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耿也在问凌翔茜同样的问题:两个人的爱情故事。
幸好凌翔茜跟她算小半个同行,她无须像面对其他普通客户一样反复解释这些提问并非为了窥探隐私。
“要策划拍片的主题和选材,是吗?”
“对。”
“高中的事还要讲吗?”凌翔茜大大方方地问,“你们都知道吧?我自己也听过流传的版本,有些地方很扯淡,不管对我还是对他,恶意都太大了。但基本事实没错,我和他在一起过,分开了,我保送考试出事了,调查过后撤销了处分,但在家自学直接去参加高考……大方面都跟传的一样,这个你能挖掘出来什么主题呢?我自己觉得很难。”
耿耿也大大方方的:“你自己想讲,我们就拍,凭什么都让别人编派,自己也可以说啊!”
“没兴趣讲。”凌翔茜摇头,“真的不乐意讲。不是因为一出一出的闹剧,是因为……”她打住了。
耿耿的工作室近几年女生个人写真和姐妹出游旅拍占了营业额的近四成,渐渐不再主营婚纱和情侣写真,而她也见够了情侣——有恩爱热恋中的;有相亲后还不相熟就匆匆赶着结婚的;有相恋多年憔悴不堪、会因为一丁点不如意就迅速翻出彼此出轨移情的旧账却依然舍不得分开的;有介意对方心中还有白月光、不甘心被退而求其次却只能如此的……看了太多无奈与谎言,她辨别得出来,凌翔茜没说假话。
“如果可以,我想把自己从初二到高三的时光全跳过去,”凌翔茜说,“想把这段人生抹掉。”
凌翔茜忽然问:是你的话,你会吗?
耿耿想都没想:“学习和考试这辈子也不想再来一遍了,但是在五班真的太开心了,校庆时候我好朋友简单、?、徐延亮他们都会回来,而且要没了高中三年,我怎么认识余淮啊?”
凌翔茜的目光里带了几分羡慕。
耿耿直言:“你就当我俗气吧,我们大部分片子不管是用什么叙事顺序来剪辑,很少把新人初遇、定情的那部分也一起跳掉,你把这段跳了,你和楚天阔不就压根不可能认识了吗?”
凌翔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笑得有几分给人添麻烦了的羞赧。
真的美。耿耿又想替余淮讲一遍那个所有人都觉得不好笑的笑话,幸亏忍住了。
“要是能只记住新生第一次升旗那天就好了。我在人群中看见他。”凌翔茜说,“一见钟情。”
“记住我们一起去假公济私买文具也可以。他在纸上写了我的名字。”
“科技馆也好,他主动抱住了我,我一睁开眼睛,镜子迷宫里,到处都是我们,一个明亮破碎的世界,漫天漫地,都是我们俩。”
耿耿正低头打字记录,说,都很好啊,镜子这个特别好,拍出来一定非常美,我好好找几个机位……
她沉醉时,凌翔茜想起的瞬间却是她考砸了,坐在班主任武文陆办公室里,武老师脸上夹杂着轻蔑、怜悯和不耐烦,那段话她几乎能背得下来:“有同学说你们早恋,楚天阔说是误会,交流学习接触比较多,让同学们想多了。他说对你没有别的想法,至于你对他有没有,毕竟不熟,他不知道。”
被冤作弊都比不上这句话内火焚心。
事后她拿这段话去问楚天阔,他们站在夜里行政区窗台,曾经偷偷牵手的地方。楚天阔说,我以为你一听就明白了,你应该顺着我的话撇清,反过来说几句瞧不上我的话更好,让老师知道你厌恶被别人传跟我扯上关系,干脆摔门走——我以为你会这样接招。
可我没接上,凌翔茜在心里默默地说,我真心真意,以为你是这个窒息的学校里唯一让我可以重新呼吸的人。
她一见钟情,隐忍着,猜测着,在苦涩中咂摸一丝丝他给她的一点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特别,喜欢他冷静持重,喜欢他权衡利弊,包括恰到好处的疏离,都让她更着迷……
最后一不小心情绪崩溃,便“不够有默契,没配合上他的思路”。
她初中学会了小心做人。
被女生夸漂亮时反身就来一句“你这个发夹好好看你哪儿买的快告诉我”,班里林杨受欢迎,她刻意和林杨保持距离。
忽然觉得没意思。学校是小型血腥原野,但谁说过,落单的水牛一定不能单挑鬣狗群?她明明长了锋利的角,居然硬生生自己掰了下来,如此可笑。
她恨楚天阔,更恨她自己。
7
凌翔茜到底要什么?
