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有四大会馆,道者入住,价格便宜,条件虽说寒碜,可是两家人也都不宽裕。会馆以道种区别,禹氏父女是苍龙人,苍龙会馆在勾芒城,玄武会馆在玄冥城,一东一北,各不相邻,所以入京以后,只好分道扬镳。

两边恋恋不舍,禹封城直叫“箕字组会了面,怎么也得喝两蛊”,简怀鲁深表赞同,两个老酒鬼定了死约会。申田田抱着“小可怜儿”难分难舍,还弹了几颗老泪。倒是禹笑笑年少豁达,笑眯眯地安慰说,安顿下来,就来玄武会馆找阿姨玩儿。

方非走在玉京街上,惹来回头不断,道者们不胜惊奇,一个个大呼小叫。

对于小度者来说,玉京的一切也很新鲜,头顶的飞车呼啸而过,飞剑、飞轮嗖嗖往来,其间还夹杂着甲士的扑翅声。道路两旁尽是奇花异草,芳香阵阵袭人,这些花草无时无变,方非路过的时候,还是一大丛重瓣紫菊,走了不过十米,回头再看,只见满天星似的小花。花朵儿一变,花香也跟着变化,总之变来变去,几乎没有一朵重样。

吹花郎大为不屑,跟方非说,这些花儿都是'镜花符'变出来的幻象,没有一朵是真的,不过城里人向来浮躁,就爱这些虚有其表的东西,一朵真花儿,他们瞧不到两眼就生厌了。

山野里的道者,大多长发垂肩,至多用一根丝带挽起,一到玉京,发式千奇百怪,瞧得行人眼花。有人头发高举,好似云浮半天,“云朵”形形色色,有悠闲飘逸的白云、电光闪烁的乌云、浓墨重彩的朝云、喷烧如火的霞云。最离奇是一种冲天爆炸的蘑菇云,云里的亮色骇人眼目,像极了原子弹的闪光,设计它的理发师,没准儿来自红尘。

说到这儿,申田田忍不住纠正方非,震旦里没有“理发师”,只有“幻发师”,玉京人说到打理头发,不说“理一理”,只说“幻一幻”。

一路上还见羽毛幻发、龙角幻发、虎牙幻发、飞蛇幻发、海棠幻发、珊瑚幻发、水母幻发、虹幻发、花幻发、日幻发、月幻发--这一类幻发,可以阴晴圆缺,跟着天上的月亮变化!

申田田瞧得心里痒痒,很想也去“幻一幻”。经过一间“爱吾爱幻发屋”女狼神犹豫了好一阵子,十粒金的价码还是叫她知难而退。

幻发屋旁边是一间“心随吾变文身坊”,不少道者进进出出,干干净净地进去,花里胡哨地出来,脸上、额上都是文身--云纹、雷纹、凤纹、兽纹,花纹…五颜六色,闪闪发光。据简怀鲁说,这叫“心情文身”,亮度色彩,可随道者的心情变化,'忧愁时若有若无、欢喜时明亮鲜艳、悲伤时暗淡无光、愤怒时又炽亮耀眼。

简真瞧得又喜又羡:“我哪天也来文一个!”申田田一听大怒:“你敢弄这些花唿哨,我就剥了你的皮!”大个儿气恨交加,小声咕浓:“只许当妈的幻发,就不许做儿子的文身吗?”女狼神回答得倒也直截了当:“那又怎么样?你要做了我妈,你也可以这么干!”

玄武会馆地处东北,活是一个圆溜溜的大龟壳。八非学宫大开山门,五湖四海来应试的学子实在不少。会馆里房间紧张,一家人只分得了两间。简氏失妇和简容一间,方非、简真合住一间。简真记恨在心,板着胖脸,对方非不理不睬;方非想不透怎么得罪了他,碰了两次不软不硬的钉子,心里也恼火起来。两人瞪眼对视,好似一对斗鸡。

吃过午饭,全家人租了一辆龙马车。那辆车半龙半马,昂首阔步,在心照渠上留下了一溜儿水迹,跟着信步上岸,轻快地踏入了蓐收城。

这一座白虎之城,走到哪儿都是白花花的一片。白虎人深信,白色是世界的本色,当年鸿蒙创造世界,幽暗深渊里的第一缕光,不也是白亮亮的吗?

