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芥摇摇头,平淡的眉眼微微皱起,好像不知道到底要怎么说才好,沉默半晌才张嘴,又马上闭上,最后只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陆芸花本来已经做出侧耳认真听的动作,好半天却只听他硬邦邦挤出来这么一句:
“错便是错。”
陆芸花茫然:“……?”
说实话和不善言辞的人说话真的有点急人,陆芸花感觉自己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怎么阿芥还是一副“坚定”的表情?而且刚刚和阿娘说话的时候也没不善言辞到这种程度啊!
几乎在同时,卓仪收到了陆芸花和阿芥一起递过来的眼神。
陆芸花的目光幽幽,似乎在说“你再和我玩神秘你就……后果自负”,阿芥的平淡到如同荒原一般空寂的眼神中也隐隐透出求救之色。
“……”
卓仪无声叹气,本来还想让陆芸花和阿芥自己相处……到现在看来还是得他介入才才行。
卓仪清了清嗓子,对陆芸花道:“阿芥的意思是‘他接了悬赏这件事是错的,他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把你掳走也是错的’。”
“……所以呢?”陆芸花不明所以,转头再看向阿芥,莫名从他的平淡的眼神中看出几分羞愧和对卓仪的话的认同。
……捂住额头,陆芸花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为什么他们之间的交流这么困难?
好吧……因为接悬赏这件事是错的,所以阿芥主动去县衙自首,通过服徭役来赎罪、因为“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她掳走”是错的,因此他对她说“前来赎罪,任凭差遣。”
但是……
“但是阿芥所做的一切不是都为了帮我们吗?”陆芸花算是听明白了,但还是搞不懂阿芥的想法,这想法单从逻辑上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人与人相处怎么可能完全抛开情理来讲逻辑?
……阿芥果真如卓仪所说是个非同一般的人,陆芸花想,如果不亲自相处很难相信这世上居然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吧。
第183章 野餐前奏
或许阿芥因为一些经历才会产生这样与常人不大相同的观念,但如今他们不算熟悉,陆芸花的性格让她不会刨根究底地对阿芥问个不停,因此只在此时稍微沉默,最后在对面两人的注视下轻轻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轻微的叹息声融在话语中,陆芸花说道:“既然如此……阿芥平日便帮我做些活计当做‘赎罪’吧。”
阿芥淡漠的脸上显现出一点不仔细看就会被忽略过去的如释重负,显然陆芸花这样的说法让他感觉安心。餐桌布上的食物已经全都收拾好了,他便站在一个离陆芸花不远不近的地方,沉默地等待她接下来的指令。
“那……阿芥去把鱼杀了吧?我们等等烤鱼吃。”按理说阿芥的存在感这么低,就算在旁边也很容易被忽略过去,但和他对上几次目光的陆芸花还是莫名感觉到浑身压力,不大自在地又分了活计给他。
“……”
点点头,阿芥一个转身就消失在芦苇荡。他速度很快,与另外一边正在给呼雷洗澡的孩子们隔开很远的距离,去了远处鱼群没有被惊扰到的平静河岸。
卓仪和陆芸花一同望着他消失的位置,见他身影被芦苇隐去,卓仪转头对陆芸花低笑道:“我还以为芸花你会接着问下去,问问阿芥为什么会这么想。”
“怎么可能?”陆芸花和他相处的时候愈发不注意形象了,这时候斜斜睨了他一眼:“这种问题肯定会关系到阿芥的过去,我与他才算第一次见面,怎么好现在问出来?”
