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玩家在北地安定数值降低后,曾经打出过被乌流部骑兵一路攻至建平的悲催剧情,换在温晏然这边,随着温鸿等人影响力的降低,北边的局势与往日相比,其实也是更为混乱的,乌流部那边,又因为乌格奇的暴毙而陷入了分裂,族中部分精壮有意南上,《昏君攻略》希望通过[数据投放]来增强这部分骑兵不被发现跟拦截的可能性,若是他们能进入大周腹地进行惊扰,皇帝的威望必定会因此降低。
宫苑内,温晏然不紧不慢地合上奏折。
市监那边已经把城内的情形报告上来,地动之后,大周城墙出现了多出坍塌破损情况,北城门更是整个被埋了起来——作为京师,建平各个方向的出入口都特意做成了瓮城的结构,方便防御,然而到了要修理的时候,麻烦也是加倍的。
除了城门跟城墙之外,城内的部分民宅,以至于皇城区域内的一些建筑,也都出现了损伤。
这绝对是一个大问题。
修缮城池需要大量钱财,而且过不多久,就又到了各地官吏,边部首领派人入京朝贺的时间,建平这边总不能展示破旧的都城给他们看。
工部那边初步给出了方案,大型城市的修理时间是按照年为单位进行计算的,像建平,当年就是征发了十万民役,花费了四年时间精心修建而出,如今城内已经住上了人,施工不便,如今派人修补城墙,工程量纵然没那么大,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反倒是城外的桂瑶两宫,因为是新修建的,没有因为地动而受损,给温晏然保留了一点植物跟矿物的可寻找方向。
温晏然了解了地动的情况后,很快做出了安排:“今年的大朝会便改在桂宫举行,如今前朝殿宇多有损伤,再把西雍宫后面那块地方的宫苑清出一部分来,腾作办公场所。”
有大臣小心谏言:“西雍宫之后乃是内宫所在……”
温晏然笑:“从权之计而已,纵然是内宫,又何妨碍?”
那位大臣闻言,向前微微行礼:“微臣多谢陛下宽仁。”
建平城建损毁严重,亟需朝廷处置,至于在哪办公,不过小事而已,哪怕天子威信没现在那么高,当臣子的也不会在这些问题上跟皇帝扯皮。
温晏然:“至于城墙维修,城内房舍重建,便令工部负责。”
皇帝给的基调没问题,毕竟少府跟工部一样,都有修房子的工匠,但前者的服务对象仅限于宫廷相关,至于外朝之事,比如修城墙,都由工部负责。
在确定了之后把工作通通扔给工部后,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该让哪位官吏负责牵头。
大臣有推荐的人选,于是开口:“工部除了黄尚书之外……”
温晏然笑了笑,悠然道:“不必除了黄尚书之外,建平乃是大周国度,事关重大,就让黄卿家亲自负责。”
“……”
大臣们陷入沉默——多年的同僚经历足以让他们对黄许的才能德行有相当全面的了解。
黄许虽不敢怠慢天子的吩咐,奈何他本不是个特别有能耐的人,城墙修缮之事又格外紧要,恐怕当真无法办妥,大臣们此刻有心从黄许的下属中推荐人选负责,却不知该如何劝阻皇帝是好。
王齐师做了一些努力:“黄尚书颇好无为而治,恐怕会为俗物所累。”
温晏然自然早就看明白了黄许的本性,然而随着手中权势逐渐收拢,她决定开始选择性摆烂,于是笑道:“黄尚书掌管工部多年,缜密细致,此事唯有让他亲自掌管,朕才能放心。”
京城正是朝廷的门面,黄许越是修得慢,修得糟糕,越是符合温晏然的游戏目标。
另一位大臣劝说:“只是近来时气不好,黄尚书正告病在家,恐怕会耽误城门修缮。”
温晏然闻言,先不问黄许,而是关切了一下城内百姓的情形:“池左丞,冬季天寒,进来太医署可曾留心城中时疫诸事?”
