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人,殿外的人……
所有关注着他的人都沉默了。
“哈,难怪要带面具,居然能丑得跟恶鬼一样。他那张脸,是被什么东西给啃过吗?”有恶毒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片短暂的死寂。
“合欢宗的女修,不是说要与他合修么,现在还去么?”
阮蜜听得这些声音才抬头看,她看到那个本来很坚强的男人,正慌张地用手摸自己的脸,他嘴唇翕动,好似在说:“别看。”
什么别看,还是叫谁别看?
鞭子不会停下来等他。
一鞭一鞭落得更快,犹如疾风骤雨。
“姐姐,别看!”
苏旖梦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分明在说,姐姐别看!
苏旖梦视线模糊,她抹掉眼泪,大声地吼:“脸毁了有什么,又不是拿不回来!”她以前喜欢亮闪闪的珠宝,喜欢一切好看的事物,喜欢司空寒原来那张脸,对着那张脸,她都能多吃一碗饭。
她也曾在贴着司空寒毁掉的脸吸出灵珠时,有过想吐的冲动。
然而现在,他暴露出来的那张脸,只会让她心疼。
他说姐姐别看的时候,她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悄悄破开,化作荆棘藤蔓,将她的心紧紧地缠绕包裹,酸涩从心口蔓延至全身,尽数宣泄在眼底。
等看到司空寒撑着的脊背微微颤抖,她喘不过气,心尖尖儿都跟着他一块儿颤着疼。无论如何挣扎,最终还是会回到原来的位置么?
他的脸暴露于人前,被炼魂鞭抽至重伤,最终还是变成了原文里那个恶鬼修罗、无法在天河异相里大放异彩的魔剑司空寒。
她现在只想冲出去,抱住他,告诉他,“你的脸会回来的,我也不在意你的脸是什么样子,你给我撑住啊。”
苏旖梦施展了融灵之术,她用狗尾巴草与红梅剑气抗衡。
就算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能去到明心殿上,她也要跨出这个圈儿。
她要站在门口,等司空寒和师父平安回来!
明心殿上,司空寒的身上出现了伤痕。锻骨决虽然大乘,但他修为始终只有金丹期,每一次鞭刑,都会消耗他的灵气,灵气不足,锻骨决到后来,发挥出的威力就越弱,此刻,鞭子刺破了他的皮肤,正在折磨他的肉身。
面具的损毁,则好似震荡了他的神魂,崩溃了他的意志,使得原本稳如磐石的他,变成了被风雨压弯的大树,随时都有彻底折断的危险。
时惊春手撑在地面上,艰难地想爬起来,“你,让开!”
司空寒人摇摇晃晃,手中本来细软的黑色长剑竟是逐渐变大,一双眼睛则是浓郁的黑色,里头的瞳孔缩至针眼大小,是鲜血的颜色。
他抬头,拔出撑地的黑色长剑,斩向再次落下的炼魂鞭。
长剑跟炼魂鞭相撞刹那,炼魂鞭微微颤抖,游走其上的煞气被震散,直接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司空寒手中黑色长剑发出一声长啸,仔细去听,仿佛无数惨叫、哭嚎夹杂其中。
他眼前只剩下一片猩红,是想要屠尽一切生灵的凶光。
“你们万相宗这天骄居然走火入魔了?他这已经人性全失了吧,胆子真大,居然连我们全都想杀!”看到挥过来的黑色剑影,一人哈哈大笑道,抬手直接将剑影打散了。
“算了,聂如意,你让炼魂鞭抽快点儿!”
炼魂鞭挥鞭速度加快,而司空寒被打得摔倒在地,他的手中,剑影再次凝聚成形。
他的理智,即将被魔剑的煞气彻底占领。
然而就在这时,有熟悉的乐声出现在耳畔。
“司空寒,你看,我能用树叶吹曲子。好听吗?”