与人不够熟悉的时候就问太多很在容易不经意间冒犯到对方,甚至有可能在不知道的情况下问到对方不想说的秘密,所以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出现在陆芸花这样习惯一开始带着距离与人相处的人身上。
陆芸花顿了顿,脸上又显现出无奈之色,接着道:“再说了,阿芥那样不善言语,刚刚想搞清楚他的想法都那么困难……”
看来被刚刚阿芥的表现吓到了。
卓仪看到她脸上的表情,眼里不禁染上笑意。
他就知道以陆芸花的善解人意肯定能和阿芥相处得很好,心情愉快地提起放在一边的小桶冲陆芸花点点头道:“那我去捞虾。”
接下来也该好好准备等一会儿的烧烤了,大家都很期待北梅虾的味道,得多捞一些才行。
河岸边孩子们的身影隐隐绰绰,欢声笑语传到陆芸花这里,隐约能听见孩子们小小的尖叫声和呼雷兴奋的汪汪声,似乎给呼雷洗澡的孩子们突然打起水仗来了。
用手上木棍将火升得更旺了些,又将架子最边上的鸡翅和鸡腿翻了个面,陆芸花拍拍手上的灰尘站起,从另外一边的藤编箱子里取出来几套衣裳。现在天气热,陆芸花早都预料到孩子们会下水玩耍,为了以防万一特意给他们带了可以换的干净衣裳,免得他们从水里出来身上湿漉漉地坐在火边,夜间寒气上来后在河岸上吹半天冷风染了风寒。
“大河!稍微洗洗就行,太阳要下去了,等会儿呼雷晒不干!”陆芸花冲嬉笑声的源头喊道。
呼雷算是水犬,水犬是双层被毛,长毛的里面还有一层防水的短毛,所以下水游泳的时候就算浸湿了外面的毛,里面还是干爽的……当然现在不是在说水犬双层毛有多好,只是想说既然水犬很难湿透,那洗澡了以后也会很难干……如今可没有什么宠物吹水机。
云晏遥遥回答:“知道啦!我们快洗完了,马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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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的“马上”是很没有信服度的,玩耍得正愉快的时候更是如此,不过好在他们身边还有大河看着,等大河一个一个把孩子们从水里抱上岸,就算再怎么想继续玩,孩子们还是如约“马上”回到火堆旁边。
“赶紧擦擦,把衣服换上。”陆芸花将衣裳放在边上,手上动作已经在日常给孩子们穿衣服的锻炼中变得飞快,一边催促一边熟练地给最小的长生换上衣裳。
阿耿和云晏已经算是大孩子了,平日里陆芸花也很注意,此时他们便在树后隐蔽的地方换衣服。麻利收拾好自己,两人转身一起给仔仔细细穿衣服所以显得有些慢的榕洋帮忙。
“榕洋动作好慢,要我和阿兄两个人帮你呢。”云晏笑嘻嘻地给榕洋拉展了衣裳。
榕洋淡定伸手叫他们动作,闻言微微瞟一眼云晏身上简直算胡乱穿好的衣服,他衣裳在腰带里歪歪扭扭扎好,有的地方紧有的地方松,简直能逼死强迫症。
所以榕洋在自己衣裳穿整齐后眼疾手快拉住正要开溜的云晏,和阿耿一起沉默地将他按在原地,硬是重新给他穿了一次衣裳。
云晏嘟着嘴有点别扭,像一只被强行穿上衣裳的猫,嘴里嘟哝着:“衣服穿好就行了,弄那么整齐做什么呢?等等动作一大又乱了,这会儿花的时间岂不是浪费……”
“费不了几个时间。”阿耿淡定回答,两只手握住他的腰带扎好,云晏因为他的动作猛地向上窜了窜,又硬生生被榕洋按住。
按理说榕洋是按不住云晏的,但几个孩子都知晓榕洋的身体是他们几个里面最弱的,很多时候会让着他,生怕自己没轻没重的动作伤到他,现在都已经成了习惯。
“……太紧、太紧啦!”云晏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就像被妈妈按住扎头的小孩,脸上写着“妈我感觉我的头皮有点紧”。
“不是说动作起来就乱了吗?扎紧点好。”阿耿说起话来毫不留情,手上动作却还是稍稍松一点。
云晏感觉肚子一松,学着绕着他们转圈的呼雷那般吐出舌头,矮身靠在另外一边榕洋的身上哀叫:“阿兄实在是太凶了,我以为我会被阿兄勒成两截呢!”
任是阿耿修养极佳,端正沉稳的脸上还是因为这个皮弟弟的行为难以控制地出现了一个略带嘲讽的微笑。
他没说什么,只是再次伸手握住腰带两端,让云晏好好明白了一番什么叫真的“勒成两截”。
“唔!”
