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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诚道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将莲灯倒转,置于茂学小小的光头顶上。

琉璃莲花灯洒下青色光芒,从茂学头顶照下。

那一瞬间,日月光华尽数被夺。

只见茂学微笑的小脸上蓦然绽放纯澈光华,白得剔透的华光如流水一般,漫过他的整个小小身躯,他如一尊绝世玉佛像般宝光流转,伴着那璀璨光华,梵香如雾一般荡开,沁人心脾的莲华香味弥漫。

一时之间,众人如坠梦中。

短暂的绝对静默之后,有人颤着嗓喊出了第一声:“他是邪佛!烧了他!”

不错,只有吞噬过无数佛子舍利的邪佛戎业祸,才会激发这样耀眼的光芒。

而就在这一瞬间,鱼初月醍醐灌顶!

心中的线索全部融合,答案跃入脑海。

她明白了!

景春明疾掠上前,一把将茂学拉到了身后。

光华消失,道道目光直射景春明。

痛心、失望、震撼、鄙夷……

“不,不是!”景春明梗着脖颈,“这般纯粹的佛香,怎可能是邪魔外道!”

“休要继续狡辩!”葫芦头鉴诚率先发难,“交出邪佛,束手就擒!”

金刚降魔杵一竖,灵气灌注,金光冲天——方才茂学身上莲香弥漫,首当其冲的三名执印已短暂地解除了身中之毒!

这一下,景春明更是再无半分胜算!

“不!”他把茂学拨到身后,“三位师叔!这是圈套!”

然而,既已确认了茂学是邪佛转生童子的身份,众人哪里还会听得进他半句辩解?

三名执印齐齐立起了手中的法器。

“还要执迷不悟?!”

眼见大战一触即发!

“等等!”

鱼初月冲进法场。

崔败横着剑鞘,轻易替她把挡在她前行路上的佛修拨到一旁。

姿态轻描淡写,就像拂落迎面飘来的琼花一般。

鱼初月在他的护持下,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法场中心。

“天极宗的道友……”三名执印对视一眼。

葫芦头鉴诚站了出来,单手行了礼:“事态紧急,还请道友从旁协助。”

话中之意便是,这是无量天的内部事务,外人不要插手,最好把站在景春明边上的白景龙也带走。

“鱼初月!”景春明像是攥住了救命稻草,“快,向师叔们解释,你我之间的误会早已解释清楚,我根本没道理投向什么邪魔歪道!”

“你我之间的误会确实已经解释清楚了。”鱼初月一边说,一边走向景春明。

三位执印皱眉望着她。

她到了近前,极快地冲着景春明眨了眨右眼。

景春明一怔。

鱼初月快步走到景春明的身后,趁他不备,猝然出剑,横在了他的脖颈间。

只见她右手执剑,左手祭出了梵罗珠,抵住景春明后心。

变故发生得太快,在场众人谁也没反应过来。

“别动!你敢动一动,我便取你性命!”鱼初月断喝,“景春明,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么!此事因你我私怨而起,拨乱反正,我鱼初月义不容辞!白师兄,将邪佛拿下,交给三位执印!”

白景龙呆呆地张口:“哦……哦哦!”

虽然他私心里也不觉得茂学是什么邪佛,但眼下确实证据确凿,没什么好说。

“我没关系的。师父!”被押走时,茂学伸出白净的小手,拽了拽景春明的衣裳,“师父,我不是邪佛,大家定会还我公道,你放心!”

满脸稚气的孩童信心满满地安慰景春明。

拿到了茂学,三位执印不再理会受制于鱼初月的景春明。

景春明咬牙切齿,嘴唇不动,轻声吐气:“鱼猴子,你这是做什么,茂学要是出了事,我……”

一句我与你誓不两立到了唇边,说不出口。

“闭嘴。”鱼初月偏了偏头,收起梵罗珠,将景春明押到了人群之外。

崔败唇角微勾,跟了上来。

白景龙也屁颠颠凑到近处。

“成功脱身。”鱼初月淡定地低声说道:“景和尚,你带着二位师兄潜入镇邪倒塔,‘恶鬼’在那里准备享受饕餮盛宴,正是虚弱,你们务必将其击杀。我留在这里,拖住护法,救出茂学。”

情况紧急,白景龙也没有注意到‘二位师兄’这个小小的口误。

“什么意思?”景春明前一刻还气得额上青筋直跳,后一刻整个人都愣住,“鱼初月,你信茂学。”

“也信你。”鱼初月反手把他交给了白景龙。

“镇邪倒塔?”景春明仍是一头雾水,“镇邪倒塔中不是封着重伤狂乱的掌印么?”

