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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绒绒恍然大悟,又忍不住问道:“那是不是出了比剑榜以后,如果战力超过了比剑榜上的人——比如决斗的时候打败了对方——就可以取代对方的名字上榜。”
“那倒是不会。”观山海摇头道:“毕竟比剑榜就是比剑榜,哪怕侥幸赢了,也应当给予这份运气一整年的荣光。”
虞绒绒心道总算不至于……
还没想完,观山海的话锋又是一转:“那肯定是要在比剑榜旁边再起一块冲剑榜了。”
虞绒绒:“……”
很、很合理呢!
闲聊间,那团揉在一起的名字已经化作了三十二道流星,分别坠入了四块比剑台旁边,已经为所有人分好了组。
虞绒绒这边八个人的名字里,只认识一个江拂柳,还有一个名字后面打了括号,标注了是琼竹弟子的,她若有所觉地向着琼竹派的几个人那边看去,恰好看到有一位弟子脸色微白地向她看来。
好巧,这不就是第二轮里给她送了一个人头,白送了她一胜、反而给了大家启发的那位琼竹弟子吗?
与她短暂对视一眼,那位弟子脸色显然更不好了些,飞快移开了目光。
十六月伸了个懒腰,不知何时搭在了观山海肩上:“老观师兄,不是冤家不碰头,看来不出意外的话,咱俩又要打一场了。”
观山海也正在看着两个人浮现在同一块比剑台上的名字,很是不爽地“啧”了一声:“我就想进个半决赛,三年了,怎么次次都要断在你手里?”
十六月拍了拍他的肩膀:“可能这就是命运吧。”
一旁的阮铁听完了全程,终于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等等,观师兄在百舸榜都已经第十四名了,我记得在他前面的梅梢弟子也就只有榜首那位……”
他的目光落在十六月身上,再对上了对方得意洋洋的表情:“说下去呀。”
阮铁讷讷道:“……十六月?”
“是我了。”十六月笑得极其爽朗,再冲着阮铁挥了挥手:“希望能在半决赛遇见你啊,我还挺想检验一下我的教学成果的!”
阮铁瞳孔剧震,再想到了自己方才与对方把瓜子言欢的样子,突然有了一种奇特的不真实感。
原来百舸榜榜首是这样的吗?
不是这样,那应该是怎样呢?
阮铁呆愣片刻,又倏而笑了笑,觉得一切的不合理都其实不过是自己庸人自扰。
十六月就是十六月,本该就是这样。
他弹了弹自己腰侧的剑,再向虞绒绒拱手:“小虞师妹,半决赛见。”
虞绒绒的目光再落向最后一组名字,发现很巧,宁无量正好分在了和虞绒绒毫无关联的一组,那一组的名字她都不太熟悉。
她不太感兴趣地收回目光。
八个名字短暂地顿挫了一下后,又两两并排分为了四组。
显然,这就是随机的对战顺序了。
虞绒绒恰排在第一个,而她后面的那位,正是琼竹派那位名叫陶开宇的弟子。
陶开宇的表情明显有了一个顿挫,显然是最不想什么,什么反而偏到眼前来,他很是吸了口气,稳住心神,先一步落在了比剑台上,手已经放在了腰侧:“请。”
虞绒绒翻身而上,目光在他的剑身上短暂落了一下。
陶开宇顺着她的目光想到了什么,脸色明显更白了些,眼中的阴鸷更沉,但他在说了刚开始那个字后,便一言不发,周身的剑气却更盛了些。
他越是不说,虞绒绒也不知为什么,就越是想要多说两句。
“陶师兄是什么境界呀?我毕竟已经合道,如果陶师兄还未至合道,我可以压一压修为的呀。”她的声音极有礼貌,内容听起来也合情合理,然而陶开宇的表情却显然变得更差了些。
他自然听懂了她的意思。
——虽然你们琼竹派的燕灵虽在在合道期的时候不要脸来欺负我,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一码归一码,境界比你高的时候,肯定要公平一点啊。
既然听懂了,陶开宇就绝不可能答应半个字,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筑基上境,不必,请指教。”
虞绒绒笑眯眯点头:“这可是你说不用的哦。”
对决其实在陶开宇说出了那个请字时,便已经算是开始了。
所以虞绒绒话音才落,见画已经在半空勾出了符意!