在凡间的很多个日夜,他都会反复观看早期的留影石,她用树叶吹着欢快的小曲,那是他暴虐、狂怒时的唯一精神安慰,能让他缓缓平静下来。
如今,他再次听到了轻快悦耳的曲声,有一种生机勃勃之感,像是整片天地都因那动听的曲调而鲜活起来,让他,不忍毁灭。
他脑子里突然有了瞬间清醒:一旦他被煞气主宰,他就会,变成她讨厌的人。
变成一个没有自我的傀儡,受脑中那个莫名的念头指引,踏上一条离她越来越远的路。
松开剑,我保护不了任何人。
拿起剑,我会成为煞气的傀儡,彻底走上邪路。
丝丝,我该怎么办呢?
那曲声越来越响亮,众人一开始只是觉得悦耳动听,到后来,竟注意到殿外的灵植出现了异常。
大殿的地面出现了丝丝裂纹。
殿内养灵植的好几个,其中就有丹鼎门的,那许爻身上携带了一颗有了点儿灵植的药王参,居然从他储物空间里跑出来,奋力地原地蹦跶,将大厅踩出了大坑。
无数灵植的根须往上蔓延,簇拥着一颗小草到了地面。
孟清河都看到里头有熟悉的根,他一眼就能认出他的桃木!
那老家伙不是在休眠了么,居然……
居然跟其他灵植一起,送了一颗草过来?
狗尾巴草从大殿的缝隙里长出来,不过眨眼间就变成了一条毛茸茸的金色大尾巴。它轻抚着司空寒的脸颊,像是在说:“别哭了,我陪着你,要撑住呀。”
殿外,常樱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是丝丝。”
她的灵植觉醒了新的能力。
明明是株狗尾巴草,却成了灵植界众星捧月的存在。
人无草木心、草木皆有情。
司空寒那只不知该不该握剑的手,抓住了面前的狗尾巴草。他神识安定下来,就连接下来的炼魂鞭,似乎都没那么疼了。
“十鞭!”
“我可以撑一鞭!”又一个万相宗修士站了出来。
底下有弟子欢呼,“是我们秀峰的峰主!”
“……还有八鞭!”
“还有我!”
“是执法堂的云执事!”
本以为,会让万相宗的修士离心,没想到,这群人关键时刻居然还多了点儿凝聚力。
其他几宗人脸色不好,许爻正想说话,就见合欢宗的一个出窍期女修道:“我,外宗的能不能行?”
就连天衍剑宗一个剑修也两眼发光地看着司空寒,“这是个剑修好苗子,别打死了。”
说话的两人,都被各家的渡劫长老训了,但在外界,仍是引得众人欢呼,阮蜜都兴奋地道:“那是我们萱灵小师叔,她的裙下之臣犹如过江之鲫,是我想要超越的目标!”
“我们果然喜欢同样的男人。”
徐轻轻:“那张脸你还可?”
阮蜜:“吹了灯,不都一样?他体力多好啊。”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哦!
……
魂碑附近,又有人凭空出现。
聂风裳眼睛泛红,脸也有些扭曲:本来相处得极好,哪晓得最后,在神魂秘境里,她暴露出了自己隐秘的心思,叶轻舟竟觉得她太恶毒!
她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爱他,想跟他永远在一起。
她哪里恶毒了!
他们已经有了神念交融,他凭什么甩开她,她一定不会轻易放手。叶轻舟呢,是不是去找云彩衣了?
听到周围的人都在吼,吵得她头疼欲裂,聂风裳本想发脾气砸东西,骂出一个脏字后反应过来,睁开眼,注意到四周都是人后,赶紧换了张笑脸。
“你们……”
“三!二!……”
她这才抬头,看到头顶水幕上被鞭子抽打的人后,她先是一愣,随后面露狂喜。
是司空寒!
司空寒要死了吗?