池仪身为常侍,有资格立于殿上,当下道:“回禀陛下,太医署已派人在各个里坊出赠药,去年十月,建平城内因冻病而殁者共有一千三百余,今年则四百六十余人。”
建平都市圈内的人口超过了四十万,考虑到这个时代人类的平均寿命,一年有一千多人因为天冷熬不过冬季,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今年温度明明更低,病殁的人数却不到原先的四成,可见皇帝之前给太医署的那些板蓝根金银花的草药方子确实有效。
——景苑那边炼制的药物本不好久存,太医署便将一些按天子的话说是“快要过保质期”的药物分赠给生病的百姓,而在这个年代,像粗制水杨酸这种有效的退烧药便可以算作神物,可惜如今能用的柳树皮不多,否则还能再减少一些。
温晏然微微颔首,重新把注意力转回到黄许身上。
殿中大臣见状,一时间也是深感叹服。
——也有人希望不要沉迷炼丹炼药,奈何在皇帝的安排下,太医署那群人的医疗卫生工作做得实在好,旁人纵然想要指摘,也难找到立得住脚的理由。
“黄卿家身体不适,就派太医令去瞧瞧,修理城墙耗时长久,也不急在这一两日,先让他好好养病,等好了之后,再回来替朕办事。”
皇帝的话自然是金口玉言,不容更易,温晏然态度明确地做了决定,之前出言劝说的大臣总不好直言反驳,纷纷应声称是。
议事完毕后,天子并未另召大臣去开小朝会,直接摆驾知迩阁——西雍宫也在地动中受损,虽然情况没有多严重,但房顶上的瓦片必然得换上一批,用来保温的火墙也需要重新修缮,每日人来人往,难免喧闹,就暂时移到了旁的完好程度更高的宫苑中。
蔡曲见天子回来,上来禀告:“启禀陛下,天桴宫那边刚刚来了人,如今正候在偏殿内。”
温晏然微微扬眉,旋即颔首:“叫人过来。”
宫人令了一位年轻道官过来,对方行过礼,温晏然便道:“天桴宫情形不好么?”
地动之后,她曾派人去各处询问情况,当然没有漏下近在隔壁的温惊梅,结果他不是让宫人直接带话回来,也没有亲自过来,那多半是有点事情要说,自己又脱不开身。
年轻道官恭恭敬敬道:“国师派微臣给陛下请安,此次地动,天桴宫损毁了几处殿宇,又有几位小道官不慎被压断了腿。”又道,“蒙陛下神灵庇佑,小道官们并未有性命之虞,国师必定妥当处置此事,不负陛下圣恩。”
温晏然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国师自然要格外辛苦一些。”看池仪也在知迩阁,便点了她的名,“若无它事,池常侍就送卿家回去罢。”
区区送人之事,当然不值得深受皇帝信重的宫中常侍费心,池仪把人带出殿外后,当即请了几个太医直接住在天桴宫内,为伤者看诊,又亲自过去瞧过情况,督促少府多送谢修缮所需的石料来,并调派了一队禁军过去日夜护卫——天桴宫中虽然也有人手防护,但让禁军内卫的人马保卫安全,更能显出天子的恩德。
今日池仪随天子在内苑当中,张络便在外朝行走。
常朝结束后,一群官吏正在部台中讨论皇帝点黄许过去负责修缮城池之事的目的。
单看表面,这个安排没有任何问题,毕竟建平城的情况与大周朝廷颜面紧密相连,事关重大,当然应该有工部尚书亲自负责,至于黄许本人能力不足这件事,横竖也怪不到当今皇帝头上。
有人道:“若是黄尚书无法将事情办妥,又当如何?”
