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
周六,陆林希去谢家上课。
谢素秋果然说到做到,她从乡下找来十个小姑娘学习刺绣。这些孩子的年龄介于十岁至十四岁之间。
大多数都是刚上完小学,家里穷,父母不给念中学。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就送来学刺绣。
当然他们之所以这么痛快,也是因为谢素秋不收他们学费。学成就可以接活,能改善家境。
谢素秋是农村人,家里是三间土坯房,院子比较大,她将侧屋拾掇出来充当教室。
十一个孩子拿着架子跟着谢素秋学习刺绣。
谢素伙认真教导,孩子们学得也很认真。前两堂课学的是理论知识,比如认线、劈线等等。
陆林希平时在家不干家务,她爸是个勤快人,家务活全包,根本不用她伸手。她劈线学得是最快的。但是其他孩子在家里干惯家务,手粗糙得很,练很容易就散开了。
谢素秋只能教她们如何保养手。让她们以后干活可以戴上塑胶手套。其实最好的办法应该是不干家务,可考虑到这群孩子的家境,显然不现实,只能退而求其次。
学完两堂课,谢素秋教了最基本的缝纫技巧。
如果连最基本的缝针都不会,又怎么可能会刺绣呢。要知道刺绣可是比缝纫难很多倍。
谢老师教完以后,让大家试着缝一条直线出来。
一条直线看似简单,但对于没有拿过针的大多数孩子而言,还是很难做到的。大多数孩子缝了几针,这线都开始歪歪扭扭了。
陆林希也好不了多少。她之前改衣服的时候,缝得就不怎么直。后来还是爸爸用缝纫机帮她缝的。
现在自己手工缝,这就更不用提了。
陆林希只能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缝。
缝了三五回,线比刚才好那么一点了。
谢老师站在后面检查他们的成果,也没有批评,而是让他们交作业。
陆林希站起来,腰都僵了。
说实话上课不累,累的是眼睛。才缝那么一小会儿,她浑身酸疼,眼睛不自觉分泌出生理性盐水。
其他孩子赶着回家做事,陆陆续续离开了。陆林希收拾东西。
谢素秋走过来,告诉她,“之前设计的十款,厂里已经在打板了。你有没有看过样板?”
陆林希摇头,周厂长之前倒是提过拿给她看,可是自打第一回 看过样品,她就再也不想看了。她不想看到自己辛辛苦苦设计出来的作品居然用那么烂的面料滥竽充数。眼不见为净,不看才是对她最好的安慰。
谢素秋可不知道她的想法,只告诉她一件大喜事,“第一批资金到账了。昨天我去找陈会计,亲自听他说的。”
陆林希眼睛一亮,“真的?”
好家伙,她等了四个月,终于来了吗?
“对!”谢素秋见她高兴,拍拍她肩膀,“希望你下回能在设计稿中运用到刺绣元素。”
陆林希点头答应了,“没问题。到时候还请老师帮忙。”
谢素秋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好。”
她正要告辞离开,谢老师的大儿子从屋里出来,他将父亲抱出房间,放在院子里晒太阳。今天是难得的好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风也不怎么大。
一直瘫痪在床,晒晒太阳,也能补补钙。
谢素秋给儿子介绍陆林希。
莫文涛冲她点了下头,又继续回屋忙活去了。
谢老师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大的今年有二十岁,高考没考上大学,毕业后,刚好赶上厂子倒闭,找不到工作,他就在家照顾父亲。他妹妹比他小两岁,去年刚上的大学。
陆林希和谢老师告别。
从谢家出来,陆林希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三岔路口的广场。今天国营商场门口举行车展。
说是车展,其实也就是几辆面包车展览。这是国内汽车在广场门口做广告。
现在汽车比后世还贵,一般人家买不起,但面包车才几万块钱,第一批改革开放的私人老板兜里有钱,还是买得起的。