此前她与燕灵对决的那一场之后,琼竹派几人其实在一起私语了许久,其中也有弟子略通符意,指出了虞绒绒的符中借了之前剑修们所留剑意的“势”,否则她绝无可能会赢得这么快。
陶开宇也参与了讨论,自然知道这件事。
他没有轻视虞绒绒的意思,但这一次,被清洗过的比剑台上可没有其他剑意供她使用!
陶开宇觉得自己的剑可以足够快,快到符还未布下就已经入虞绒绒近前。
然而,他剑意才动,符意却竟然已至!
这一次,她没有压他的起手,而是封住了他接下来所有剑式的路径!
那些符意毫不遮掩,好似在明晃晃地告诉他,无论他向着哪个方向拔剑、出怎样的剑意,都会直接遇上那一联排的剑意!
陶开宇承认自己犹豫了一瞬。
他的剑也是本命剑,而他不愿意像燕灵一样,承受本命剑碎的代价。
也就是他犹豫的这一瞬,原本还在几米之外的圆脸少女已经踩着某种步法到了他近前,悬笔点在了他的颈间。
陶开宇猛地睁大眼:“罗烟步?!你不是符修吗?!”
“很奇怪吗?符修为什么就不能会你们剑修的身法了?”虞绒绒的手很稳,笔尖抖出来的符意始终悬在陶开宇的肌肤上:“认输吗?”
陶开宇沉默了许久。
他确实以为虞绒绒只会画符,只要近身,就可以将她一招制于剑下。
但很显然,他明明觉得自己已经足够高看她,却依然还是不够高。
不认输,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无法赢。
他的剑再快,也追不上一位合道期的罗烟步。
而他当然也不至于不要脸到,倒回之前的话题,让虞绒绒压了修为与自己打,再提前对罗烟步有所提防。
所以陶开宇终于颓然道:“我认输。”
比剑台旁的榜单上,陶开宇的名字倏而暗淡,却并没有消退而去,显然能够站在这里,就已经满足了上比剑榜的条件。
这一场比完后,江拂柳也飞快地解决了自己的对手,虞绒绒分神看了一眼隔壁擂台,却见阮铁稍有些气喘地站起身,显然也刚刚赢了一场,再对上虞绒绒的目光,对着她比了一个握拳的手势。
而另一侧,十六月与观山海正战至半酣。
剑光飞影,雪花乱翻,剑身在半空碰撞出无数清脆,观山海说着自己要输了,却显然还是要尽力一战,脸上满是畅快的笑容。
十六月眼神极亮,手中的剑更亮,一剑狠过一剑,剑光交错到最盛的时候,竟然很难分辨出她用了什么剑法,只能依稀感受到那的确是梅梢的剑意,再恍然大悟,她的松梢雪剑所悟,居然是快剑。
两人衣袂翻飞,将比剑台都削掉了一大块,如此淋漓一战后,到底还是十六月先将剑撘在了观山海的心口:“观师兄,不错嘛,有了本命剑就是不一样,再努努力,说不定就可以和我打成平手了。”
观山海所有的动作都停住,有些不甘心地看着自己剑尖距离对方脖子仅差三寸的距离:“实战的时候,说不定是能同归于尽呢!也不算是我输得彻底!”
十六月挑衅一笑:“有本事你试试?”
观山海没那本事,爽朗收剑,长笑一声:“明年再来!”
百舸榜上,观山海的名字悄然上升,到了第四位。
显然,有了本命剑的老观,战力确实有了非常长足的提升,否则也不可能与十六月缠斗那么久。
再翻身跳下了比剑台。
虞绒绒收回目光时,自己这块比剑台上的第一回 合四场比剑都恰落至尾声,榜单顺序再换,落到了她与梅梢另一位名叫穆多的弟子上。
这一场,虞绒绒赢得依然极快极轻松,那位名叫穆多的弟子在被符意束住四肢的时候,表情很是无奈:“这还怎么打?总不能断手断脚还要继续打吧?”