耿耿还是没有想出任何新颖的拍摄主题,整个人恍恍惚惚,不禁开始后悔提前收了那么多定金,真是不想干了。她虽然还比较注重保养身材,但精神上已经“幸福肥”了,挤不进凌翔茜和楚天阔弯曲的脑回路。
不想干了,退单吧。
但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回到工作室楼下,碰巧余淮也刚停下车,他去学校找研究生谈话,顺路去她爸爸家取了齐阿姨做的排骨汤。
“正好,你自己带上去吧,我就不停了,这边交警会贴条。”
耿耿接过保温饭盒:“好我趁热喝。”
“别趁热,这饭盒保温效果巨好,小心烫死你。”
她笑了,忽然问:“余淮,如果能给你机会把高中三年的时间全抹掉——或者抹掉一部分,你会选择抹掉哪个部分呢?竞赛考砸了?高考?”
余淮眯着眼睛看她,像看大傻子。
“抹了哪一段也不行啊,抹掉任何一个细节可能都没有今天了,时空穿越改变历史这件事情扯不扯,你要非说是平行宇宙……”
“是我的错,”耿耿说,“我就不应该问你。”
“不抹,”余淮说,“成败是非都是我自己,有什么好逃避的?”
“哥们,你逃了七年啊,”耿耿惊诧,“因为高考没考好你直接放我鸽子了,你哪儿来的脸?!”
余淮脸红了,说,我走了,排骨汤趁热喝。
“不是说烫死人吗?!”耿耿拍打余淮的车窗,“你其实是想把我给抹了吧?!余淮!!!”
8
2014年,凌翔茜出差去北京参加一场策划会。会场在五星级酒店的商务厅,十几个人,只有两个女生。果然,聊不了几分钟,开起了黄腔,擦边的,“懂的自然懂”那种,不能甩脸子。
暴走边缘的凌翔茜已经没有更多借口了,途中出去接打电话两次,借口上厕所四次,几乎要公开把肾不好写在脑门上。
这时候那个戴骷髅耳钉的酷女生——凌翔茜没能耐一下子记住十几个人的名字——突然站起来说:“我出去抽根儿烟。”
男的抽烟天经地义,以前爱在会议室里吞云吐雾,后来北京上海全面禁烟,大家绅士地用“出去抽根儿烟”做茶歇的理由,抽得过勤也没关系,笑笑说自己烟瘾大就好了,想可信一点,还可以补充,媳妇儿管得严,回家就不能抽了。
女生朝她瞥了一眼,只有一眼,凌翔茜读懂了——这把可以跟。
但她不吸烟,于是反应慢了零点五秒,内心那个“好女孩”的牌坊好死不死在这时候绊了她一脚。女生转身走了。
会议室的玻璃门刚合上,凌翔茜探身抓过一个小铁盒,“她怎么没拿火?”
追出去,正好看见女生从扶梯往一楼下,凌翔茜没有叫住她,直到她穿过旋转门走到酒店室外的廊檐下,才走过去说,你没拿打火机。
女生回头看见,一愣,轻笑道:“我还真不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凌翔茜递过去。
“你好,许会。”女生伸出手,凌翔茜猜她是个T,也友好伸出手,“凌翔茜。”
许会好像想起了什么,大笑起来,但没告诉凌翔茜她笑什么。
“你要不来一根?我朋友帮我带的,七星爆珠,蓝莓的,还挺好抽。”
凌翔茜这次没犹豫,伸手接过来,她照着女生的示范,在过滤嘴那里掐了一下,噼啪一声,捏碎了里面一颗小圆球。
她还在研究该用哪两根手指头夹,女生已经吞云吐雾起来。傍晚外面烟雨迷蒙。凌翔茜一转头,看见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商务车下来,酒店门口人来人往,她的目光再一次穿过人群,一眼望见了楚天阔。
凌翔茜迅速转身,假装没看见他。
过了一会儿,微信响了,她右手夹着烟,左手单手解锁。
是楚天阔:“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对话框里,这条微信的上一条还是系统消息,“您已通过楚天阔的好友申请”。
凌翔茜冷笑,回:“今天。有问题吗?”