当然就算买不起,过来看看,凑热闹,销售员也是欢迎的。
国营商场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面包车前也被挂了价格牌,价格在四五万之间。
陆林希之前琢磨买辆车,以后出行也能更方便些,可考虑到她爸的腿,她的年龄,最终还是放弃。
她看完车,正打算回家,突然听到马路两旁的喇叭声响起。随后有警车经过,警车上方有喇叭,不停提醒过路的百姓,省长巡视,闲杂人等及车辆不得占用道路。
十几辆警车呼啦啦打她身边经过,广场上的百姓不自觉目送警车往前驶去。
等警车走后,占用道路的人们纷纷把自己的车往里停。
陆林希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快到家的时候,对面马路有两辆车缓缓驶过,其中一辆豪车特别拉风,不仅因为它是上百万的奔驰,而且它的牌子更让人侧目,竟是5个8。想起姑父说起黑五的车子就是5个8,她不由自主停下观看。
这是一辆黑色轿车,贴了防护膜,她看不清里面,只能看到两个人影以及车里传来男子豪迈的大笑声。
与此同时,另一辆车就要低调多了,它是国产红旗,汽车两旁还插着红旗。她看不清里面,如果她猜得不错,这里面应该坐着省长。
好家伙,省长巡视,黑五也敢如此嚣张。
这家伙是嫌自己的小命太长吗?
陆林希心里腹诽,目送两辆车越走越远,转头回了家。
她到家的时候,周厂长和陈会计都在小卖部等她回来。
陈会计似乎很高兴,脸上还带着笑,看到她,故意逗她,“小希,你可真忙啊。周六都不忘学习。害我们好等。”
陆林希笑了笑,“是不是给我发钱啊?”
陈会计乐了,“是谢老师告诉你的?我就知道瞒不住。”
陆林希抿了抿嘴。
陈会计拿了账本给她看,“这是第一批,卖了十万件。后来又定了两批,不过得下个月才结账。”
陆林希看着上面记录了好几批,第一批是批发行试探性批发,每款都是一万件。后面两批却是不同数目。看样子应该是卖得火,多进。不太好卖,就少进。
陈会计指着一组数据,喜滋滋道,“这款针织衫就卖得特别火。我按照你说的,配了十几种糖果色。哪怕有仿品,他们还是更愿意进咱们家的货。”
陆林希粗略估算了下,光这款针织衫就卖了十万件。算是爆品了。
周厂长也跟着夸赞,“是啊。还有这个马甲,卖得也特别火。随便里面搭配衬衫还是T恤都非常好看。算是百搭。”
陆林希听他们说完,没什么表情。
陈会计无语,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呢。瞅了眼陆观华,他笑呵呵道,“这孩子宠辱不惊,将来是个有出息的。”
陆观华暗笑,你光说卖得好,没告诉她赚多少钱。她哪里高兴得起来。
陈会计也不卖关子,打开钱包,从里面数了一笔钱,“来!你数数。总共五千六百三十四块钱。”
第一批得这么多也还成。陆林希数了一遍,确定数目没问题,又好奇问,“第二批卖得怎么样了?”
“上一次推销出去了十万件。销售员正在说服另外两家。说不定第一批咱们就能卖出二十万。”周厂长笑容灿烂,“咱们厂的定单就指这些了。”
陆观华听出他话音不对,“不是有些老订单吗?”
“别提了。都黄了。”周厂长摆手,“咱们送不起礼,那些订单到期,不再续约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让小希一次设计十款衣服了。”
陆观华笑笑,“那些订单本来就不赚钱。不做就不做吧。”
“就是这个理儿。”陈会计也没什么可惜的。
他们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第74章
时间一转眼到了六月底。
T市的天气一天比一天热,陆林希哪也不去,天天待在堂屋吹风扇。
她趴在桌上写着什么,唐奕暖坐在她侧面,风扇正在有节奏地摇头吹风,但她依旧觉得热,作业也不写了,拿起作业本给自己扇风。
扇了几下,她这才觉得舒服了点,好奇凑到陆林希旁边,“你写什么呢?”