也就在这时,司空寒突然感应到了什么。
他留在御兽宗的煞气还在,附着在金色鸟笼上。
煞气化作利剑,刺向了笼中的人面蝠。
人面蝠不闪不避,那张扭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人性化的笑容。
被折磨了太久、又因聂风裳入了天河异相一直没有得到喂养的人面蝠本就脆弱不堪,煞气刺穿了它的身体,终结了它的性命。
同一时间,司空寒脸上那些可怖的伤疤层层脱落,在最后一鞭抽完时,他颤抖地站起来,手里捏着狗尾巴草,抬头问上首的长老们:“完了吗?”
那张脸,突兀地出现在众人眼前。本是极具攻击性的秾丽美貌,却因为手里拿着狗尾巴草就变得柔和了几分,鸦羽覆下,眸中锋芒尽消,桃花眼里有盈盈水泽,是那种引人怜惜、疼爱的乖巧。
此刻的司空寒,身上遍体鳞伤,手里拿着可可爱爱的狗尾巴草,像是误入人间的懵懂谪仙,在经历了种种不公,承受了痛苦折磨后,依旧眼神清澈,眷恋这滚滚红尘。
众人:……
挨打,还能把脸打好看的?该不该让炼魂鞭也抽我两下啊……


第87章 好看
徐轻轻:“你说得对, 他骨相果然好,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他是被扒了脸!”
她扭头看阮蜜, 就见阮蜜一脸痴呆地捂着心口:“我要买一块地!”
徐轻轻一头雾水:?
阮蜜:“买他对我死心塌地,给他种满狗尾巴草!”
就在这时, 众人听到一声惨叫,她转过头去, 就看到一个人用大袖挡住脸,疯了一样地往山外山的方向跑。
熟悉的衣裙, 一下子就让人联系到了她的身份!
聂风裳!
难怪以前总觉得聂风裳的脸哪哪都奇怪, 还总爱用白绡挡眼, 又不是真瞎。原来,她竟是扒了司空寒的脸皮,难不成是人面蝠,人面蝠换脸真的能成功,她怎么做到的?
阮蜜不想让聂风裳就这么躲起来。
她心疼的小哥受了那么多罪,就放罪魁祸首这么轻易跑掉?想得美!
她臂上丝绦飞出,直接绞住了冲破人群后想要踏上飞行法宝的聂风裳。
阮蜜运转灵气, 高声道:“哎呀,这不是美人榜第一的聂风裳么,你的脸怎么啦?你别急着走, 跟我们说说, 是不是吃了哪家的毒丹,把脸给毁了?说出来,我们给你撑腰!”
“松开我!”在这等关键时刻, 聂风裳直接挥剑去斩。
她去御兽宗时间不长, 本身也喜欢虐待灵兽, 压根儿没有契约到强大的灵兽,关键时刻,还是施展出了熟悉的剑诀。
她有灵剑,也曾为了接近叶轻舟苦练过剑法。
手挥剑,自然就忘了遮挡容貌,此刻她的脸除了眼睛和嘴完好,其他地方都开始溃烂,看起来惨不忍睹。
“绿殇,那是炼灵一次的灵剑绿殇,天啦,我认得她,她是聂朝云!对,姓聂,通神殿的聂朝云!”
“聂朝云的容貌只能算普普通通,那聂风裳的脸……”
阮蜜已经走了过来,“我听说,你能在这次跟随御兽宗过来,一是有灵石支持,二是因为你有一只元婴期的人面蝠。聂风裳,是你,你还是万相宗弟子聂朝云的时候,利用人面蝠扒掉了司空寒的脸,然后离开万相宗转投御兽宗,对不对?”
聂风裳愤怒挥剑,“滚,不是,我只是脸受伤了,在天河异相里受的伤!你们什么都不懂,不要胡说八道。”
有人道:“司空寒现在那张脸,跟聂风裳此前的脸一点儿也不像啊。”
“对,风裳的脸肯定不是扒来的,她就是在天河异相里受伤了,可别耽误她治伤!”