另一人:“那便会损伤朝廷威仪……”
话未说完,这人自己便笑着停住了——陛下当然不可能故意做出有伤朝廷威仪的事情,自然有着别的目的。
一群人正议论时,忽然瞧见了张络笑呵呵地自宫道上行过,看方向是往中书省那边走。
部台中短暂地沉默了一段时间,有人恍然道:“黄尚书若是办事不利,自然该由旁人顶上。”
在场之人多少有点朝政敏锐度,没询问既然想让旁人顶上,皇帝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点别人的名——很明显,天子若是直接安排心目中的人选去办事的话,必定会遭到朝中大臣的反对。
在他们看来,皇帝是打算让少府负责城池修缮事宜,借此放纵市监揽权。
由于黄许的本事实在不如何,为人又不够刚硬,内官们无需陷害忠良,正常表现就能将权柄慢慢篡夺过去。
短暂的沉默过后,官吏们换了话题,不过最开始提出上述猜测的年轻臣子心中其实有些自得——在天子手下锻炼了那么久,他们多少也能摸准点君主的思路了……


第146章
有关皇帝打算让内官趁机揽权的揣测,也迅速传到了黄许本人的耳中。
这个假设大大减轻了黄许的心理压力。
黄许心想,皇帝留着自己占位置,主要原因自然是暂时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万一把他薅下去了之后,换上个跟内官水火不容的管理工部,反倒叫天子烦恼,所以暂且留他在此。
既然如此,他就明白病愈后该如何行事。
首先自然是得跟禁军沟通一二——修墙的工程大,往来人员繁杂,黄许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自然需要把发生意外事端的可能降到最低,此外还要劳烦他们派人去流波渠那边走一趟,督促民役,将之前修建河渠时没用完的石料运至京城,以便后续择选。
黄许想到这里,觉得事情能顺利进行,还得多亏了武徵郡郡守温鸿,若非对方体贴上意,早先及时加量运来了各类建材,自己还有的烦恼。
还有便是少府那边——黄许琢磨,与其等着人家上门夺权,不若他主动一些,放低姿态,提前找对方合作。
就在工部跟少府间隐约有了些默契的时候,御史台也风闻了此事,及时递上了奏折,各种引经据典,言辞激烈地弹劾内官权柄太大,若是放任其坐大,恐怕于社稷有所妨碍。
御史们这样做,也不完全是因为跟内官间存在利益冲突,也是顾忌后者中的人才比例太低。若说士族里,十个人能挑出一个有本事的,内官那边,恐怕一百个里也挑不出一个,若非池仪跟张络两人本事厉害,追随的又是温晏然这样强势有为的皇帝,只怕难以这么快就把权力握在手中。
然而御史们的奏折虽然成功呈至了天子的御案上头,却通通被留中不发。
温晏然现在的想法跟大臣们有很多相似之处——
她知道御史台的人大多都是忠臣,也相信他们的说法,觉得宫中内官多半真有点借此揽权的打算。
温晏然思忖,评论区曾说过,池仪跟张络都是喜欢把持朝政的人,日常的工作内容就是四面安插心腹,同时想方设法排除异己,如今肯定也不会放过工部修城墙的机会。
建平的事情等于发生在温晏然的眼皮底下,假装看不见内官往工部伸手委实太难,温晏然思考片刻,为了避免内官们忌惮自己,不敢放开胆子揽权,觉得有必要让他们认为,四处伸手是一件得到了领导放任,甚至于主动引导的事情。
下一回张络觐见时,温晏然便特意跟他闲聊了几句。
温晏然微微笑道:“黄尚书年纪不小,虽说修城事情要紧,也不好逼迫得太紧,阿络出去的时候,叫太医署那边用心留意,免得再把人累出病来。”
天子暗示得如此明显,而且内容跟朝中流传的猜测十分相符,张络自然欠了欠身,恭恭敬敬道:“微臣遵命。”
果不其然,过了两日,黄许便递上奏章,说因为修运河的事情,工部许多官吏都被调到了外头,希望能从少府那边借调几个匠人跟官吏,温晏然见状自然大笔一挥,直接允准所奏,
朝中大臣们旁观此事,看着事情发展的势头跟他们此前揣测的完全一致,一时间觉得自己格外聪明。
*