崔败拽住了鱼初月的细胳膊,把她拽到一旁。

“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他目光沉沉。

“放心,我有把握。”鱼初月狡黠一笑,凑到他耳畔道,“镇邪倒塔中那家伙肯定不一般,单凭景和尚和白师兄……我信不过,得大师兄你亲自出马。”

崔败目光冰冷,扫过广场上一众佛修:“你一人,如何对付他们?”

一句‘不如我帮你杀了’已到嘴边。

“我干嘛要对付大师们?”鱼初月弯着眼睛,悄悄取出一物,藏在袖中,对他晃了晃:“大师兄,只管安心去!我还有逆光诀呢,只要你们动作够快,兴许我这边可以不战而胜!”

崔败眯着眼思忖片刻:“安全第一。不要逞强。”

“放心!”她俏皮地笑了笑,“我的命,可是大师兄的!”

崔败:“!”

第42章 灭火的男人

法场上,鱼初月突然发难,制住了景春明。

眼下,邪佛戎业祸的转生童子茂学已落到了三位执印的手中,景春明被天极宗的正道弟子押到一旁,场上局势稳定,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法场正中,无暇理会景春明等人。

鱼初月跟在崔败身后,走出一段,然后悄悄用了逆光诀,不声不响地消失在原地。

她潜回了法场。

在三位执印的主持下,法场正中很快就架好了火刑柱,茂学被缚在了柱上,只待点火。

鱼初月溜了进去,手脚并用爬到了火刑柱顶端,稳稳地蹲在一尺见方的紫金柱上。

她抬起头,悠悠望向头顶一方青天。

脑海中的线索已然尽数整合,就在方才,灵光划过所有的线索,她拼凑出了清晰完整的真相。

她在日落和日出时,都曾看见一片耀眼金光凝成了巨型的‘卍’字,范围覆盖整个无量天。而脚下,便是这个巨型‘卍’字的核心之处。赤红如血的布幔巧妙地遮挡了许多建筑的金色光芒,把整个无量天变成了一个微微有些扭曲的‘卍’字符。

一切诡异,就是发生在这个巨大的‘卍’字之中。

这分明是个巨阵,而非什么邪印!

在魔界看见的壁画再一次浮现在鱼初月眼前。

听着那缭绕耳畔的诵经之声,她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那幅壁画,正是这奇异的通感,让她将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情联想到了一起。

如果魔界的壁画就是失传的大毗邪罗阵,那么无量天中的种种不可思议的事件,立刻便能够找到答案——

一切阵法,都会有主阵之人。主阵之人只要身处阵中,整个阵法的力量便可以为其所用。

主阵之人借助巨大邪阵的力量,灭杀写信求救之人,灭杀踏出无量天之人,将人们心中的恐惧催升到极致,令人不敢试探,束手束脚。诡异、恐惧、神秘,足以让这些刀锋之下的羊羔老老实实待在阵中诵经,以待大阵彻底完成。

壁画上的血与火,欲与死亡,靡靡男女,正是铺成了一个巨大的‘卍’字。

‘卍’字中心,有火刑柱,柱上缚着仰天痛呼的佛者。

禁欲、破灭。欢喜之毒。人间地狱。

而整个大阵之下,恶鬼张开饕餮巨口,享受这欲之盛宴。

毒香只是辅助,真正能够让人迷乱发狂,白日是人、夜间是鬼的力量,源自这个铺满了整个无量天的大阵。一砖一瓦,暗藏玄机。福禄诞的大红绸布,则是点睛之笔。

这样大的手笔,绝对不是小小一个景春明能干得出来的。

清心经显然也有问题。清静驱邪之术虽然可以将邪煞挡在身外,但首先它需要灵气支持,其次对手得是真正的邪物。只凭一个寻常的清心经,怎么可能就起到结界的效果,将被毒香控制的人挡在身外?

最大的可能便是,清心经与毒香本就是相辅相成的,念诵清心经,犹如饮鸩止渴!

有谁,能不动声色地篡改经文,把清心经变成了邪经?

有谁,能偷天换日,把整个无量天做成了大毗邪罗阵?

又有谁,本是百毒不侵的脱凡之身,却轻易被控制了心智,在开局时便顺利脱身隐到了幕后,好巧不巧就被‘关’到了阵眼的位置?

无量天是阵。

火刑柱上的茂学是被献祭的‘佛’。

周遭的弟子、皇族,全部都是祭品。

镇邪倒塔中的掌印鉴空是‘恶鬼’。

如今只剩下一个问题,那就是——主阵的护法是谁?