却在这时,一道清冷的男声传来,“她在天河异相内,并未受伤。”
叶轻舟抬手指向石碑,“我与她在同一异相。”他们是肉身被卷走,元神进入那些残念形成的异相之中,进去之后,平时伪装得再好的人,也会慢慢地露出真面目。
接触过程中,他只是觉得聂风裳偏执、疯狂、说话做事不经大脑、后来发现她控制欲极强、对一切靠近他的异性都想尽一切办法虐杀,叶轻舟觉得这个人表里不一,心思极其恶毒,离开前便说回去后不再纠缠。他不戳穿她的伪装,她也别再去打搅他。
结果她还说都是因为彩衣师妹,是因为彩衣对不对。
叶轻舟觉得这个女人是个疯子,除了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全身上下再无一处优点。
如今得知连脸都是别人的,他心头冷笑:果真是一无是处。
叶轻舟一出现,聂风裳就用手挡脸,她脑子一团浆糊,都忘了自己储物袋里还有面具,有帷帽,只是用手挡脸,在手指摸到那些溃烂的脓血时,疯狂地去抓,“这不是我的脸,我不是这样的!”
“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恶毒的女人。”
听到叶轻舟的话,聂风裳整个人僵住,她痛苦地咆哮:“在异相里我们恩怨缠绵了这么多天,你忘了吗?我一直都爱你,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我离开万相宗是因为你,回来更是为了你。”
不远处,御兽宗的楚曜手里拿了一顶帷帽快速过来,在听到这话时,脚步顿住。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看到她那副模样还要匆匆赶过来。
然此刻,他还真的要过去吗?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真是个大傻子啊。
楚曜仍走了过去,试图将帷帽戴到聂风裳头上,并带她离开。
聂风裳:“走开!不要你管!”
楚曜想了想,将那顶帽子戴在自己头上,转身就走。
旁边,传来阮蜜一声轻笑,“帽子颜色若是绿色,跟你更配哟!”
楚曜冷冷瞥她一眼,快速离开。
让大家都知道聂风裳的丑态后,阮蜜再次抬头,随后面露错愕,“怎么一百五十鞭都打完了,上面还是这剑拔弩张的样子,还不给我们小寒哥疗伤!”
明心殿上。
孟清河与一众万相宗修士站在一处,“鞭刑已结束,各位,满意了吗?”
对这个结果,有人满意,也显然有些人不太满意。
满意的是觉得司空寒这个最大的威胁已经废了。虽然他人还活着,但命已去了大半,神魂更是受了重创,短时间是养不回来的。天河异相他必然错过,而天河秘境若是来得早的话,他也没了参与资格。
不满意的,自然是半妖没死,没弄到半妖血肉。
聂如意最不满意,她看到时长风抱起时惊春,一双眼好似能吃人。
场面一度僵持。
孟清河:“各位,是真的想要撕破来时协议,彻底与我万相宗为敌?”入河关州的天阶宗门,都签了契,虽不是什么心道誓言,却都有一定的约束力,若违背誓言也是代价不小。而现在,这些契约都捏在孟清河手里。
聂如意则道:“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其他的我都不在意,我只要他们。你们不交出时惊春和时长风,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她侧头看向丹鼎门和御兽宗方向,“天宝楼有两位渡劫,我自己身边也跟着一位渡劫。我们聂家还有虚空灵舟,可在半日内赶到河关州。”
“对了,你要不要试试现在的剑阵是否还有那么大的威力?剑阵的开启和维护都需要大量灵珠,想来你也知道,万相宗大部分灵珠来源于哪些生意吧?”
聂如意笑了笑,“我突然觉得,这万相宗掌门之位,我来坐也不是不可以,太上长老,你们这么多年不管事,怎么还天真地以为,现在的万相宗,还是原来老样子,还会任你折腾?”
……
聂远之又醒了。
他身下的树叶一直在动,惹得他根本睡不好。
睁眼看到有些树根都冒了出来,他眉头拧起,“你在做什么?”
灵植不动了。
聂远之感觉到它的情绪和想法。
大家都在护送一棵草,结果你因为怕伤到我没能去,所以现在很委屈?