龙马车一阵小跑,越过宝轮大道,穿过穷奇小巷,到了灵河岸边,嘚嘚嘚沿河向南,进入猫儿咪大街,最后在“猫鬼钱庄”停了下来。

钱庄气象庄严,大门面朝灵河,占尽了河边的好风水。钱庄没有门牌,也没有招牌。白房子的顶端,悬了一只白眼金瞳的巨大猫眼,金瞳子变幻无方,一会儿圆圆溜溜,一会儿细细长长,一阵子小得如同针眼儿,一阵子又大得异乎寻常--有见识的人都知道那是一个时钟,可能看懂的却没有几个。

下车出了一件怪事。离钱庄三百多米,耸起一座水汪汪的圆房子,这颗大水球方非在山项见过,本来无门无窗甘斗。,这时发一声响,好似炮弹出膛,射出一个人来。

该人浑身半裸,飞了一百多米,砰地摔在街心,一辆龙马车横冲过来,几乎儿踩扁了他的脑袋。

申田田见了,借以教训儿子:“看到了吗?这就是赌钱的下场!你们两个要是进了那儿,结果就跟这个窝囊废一样,叫人扒光衣裳,从里面扔出来。”

大水球竟是个大赌场!两兄弟半惊半恐,盯着地上那人。“窝囊废”不知死活,躺了半晌,居然蠕动两下,慢慢地爬起身来。车辆前前后后,从他身边冲过,他倒像是个没事人儿,拍了拍仅有的裤权,转过身来,冲着兄弟俩毗牙一笑。

这人五官端正,甚至十分英俊,身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但以红尘的标准,也是绝好的体态。不过他一脸灰败,眼圈儿乌漆抹黑,就像三五年没有合眼,身上几处瘀伤,似乎刚刚挨过毒打,头发乱蓬蓬地泛着油光,那上面的味儿一定很可怕。

窝囊废满不在乎,把手伸到裤档里挠了两下,又冲一个飞过的女道者吹了声口哨。女道者闹了个大红脸,几乎没有撞上路边的墙壁。窝囊废发出一声下流透顶的怪笑,一瘸一拐地穿过大街,消失在了小巷的尽头。

“太不要脸了。”申田田气得脸色铁青,瞪着两个儿子发狠,“你们要是到了这一步,还不如死了算了。”

两人被她瞅得不敢出声,这时一头拉车的虬龙闲极无聊,打了一个响亮的哈欠,吓得简容小脸惨白,死死揪住方非不放。

进入钱庄大厅,周围明亮可鉴,光溜溜的地板上,行走着许多奇怪的生物。它们活是五尺大猫,大头尖牙,伶俐可喜,眼珠白里泛金,透着一丝狡绘。

大猫儿没有尾巴,衣裤十分宽大,除了遮羞以外,几乎没有用处。它们跟人一样直立行走,可又改不了天生地长的习惯,老是佝偻向前,显得鬼鬼祟祟,有时还把身子弓成虾米,撑一个舒舒服服的懒腰,那德行就跟红尘里的老猫没什么两样。

它们不穿鞋袜,脚掌上的肉垫又厚又软,走起路来悄没声息。它们匆匆忙忙,一刻不停,有的走来走去,有的占据柜台,说话咩声咩气,也柔和、也冷淡。

方非端详猫鬼,心里暗暗称奇,尤为可怪的是,猫鬼们随身不离,总是带了一个金丝笼子,坐下时放在身边,走路时顶在头上。笼子里养着红眼白毛的小老鼠,有时一只两只,有时三只四只。小自鼠蹿上蹿下,个头儿只如一粒奶糖。

“那是赤眼白鼠!”简怀鲁介绍,“它是太白之精,什么地下宝藏,全都瞒不过这老鼠精的眼睛。猫鬼靠它发家致富,它们也只服猫鬼管束。你看,白鼠的多少,代表猫鬼的等级,一鼠最低,二鼠高出一等,依次往上,如果遇上了六鼠猫鬼,恭喜你,你可见到老猫王啦!”