鱼初月把视线从空中收回来,缓缓投到三位执印的身上。

护法必在这三人之中。

正是此人,借助大毗邪罗阵的威能,将一个个对他们的计划有威胁之人碾成浓血。

鱼初月轻轻吸了一口气。

得等。

对方此刻的实力与己方悬殊天堑,若是贸然暴露,便会被这个隐在暗中的主阵人轻易灭杀,根本没有机会揭露他的阴谋。

所以鱼初月方才当机立断,‘制住’景春明,交出了茂学,以避免无谓牺牲。

如今,唯一可以逆风翻盘的机会,便是杀了镇邪倒塔中的阵眼恶鬼,让主阵人受邪阵反噬。

大毗邪罗印,在施印之时,施法者是极致虚弱、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所以需要护法护持。阵与印既然异曲同工,那么在起动大阵的时候,阵眼中的‘恶鬼’,应该也是没有什么自保的实力。

隐身的鱼初月蹲在火刑柱上,幽幽望天,‘但愿如此……’

日头渐渐爬到了正中。

“事不宜迟。”葫芦头鉴诚开口了,“诸位,原地诵经,度化邪佛,解除大毗邪罗印!”

众人齐齐坐下,开始念诵清心经。

也许曾有佛修察觉到哪里有点不对劲,但清心经本就是极冷门的经文,平日有灵气护持,根本用不上它,谁也不熟。出事之后,见旁人都这般念,经书上亦是这般写,再加上被香毒折磨,自然无暇去深究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

再说,念诵清心经,效果立竿见影,谁还会多心去怀疑它?

此刻,众人齐齐聚在‘卍’字中心,邪经声声叠加,再有那些失控的皇族发出靡靡之音,整个法场,颜色仿佛浓烈了起来。

冉冉升起的金光,向着四周散射出巨大的‘卍’字,令人眼前出现幻象。

明烈的色泽,以橙、红、深蓝为主色,美之极,恶之极。

放眼望去,俨然已有那欢喜地狱的模样。

鱼初月看见,鉴诚的唇角缓缓勾起了邪恶的幅度。

‘果然是你。’

与她的判断一般无二。

从藏经阁开始,整个局势便是鉴诚在主导。在鱼初月心中,他的嫌疑本就是最大。

鉴诚踱到近前,将一枚火引掷在茂学脚下,然后便转过身,走到众人之前盘膝坐下,带头高声吟诵。

那诡魅的重叠诵经声加剧了火势。

就在火焰舐到茂学衣摆之时,隐身的鱼初月勾下腰,一把将茂学薅了起来。

与此同时,手一晃,掌中出现梵罗珠。

梵罗珠早已准备就绪,在鉴诚发现出了状况,合身扑向茂学之时,一蓬红雾兜头盖脸向他洒了过去——鱼初月赌的就是,此刻鉴诚还想要隐藏身份,不会贸然使用灵气。

发出一击之后,她迅速把梵罗珠扔回芥子戒,换出了邪骨铃。

鉴诚果然犹豫了片刻。

已到临门一脚,谁知竟出了这等意外!

若是引人起疑,只怕功亏一篑,坏了那一位的大事。

这一迟疑,梵罗珠的大红毒雾便兜头盖脸地罩了下来。鉴诚只能挥舞袈裟广袖,尽量将梵罗珠的毒雾驱散。

趁着这个空档,鱼初月毫不迟疑地摇响了邪骨铃!

一时之间,法场诸人都深陷在邪铃的音波冲击之中!浓墨重彩的大毗邪罗阵阵心,忽被绿莹莹的邪骨音波笼罩。

诵经之声猝然被打断,修为较低的佛修与凡界皇族已抱着脑袋昏了过去。

修为较高、肉身强韧却不敢运功抵抗的佛修们亦是东倒西歪。

鉴诚听到诵经之声被打断,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回头望向场中。

就是现在!

鱼初月将茂学从火刑柱上方整个拎了出来,抱着他滚向一旁。

人事已尽,是生是死,只能看天意了。

距离邪铃最近的茂学已陷入昏迷。

鱼初月把那具小小的身体放在一旁,然后握住骨铃,一边跑一边大肆摇晃这邪气满溢的铃铛,让法场上零星坚持的诵经之声彻底消失。

她处于隐身状态。

在旁人眼中,只有一只绿莹莹的邪铃在晃。

跑出两步,她狠狠将邪铃掷了出去。

“砰——”

邪铃忽然凭空爆成了粉末。

‘呼……’鱼初月拍了拍胸脯。

算是赌对了。

鉴诚需要茂学来做火刑柱的祭品,所以她与茂学在一起的时候,鉴诚并没有发动这碾血一击。

邪铃一爆,鉴诚立刻暴喝道:“诵经!”