什么乱七八糟的。
正头疼时,神识里多了一些声音,还提到了几次聂家、渡劫,他循声望去,看到了天上的水幕。
时惊春怎么伤成那样,他不是喊古老送了醒神露吗,没喝?
看到时惊春身边那个浑身是伤,但容貌惊人的青年,聂远之的视线从他脸上扫过,落在他拿着的狗尾巴草上。金灿灿的狗尾巴草,杆子很长,尾巴有人巴掌大,就像是在脸旁边放了个小鸡毛掸子。
他背靠柱子,手抱狗尾巴草,眼睛都闭着,好似站着睡着了一样。
哦,这就是那个摸龙角的司空寒。
难怪会主动给他摸。
龙么,爱美,看脸。
神念释放开,看到古老正站在明心殿门口,聂远之掏出传讯符:“古老,规规矩矩站在门口做什么,进去送药。”
古老:“门口有丹气结界。”
聂远之:“恩?”
古老:“公子稍等,我立刻破界!”
古老实力强悍,两只丹鹤被他徒手捏住,以掌心火烧灭后,他大步跨入门内。
丹鼎门许爻面色一凝:“来者何人,竟敢毁我丹气!”
聂如意身后那个渡劫期站出来,“这是我天宝楼的古渊大哥。”
古渊的名头无人不晓,毕竟,他已有渡劫九层实力,手里更有一把炼灵七次的仙兵!
聂如意:“原来是古老……”
就见古渊看也不看她,径直走向时惊春:“日啖灵珠三百颗!”
本来都快昏死过去的时惊春耳朵一抖,“又来?”
闭着眼睛的司空寒也睁眼,眸里一片寒意,没了之前的潋滟水波后,明明是同一双眼睛,却因为一个眼神变化,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阮蜜:“他目光如剑,眼神杀我!”
古渊:“这是公子为你准备的醒神露。”
时惊春:……
司空寒眼神更阴沉了,手里的狗尾巴草朝下,成了握剑的姿势,仿佛随时都能一狼牙棒砸出来。
许爻:“公子,哪位公子?”
古老:“我们聂家就一位公子。”
北海聂家——聂远之。
聂如意脸上笑容都僵住,皮笑肉不笑地道:“是远之侄儿,我是他小姑姑……”
古老将正在发光的传讯符亮了亮:“公子说他不认识你,不要乱攀关系。不要扯着聂家的大旗做事,天宝楼从来不参与势力纷争。”
底下,白琉璃一手叉腰,笑着地道:“对,不要耽误我们赚灵石!”眸中眼泪还未擦干净,此刻却笑得豪情万丈。
最后,古老道:“这位夫人,收敛一些。”他看了一眼聂如意身边跟着的那位老者,淡淡道:“才刚刚渡劫不好好稳固境界,跑来参与这些争风吃醋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好自为之。”
那渡劫期登时满脸苦涩,行了一礼后道:“古大哥教训得是。”
见上面事情差不多了结,聂远之正要继续躺下,忽地转头问:“我与上面那拿狗尾巴草的小子相比,谁更好看?”