简怀鲁一面说话,一面拿出烟斗,还没点燃,身后传来咩声咩气的叫声:“这儿不许抽烟!”

吹花郎回头看去,那儿站了一只银灰色的猫鬼,脸上微笑迷人,眼珠子却比银子还冷。

简怀鲁咕哝两句,悻悻灭了烟火。猫鬼心满意足地大步走开。方非皱眉说:“简伯伯,你干吗听它的?”

“唉,有钱大三辈,无钱小三辈。这些猫儿富可敌国,斗廷都要瞧他们的脸色!”

“老猫妖这么厉害?”方非有些发懵。

“他们可不是妖!它们跟我们一样,也许…”简怀鲁伸出手指,点了点少年的脑门,“比你还要聪明!”

方非涨红了脸:“它们又胖又蠢,还长了一身的毛…”

“呵,猫鬼看见你,一定也会说,你又笨又瘦,身上还没有毛…”简怀鲁话没说完,大个儿哈哈大笑。方非瞪他一眼,恨不得给他嘴上贴张封条。

“猫鬼、山都、还有北方的英招,他们都是智慧的种族,比起道者还要古老。”简怀鲁咬了咬冷冰冰的烟嘴,脸上透出一丝苦笑。

“这三个种族都与妖怪不同,妖怪一百岁只算成年,百岁以前,都是浑浑噩噩,全无智能,顶多一身蛮力,干些强取豪夺的勾当。除了狐妖之外,四百岁的妖怪才会开口说话,到了五百岁,才可洞悉世情。为什么五首岁的妖怪才造像呢?因为到了那个年纪,他们才算拥有了智慧。

“妖怪一无纪律,二无章法,语言东抄一句,西抄一句,尽是些鸡零狗碎的东西,自古以来,从没建立过一个国家。猫鬼可不同了,他们有语言,有法律,猫鬼王国也曾威震西方。他们的智慧与我们相近,寿命也和我们相当,只要稍加点拨,还能学会一点儿符法。你瞧,柜台上的那些大猫儿,符笔使得多溜呀!”

方非转眼望去,猫鬼的出纳们,一个个手持符笔,忙得不亦乐乎。

他们用“分金符”将紫液金分开,装进大大小小的管子,不会多分半粒,也不会少分半粒。他们没有良心,可是相当公平。对人类来说,公平是少有的美德,但对猫鬼而言,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本钱。

“为什么让猫鬼来管钱?”方非十分不解,红尘里面,银行可是一份好差使。

“他们天生就是管钱的料!”简怀鲁努了努嘴,“你眼前的这个钱庄,是震旦里的国中国、脑中脑,每一粒紫液金都要经过猫鬼的爪子。道者里有个笑话,说是'天道者统治我们的心、斗廷统治我们的人、猫鬼统治我们的钱,唯一自由的只有我们的灵魂,可是先别高兴,妖魔们正磨着牙呢…”

简怀鲁说得正高兴,一个声音又响起来:“安静一点儿,背后说猫,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吹花郎气冲冲回过头去,瞪视那只二鼠猫鬼。大猫儿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一边大摇大摆地走路,一边伸出爪子,把满衣兜的金管子摇得丁零当啷。

申田田排队缴纳罚款,身边的道者一个个灰头土脸,他们要么飞剑超速,要么飞轮忘了消音.要么穿了神形甲,在玉京里非法变形--全被巡天士逮个正着,统统都来缴纳罚金。

女狼神一想到十粒金就是“幻一幻”的价钱,越发感觉肉疼。她脸色发青,杀气冲天,周边的道者无不感觉一阵恶寒。

交完了罚款,申田田又递上一张符纸,当值的猫鬼仔细验过,取了两枚金管,交到她的手里。

申田田揣好管子,一面转身回来,一面东张西望。她取出了多年的存款,揣在身上老不踏实,一眼望去,所有的路人都很可疑。

接下来上添冀大街,离猫儿咪大街挺近。为了节省车钱,一家人走路前往。

大个儿一路上喋喋不休:“金狻甲可是甲士的首选,飞得快,变身也快,防护坚固,力量十足,缺点嘛,就是贵了一点儿,要买以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钱包。小容,我可没说你,你是个羽士,我说的是那些穷兮兮的甲士,一个子儿也没有,哼,也敢来逛玉京?”

