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心中疑云大起,冷冷说道:“那个…你先坐下,现在不方便,我们下课再说。”她犹不死心,“还有谁看见他人迟到?”
教室里寂无声息,王主任大失所望。方非忍不住偷问:“燕眉,你对卧底做了什么?”
“那个多嘴多舌的家伙吗?”少女轻轻哼了一声,“我赏了他一道'绝声符',三天内随他怎么张嘴,也别想吐得出一个字。”方非心花怒放,心想卧底最爱说话,三天不说话,还不把他活活闷死。
“大家翻到104页。”王主任找不到证人,暂时放过方非,“今天,我们来简单了解一下达尔文的《物种起源》。达尔文认为:地球上的生物都是由同一物种进化而来…咦,新同学,你要发言?”
方非惊恐望去燕眉自信满满地高举右手。他还来不及阻止,她已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大声说:“达尔文他错了!”
这句话震得方非两眼一黑,可还没完,燕眉接着说了下去:
“根据《四灵书》的记载:一切生命都是四灵用烘炉创造的。远在宇宙之主--鸿蒙大神觉醒以前,这个世界无始无终,无生无灭,鸿蒙也只是混沌的元气,他的身边包围着无边的凕涬。而当鸿蒙醒来时,凕涬就分散开了。
“接下来,鸿蒙创造了四位神灵:苍龙、白虎、朱雀和玄武。四灵在宇宙的中枢立起了一座烘炉,将无量的凕涬锻炼成了亿万星辰,这其中包括日、月和地球。完成了这一件大事,烘炉之火还在燃烧。这时间,鸿蒙将他的神性注入了炉火,命令四灵,要用这火来创造'灵魂'。他说:'灵魂'是我的第五个儿子,比起你们四个,他还要强大得多。”
“言者无心,听者有心。白虎听了这话,暗生嫉恨,他害怕'灵魂'强过自己。所以,就在'灵魂'出生之际,白虎背叛了鸿蒙,用他的宝轮摧毁了烘炉。烘炉轰然塌缩,把'灵魂'挤压得支离破碎。这些碎片十分可怜,他们化身千万亿数,飞翔宇宙深处,变化成了各种生命。由于灵魂残缺不全,所以,无论何种生命,注定无法永生!”
燕眉目光一转,扫过目瞪口呆的人群,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所以说,达尔文他错了。这个故事,才是物种的起源!”
沉寂了足足两分钟,王主任像是复活的木偶,动了一动,大踏步走向燕眉。她的面容僵硬,举起教鞭,指定燕眉的鼻子,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狂叫:“你,给、我、出、去!”
“为什么要出去?”燕眉笑嘻嘻满不在乎,“我坐这儿很舒服。”啪,教鞭敲在桌上,女门神面透煞气:“为什么?这是我的教室!”
“你的教室?”燕眉眨了眨眼,“你叫它一声小乖乖,瞧它答不答应?”
“胡说,教室会说话吗?”
“那你听我叫!”燕眉清了清嗓子,轻轻叫了一声,“小乖乖!”“我在这儿!”一个沉闷的声音回答。
“谁?”王主任尖声惊叫,“谁在答话?”她怒视方非,后者一脸无辜。
“没听见吗,我再叫一遍!”燕眉翘了翘嘴,又叫一声,“小乖乖!”
“我在这儿!”声音从后面的墙上传来,王主任一抬眼,险些昏了过去--粉白的墙壁上出现了一条裂缝,活是一张大大的嘴巴,嘴里伸出来一条灰白的舌头,舔了舔上面的薄唇。
“呀!”女门神想要逃跑,怪嘴忽又消失了。她揉了揉眼,墙壁还是墙壁,再看四周的学生,一个个脸色凭借,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王主任的心里犯了嘀咕:“糟糕,一定是早上撞坏了脑子--墙壁长嘴,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
“这下子听见了吗?”燕眉还在说话。
“幻觉,都是幻觉!”女门神刚强了得,等闲的灵异事件吓不倒她。
“所以说!”燕眉不依不饶,“这是我的教室!”