“嗷——”
早已将长生放开让他去和哥哥们玩耍,陆芸花充耳未闻般伸手将烤炉上面的鸡翅鸡腿又挨个翻了面,料油刷在外皮已经微微变干变黄的鸡肉上,激出油香味道的同时发出“呲呲”声响,鸡皮渗出的油脂跌落在炭火里,细小的火焰欢快地腾起又落下,激动地舔舐着烤鸡的外皮,让它们的颜色愈发金黄诱人。
细细将全部鸡肉都处理好,陆芸花这才有心情制止孩子们那边快要互相抱着在地上翻滚起来的打闹,起身迎接提着满满一桶北梅虾回来的卓仪。他身后阿芥正往这边过来,手上提着的芦苇绳从处理好的鱼的鱼鳃里穿过,在地上落下一连串水滴。
“赶紧起来啦,要开始烧烤了,要带的东西很多,我们得在落日前回去。”陆芸花望了望微微西斜的太阳,对孩子们含笑催促道。
夏季天黑时间晚,但不想摸黑回去的话还是得快一点才行。
第184章 野外烧烤
烤鱼处理好穿在木棍上,身下的火焰热烈燃烧,刷上油脂的鱼皮在火焰中迅速收缩,边缘染上微微焦黄的颜色,露出里面变成奶白色的鱼肉。一把又一把的调味料均匀撒在鱼的身上,鱼皮上激起滋滋的声响,同时带着香辛料味道的鱼香迅速向外蔓延,勾勾缠缠地落在大家鼻尖。
“好香啊……”长生前段时间又掉了牙,最近正在长牙,总是忍不住将手指塞进嘴巴,这会儿便不自觉嗦着手手奶声奶气地含糊说道:“阿娘,什么时候才可以吃呀?”
“再等一会儿。”陆芸花用边上的湿巾子擦干净手指上沾到的调味料,伸手将长生含在嘴里的手拔了出来,耐心哄道:“长生,上次阿娘就说了不可以吃手,是不是呀?”
长生被一提醒,有些赧然地将手背在身后,上次阿娘看见他吃手后可讲了许久的道理,她当时把咬手指的坏处和他说了,他也在努力改正,刚刚是真的没有注意到。
“长生知道了……”长生犹犹豫豫把一只手伸到陆芸花面前,用另外一只手拍了几下刚刚含在嘴里的手指,气呼呼教育着:“怎么可以吃手手呢?实在是太不对啦!”
他说着,一边还委屈巴巴仰头,试图偷看陆芸花的表情,嘴上半点也没留情,把不听话的手指好好教育了一顿:“……坏手手!再这样下去会生病的知不知道……”
他叨叨一会儿,终于抬头去看陆芸花:“阿娘,我已经告诉它下次不可以这样了,阿娘可以原谅长生吗?”
陆芸花哭笑不得,还没回答,目光转眼对上另外一边明显是在看戏的几个大孩子,她一扬眉,伸手摸了摸长生的小脑袋:“既然手手已经知道错了,也说下次不会再犯,那这次阿娘就原谅它,也原谅我们长生……去吧,去和哥哥们玩。”
对嬉笑着的大孩子们招招手,点了点刚刚表情最怪、现在躲在最后的云晏,没好气拍了拍阿耿和榕洋的小脑袋:“带着弟弟去帮帮忙……阿爹在弄虾,身上这衣服才换就不要过去免得弄脏了,去帮阿芥叔叔和大河阿兄收拾菜品。”
卓仪蹲在河边收拾北梅虾,对这边发生了什么并不知晓。
了解基本信息、知道对方与自己同龄的“阿芥叔叔”和“大河阿兄”对视一眼,同样沉默但很会带孩子的两人依言给小鸟一般涌过来的孩子们让了位置,分了轻巧的活计给他们,将看着这群小缠人精的重担接过去。
要说为什么会有现在这样混乱的称呼……没办法,大河拜了陆芸花为师,辈分怎么算都只能是孩子们的“阿兄”,不过家里称呼一向各论各,就像榕洋明明是陆芸花的弟弟,依旧叫阿耿和云晏“阿兄”,大家习惯了也没觉得那里不对。
孩子们有了活计便不再嬉笑打闹,陆芸花身边一下清净不少。她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耐心将烤鱼又翻了个面,细细刷上料油再撒好调料,满意地嗅见香气随着炭烟腾起。
这味道让她感觉到熟悉,伴着裹挟着暑气的微风、沙沙作响的芦苇和虫鸣,陆芸花似乎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夏天熟悉的感觉涌来,好像这种味道和感觉已经随着过去的记忆印在脑海中,变成了夏天隐藏起来的名片。