方非面红耳赤,恨不得转身走掉。这时简怀鲁凑上去,勾住儿子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小真哇,这么说你的钱包很沉咯?瞎,爸爸看中了一款烟斗,你可得给我买买,也不贵,就五点金。小真哇,我知道你是呱呱叫的好小子,爸爸这个小小的要求,你一定不忍心拒绝吧!唉,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大一点声!你红什么脸呀,来,烟斗就在那边。你跑什么呀?唉,你别蹲下来呀,大庭广众的多丢人呀…”

添翼大街是个大卖场,但凡和飞行沾边儿的东西,这里都有买卖。说到飞行法器,“飞仙留步”只卖绝品的神器,“飙来飙去”名头响亮,“呼啦啦”是才开的新店,很受小道者喜欢。可要说到物美价廉;那还得看万年不倒的老店“倏忽塔”。

倏忽塔的样子很怪,拿简真的话来说,像是“一根牙签顶着一个烧饼”。

塔楼分为上下两层,下面是一把长剑似的青塔,高得出类拔萃,尖得不能再尖,剑尖上挑了一个大无可大的光白圆轮,更要命的是,这只飞轮,它还在慢慢地旋转呢!

众人乘了飞云梯,越过“牙签”,进入“烧饼”。才进入口,迎面只见一辆光灿灿的冲霄车,翅膀已经打开,比方非坐的小了几号。因为是私人用车,装潢奢华无比,一对大阔佬站在车边,指指戮豁,尽挑这车的刺儿。

除了冲霄车,十鬼车尖头尖脑,蓝幽幽的车身透出一股阴气;幻神车忽隐忽现,恍惚就是一团幻影;宝轮车圆不溜丢、光明耀很,方非见了这车,似乎明白了一些红尘里的怪事;一条拉车的虬龙不服管束,叫人拿雷鞭抽了个半死,众人离开的时候,它还在那儿大声哼哼。

出了飞车厅,就是宝轮厅。飞轮是白虎人专用,厅里的白虎人一个个趾高气扬,只管试用飞轮,从不消去噪音,明晃晃的轮子转来转去,发出杀猪似的尖叫声。

众人捂着耳朵逃出宝轮厅,进入飞剑厅。刚一进去,只见飞剑飘浮空中,长长短短,披霞焕彩,俨如茂密丛林,一眼望不到边际。

大厅的中央有一面试剑镜。买剑的道者往镜子前一站,镜中的人影就会凝缩变形,化为一把光闪的飞剑;再对剑影一招手,同款的飞剑马上飞来,任挑任选,要不满意,还可再照再试。

简容到了这儿,再也不肯走了,他兴冲冲跑到镜子前面,照出来一把“冲阳剑”。小东西试飞了一圈,死活嚷着要实,吓得大个儿面如土色,以为金狻甲就要泡汤。好在这一次申田田主持公道,狠狠揍了简容一顿,那小子号陶大哭,可是越哭挨得越凶,这么揍了几下,他倒不吱声了,瞪大一双泪眼,恶狠狠盯着母亲。

简真眼看弟弟挨揍,打心底里就觉高兴;简怀鲁照例揣着两手观战;只有方非一个,瞧着那面镜子,心口阵阵发热,他趁着众人分心,摸到镜子前面,镜框古朴精美,雕满细密符文,镜面光亮如水,映照出一个苍白瘦弱的影子。