黄许老于世故,他有意向池张两人卖好,便想法子约人会面,这一日池仪入禁中侍奉,只有张络在外头,黄许就把人请进家里喝茶。
黄许赞叹道:“年关将近,少府本就忙碌,如今还要为工部的事情额外辛苦,实在叫在下惭愧。”
——池张两人虽然已是散骑常侍,不过他们身上最要紧的职位还是之前陛下赏赐的那个市监丞,而市监无论具体智能被天子调整成了什么样,名义上依旧挂在少府下面,所以张络现在还是实打实的少府官吏。
张络呵呵笑道:“黄尚书哪里的话,你我都是为陛下办事,地动之后,工部被陛下委以重任,不得片刻安歇,少府又怎敢贪图清闲。”
既然黄许有意卖好,张络等人也不会自己独吞这份蛋糕,在黄氏府邸上时,张络想到,当初皇帝曾提点过他们,作为新出头的内官,尽量避免跟宫中旧势力产生纷争,于是客客气气地去请见少府令,请对方指点修城的事情。
侯锁更是深谙做人的道理,毫不犹豫道:“任景丞新官上任,才德俱佳。侯某觉得的,她若愿意过来,城池修缮之事自然能够事半功倍。”
——他们在少府为官,彼此抬对方一手乃是常事,如今张络替他做脸面,他再拉任飞鸿一把,慢慢的,也就能连成一气。
张络拱手致谢,态度显得格外真诚道:“若非少府提点,络今日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他自然不是真的佩服,然而同朝为官,侯锁有如此有眼色,张络自然投桃报李。
景苑距离建平城并不远,正在冶监这边消磨时间的任飞鸿接到快马传讯,说工部请她过来议事。
城中还未将信件看完,任飞鸿便猜到了黄许那边的意思——如今距离地动的时间还没过去太久,黄许这个时候请人回京,显然是为了手头上的任务,任飞鸿琢磨了一番,自然便想到了景苑当中的丹宫、涅宫。两处殿宇的规模都不小,尤其是涅宫,乃是天子前些日子新建的,虽说内外都不曾仔细装饰,但能建得这样迅速,足以证明,其中大有独到之处。
不用人仔细提醒,任飞鸿直接就带了匠人回程。
据工部吏员禀报,城墙之所以会坏,其实是因为年久失修,平日里外表看起来还好,内部实则已经腐朽不堪。
大周用来砌墙的胶凝剂主要是黏土,天长日久,建平一带的雨雪又不少,能坚持到现在才坏,已经是平日用心维护的后果。
任飞鸿道:“下官曾去涅宫问过,据说陛下亲自调了一样胶,名叫水泥,凝固后可以坚愈岩石,或可用在此处。”
——听了任飞鸿的话后,黄许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同样是研究炼丹,为什么当今陛下的水平就能超过了历代先祖的总和?”
每天都被朝中各个大臣惦记无数遍的温晏然,其实已经没太多精神去关注工部那边的情况,她既然打算让内官们揽权,便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于是将很多事情都扔给池仪等人操心。
池仪也没有辜负天子的期待。
她私下里早跟张络商议过:“若是骤然换一个工部尚书,多半还是从世家中选人,尚书一职权重,自得谨慎一些,咱们这些时日便多襄助襄助黄尚书,免得陛下忧心。”
张络一听便知,池仪是在提醒自己,这段时间莫要留下太多值得御史台弹劾的话柄,于是笑道:“多谢仪姊提点。”又压低声音道,“说起来,咱们手下那些小狗崽子们,也确实不成器得很,你我先收拾几个,免得他们胡闹过分。”
他们既然有了准备,下面的小内官们便不敢肆意行事,御史台留神监察,也没找到格外过分的地方,便只得罢了,又听闻池仪跟张络两人隔几日就顶着雪,亲自跑去城墙那边查看情况,不提别的事情,至少对皇帝有着十足的忠心,心里也难免产生一些敬佩之情来。
*
城墙修缮工作进度并不快,倒不是不顺利,而是来自涅宫那边的工匠颇有创新精神,决意要为皇帝修一个最最坚固的城池出来,所以一开始没法推进得太迅速。
本来的城墙里面内部是土、小石头跟沙子,外部则砌了砖面用来固定,年岁日久,相关的图纸模糊不全,工匠们先得仔细研究一下原来的构造,才能给出修缮方案来。