虞绒绒怂恿道:“穆师兄也可以试试挣脱嘛,我也是才合道,不知道这一符的威力如何。”
穆多大惊:“……不是,比剑怎么还比出试验性质了!我认输!”
虞绒绒抬手收了锁住他四肢的符意,再看向在此之前赢了另一场比赛,终于落在了她面前的江拂柳,抬手一礼:“江师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师姐请。”
江拂柳颔首回礼,表情很郑重。
她举剑在眼前,严肃道:“虽然你是我女菩萨,但真正打起来的时候,为表达我最深的尊重,我会尽最大的全力,还请小虞师妹当心。”
第93章
江拂柳的剑,很细,很薄,而拥有这样的一柄剑,毫无疑问是快剑。
虞绒绒莫名还觉得那柄剑的感觉和江拂柳周身的剑意有点眼熟。
果然,下一刻,江拂柳就扬眉笑道:“我师承半烟真君,小虞师妹看剑!”
竟是任半烟的徒弟!
看台上,任半烟轻轻挑眉,刚才还没收回去的扇子再次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带着紧张的眸子。
雷长老八卦极了,笑问道:“希望谁赢?”
任半烟叹了口气:“这不是希望不希望的问题,而是拂柳确实打不过的问题,天下难得一符修,这满山满谷的梅梢剑修,说到底还不是她磨符的剑?”
刘长老已经冷哼了一声,却竟然没有出声反对,显然虽然不爽,却也认同了任半烟的话。
稍远的梅掌门也不知听没听见,但握剑的手却稍微捏紧了一瞬。
雷长老显然也回忆起了自己被磨符的事情,轻轻摸了摸鼻子,半晌才道:“……算了算了,尽力就好。”
确实是尽力就好。
江拂柳起剑如幽魂,那柄极薄极细的剑从她身边轻轻一晃,竟是一化三,三化九,如此翻飞而起,在半空划出线条清浅的弧光,向着虞绒绒而来!
“玄雾剑!”有人认出江拂柳起手剑法,不由得低呼一声:“这是半烟真君的独创剑法!江师姐真不愧是亲传弟子!”
雾色浓浓,雪花乱摇,剑气激起一片肉眼几乎可见的涟漪,再与迎面而来的符意正面相撞!
虞绒绒没有再以符困住对方手脚,而是笔尖飞扬,一个奇异的花样从她的笔尖蜿蜒而出,再倏而浮现在了江拂柳的剑下!
符本不可见,但在过分密集的符剑对撞中,却依然可以从顿挫的剑光中窥得符影!
有弟子睁大眼,想看得更多,然而那些复杂缠绕的纹路反复浮现再被看见时,就像是在心中脑中叠加了无数层印记,再在虞绒绒的下一次挥笔时,被她牵动的符意带动!
“诶,你流鼻血了!”
“你眼眶也流血了!”
“……许兄你怎么七窍都在渗血啊!!怎么回事!!!”