“胡说!”一股邪火直冲脑门,王主任失去了理智,举起教鞭,狠狠抽了下去。她本意吓唬燕眉,把她赶出教室,不想教鞭到了少女头顶,红光一闪,变成了一条黄绿大蛇,嗖的掉过头来,缠住女教师的胳膊,冲着她的面门刷刷吐信。
“蛇,天啦,真的是蛇…”女门神被打垮了,她掉过头去,冲着全班学生,发出了一声凄凄惨惨的尖叫,“我,的,妈,妈,咪,呀…”
人们被这叫声吓坏了,全都呆呆地望着教导主任--她正与一根竹教鞭殊死搏斗,一会儿将竹鞭弯成U形,一会儿又将其扯直;她左手持鞭抽打自己,右手又千方百计地遮挡鞭子,每当鞭子打在手上,她又发出撕心裂肺的号哭声…
趁着混乱,方非拉着燕眉流出教室。来到单车附近,他再也忍不住,丢下书包哈大笑。
父母死后,他第一次开怀大笑。我的妈妈咪呀,一想起这声惨叫,他就有说不出的痛快。方非捂着肚子,笑着直淌眼泪。
燕眉却翘嘴埋怨:“小裸虫,你拉我出来干吗?老裸虫太可恨了,我还没教训够呢!”
“够了,够了。”方非忍住笑说,“她也不算什么坏人!”
“还不坏?她拿鞭子打我呢!”燕眉一皱眉头,“方非,这学校太没劲了,再待下去,可要把我闷死了!”
“什么学校有劲呢?”方非随口问道。
“八非学宫!”燕眉打了个响指,“那儿还算马马虎虎!”
“八非学宫?”方非一愣,“在哪儿?”
少女指了指上面。“天上?”方非大吃一惊。
燕眉又指了指下面。
“地下?”方非更加迷惑。
“小呆瓜!”少女给了他后脑一掌,“猜够了吗?我问你,接下来怎么办?”
“逃学!”
“好哇!”燕眉拍手称快。
去他的破学校!方非抓起书包用力一扔,嗖,那东西划了一道弧线,消失在了围墙后面。他松了一口气,跨上单车直闯校门。门卫扑上来阻拦,燕眉鼓起两腮,一口气吹在他身上,门卫像是一个陀螺,发疯似的旋转起来。
到了南河岸边,两人沿河疾驰。云破日出,透过枝枝桠桠,撒下万点碎金。燕眉张开双臂,衣发飘飘,恍若畅泳金河中的鱼儿,自由自在,所有无虑。
方非使劲蹬车,俨然不知疲倦。他从没想过,一旦抛开所有拘束,竟是这样的畅快淋漓。
一声轰鸣,有车擦身驶过。方非下意识放慢车速,那车也慢了下来,跟他并肩行驶。
吴能俊右手勾着方向盘,Y女友靠在副驾驶位上。公子哥儿的脸上淤青未消,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燕眉。
好心情一扫而光,方非心头一乱。哧溜,吴能俊跑车打横,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吴能俊,你有完没完?”方非只好刹车。
“完个鬼!”吴能俊指着脸上的淤伤,“我这儿白挨了吗?”
“你想怎么样?”方非有点心虚。
“两条路任选!一是跪下来磕一百个头,叫我一百声好爷爷;二呢,哼,算了,说了也白说。”
方非忍不住握起拳头。吴能俊冷笑了一声,抿嘴吹了声口哨,前方路边钻出来四辆清一色的哈雷摩托,每辆车上坐了一人,手持钢管,表情凶悍。
大公鸡早有预谋,事先约下一帮车友,只等方非放学,就要痛下毒手。想到这儿,方非的背后凉飕飕的,出了一身冷汗。
“别误会,你还用不着兄弟们动手!”吴能俊大咧咧一挥手,“他们是来收拾那狗东西的。狗东西呢?今天怎么不来?来了也没关系,我要把它做成火锅,狠狠地吃他们的一顿…”他说完这句,眼看方非无动于衷,心里大为光火,“老单车,你跪不跪?”
方非还没回答,燕眉冷不丁开口:“你说有两条路,还有一条是什么?”
“哎呦,小妹妹怕了?”大公鸡兴奋得喔喔直叫,“这第二条嘛,比第一条还要难,唉,我就是说了,他也做不到!”
“装腔作势!你不说,怎么知道他做不到?”
“好吧!第二条路就是跟我赛车。赢了我,以前的事一笔勾销;要是输了,可就得任我处置…”说到这儿,他眯眼瞅着燕眉,“怎么样?小妹妹,敢玩儿吗?哈,他连车都没有,怎么跟我玩儿?”
