松的氛围勾起来,手掩着嘴唇打了个哈欠, 找了个话题。
“晚上不知吃点什么……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现在中饭吃得早, 大家又因为天气问题都有些食欲不振,家里三餐的重心便放到了晚上消暑之后, 多是中午淡淡吃些,晚上吃得丰盛。
“阿晏说想吃酱拌面,我早晨从酱缸里取了些酱。”大河回到。
如今酱坊招了小工, 翻酱晒酱这样的事便用不着大河操心,但他还是会每天看一看酱缸,防止有谁粗心浪费了这晒了半年的好酱。
至于黄豆酱嘛……
酱油缸陆芸花在第一批晒上之后陆陆续续又添了不少,在目前来说这样的酱油已经能用来贩售, 但在陆芸花看来真正的酱油起码得晒上一年。
所以要想吃到像现代那样的酱油还得等上好一阵子,如今做菜依旧得用酱清代替。
不过虽说酱油吃不得,发酵时间要求更短的黄豆酱却已经可以出缸。
之前陆芸花用晒出来的黄豆酱做了两次炒酱拌面, 喜欢咸辣滋味的云晏瞬间爱上了这种味道, 过几天就嚷着要吃一次。
其余孩子没有要求,大人们也很喜欢酱拌面, 陆芸花便干脆定下:“那我们晚上就吃酱拌面,大河,等等去村里买些白瓜、萝卜、韭菜……再去买只嫩鸡、带些豆干回来。”
“干吃酱拌面还是有些缺憾,我放些鸡肉碎进去做成肉臊子,剩下的鸡便炸了细细撒些辣椒、孜然吃……再凉拌一道韭菜豆干。”
鸡胸肉纤维多、脂肪少,算是鸡身上不太容易做得好吃的部位,但若是剁成细臊子,配着滋味浓厚的酱汁佐面,虽不及猪肉浓香,但也算得上好吃。
陆芸花说完微微一笑:“天热也不想做饭,先简单吃点……晚上我做个绿豆糯米糕,再做些绿豆沙、乌梅汤放到冷溪那边咱们明天吃。”
今天晚上的菜品在外人家中已是极好,但在卓家有两个大厨、大厨们又愿意折腾的情况下,这顿真算是“简单”了。
大河、阿芥皆点头,对晚上的安排毫无异议。
说完正事,小院又安静下来,陆芸花坐了坐也有点困倦,她又打了个哈欠:“……阿卓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我先去睡一睡,阿芥、大河,你们若是不忙便也回家去睡一会儿罢。”
“师父自去睡便是。”大河点点头。
陆芸花也不和他们客气,回了自己房间。
大河没什么午睡的习惯,卓家这边的食材比较多,若是大家中午都去睡觉,他便会去厨房自己研究厨艺,长久下来便也不讲什么其他。
倒是阿芥,因为来的时间不长,又是个有些事上一板一眼的性子,若是家中主人不在,他便能不待着就不待着。
哪知今天陆芸花都回房间睡觉了,大河起身准备去厨房的时候也不见阿芥动弹,一时间也都有些困惑起来:“阿芥?”
“我坐一会。”阿芥张了张嘴,可好半天却只挤出来这么句话。
大河是个外粗内细的性子,现在阿芥神色游移、刚才呼雷又远远唤走卓仪,若是在船上有这样的异动他早都警觉起来了。
但他不知道卓仪和阿芥的真实身份,把师父一家人当成普通人家,此时就算阿芥表现得有些奇怪,也只稍稍有些纳闷。
当然,也是这么久相处下来产生了对阿芥的信任,若是刚刚见面时候,就算卓仪说这是他朋友,大河也不可能在陆芸花去睡觉之后放阿芥一个人在院子里待着。
大河道:“树下若是热了便去堂屋里坐着吧,我去厨房了,等会儿我们一起去买菜?”
阿芥沉默地点点头,双手放在膝盖上,瞧着有种奇妙的“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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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芸花这一觉睡得极长,下午时候才起来。
“啊……”她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用水盆里的水好好洗了把脸才清醒过来。
“阿卓应该已经带着呼雷和小虎回来了吧?”陆芸花擦干净脸上的水珠,“不知道猎到了什么,叫呼雷那么兴奋。”
她不知道呼雷和卓仪的小暗号,真当呼雷是猎到了什么不一样的猎物。
洗漱过后人总算真的清醒过来,陆芸花推开门出去,正准备往院子那边过去,却没在树下熟悉的地方看到大家,有点纳闷地转身去了堂屋。
北方夏天的暑气大多来自太阳,只要阳光被遮挡住,风便也会随之变得凉爽。往常大家都会在这个时间坐下树下乘凉,极少数太热或是下雨时候才会相聚在堂屋。
陆芸花远远便瞧见一抹灰白色衣角,家里也只有阿芥会穿这个颜色的衣裳,心里奇怪阿芥早晨明明穿得是灰蓝色,为什么现在突然换了身衣裳,一边稍稍提起裙摆,提步跨进堂屋门槛笑问道:“今天怎么不在……”
她话语顿住,露出惊讶的表情,只因抬起脸看到的不是家中熟悉的任何一张面孔。
原来远远从堂屋大门外瞧见的灰白色身影不是阿芥,是这位新客。
客人见陆芸花进来,跟在卓仪身后起身。
这是位稍有年纪的娘子,她身量不算太高,人极瘦,五官生得平淡,一双眼睛不算大也不算小,是极其普通的单眼皮,可因为那有神又灵动的眸光,一双眼睛却成了脸上最为出彩的地方,甚至连带着瘦弱的身形都变得有几分灵动之感。
陆芸花与她对视一眼,那双灵动的眼睛微微弯起,似是露出了一点笑意。
陆芸花不禁也微微弯起唇角,转脸看了一眼旁边的卓仪,问道:“不知这位是……”
卓仪向她介绍道:“这位柳娘子是阿芥的师父,因为一点事情过来找阿芥。”
“原来是阿芥的师父!”陆芸花惊讶地又打量了一番柳娘子,只因这位娘子瞧着也只比她大些,实在不像是阿芥的师父。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有大河这样“大龄”的徒弟,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陆芸花笑起来,向柳娘子行礼问好,眉眼弯弯:“柳娘子急匆匆过来,肯定一路辛苦……不知娘子喝不喝酒?晚上我炸了嫩鸡,若是喝酒,咱们可是要小酌几杯!”
“家里甜甜的米酒,放到冷溪那边冰一下,甘甜舒爽又不醉人,晚上少酌几杯实在舒服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