被任飞鸿带来的年轻小官道:“尚书莫要担忧,依下官看,大约半年便可修好。”
黄许闻言,吃了一惊——他本事不怎样,到底在工部待了那么些年,基本的经验跟眼光还是有的,知道以建平城池的规模,哪怕不惜民力物力地赶工,少说也得七八个月才能修成,而且还难以保证质量。
“建平乃是大周都城,莫要为了一时图块,就随意敷衍。”
年轻小官昂然道:“下官在景苑时,曾在陛下左右侍奉,亲眼见过陛下调制泥胶。”
黄许恍然。
——既然跟皇帝有关,那速度再快,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年轻小官出身寒门,没太多架子,亲自带着工匠们不断尝试新配方,他们都记得,皇帝在做实验的时候,会不断更换配料的比例,然后将数据仔细记录下来,不断对比,规范作业。
纵然没有在现代社会读过书,但来自现代的科学习惯已然对景苑中人产生了影响,他们开始试着将水泥跟其它物质搅拌在一起,并仔细记下需要的矿石种类跟配料比,准备在研制好后,送至各地,让其余受损的城池也按此标准修缮。
大周的工匠本来走的是经验流,但这种传统,随着温晏然的到来开始慢慢产生了变化。
黄许等人还注意到,景苑那边人所用的量具也与外界不同。
年轻小官笑:“这些自然也是陛下所制。”
温晏然需要做实验,当然也就需要带有刻度的各种工具,她本来想让工匠们自由发挥,可惜少府那边制作的旧型量具用得不顺手,温晏然便不得不过去给予了全面且细致的技术指导,让匠人照着自己给出的形状,刻度标准,依次制作出了三角板,直尺,圆规等事物。
景苑中人心想,天子虽然没说过要把这些东西用在修城上,但从之前的种种安排来看,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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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会如之前所议定的那样,改到了桂宫当中,流程与往年没什么不同,反而因为桂宫装饰豪奢,更显出一股富贵风流的气象。
当然听说大周发生地动之后,不少属国的使者都用仰慕上国繁华为借口,希望能去建平城内瞧一瞧情况,温晏然既然已经开始摆烂,自然不会阻止他们,于是干脆地允准了这些人的请求。
其中丘车国的使者团在城中认真逛了一圈,回来后面色便不大好看。
丘车国使者叹气:“难怪大周皇帝继位不到三载,已经众望所归。”
他们见到了房屋受损的百姓,也正因为见到了,才更加明白温晏然的统治实在是不可撼摇。
房屋受损涉及到的多是城内普通百姓,天子并不觉得在城内圈一块地来安置这些人会显得不够体面,反而做了妥善安排,若是先帝一朝,大约会直接将失去房屋的百姓给迁至郊外,眼不见心不烦。
使者团中的另一人道:“虽说做得好,却未必是小皇帝自己的意思。”
之前的人叹道:“倘若是大臣的意思,那就更加难得。”
泱泱大国,哪里少得了人才,厉帝在位时,朝中难道没有愿意为百姓办事的大臣吗?然而当年到底是个什么光景,使者团里也是有人见过的,如今的大臣能做得这样好,显然与天子的支持分割不开。
——倘若系统肯把好消息也告诉温晏然的话,这段时间内,她大约能不断收到“[安定]+1”的提示。
年会的一个重要功能,便是听各地朝集使汇报情况,并由户部核准各地官吏的成绩,以此对个人官职进行调整。
此事主要由户部议定,并由皇帝进行最终核准。
到了今年,温晏然需要核准的内容比往常翻了一倍不止,主要问题还是出现在东边,那边的官吏是通过擢才试选出来的,其中出身豪强者数量着实不少。
豪强大族中的人才比例虽比士族少,但要高于寒门,可惜骤然发迹后,难免有不法事,如今东部新换了这么一批人上去,自然除了不少纰漏,温晏然一口气免了三百余名大小官吏,决定等年后再组织一次擢才试。
袁言时特意劝过:“名族自可按声望授官,何必非要与豪强人家的孩子们同堂比试?”