陆林希写完,将笔收好,这才回答她的问题,“我要开始我的美白大计。”
唐奕暖没听明白,“什么美白大计?”
陆林希掏出小镜子,这是她新买的化妆镜,正方形的折叠镜面,中面夹着一个小梳子。她打开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美白啊。我现在太黑了。一白遮百丑。我不能再黑下去了。”
女孩子哪有不喜欢白的,唐奕暖也很心动,她接过她的本子,扫了一眼,随后眉头皱成波浪,“我的妈呀,你也太狠了。大夏天居然穿长袖?”
陆林希颔首,“我们现在是小孩子,皮肤太薄,最好不要抹防晒霜。用最原始的防晒办法就行。”
防晒服面料还没有研发出来,但普通的衣服一样可以隔离紫外线。只不过这么热的天穿长袖会热得人受不了。
所以除了穿长袖,陆林希还要打太阳伞,可以隔离紫外线。
唐奕暖觉得她在开玩笑,“大夏天打伞,别人肯定认为我们是疯子,我可不干。”
陆林希随她,反正她写的计划是给自己用的。
除了这两点,陆林希还打算给家里装空调。她账上还有点钱。
过完年各大品牌空调就开始大打价格战,尤其是春兰空调降幅最明显。价格直接打到最低,它家的生意也最好。
也因为生意太好,出现安装不及时的问题。
陆林希还在观望要不要买1春兰。
春兰以后是走下坡路不假,但它真的便宜。同样的小挂空调,三菱重工要7000,春兰只要4000,便宜一多半。
陆林希打算在小卖部装一台空调,她爸一天到晚待在小卖部,开空调不仅能让他凉爽,还能留住客人。
陆观华却不同意,认为在小卖部开空调太浪费,父女俩谁也没说服谁。最终陆林希拍板,堂屋和小卖部都装一台。
唐奕暖听她还在纠结品牌,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为什么不找周兰芳买啊。好歹你俩也认识,她应该能给你便宜吧?”
陆林希无语,“那咋行。我好歹是想当她老板的人,怎么能做这么跌份的事儿。”
说着话,陆林希觉得口干,她去小卖部拿两个自制雪糕解暑,唐奕暖也跟在她后头。
两人刚到小卖部,就见陆观华站在小卖部门口跟人打招呼,“回来啦?”
陆林希和唐奕暖探头往外一看,呀,原来是石叔回来了。
过完年,石叔正式工作。他家在市中心开的麻辣烫店就由他媳妇和陈会计的媳妇一起经营。
陈会计的媳妇干活麻利,石标峰给她每个月开220块钱工资。从中午九点一直干到晚上九点。下午有两个小时休息时间。
三月底石标峰和厂里另一名销售员去广东送货,直到现在才回来。
石标峰看到陆观华以及陆林希,从车上拎下一个麻袋,打开袋子取出一个塑料袋,“来,这是从广东买的水果,你们尝尝。”
只是一点水果,也不特别贵重的礼物,陆林希也没有犹豫,接了过来,冲他道了谢。
石标峰冲她笑笑,跟他们挥手告别就回了家。
还有几天石刚就要高考了,他赶今天回来,估计也是想送儿子去考场。
等人走了,唐奕暖凑过来,“石叔买了什么水果啊?”
陆林希打开袋子,只见里面有好几样南方水果,唐奕暖根本不认得,她指着一个外表像梨,但表面又没有点点的绿色水果问,“这是什么?”
陆林希笑道,“这是番石榴。我只见过,没吃过。咱们洗一个尝尝?”
她上辈子在深圳倒是吃过不少,但这辈子确实没吃过。
唐奕暖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
陆林希打开袋子,里面还有枇杷和椰子。
陆林希洗了两个番石榴,她和唐奕暖一人一半,另一个给爸爸吃。
陆观华哪能跟女儿抢吃的,“不用了,你自己吃吧。爸吃苹果就行。”
陆林希让他尝尝,“兴许你喜欢吃呢?”