这样的熟悉感让陆芸花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耐心地给烤鱼再翻了个面。
阿芥应当很有烤鱼经验,看他们今天使用的是石头堆成的简易烤炉,钓鱼的时候刻意钓了一些个头比较小的鱼。
大鱼肉中的水分比较多,不太容易烤干,要是没有细密的烤网夹着,在外皮烤焦并且定型之前鱼肉就会散开落下,这种小一点的鱼则不会如此,是野外烤鱼的首选。
不多时卓仪那边的北梅虾也处理好了,这种生长条件苛刻的虾只要水体被污染或是水温升高就无法存活,因此身体内部没什么脏东西,连虾线都很干净。陆芸花这次准备做的烤虾不是开背放蒜蓉酱那种,因为想要更真实的尝到北梅虾的味道,因此只要把虾外壳洗干净、虾头部分尖锐的部分处理掉免得它伤到孩子就可以整只拿去烤了。
原本冷白的虾子被串起来慢火烘烤,随着温度升高,虾肉逐渐变成了与乳白外壳不同的肉粉色,如同桃花落在雪地里,又如樱花上落了初雪,这几乎不会在现实世界出现的美景,隐隐露出一星半点就足够动人。
若文人雅客看到这一幕,肯定要诗兴大发写上一首赞美北梅虾的小诗,但陆芸花他们只注意到随着虾肉变粉后逐渐蔓延出来的浓郁鲜香。虽然现在还没有尝到北梅虾的味道,但这美妙的鲜香似乎就说明虾子的真实滋味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虾肉熟得很快,好像只须臾之间就熟得差不多了,在浓郁的虾子鲜香面前,同在一个烤炉上的鸡肉和烤鱼似乎也在这时被比了下去,原本霸道的香气变得一点也不起眼了,几乎瞬间没了存在感。
因为就连不怎么喜欢吃海鲜河鲜的阿耿在现在都不自觉将注意力停留在蜷缩起来、粉里透红的北梅虾上,原本很喜欢的烤鸡翅就在旁边,居然一点也吸引不了他的眼神。
“我看看……”陆芸花严谨地将北梅虾拿到面前看了看,根据经验判断虾子已经全熟之后才道:“好了,我们来吃吧。”
除了虾子,另外一边的小鱼和鸡翅也已经烤好了,任卓仪端了盘子过来将烤架上的菜取走,陆芸花又放了一把新食材、给它们一一涂了料油才起身坐下。
“阿姐快来,这个虾实在是太好太好吃啦!”榕洋变成了甜甜的棉花糖榕洋,圆圆脸上挂着笑眯眯的表情给陆芸花面前盘子里放了一只虾,虾子细心地从木签上取了下来。
北梅虾这种陆芸花从前没见过的虾长得有些奇特,它们各个有牡丹虾大小,还长着一双像小龙虾一般的钳子,这无疑是不合理的,毕竟虾和小龙虾并不是同一物种。但现在这个世界有黑色的西红柿、蜜瓜一样的黄瓜……有很多与从前世界相同的动植物,但更多是陆芸花没见过、没吃过但也知道完全不同的物种,比如芸花、榕洋这样的植物在那个时代就根本没有出现过。
这样一看……再有外形和小龙虾相似的北梅虾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你自己吃……”陆芸花还没说完,卓仪那边也默默将一只虾放进了陆芸花的盘子,大人总是要细心一点,处理得比榕洋好多了。
放在陆芸花盘子里面的北梅虾两个巨大的钳子已经被他用了不知什么方法弄开,头部不能吃的地方被掰去,只留下不会伤到手的平滑外壳,嫩粉色的饱满虾肉从外壳边缘露出,热气与香气升腾,从虾壳裂开的地方直直往陆芸花的鼻子里面钻。
“我……”原本在吃着自己的云晏一股胜负欲被他们莫名激起,将手伸向自己盘子里的虾就要给陆芸花再弄一个钳子已经弄开的北梅虾,被感觉势头不妙的陆芸花赶紧制止。
陆芸花伸手护住自己的盘子,忙不迭拒绝:“你们吃自己的,我这还有呢,吃完我自己弄、自己弄……”
她说着就将面前虾钳拆开,挑了粉白的虾肉塞进嘴里,从根本上制止了这场还未开始的争端。
谁都没看见阿耿在此时将自己盘子里已经弄开钳子的虾拆开,默默挑了里面的肉吃放进口中。而另外一边没有存在感的阿芥、大河二人组低头吃着自己盘子里的虾,沉默的脸上显现出几分虔诚,显然对对面一家人之间的小插曲漠不关心。
“好弹牙!”