……
几声之后,梅掌门扫了一眼满山惊慌的弟子,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合道以下弟子禁看。”
她的声音竟然也与外表毫不相符,听起来极为年轻,却也带着无上剑意。
一声之后,满山合道之下弟子只觉得眼前似乎被蒙上了一层什么,他们依然能见剑光,却再也看不到那些乍然一现的符箓。
虞绒绒的符很随意,甚至哪怕效果一样,每一次的纹路却好似也各有不同,仿佛都是她随手起兴为之,完全是其他人所不能模仿。
……
松梢树上,耿惊花看得津津有味,从那些符中看到了松梢雪剑的剑意,看到了浮玉山大阵与皇城之上的阵意,也看到了松林交错树枝之间的那些线。
净幽和尚不知何时站在了他旁边,他换了一身湛紫袈裟,更显得整个人面容英俊平和,然而也不知是因为在三宿门这样的地方待久了,再平和周正也总要沾染上一些什么,还是其他一些原因,他抬眼时,眉梢眼角就自然会带了一些郁色。
“好符。”净幽温声道:“这就是你给小师妹找的徒弟吗?我看她距离未来的大阵师也并不多远。”
“确实不远,但也还有许多路要走。比如……”耿惊花轻轻点了点脚下。
松梢剑阵微顿,他分明踩在树梢之上,但若是仔细去看,却能发现,他的足底与树梢之间竟然还有一层一份不太明显的隔开,而这层隔开的空气,随着他的点足,稍起震荡。
这一点震荡消散之时,却又连出了第二轮震荡,如此重重叠叠,像是水面涟漪般一层一层晕了出去,若是有人恰好看向此处,便可以看到整座松梢山林之上竟然好似笼了一层透明却极其锐利的大阵!
净幽的目光落在他脚下,再淡淡收回:“你告诉她梅梢派比剑大会第一的意义是什么了吗?”
“这有什么好说的。”耿惊花道:“世界上大多数事情,知道越晚,知道越少,就越是幸福。”
净幽沉默片刻:“……所以她也还不知道小楼究竟是什么吗?”
耿惊花转头看向他,微微一笑:“小楼,不就是小楼吗?倒是你,都在这里了,不去找找四师姐的树吗?”
“你还不知道吗?”净幽转头看向耿惊花:“你四师姐自己把树挖出来,种去三宿门了。”
耿惊花愣了愣。
“你泡灵泉的时候,我靠着的那棵树,不觉得很眼熟吗?”净幽继续道。
耿惊花:“……??”
他憋了半天,才道:“死和尚,你是故意的吧?你明明知道这树上会附着一缕神识,我他妈泡灵泉的时候没穿衣服!”
“无妨。”净幽平静应道:“她让我转告你,干巴巴一小老头,没看头,啧。”
耿惊花拳头硬了。
但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净幽肯真的离开东年城菩提宗,再来三宿门的红粉尘世中枯坐这么多年了。
不仅是为了某个承诺,更是因为,四师姐留下的唯一一棵树,就在那里。
耿惊花弯了弯唇角,心道怎么说呢,自己这位师姐可真是把这个死和尚拿捏得清清楚楚。
可若是……若是当初,这个死和尚稍微不要那么执拗,稍微对他信的佛祖不要那么虔诚,对他四师姐多笑一笑,而不是让一切开始在已经结束以后,该有多好。
……
符意从见画笔尖挥洒出来,合道以下弟子不可见,所能见符的人就只剩下了寥寥。
十六月看得津津有味,若有所思,却又突出了一个看不懂,但如此片刻后,她又揉了揉眼睛:“是我的错觉吗?小虞师妹是画了一座山吗?”
傅时画已经站起了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瓜子皮碎屑。
二狗不解其意地看向他,歪头做出了一个问号的表情。
“跑。”傅时画简短道。
二狗:???
跑什么跑?为什么要跑!!
但傅时画才不管它怎么想,话音才落,人已经瞬息之间离了比剑台数十米远。
虞绒绒确实是画了一座山。
无数琐碎的符纹钩织成山脊,山峦起伏,再交织出山身上的那些纹路——飞瀑,树影,小径与落花。大家这才恍然发现,江拂柳的剑竟然好似再也无法近虞绒绒身前!
虞绒绒终于点下了最后一笔。
此前的每一次对局中,她要么困住对方剑意,要么碎了别人的剑,这还是第一次完整又酣畅地以纯粹的符意与对方对撞如此之久,久到足以支撑她画出一座山。
这是她真正完整地画出的一道画符。
“江山何在。”她轻声道,再缓缓抬笔:“江师姐小心。”
江拂柳只觉得有山峦压顶般的厚重向自己满身而来,她急退,再退,然而身影闪过了比剑台的每一寸,却也都难以摆脱开来。
然而若是不避开,便要被那样的符意直接击中!