不会像高中一样装腔作势小心翼翼了,不会再把高中的路重走一遍,我已经找回了自己,大学活跃耀眼,事业蒸蒸日上,有那么多人爱我追求我理解我,你爱怎么想怎么想,随便你,随便你……
反正今天穿的是烟管裤,她索性并腿蹲了下去,死盯着屏幕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终于,新信息跃出水面。
“没问题。很美。”
凌翔茜记得故事的开头,她在开学式的人海中,一眼望见他,一见钟情;也记得故事的结尾,她作为学生代表当护旗手,他尴尬地夸她,还是这样笑更美。当时凌翔茜觉得自己放下了,扬着头说,当然,我一直都很美。——转头还和蒋川吐槽。
少年时代到底有多少自以为放下了的瞬间?真容易起誓。她再见到他,还是一见钟情,多少人爱她都没有用,她还是喜欢他。
楚天阔一句话快进到了结局,抹掉了三年,她做梦都想抹掉的三年。
这时候凌翔茜听见楚天阔的声音,就在她头顶——“你为什么不点火?”
凌翔茜愣愣地转头,楚天阔就在她斜后方站着,一脸略带捉弄的笑意。
许会在一旁补刀:“我们都看你半天了,真的服了,干抽啊?!”
故事有了新的开始。
9
凌翔茜对耿耿说,算了,定金你留着吧,我不想拍了。
耿耿惊呆:“你不结了?!”
凌翔茜也急了:“怎么说话呢,我只是说不拍了!我觉得太刻意了,上海本来都办过一场了,我其实也不喜欢振华,为什么非要来这里搞什么风光大办?办给谁看啊?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耿耿松了口气:“哦哦,那就好,婚礼好好办——定金本来就不能退,又不是你大方,这是规矩。”
凌翔茜翻白眼。
耿耿又说:“但在老家的婚礼还是得办吧?你们双方爸爸妈妈总要收礼金的啊,就当办给老人看了,爸妈总得把同事、亲戚那边发出去的份子钱收回来吧?你就办个中老年场,搞定了拉倒!”
凌翔茜笑得不行,“好主意!”
“还有更好的主意,你要是懒得见同学,振华不是有个超大校友群吗,你直接在里面发个收款二维码!”
“定金还是退给我吧。”
耿耿装作没听见。
凌翔茜不知道自己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像电脑病毒一样,传到了很多振华校友的聊天中,耿耿甚至忍不住打电话问了洛枳学姐。
洛枳说:“我高中每天都写日记,撕掉单页,整个线装本就全散了,不要。”
她转头喊盛淮南:“你呢?”
盛淮南的声音远远传过来:“我也不要。”
洛枳说,好啦,回答完毕。
耿耿对凌翔茜说:“其实你说得很对,人不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我虽然还是没太明白你到底要干什么,但我觉得,你其实挺快乐的。”
像海面上大雾散去,阳光重新照进来,照耀出清清楚楚的心意。
凌翔茜笑着说,我知道我很快乐。
内心腹诽,生意人为了不退定金真是够拼的。
10
余周周终于可以做伴娘了。
她正和林杨一起窝在沙发上用同一个iPad看更新的漫画,忽然收到凌翔茜的信息。
凌翔茜没头没脑地说,去他妈的,我的婚礼我说了算,什么规矩,我就是规矩!来做伴娘!
余周周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凌翔茜有一颗自由的灵魂。
但她摸着自己最近略微有一点点圆润的小肚子,想了想,对凌翔茜把腰围尺寸报小了半码,然后将平板推给林杨说:“我去跑步了。”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林杨说,“后天咱们就出发了。”
“闭嘴,怪盗基德。”
余周周正低头穿跑鞋,林杨忽然说,上次的思考题,我有答案了。
她头也不抬:“答案是什么?——欸,题面是什么来着?”