少女笑了笑,点头说:“有点儿意思!”方非忙叫:“燕眉…”女道者不待他说完,挥手说:“不过规则得改改!你要输了,也得任我们处置。”
“你们?”吴能俊一愣。燕眉指了指方非,又点了点自己:“我和他,我们两个人跟你比!”
吴能俊收起笑意,瞅瞅方非,又瞧了瞧燕眉,忽然笑了起来:“好吧,小妹妹,我输了,任你处置。不过…你输了,我也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说!”
“我要…”吴能俊盯着燕眉,涎着脸说,“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话没说完,Y女友哇地哭出来,掀开车门,撒腿就跑。燕眉也不动气,挥手说:“好,就这么办!”
吴能俊大喜过望,一面冲少女挤眉弄眼,一面笑得合不拢嘴:“今晚八点,呵,学校后山公路,大伙儿不见不散…”他举手叫来同伙,低声说了两句,又冲燕眉抛了个眼风,发动跑车,一溜烟去了。
四辆哈雷留在原地,方非骑车在前,摩托就跟在后面,俨然受了吴能俊的指使,看住二人,非叫他们赴约不可。
方非忧心忡忡,燕眉却是优哉游哉,沿河欣赏风景。挨到傍晚,她噌地跳下车来,大声说:“歇一会儿。”
少女精力无穷,仿佛不知疲倦,她步子轻快,走到长椅边坐下。方非坐在她身边,望着河水呆呆出神,他满脑子都是这两天的奇遇,至今还是半信半疑。他总觉得这是一场迷梦,一觉醒来,又会回到无聊的现实。一想到晚间的车赛,他又感觉心烦意乱,大公鸡的车技很厉害,车又是一流的名车,方非隐约听说,这一人一车,得过某某车赛的冠军,说起来,他似乎连累了燕眉,万一输了--方非不敢再想下去。
“小裸虫!”燕眉的声音传来,“你爸妈呢?”
“他们…”方非沉默一下,“他们不在了!”
少女有点儿吃惊,低眉望着脚尖,许久也不出声。
“燕眉,你有亲人吗?”方非一时好奇,轻声问。
“怎么没有,我有爸爸,还有…”燕眉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影,“还有一个哥哥。”
“妈妈呢…”话一出口,方非后悔起来。少女沉默一下,摇头说:“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死了。”
“对不起,我不该问…”
“什么该不该的?生是劳碌,死是休息,只要死得其所,又有什么关系?”燕眉年纪不大,却对生死看得透彻,方非望着少女心里不胜讶异。
“饿了吗?”燕眉从青色的小囊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盒子,盖子上有一枚火鸟纹章。她掀开盒子,里面几十点白光飞来飞去,有的从左角到右角,有的从上边蹿到下边,有的蹦起老高,到了盒子边缘,红光轻轻一闪,又把他们挡了回去。
燕眉伸出二指拈住一点白光,凑近一看,竟是一颗杏仁大小的药丸。药丸在指间尽力挣扎,只差没有发出凄厉的惨叫。
“给你!”燕眉把药丸递了过来。方非战战兢兢,不敢伸手去接,燕眉大不耐烦:“快拿着!'辟谷丸'滑头得很,又会土遁,掉到地上,可就没了。”
方非无奈接过,药丸在手心里勃勃跳动,这哪儿是什么“辟谷丸”,明明就是一只“辟谷”虫子。
燕眉又捉一丸,塞进嘴里,方非只好有样学样,拈起那颗不情不愿的小丸子,闭眼塞进口中。丹丸入口即化,淡而无味,他连唾液咽入肚里,饥饿的感觉立刻消失了。
收好丹盒,燕眉靠着椅子养神。知道天色黑尽,她才张眼一笑:“跟屁虫等得不耐烦了!”
方非转眼望去,四个摩托手十分焦躁,其中一人踢打树干,拼命发泄心中的闷气。
“走吧!”燕眉站起身来,方非忙问:“去找车吗?”
“找车?”少女回头一笑,“找什么车?”
方非一愣:“没有跑车,怎么比赛?”
“你会开车吗?”燕眉问。
方非又是一愣,连连摇头。
“我也不会!”燕眉满不在乎。
“那比什么赛?”方非急得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