钳子中的虾肉十分肥美饱满,一大块肉轻而易举就能剥下来,一口全吞下,瞬间就感觉到那惊人的弹性,虾肉仿佛在齿间跳舞。尤其是钳子这样经常锻炼的部分,肉质更是北梅虾全身肉质最紧实的部分。难能可贵的是这一大口钳子肉咬下去,虾肉在充满弹性的同时也满是鲜美的汁水,这是虾很少有的特质。
北梅虾不管公母都有一对大钳子,因为它们不论公母都会用钳子打架来争取更好的地盘。
细细将钳子中间的肉抠出来吃干净,最后还忍不住嗦了嗦钳子的壳,陆芸花恍惚间感觉自己从虾壳中嗦出来了一点香甜鲜美的汁水,好像虾壳上还有残留的肉……她强忍着再把虾壳拿过来嗦一嗦的欲望,将目光转向面前掰去钳子后更像牡丹虾的北梅虾。
炙烤的香气幽幽飘来,黑胡椒碎稍显辛辣的香味在火焰的冲击中更加明显,从原本透白变成乳白色的虾壳已经完全酥脆,陆芸花伸手将它捏起,用另外一只手将虾头扭下。
虾头里面的黄其实是虾的卵巢,和蟹黄、蟹膏差不多,只有很肥美的母虾才会有饱满的虾黄,好巧不巧,陆芸花手里这只正好是一只母虾。
如今正值盛夏,是北梅虾最肥的时候,陆芸花草草看过,桌上这一盘烤好的北梅虾大多都带着满满的虾黄,嫩黄色从额间乳白的外壳中隐隐约约露出,仔细看就能分辨。
陆芸花将虾头放进口中嗦了嗦,无比浓郁鲜香的美味化作浓稠的汁水流入口中,叫她忍不住眯起双眼,享受着这珍贵的美味,直到将虾头吸干。
陆芸花用指尖抹去唇角沾上的汁水,喟叹道:“北梅虾确实非同一般,实在是我吃过河鲜之中最鲜美的一种。”
云晏小猫一般眯着眼舔干净嘴边沾上的味道,闻言笑嘻嘻回答道:“阿娘还没有吃肉呢!肉更好吃,记得要肉和壳一起吃哦!”
“呜呜汪!”呼雷似乎极其赞同地应和了一声。
它叫完便在旁边晒毛边吃虾,比桌前任何一个人都专注。呼雷很聪明,虾身上的脆壳不是它的对手,当遇到钳子这样坚硬的地方时就歪着头用犬齿细细将虾壳嚼碎,完全不用担心它吃得太潦草导致大块虾壳咽下后划伤它的食道和肠胃。
点点头,陆芸花从善如流捏着虾尾将整个虾一口吃下,一整个大虾塞进口中,腮帮子瞬间被撑得鼓起,口中因为黑胡椒的辛辣和虾肉的甜蜜分泌出口水,导致她一时间居然有些狼狈,只能紧紧闭着嘴巴努力咀嚼。
外表看不出来,其实乳白的虾壳已经烤得非常酥脆,仿佛海鲜脆片一般的口感让人无比着迷,只要将虾壳咬碎便能马上尝到里面充满弹性和鲜美汁水的虾肉,甜味在咀嚼间慢慢充斥着整个口腔,让人啧啧称奇的是随着时间流逝,一股清淡的花香在甜味之间若隐若现,这股花香并不突兀地与虾肉之间的河鲜香气结合在一起,浅淡、馥郁又惹人喜爱。
“……”细细品味着口中的味道,陆芸花的眼睛都因为美味而闪闪发亮,她摇摇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赞美,但一看大家沉浸其中的表情就知道这些还没说出口的溢美之词已经无关紧要了。
“我去烤虾。”她赶紧吃干净碟子里另外一只北梅虾,说完便起身去烤架那边,给上面满满的北梅虾细心刷上料油和调料。
说实话……
陆芸花看着脚边一大桶洗干净还没烤的北梅虾,实实在在感觉到一股丰收一般的惊喜和快乐。
这场烧烤进行了很长时间,大家将将赶着落到天边的夕阳踏进家门,这么多人的战斗力是很可观的,不仅吃完了卓仪现捞的一大桶北梅虾,更吃完了陆芸花带过去的辣子鸡和饭团,只留下一些清口用的小条白瓜,孩子们回来路上一人抓了几条腆着肚子像个小仓鼠似的啃着。
“阿娘,我们什么时候再去野炊呀?”长生含着白瓜条,似乎找到了合适的磨牙产品,晃了晃陆芸花牵着的手,仰头问道。
陆芸花笑起来:“怎么,才吃完这一顿就想着下一顿了?”