陆观华接过刀,切了一小块,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它是什么味道。
唐奕暖砸砸嘴,“这番石榴说是石榴,但是怎么一点都没有石榴味儿,吃起来有点像梨子,还有点像大枣。”
陆林希笑了,“这就是它的味道啊。”
唐奕暖吃了半个,陆观华在女儿的盛情推让下也吃了半个。陆林希吃了一整个。
她又洗了几个枇杷,唐奕暖也跟着尝了两颗,顿时眼前一亮,“哇,我舅舅家也有枇杷树,他家的枇杷特别酸。这个枇杷可真好吃啊。甜甜的,汁水又足。”
“那当然了。枇杷是南方水果,南方太阳足,自然要甜一些。”陆林希吃得也很满足,这个真的太甜了。
唐奕暖在陆家待了一会儿就回家了。
还没等她走进自家院子,就见石叔怒气冲冲从他家院子冲了出来。看他那样子,估计又跟家人吵架了。这又是怎么了?
石标峰走到陆家小卖部,天气太热,他要拿瓶啤酒回去。
陆观华见他不高兴,有些惊讶,“你怎么了?刚回来就拉着张脸?谁让你不高兴了?”
石标峰揉了揉自己的脸,只觉得疲惫,“我刚刚回家,从我爸口中得知,自打我出差,巧芳就没回来过。她也没往家里捎钱。”
陆观华听说这事,觉得他有点大惊小怪,“你不在家,她不想回来很正常。你要是不放心就去市中心看看呗。”
到底是枕边人,有些事情石标峰比陆观华知道得更清楚,“巧芳只是外表看着憨厚,其实内里比谁都奸滑。我不相信她。”
陆观华收了笑,巧芳比石标峰小了十几岁。只比小刚大四岁,别看她长得不怎么样,可她未必就愿意嫁给石标峰,给石刚那么大的男孩当后娘。
“那你打算怎么办?”
石标峰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我明天去市中心看看。”
陆观华点头,不过他还是提醒他,“小刚马上就高考了。你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别在这当口决定,回头孩子再分了心。”
石标峰点头表示明白,“放心吧,小刚可是我儿子,我当然是盼着他好。”
石标峰拿了一瓶冰啤酒回了家。
翌日一早,石标峰就坐公交车去了市中心。
晌午,太阳最毒的时候,石标峰回来了,陆观华在小卖部吹电风扇,时不时扒拉几下算盘珠子。
石标峰就是在这时进了屋,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拿了一瓶冰啤酒要跟陆观华喝酒唠嗑。
陆观华也没推辞,还特地炒了一盘花生米,就放在收银台前,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吃花生米。
陆观华看得出来石标峰似乎在生气,不由纳了闷,“你怎么了?”
石标峰叹了口气,“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我在的时候,一个月营业额能有两万。可这个月她居然只有一万五。我问她剩下的钱哪去了?她居然说给她弟弟了。”
石标峰一开始真没想跟她吵,但是这种败家娘们娶回来就是为了扒拉钱的。
陆观华也不知该咋劝,“那你打算咋办?”
“我真得想离。”石标峰真的巧芳过不下去,不仅是三观不一致,这还是个倒家贼,心里只有娘家,根本没打算在石家正经过日子,但是他又不甘心,“我娶她花了六千六的彩礼。这要是离了,我什么都没捞到,你说我亏不亏?!”
陆观华无语,“你别把婚姻当成做生意。你娶她是为了什么?”
“传宗接代啊。她长那样,你觉得我稀罕得起来吗?”
陆观华扫了眼那不可言说的地方,“可你现在不是不能怀吗?她没有念想,可不就一心只想着拉拔娘家嘛。”
石标峰觉得他说得不对,“你不能有事只会找我的问题。在我俩的婚姻当中,她犯的错比我多多了。她之前还想着让我白养别人家的孩子呢。这种人品你让我怎么相信她?”