身形掠起,他腾空跃过十丈,抓向地上昏迷的茂学。

“不要念!”趁此机会,鱼初月放声大喊,“这不是大毗邪罗印,而是大毗邪罗阵!看到没有,就是鉴诚这个护法,在无声杀人!”

话音未落,她方才站立之处,忽然原地爆开了一蓬极为恐怖的冲击力道。

鱼初月虽然边喊边往一旁扑,但还是被余波扫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逆光诀被破,她的身形显现出来。

“妖女找死!”鉴诚大怒回眸,杀意再度凝聚。

鱼初月行踪已显,再无挣扎的余地。

‘大师兄,鱼命在不在,端看你动作够不够快了!’鱼初月并没有坐以待毙,她强行压下胸口的腥甜和憋闷,拖着沉重的身躯,用力向着旁边扑开。

摔落地面之时,又一簇杀机笼住她的躯体。

‘没救了。’鱼初月心神一凛。

此刻动作用老,方才又被震出内伤,身躯重若千钧,她已无路可逃!

“砰——”一蓬浓血爆开。

鱼初月被人重重推到了一边。她愕然望向原本站立之处,只见一片破碎袈裟从空中缓缓飘落。

血腥味道冲入鼻端,她愣神了一瞬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一位佛修扑出来推开她,救下了她的性命。

七八个佛修扑上前去,用他们的身躯挡住了鉴诚。

“师父住手!”

鉴诚暴怒:“你们信这妖女,不信我?!”

“阿弥陀佛。”瘦长的那位执印直起了身体,“鉴诚师兄,在你施放邪术之时,动作已然暴露了。”

鉴诚一怔,低头望向自己双手,反应了过来。

梵罗珠的大红毒雾浸染周身,方才动手时,一举一动,便留下了大红轨迹,可不要太明显!

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手,这一下,动作却是全盘暴露在众人眼前了。

眼见即将功成,没想到却突然出了这么大的岔子,鉴诚怒火冲头,手中法印一闪,杀向挡路同门。

顷刻之间,团团血雾爆开,金光法场之上扬起血雨腥风。

佛者前赴后继,如飞蛾扑火一般冲向鉴诚,将他死死拦在原地。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鉴诚的袈裟已被鲜血染红,脚下蓬蓬血泉连成一片,如同站在修罗血海之中。

“未破戒者退!我们破了戒的没救了,让我们先上!”一个略有三分耳熟的声音高声喊道。

是景春明的大师兄,缘空。

他从人群之后飞身扑起,把自己的身体当作一只沙袋,自上而下砸向鉴诚。

还未触到鉴诚一个指头,便在半空爆成了一蓬血花。

在缘空的带领下,更多的佛修从人群后跃起,试图用叠罗汉把鉴诚埋住。

鱼初月摁下胸口被震伤的闷痛,拄着地面爬了起来,冲向躺在一旁陷入昏迷的茂学。

她使了一个懒鱼打滚,从被佛修们围住的鉴诚边上绕开,抱起茂学,大喊一声:“灯来——”

方才琉璃莲花灯被交由女执印保管,她反应奇快,身体一旋,站在鉴诚视野死角,抬手一掷,琉璃莲花灯划过一道炫美的弧线,精准无比地掠到了鱼初月面前。

鱼初月扬手一接,托住这盏绝美剔透的青色莲灯,置于茂学心口。

莲华灿烂,茂学身上白光流转,小小的身躯如同一盏照亮世间的明灯,浓郁至极的光华和莲香弥漫,沁过周遭诸人。

毒香立解!

能够运功之后,法场之上再不是鉴诚一人的杀戮场。

鉴诚身上沾染了梵罗珠的大红毒雾,行动有迹可循,在他施展那必杀邪术之时,另外两名执印齐齐合力出手,共施怒金刚法印,一枚枚金光灿烂的法印撞上那无形杀戳之指,虽说节节败退,却不再像之前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解过毒的佛修们将鉴诚团团围住,结起了金刚铜人阵。

鱼初月抱着茂学,继续将那纯澈透明的白色莲光洒向法场各处,替众人解毒。

崔败三人已离开了许久,至今这邪阵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必定是他们那边事情不太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