“我还是觉得蒋川很惨。但你说得对,喜欢他的女生也很惨,单恋就是挺惨的。但我明白你为什么烦劝凌翔茜了,如果当初,别人让我放弃你,找个对我好、喜欢我的,我也会觉得烦。能够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不管有没有回应,都是很幸福的事情。一定要比较的话,爱人比被爱幸福。”
余周周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为什么把自己说得那么卑微啊,你追什么了,你不就正常生长发育,顺便喜欢我吗?”
“顺便?!”
“好像追我追得多辛苦似的,难道我不喜欢你?我对你不好吗?两情相悦的事,让你说得跟单恋似的,烦不烦啊!我要离婚。”
林杨笑了。两情相悦。他当然一直都知道,余周周这个人很别扭,从小她就只欺负他。
“那你幸福吗?”
“恶心。”
“回答问题!”
“当然啊,爱人比被爱幸福,”余周周踮脚用额头轻轻碰他的鼻尖,“很幸福。我爱你。”
那就来做点别的吧,林杨抱起她,“减脂不一定要跑步,也有别的方式可以消耗热量。”
余周周一脸惊恐:“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
为什么要现在开始演强抢民女?为什么是现在?!林杨哭笑不得。
但只能扛着她继续演下去。也挺好玩的。
11
陈见夏的新老板也姓陈,和她是本家,竟然也是振华校友,但比她大了很多届,实在没多少共同话题。
入职前便听闻他是个话少又冷淡的人,至今独身,短暂接触过,见夏觉得传闻不虚。
不过或许是难得在异国遇见同乡同校的缘分,他对见夏很照顾,虽然事务所只是重新回国立大学读书期间的过渡工作,但陈见夏工作得很愉快,甚至改变了主意,考虑长待下去是否有发展。
她没想到自己会在酒店庆功宴的楼下遇到余周周。她跟客户道别,余周周从出租车上下来,两人愣了一会儿才认出彼此。
神奇的是,余周周竟然是来找陈桉的,陈见夏的新老板。
“他告诉了我地址,但我没想到是这种场合,我怎么穿成这样。”余周周抱怨,“我得赶紧跑。”
印花吊带上衣,米白色麻布长裤,一身度假游客的样子,的确格格不入。陈见夏促狭一笑,轻声说,我帮你去叫他。
余周周送给陈桉升partner的礼物是一只八音盒,深蓝色,四四方方,盒壁没有丝毫饰纹雕刻,只在正面包装上印着一块菱形蓝宝石。
“是蓝水。”她说。
陈桉笑着沉默,很久才说:“我知道。”
“《蓝宝石之谜》动画播出周年纪念,限定发售,很难抢的,”余周周强调,“我们俩刷了大半夜,终于抢到了。”
陈桉垂眼看着盒子,没有说话。
站位错误,这个氛围不太对。见夏意识到这一点,想闪开也来不及了。陈桉落落大方地对见夏说,Jen,马上轮到我了,你帮我照顾好周周。
主持人引领陈桉上台致辞,盒子回到余周周手里。
她们一起去了露台角落。两杯香槟下肚,余周周依然没有向见夏解释“蓝水”究竟是什么,她背对着珠光宝气觥筹交错的露台,给八音盒拧了两下发条,澄澈单调的旋律响起来,一时间竟压住了酒会的乐队,缠绕成结界,倒转了时间。
上面还放着一张小纸卡。
“我得走了,八音盒和信,你帮我交给他吧,本来想邮寄给他的,但是正好回振华嘛,可以飞新加坡转机,我们都想过来玩一天。”
余周周起身,说林杨还在圣淘沙等她,温淼说要教他玩单人帆板。
“我去看看林杨有没有被海水呛死。咱们俩就凌翔茜婚礼见吧!”