陆观华也不知道该咋说,他总不能劝他离婚吗?老话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他劝他离婚,回头他后娶的女人又这样,他能负责吗?
石标峰得不到他支持,无奈摆了摆手,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冲他挥了挥手,“得,我先回家了。有什么事等我儿子高考完再说。这事急不得。”
陆观华见他喝醉了,还有点理智,也就没再劝。目送他歪歪扭扭走进隔壁巷子,慢慢腾腾回了家。
眨眼到了七月七,石刚高考的日子。
石标峰一大早就送石刚去考场,经过小卖部的时候,陆观华跟他们打招呼,提醒他们,“考试用的东西都准备齐了吧?可别漏了什么东西。”
石刚摇头说检查好了。
转眼三日过去,石刚终于考完试。
石标峰一直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了,他闲着无事又到小卖部找陆观华唠嗑。
陆观华有些无奈,“你怎么还不上班?”
“我打算辞职了。”石标峰直接丢下一颗炸1弹,直接将陆观华震得恍不过神,“啊?”
石标峰喝了一口冰凉的啤酒,语气有些沉重,“其实我回来的路上发生一件事。我没跟你说。”
“什么?”
“我在招待所听说又有汽车被路匪扣留了,司机受了重伤。货也被抢了。”石标峰承认自己怕死,“我以前当司机除了工资高,还想找到儿子。既然儿子已经找到了,我也有一家自己的店。我没必要在干这么危险的行当。”
“你跟你爸说了吗?”陆观华可以理解石标峰的选择,但是老一辈更喜欢儿子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哪怕不当司机,在厂里当杂工也行。没必要辞掉。
当老板一切都要自己负责,也意味着风险。
石标峰摇头,“暂时还没提。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陆观华当然支持他,“我说句不好听的,如果重新给我一个选择,我可能宁愿失去司机这份工作,也想保住我的腿。”
石标峰点头,“是啊。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安全更重要。”
“对了,小刚呢?”陆观华没看到小刚,就有些好奇。
石标峰直摇头,“我看他这次考得不咋地。”
“成绩还没出来呢。你可不能说这种丧气话。当心小刚跟你急眼。”陆观华就没见过这么会不看好自家孩子的父亲。
石标峰摆摆手,“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他自己告诉我的。别人高考之后,都是撒泼耍赖到处疯玩。他可倒好,他拿着钱找他们学校的学霸买资料。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复习功课。摆明是想明年复读。”
陆观华想到石刚那学渣成绩,这好像的确有可能。但是他不好直说,“你上次不是说辅导老师教得挺好。他考试进步了吗?”
“进步是进步了。但是他落下的功课太多了,想考个好大学不容易。他想上个好大学。我看够呛。”
陆观华笑了,“小刚志气这么高啊?居然还要上好大学?他填的什么志愿啊?”
石标峰都不好意思说,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听到,才小声回答,“A大和京大。”
陆观华笑容僵住,都不可置信了。虽然小刚的确进步不少,但以他的成绩想考国内一流学府还是有不少差距的吧?他哪来的底气?
石标峰见他震惊,也有点头疼,“我劝他填个实际点的志愿,可他非不听。还说自己考不上这两所大学,他宁愿复读。他性子那么犟,我拿他没办法。”
陆观华连连点头。可不是嘛,整个家属区就没有比石刚脾气更犟的孩子。
“兴许他明年复读真能考上呢。”陆观华实在没法违心夸石刚今年就能考上这两所顶尖大学。
石标峰在这边说了一会儿话,又去服装厂上班了。
下了班,他回家跟石爷爷和儿子说起要辞职的打算。
石刚倒是没什么反应,在他眼里就不存在铁饭碗一说,“你想辞就辞呗,这是你的工作,你自己做主。”
石爷爷在经过短暂的震惊过后,直接问他一件事,“你的工作能不能顶替?”