而她的剑分明已经在瞬息之间与面前的符碰撞了这么多次,却丝毫没有削弱半分符意,显然已经绝不是她所能对抗的符了。
江拂柳瞬息之间已经做了决断,闪身向着擂台之外而出,高喊一声:“我认输!”
符意稍顿。
虞绒绒重新睁开眼。
下一刻,排山倒海般的符意从半空而落,梅掌门与刘长老齐齐起身,却已经晚了一步!
虞绒绒脚下的那块比剑台已经碎裂开来。
那种碎裂甚至没有声音,就像是极快的刀没入了豆腐之中,切开了平整的口,直到片刻之后,再会轰然坍塌。
无数细碎却光滑的石块向下落去,这块不知用了多少年的青石比剑台自己也没想到,竟是在这一日迎来了自己的末日。
梅掌门倏而伸出一只手,剑意自她的掌心而出,将那些还未彻底砸在地面的石块硬生生兜住,而刘长老已经在同一时间将恰好站在台下的那些弟子一袖子带去了远处的空地上!
比剑台被剑意困住,弟子们被刘长老带走,但符意却依然在向下沉。
沉入山间地面,再重重落在地上,将整片地面切割开来!
纵使被刘长老一袖子卷开,此时此刻,无数弟子们也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肃杀与尘土翻卷,不由得卷袖捂住面门,再齐齐后退!
一道瘦小身影倏而站在了符意尽头,轻轻一踩,这才硬生生止住了那道“江山何在”符的去意。
虞绒绒兀自站在虚空之中,十分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脚下:“……咦?”
比剑台呢!那么大一块比剑台呢?!
她为什么还能站在原地啊!明明脚下都空了,也没有御剑御笔啊!
虞绒绒倒吸一口冷气,足尖轻点,跳到了旁边的某块比剑台的边缘,再举起双手:“你们打,我就是来蹭站一会儿,不会打扰到你们的。”
刚刚打赢了第三轮最后一局,周身颇为狼狈,心底却为自己运用了之前所学的诸多剑意而感到自豪的阮铁:“……”
他自豪什么!
他不过是打赢了自己的对手!
小虞师妹……小虞师妹她可是连比剑台都毁了!!
那可是梅梢剑宗用了几千年的比剑台啊!
小虞师妹,恐怖如斯。
二狗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狼藉,后知后觉地看向傅时画,心道小画画不愧是小画画,符还没画完,他难道就已经遇见到了这一幕吗?
却见青衣少年轻轻输出一口气,眉梢眼角却带了浓浓的笑意:“二狗,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四下无人,二狗于是清了清嗓子,思忖片刻:“毁天灭地虞小师妹?”
傅时画笑了一声:“明明是师妹修仙,法力无边。”
第94章
法力无不无边虞绒绒不知道,她只惊愕地盯着脚下,再看向了诸位与弟子们落在她脸上的眼神。
微妙,震撼,目瞪口呆,还带着一丝感叹。
这一路过来,虞绒绒的用符之路多少有些坎坷,也有些费钱。
且不论第一次挥符就炸了傅时画和二狗,再赔了傅时画三百柄剑,之后在浮玉山一路乱炸,再来梅梢雪岭磨了一道精湛无比的碎剑符——是的,她已经直接将碎了三千剑,又碎了燕灵的剑的那道符直白命名为了碎剑符——的时候又是赔了三百再三千。
而如今,她、她仿佛已经不满足于普通的碎剑,居然开始炸擂台了!
虞绒绒自己也很怕。
这么发展下去,假以时日,她什么事做不出来?
最关键的是,其他的她还尚可弥补一二,但比剑台不是用钱可以赔的东西。
顶着梅掌门和几位长老们的目光,她一句“略有薄产”卡在嘴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说了仿佛对自己的行为毫无愧疚,还有些炫耀自己家世的意味,不说则显得她不想为之负责。
虞绒绒蹲在别人的比剑台上,感受着身后带着迟疑的剑风霍霍,进退维谷,表情懊恼极了。
期间,她还有些好奇地看向了某个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隐约看到了某个小老头的熟悉身影一闪而过?