“变呀!”方非心里大叫,镜中人却不理他,傻乎乎站在那里,又可笑,又可悲。

方非心里慌乱,扭了两下身子,影子也十分听话,随之扭来扭去;他耸一耸肩膀,影子也跟着照做。不多一会儿,镜中人就哭丧了一张脸,眼神十分灰败。

“照够了没有?”一个声音清冷如冰,方非不及回头,伸来一只白生生的小手,将他狠狠推到一边。

“唉!”少年满心气恼:“你这个人,怎么、怎么…”话没说完,忽又怔住。

镜子前站了一个少女,年纪与他相当,个子不不高不矮,体态轻盈若飞。容貌说不上十全十美,也可算得上灵秀逼人。她的脸色苍白,瞳子却黑得疹人,要不是眼波流动,看上去真像是一个冰雪的假人。

她的服饰奇特,不似一般道者,倒像是红尘中的人物,上穿一件浅蓝色的短装,下着一条霜白色的长裤。束发的丝带与长裤一色,天蓝色的头发更是与众不同,初看像是幻发,细看又觉不对,这颜色与她无比匹配,如果真是幻发,那位幻发师一定是个大天才。

少女不理方非,自顾自地照起了镜子。

镜中人秀美可爱,比起先前那位,强了何止百倍。一眨眼,人影闪闪发光,化为了一口冰晶水蓝的长剑,剑影的周围涌起森森白气,仿佛结了一层薄霜。

少女把手一招,可是没有动静,不觉眉头皱起,跟着又一扬手,轻轻招了两下。

哗啦,左边一整面墙抖动起来。墙边飞剑乱颤,似乎畏惧什么,化作道道流光,向着四方飞蹿。墙壁本来浑然一块,这时迸出耀眼蓝光,光芒来回流动,勾勒出了一道四四方方的小门。

小门啪的一声,忽地向外敞开。可还没完,门中有门,接连响了九声,开启了九道门户。

大厅里一片寂静,所有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少女站在镜前,神色十分困惑。

门洞深处,似有什么苏醒过来,发出一声悠长的吟啸。紧跟着,整面墙壁瞿地一抖,咻,一道冰蓝神光冲出门洞,闪电般奔向少女。

光芒来势惊人,可又出人意料,到了少女面前,蓝光一个急刹,忽地停在空中。

一股寒气汹通漫开,方非如坠冰窟。紧跟着,四周的一切开始结霜,满天的飞剑如同中了枪的鸟儿,丁零当啷地坠了一地。天幸简怀鲁手快,将他一把拖开,要不然,小度者愣头愣脑,准叫一口飞剑钉在地上。

五个售剑员飞奔过来,跑动中抽出符笔,五道红光射中那一道蓝光。蓝光向里一缩,活龙似的大摇大摆,光芒没有减弱,反而向外暴涨,迫得红光连连后缩。五人盯着蓝光,咬牙瞪眼,神色紧张,握笔的手也微微发抖。

少女始终一动不动,这时默黝伸手,抚过冰蓝神光,她的手指经过,光芒消退,露出一把冰晶水蓝的古剑。售剑员松了一口气,纷纷收回符笔,连擦额上的汗水。

“怎么回事?”一个黑须道者大踏步走来,他的头发幻成了一支“大鹏翎”,向上斜飞,飘逸绝伦。

“谢管事!”一个售货员颤声说,玄凌剑动,动了!“

“什么?”大鹏翎瞪着冰蓝长剑,出了一会儿神,忽又望着少女,劈头就问:“你照出来的?”少女瞥他一眼,冷冷不答。

大鹏翎碰了个钉子,悻悻说:“好怪事!这把剑五百年也没人照出来了!”

“这把剑卖不卖?”有售剑员问。

“怎么不卖?”大鹏翎瞪他一眼,“顾客照出来,当然要卖!”他转过脸来,变出一副笑脸,“恭喜,恭喜!”

少女的脸色冷冷冰冰,一点儿也没有欢喜的意思,不点头,也不摇头,望着那口长剑,眼里闪过一丝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