石标峰看向儿子,“小刚还要考大学呢。他可不能顶替我的工作。”
石爷爷摆手,“我没说小刚。我就问你能不能顶替。”
“应该能吧?”石标峰是自己猜的,去年一下失去两个司机,今年又有两个司机辞职了,他再走,厂里的司机就不够用了。厂里肯定会重新选拔新的司机。如果他有人选,可以找人顶替。
找别人顶替他的工作,他最多能收到几百块钱,可是买断工龄,他至少能有几千。可一想到厂里资金紧张,他又觉得厂里可能不同意他买断。
石爷爷松了一口气,“你想辞就辞吧。”
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石标峰不由怔住,他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口舌,可事实上,他爸根本没有反对,问出刚才的问题后,就果断同意了。这怎么回事?
石爷爷没有向他解释的意思,放下筷子,背着手,佝偻着身体径直往外走。
石标峰和石刚面面相觑,只觉得老爷子古怪地很。
石刚很快反应过来,“他想让人替了你的工作。你猜那个人是谁?”
石家是有亲戚朋友,但也没有亲近到那份上。石爷爷要换谁上去呢?
石标峰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人选。


第75章
陆林希回了家,就问爸爸,“爸?我的遮阳伞送来了吗?”
陆观华点头,“送过来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陆林希接过伞跑到院子里展开,嗯,里面是黑色的遮阳面料,“行。这种可以遮阳。”
陆观华也是无奈,大女儿居然也爱美了,他刚开口,“你……”
石爷爷走了进来,陆观华立刻压下话头,冲老爷子打招呼,“石叔,买东西啊?”
石爷爷敷衍地点了下头,看了一圈,确定没外人,他有些局促,“观华,我想跟你说件事。”
陆观华猜到可能跟石标峰有关,于是就让女儿看店,他将石爷爷请进堂屋。
刚坐下,石爷爷就丢下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观华,这些年我一直都没后悔过。但是自打小希救了小刚,我内心就一直自责。没错,当初是我向警察告的密。但是我没想到王家会怀疑上你。更没想到他们一直找你的麻烦。”
陆观华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吃惊,能不震惊吗?这些年王家找他麻烦时,他不是没猜测过告密之人是谁,他甚至也怀疑过不少人。可没有证据的事再怎么猜也没用。他就只能吃下哑巴亏。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告密的人是石叔。
石叔是家属区出了名的老实人,特别没有存在感,谁能想到就是这样的老实人居然会告密。
他想不通,不自觉问出声,“您怎么会?”
石爷爷叹了口气,“那时候小刚被人贩子拐走了,秀秀和标峰离了婚,新娶的儿媳妇迟迟没怀孕,我就琢磨把孙子找回来。正好厂里选拔司机,竞争特别大。我心里着急,担心儿子选不上。后来王家儿媳妇死了。不瞒你说,那天晚上我亲眼目睹王安国大半夜鬼鬼祟祟将人拖到外面。他媳妇明明是他打死的,但是他做戏说她是失足摔死的。我就想这样的人凭什么能当司机过好日子。于是我就去告密了。”
王安国喝醉之后就喜欢打媳妇,这是整个家属区都知道的事。大家听到他发疯打人就过来劝,王安国一再保证不会再打。大家都以为他改了,怎么都没想到王安国会将人打死。
陆观华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他确实是遭了无妄之灾。
但是石叔真的做错了吗?没有。石叔看到不公平的事,偷偷跑去警局报案,虽然出于私心,但他做的是正确的事。难道王安国打死妻子隐瞒死因不是事实吗?他并没有诬赖王安国。
至于自己被王家嫉恨,是王家自己猜错了。不关石叔的事。他甚至都没办法怪石叔,当初王家人找陆家麻烦,你为什么不敢承认。
怎么敢承认?承认了,石家就会被街坊四邻排挤。没有人会喜欢告密者。大家会躲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