对太傅的话,天子倒是一向肯听,只是听了后却不曾调整自己的安排,只笑道:“既然名族中人才德俱佳,声望极好,想来也并不会畏惧同堂鄙视。”又道,“何况当地典无恶等人谋反时,东地多有弃城而逃者,想来是以前少见险事,今次也叫他们多磨练磨练。”
天子拿住了之前官吏弃职的由头,袁太傅自然也是无话可说,他不曾公开反驳,旁的官吏自然更难开口,第二年的擢才试,也就按照天子的心意,顺利展开。


第147章
时光如逝,转眼已经到了昭明三年六月。
自从地动之后,以温晏然为首的大周中枢圈子便转移到了桂宫那边,考虑到太启宫需要修缮,便始终未曾返回,等宫殿修得差不多,又已然入夏,因为郊外凉爽,便一直住了下来。
不过建平城内也并非没有留人。
天桴宫温惊梅始终没有离开,各部台中也有官吏轮值,尤其是工部,因着城建的事情,大半成员反倒没有随着天子去桂宫。
今日工部尚书黄许去城门那边转过一圈后,照惯例勉励了手下官吏几句,便忙不迭地回了城,一人对着身边的同僚说笑道:“与尚书相比,倒是高君更像咱们工部的人。”
此人口中的高君乃是高长渐。
——高长渐先在户部为官,后来迁至中书省为舍人,如今又被借调到工部历练。
高长渐笑了笑,道:“尚书事情繁杂,自然不能随时待在此地。”
旁人哈哈一笑,也不戳破。
黄许哪里是事物繁杂,分明是不想办事。
倒是高长渐,到工地来的这段日子,亲去督管修建事宜,各种石料沙料的运送都仔细分派妥当,明明算是天子近臣,反倒做起了小吏的工作,而且不曾抱怨。
今日杜道思回城办事,猜到表弟必然在城门那边,就过去瞧了他一眼。
杜道思随意看了一眼,发觉负责管理工地饮食的人员除了豆粥外,还准备了加了草药的温开水,知道是因为天热,为了防止有人中暑,请太医署那边的人开了方子,便在心中暗暗点头。
高长渐拱了拱手,歉然道:“本该由我去拜访阿姊,倒劳烦阿姊前来瞧我。”
杜道思打量表弟片刻,道:“阿弟近来确实沉稳了许多。”又道,“朝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等城墙修好后,你或可寻一任外放。”
中枢官吏攒够资历后,外任地方乃是是常事,只是上一回见面时,杜道思还建议高长渐,在京中多待两年更好。
高长渐略略一想便明白:“莫非跟北地有关?”
杜道思微微点头:“你也是中书舍人,自然明白该如何打算。”
北地不稳,迟早得换一回血,皇帝之前曾派身边舍人去庆邑做郡守,又把原御史大夫给放在了台州做刺史,显然十分喜欢安排身边近臣去一些不大稳定的地方为官,这其中固然有旁人没那么值得信任的缘故在,也是因为天子登基时间还不算长,手头上能用之人并不很多。
不管高长渐是乐意去北地还是不乐意去北地,最好都要早做打算。
高长渐近来多在工部滞留,曾听得同僚们闲谈,说北边似乎送了好些弹劾宋南楼的奏折。
身为舍人,他当然晓得,那些所谓的传言都是真事。
高长渐道:“天下太平,北地却总是不大安宁。”
杜道思点头:“北边有人弹劾宋南楼私藏甲胄,在清缴盗匪时,致使许多平民损伤,在北地为官之人,畏惧他的权势,哪怕是一郡之长,相见时也不敢不以上官之礼侍奉。”又道,“而且这些事情,恐怕是确实有的。”
这年头公私本来分得就没那么清楚,宋南楼是将军,家里有点甲胄也正常,况且北边许多人上山时为匪,下山时为民,两边本来就不能完全分割开,再加上宋南楼打仗本事出色,一些山匪畏惧之余,存了报复的心思,劫掠之后,就传出口号,说是因为宋南楼逼迫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