身后阴影处缓缓走出个人,语气显然有些犹豫,“自然,自然是公子。”公子一个病秧子,脸色苍白,唇无血色,跟天上那挨了一百多鞭还能站稳的小仙君真没法比。
聂远之斜睨他一眼:“瞎说……”
那人立刻道:“公子恕罪。”
聂远之勾了勾唇,接着道:“瞎说什么大实话。”
他躺下时不小心动作大了点儿,牵扯到了伤口,登时就流了不少血。身下叶子抖起来,十分担心他。
聂远之:“没事。”
他躺下后心想:我去问她龙墓在哪儿不知道能不能得到答案。
听说龙族要死的时候,都会感应到天地间的龙穴、龙墓,拼尽一切力气找到那墓穴,并于墓中长眠。他那么喜欢龙,能跟龙死在一处似乎也很不错。
至于为何喜欢,大概是幼时聂家争斗太多,他乘坐的虚空灵舟出现危险,有一条威风凛凛的神龙自云海中出来,托着那搜灵舟成功降落云海中孤岛吧。
所有人都觉得是他看错了。因为龙太少了,他们只看到了闪电,是闪电劈裂了苍穹。
只有他坚定的认为——那是龙。


第88章 神兵
古渊离开前, 想起公子交待,又多说了一句:“等回百炼峰了,分给大家一起喝。”说完, 身形一闪,飘至远方后, 身影于空中逐渐变淡,最终消失不见。
脑袋上已经长了一朵梅花, 并有龙舌兰叶子遮眼养神的猫妖艰难地想起来道谢,结果被时长风轻轻按住, “古老已经走了。”
时惊春仍是闭着眼睛回了一句:“知道了, 多谢古前辈。”
水知夏和常樱在古渊破除丹气结界后便顺势跟着他一起冲了进来, 这会儿两人同时出手为时惊春和司空寒疗伤。
司空寒就更了不得了,手里抱着狗尾巴草,头上冒出几朵红梅,细长的龙舌兰叶子同样盖在他眼睛上,红啊绿啊金的颜色都格外浓艳,搭配在一起本该挺碍眼,结果因为他那张脸, 大红大绿都沦为陪衬,衬得他脸如玉生辉,显得周遭一切都失了颜色, 黯淡无光。
他很引入注目, 自己却还未意识到这点。
水知夏:“你怎么了?”她拧着眉头看身侧的司空寒。
他垮着脸,唇抿成一线,一幅生人勿进的模样, 头上的红梅都透着黑气, 迅速凋零在地。
司空寒板着一张脸说:“我没事。”脸很臭, 眼睛微微弯着,声音还很温润,不看那张脸,还以为说话的人面带微笑呢。
时惊春伸手揭开一点点龙舌兰叶子,眼角余光瞟到司空寒脸上后,问:“你是不是忘记自己脸上没面具了?”
司空寒:……
以前有面具遮脸,他只需调整眼神和嘴角即可,如今……
他露馅了!
好在下一刻就看到那个聂如意掌心的镜子早已扣住,想到丝丝姐姐应该没看到这一幕,他又偷偷松了口气。
不装了!他眼神都冷下来,气咻咻地看着时惊春手中的瓶子。
——聂远之为何对丝丝这么好?他下意识地想,我绝不会用这醒神露!
孰料时惊春又说:“狗尾巴草看着呢。”
司空寒再次微笑,“有醒神露,师父的元神一定会快速恢复,太好了。”
接着就说:“我先回百炼峰了。”宗门之间的事都与他无关,他只是过来挨鞭子的,既然挨完了,就得回去了。现在的他伤痕累累,姐姐……
一定会很心疼他吧?
司空寒摇摇晃晃地往外走,水知夏打算以梅枝送他,奈何梅枝乃剑气所凝,而司空寒的剑气显然克制梅枝,能让生机勃勃的梅枝消融。她但心梅枝相送,能半路上把人摔下来。
结果就看到司空寒掏出一艘小玉船,爬上去后往内斜躺,晃悠悠地飞向百炼峰。
他闭目躺在玉船上的样子,当真是弱不禁风,却又赏心悦目。
水知夏侧目看了看身边的时惊春——脑子这么笨,怎么就收了个妖孽徒弟呢。
百炼峰在传承山下,南北两岸中间。
明心殿在北岸。上方有结界,不能从高处飞,得下去后,在顺着天河往上飞。
秀峰同在北岸。
司空寒下到山脚,正要离开时候,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司空寒。”
他不想回头。
然而那一瞬间,仿佛有一只手拧着他的脖子转了方向,他看到云彩衣一脸愧疚地站在那里说:“抱歉。”
“我不是有意的,我……”她眸中含泪,“我的灵植可以疗伤,我帮你治伤好不好?”