“嘿嘿。”长生眯眼也跟着笑起来,很好脾气的样子,像个可供人揉搓的布娃娃。
云晏和榕洋不知道说着什么悄悄话,呼雷前前后后跑着,两个人说着说着在前面打闹起来,它就在旁边着急地“呜呜”叫着想要隔开两人,导致后面云晏和榕洋已经开始假意打架来逗呼雷了。大狗狗也没发现这是人类幼崽的坏心眼,呜呜声愈发大了,不知道是不是在烦恼今天的小崽子们为什么会这么不听话。
陆芸花看了看他们,眼神柔和地转过去牵了阿耿的手,微笑问他:“阿耿也喜欢今天的北梅虾吗?”
在这个十三四岁就算“大人”的时代,阿耿已经是个可以担起家庭重任的大孩子了,他前段时间会不大自在地避开陆芸花一些把他当做孩子的亲昵动作,感受到他想要快点长大的心情,陆芸花便也把他当做大人般相处,像抱着亲亲的动作收敛了不少,就连拉手都少有了。
阿耿仰起头看她,被陆芸花握住的手蜷缩一下,最后还是顺应了自己的心情就这样老老实实任她牵着,和他父亲如出一辙沉稳温和的脸上勾起一个露出牙齿的笑容,瞬间染上几分大狗狗一般的傻气。
“嗯。”阿耿点点头,认真回答:“很喜欢北梅虾”
他说着又笑了笑,脸颊还有未消去的婴儿肥,就这样仰头对陆芸花解释:“北梅虾一点也不腥,好像还有花香味……甜甜的,很好吃。”
“嗯……那我们明天再吃北梅虾吧,就和你大河阿兄上次说的那般做成脍,至于野餐嘛……”陆芸花低头,正好对上满眼期待的长生,忍下笑意:“野餐最多一个月一次,这可是我们家的特别聚餐,次数太多就不特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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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个好天气,卓仪在昨晚品尝过北梅虾的滋味之后对浅湾那边剩下的虾愈发上心,早晨按习惯给菜地浇了水又与陆芸花互道早安后就去地里忙活,显然也很期待地里粮食收获的那天。
这是不用去烤鱼店忙碌的第一天,烤鱼店下午才会开,到时候闲不住的大河会去那边盯着……不得不说,陆芸花感觉自己收了大河做徒弟是她做过最英明的决定,自从收了大河做弟子她真的省了不少心。
当然,在这个时代来说她这样毫不私藏的师父其实也是极为少见的存在。
“一下闲下来倒是不知道干什么好了……”吃过早餐后陆芸花在家里转了一圈,看了看正在认真读书的孩子们,又看了看习惯性陪读的余氏,坐在书房里感觉有些无聊,居然有种突然闲下来的空虚感,总觉得有什么正经事没干。
她坐在大堂里,看着院中大树在微风中晃动的枝丫,百无聊赖。
“……陆娘子,有需要吗?”
“……?!”
这从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幽幽声音让陆芸花打了个激灵,她瞬间坐直了身子,眼睛转向室内,只是看久了阳光的眼睛有些不适应昏暗的光线,好半晌才眯着眼从大堂角落里发现了穿得灰扑扑、完美融入背景的阿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