七师伯是去逍遥了一圈,终于知道回来了吗?
却见一手提住如此碎裂擂台石块的梅掌门突地稍微向上抬了抬手。
她表情依然很平淡,一双眸中却倏而剑意大盛!
如果说虞绒绒的符,是将那方比剑台碎成了无数石块,那么梅掌门的剑意就是彻底将这些石块搅碎成了细碎的粉!
下一刻,那些细碎的粉被过于浓郁的剑意挤压在一起,竟是硬生生重新凝聚成了一块新的比剑台!
新比剑台没有了之前的剑痕,却保留了继往所有的剑意,再重新升腾上来。
与此同时,被符意切割开了深深一道裂痕的高山也被这样过于浩然的剑意挤压,硬生生重新将哪一处割裂重新填满,好似此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黄粱一梦。
虞绒绒被这样的通天手段震住,再下意识向着这位此前不知为何总是被她有意无意忽略了的梅掌门看去。
依然是鹤发瘦小的华服老妪,但那双眼却绝非暮年之人所有,反而锐利异常,在她脸上扫过的时候,虞绒绒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好似被彻底看透,什么秘密也不剩。
“哼。”梅掌门做完这一切以后,冷哼一声,目光淡淡点在了方才耿惊花踩灭了符意的方向,又收回目光,重新坐了回去,再微微闭眼,好似很快进入了新一轮的入定。
虞绒绒心底微讶。
此前比剑之中,她未曾听到梅掌门的声音。这会儿的这一声轻哼却分明年轻异常,再加上那双眼睛,就仿佛梅掌门是被硬生生塞进了这具过分衰老的躯壳之中。
一道传音倏而传入她耳中。
“梅掌门已入灵寂,不可多看。”
是五师伯任半烟的声音。
虞绒绒猛地收回目光,老老实实重新落在了自己面前的新擂台上,再跳了回去。
这恐怕是她见过的第一位灵寂期道君。
行走这世间的绝大多数修士都囿于万物生之中,炼气最多,筑基则构成了行走世间最庞大的群体,到了见道门再合道这一门槛,再过滤去了大半筑基期真人,等到一步踏入夫唯道这个大境界,才真正算得上是超凡脱俗,有移山倒海之力,可开一方门派,守一方天地。
唯有真正的大宗门中,拥有最好的资质,享受了最顶尖供奉和资源的那些老祖们,才有可能到化神,再去见一见所谓长生。
修道一路,之所以被称为逆天而行,本就在于此。
人从出身之时,肉体凡胎,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经历少年、青年、中年再缓入暮年,最后遵循世间所有生灵的规律,走向死亡。
唯独修道之人,不甘于这样的衰败,妄图借天地之道元灵气,与天同寿,由此长生。
这也是洞虚、灵寂与长生期被合称为“见长生”的缘故。
只有到了这个境界,其实才是真的长生可期。
但长生何易,到了这等境界的老祖们大多早就不在世间活动,不问世事,大多都成了近乎“传说”般的宗门存在,鲜少会现身于弟子之中。
所以反而是像这位梅掌门般的灵寂道君,可谓极其罕见。
虞绒绒惊诧间,还不忘俯身摸了摸脚下的比剑台,再默默起身,认真向着梅掌门的方向一礼到地。
是致歉,也是道谢。
梅掌门眼皮都没掀起来,但不说话,也不避开,就是受了这一礼。
虞绒绒痛定思痛,在心底重新走了一遍方才的“江山何在”符,决定不到要紧时候,不再出这一符。
她这样思忖间,最后一块擂台也先后决出了胜负。
十六月一早就击败了观山海,阮铁在虞绒绒碎了比剑台时就已经胜出,最后这一剑则出自宁无量之手。
四个名字在擂台一侧的榜单浮凸出来之前,大家先下意识看向了稍远的峭壁上,字迹巨大的百舸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