见夏天人交战,那张纸卡只是左右对折,叠得实在随意,已经微微张开了,侧面隐约能看到字迹,不怕人瞧见似的。
她用食指轻轻推开。
娟秀的字迹写着:
陈桉:
??要是总害怕献出一颗蓝水就会献出所有,人是不会快乐的。
??索性,我这颗也给你。
12
凌翔茜和楚天阔的婚礼很热闹,巨大的宴会厅,高朋满座,校友齐聚,长辈和年轻人都玩得很开心。
后来耿耿听余淮和余周周说,凌翔茜去年在上海已经办过一场婚礼了,甚至都没通知家里的长辈,除了婚纱和伴娘服,她一概撒手不管,全都扔给刚到上海、没有任何资源的楚天阔,反正十天后就要办,她要穿婚纱!——楚天阔把小型婚礼办得漂漂亮亮,在场的几乎全都是凌翔茜的朋友。
这只是凌翔茜作天作地的事迹之一。
这一场也是,嘴上说着好烦,不想办了,最后还是搞出了公主出嫁的盛况,耿耿心里感慨,这个女人真的是个谜。
唯一的小插曲是楚天阔父亲的致辞。
按顺序,凌翔茜爸爸先上台,他游刃有余,对在场的领导、亲友一一致谢,恰当的时候洒下舍不得女儿的泪水,激动又克制,体体面面。耿耿参加过这么多场婚礼,他是表现得最符合婚礼“标准”的父亲,久经沙场的样子,难怪家里那么有钱。
轮到楚天阔父亲,明显紧张得不得了,抖得整个人仿佛要从西装里逃出去。他准备了一张小纸条,念得磕磕绊绊,那是婚礼现场唯一冷场的几分钟。
那全场尴尬的几分钟里,楚天阔安然站在父亲旁边,扶着他,偶尔在他卡壳时候低头帮他瞄一眼纸条上的字,轻声提醒他。
他和凌翔茜都没有催促,凌翔茜甚至阻止了自以为机灵、打算说点什么来圆场的司仪。
耿耿站在工作室的摄像师旁,她自己也举着相机,不知为什么,这一刻令她最为动容。
台下穿着伴娘服和余周周并肩而立的陈见夏倒是毫不顾忌地掉下泪来。她为班长高兴,不是因为那个拆迁现场蹲在红色水盆前发呆的少年终于有钱了、成功了、北京有房了,也不完全是因为他终于愿意敞开心扉、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去修补少年时辜负爱人的错误,追求百分之百的爱情。
她也说不清。也许只是为他可以松弛地站在局促的父亲面前,让他把致辞念完。
“楚天阔以前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他小时候当电脑代言人的故事。”余周周忽然说。
见夏轻声回应:“他还说有机会讲给我听。”
“我觉得他可能不会讲了,”余周周微笑,“他长大了。”
13
振华校庆那天,各个班熟络的同学聚成一堆一堆聊天,广场上人声鼎沸,大家一起在操场上等待仪式开场。
忽然有人一声惊呼。起风了,“大雁”又飞起来了。
升旗广场上的一角一直立着一只振翅欲飞的大雁,一人多高,刷成古铜色,却是泡沫做的,很轻,从他们入学前便在那里了,直到今天,没人知道为什么。
只要一起风,大雁就会被刮倒,风特别大的时候,甚至会将它刮到半空中。
高一第一次期中考试后,他们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大雁起飞”。
那天风特别大,简单和?两个闲人率先发现,冲到窗口对五班全体喊,飞了,真飞起来了!
凌翔茜抱着书犹豫要不要跨过一步,去一班找楚天阔还书,跟她一样盯着一班门口的还有林杨,但只是徒劳,余周周的桌子既不靠前也不靠后,如果不勇敢走过去,从哪个角度都看不见。
李燃的寸头刚刚长出来,不好意思地摸着丑丑的毛楂儿,问陈见夏,我一直没找你,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盛淮南正趴在桌上戴着耳机用优秀范文的背面打草稿计算常微分方程;耿耿抱着余淮让她帮忙还给盛淮南的习题本小跑,在走廊里遇见了洛枳。
那时候他们都在盼着长大。喜乐平安,只是人间普普通通的一天。
后记
《你好,旧时光》
《暗恋·橘生淮南》
《最好的我们》
《这么多年》
想写的都已经在故事之中。
再见,振华中学。
谢谢你读我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