手中的狗尾巴草让他在面对云彩衣时保留了一点儿思考能力。
残余的理智让司空寒快速地凝出一根魂针。他本就神魂虚弱,此刻却不顾一切地施展了神识化实,凝针刺向云彩衣!
云彩衣眼瞳放大,她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极致的恐惧,浑身汗毛根根竖起,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小腿肚子直打颤,心脏都要被捏爆裂开一般。
然就在这时,头顶上方落下一道惊雷,只觉眼前一道金光落下后,那些恐怖气息消失不见,而司空寒的白玉舟晃晃悠悠地飞走,飞向了百炼峰。
云彩衣许久才回神,她后背汗流如浆,吓得腿软坐地,心中更是一阵后怕。
“刚刚的司空寒,太可怕了!”
……
“雷劫,是掌门的雷劫!”无数万相宗修士都抬头看着天上劫云。
而此时,事情暂了,明心大殿上已经只剩下了万相宗可以信任的自己人。
聂如意在御兽宗和丹鼎门插手干预的情况下,被他身边那个渡劫护送离开,接下来恐怕还会使出阴招,万相宗还有硬仗要打。好在聂如意背靠的是聂家,而现在明摆着聂公子跟时惊春关系不错,他既发了话,就算聂如意已经疯了,其他人也不会陪着她一块儿发疯。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如果掌门能渡劫成功的话,更是能大大提升士气。
孟清河冷着脸道:“事儿解决了才出来,这小子可会挑时间。”他点了几个人出来,“我们去山谷。”又对剩下地人道:“立刻回去清算,尽量维持住宗门正常运转!”
常樱作为目前作用最大的灵植师,得去山谷守着,时长风得纠集可靠的灵灵阁修士与聂如意的势力抗衡,水知夏在带时惊春回去还是去山谷感悟渡劫境时稍微犹豫了一下,结果时惊春说:“渡劫,几百年都难以遇到一次,当然是去看渡劫,我如今距离渡劫不远了,多看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哈哈大笑,“没准我就一朝顿悟,直接突破。”
水知夏:……
“放心,我死不了!”她拧开小瓶子,喝掉一口醒神露后登时眼睛嗖地一下亮起,“这玩意儿如此神异?”将瓶子小心翼翼地放在鼻尖儿闻了闻:“有天河灵泉的味道。”
还好她心里想着这是丝丝的东西,只小小的抿了一口。
要是一口闷了,可就亏大了。
这样的神物,都只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瓶子装,就当醒神露送了过来……
只能说,不愧是聂远之。
时惊春:“要是司空寒不是我徒弟,我肯定选聂远之。”
水知夏:“关你何事?又不要你选!”
时惊春:“我做做梦。”
两人赶往山谷,很快,就同时沉浸在渡劫期修士在冲破瓶颈时产生的与天相争的意境之中。
唯有山谷内的万相宗掌门罗雨生一头雾水:刚刚劈下来的雷劫去哪儿了?还能劈歪了?
第二道雷劫快速落下,他顾不上思考第一道雷劫去了哪儿,全神贯注对抗头顶雷劫,以求顺利破境!
……
小玉船载着司空寒回到百炼峰,一直飞到院内,停在了圈外。
司空寒昏迷不醒,而圈里的苏旖梦,同样倒在地上,还未能醒来。
狗尾巴草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都快忙不过来了!
白皎一直沉迷种地,完全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还是鹰钩爪疯狂敲她脑袋,才将她从地里给拖出来。
“什么!他们都昏过去了!”白皎还进不去时峰主的院子,在门外急得团团转的她不知为何联系不上师父,最后,她想起自己有古殿主的传讯符,连忙联系了古万里。
古万里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的喜悦:“我有炼灵九次的法宝了!”就是有点儿不太好意思拿出来,他到凡间这几年经常拿个小锄头在山上敲敲打打,用得十分顺手,某日心血来潮就随意炼灵了一次,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