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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头望了望崔败。

那边的画风和她这里实在是差距太大。

只见山中那人,白衣飘飘,一剑霜寒,宛如谪似一般,要不是用抑灵丹封印了修为的话,这里哪还有她和景春明什么事?

再看她二人,气喘吁吁,狼狈跌撞,两个人被一枚小小的法印坠得佝偻着身体,你踩我一脚,我绊你一下,好不容易穿过了那块腐地,两个人已经像是从水池里捞出来一样。

半空清越的飒声中,忽然传出一声低低的冷笑。

便见崔败足尖一点,身体轻飘飘地掠起,双手持剑举过头顶,借着下坠之势,干净利落地一剑挥下!

劈在了恶头陀巨脸的额心正中。

这一剑非同寻常,剑锋与那绿色邪芒交接之处,荡出一圈圈涟漪,隐隐有破壁之征。

只见整座山疯狂地晃动起来,恶头陀发出驱云震月的咆哮声,五官不住地向着正中收拢,无数邪芒蠕动着聚向与崔败僵持之处,他愤怒地张开了巨口,从下方潜向崔败,欲将他一口吞下!

“快!”鱼初月抓住搁在自己肩上的景春明的胳膊,重重一弯腰,用过肩摔的姿势,将身后的景春明整个抛了出去——没有翻着跟头摔,而是平平直直地往前送。

便见小和尚双手捧着法印,划出一道向下的弧线,以狗啃泥的姿势落在了泛着绿光石壁边上。

他哼唧一声,像蚯蚓一样拱了拱,终于将手中的怒金刚法印摁进了邪光之中!

这时,崔败正好破开了恶头陀额心的防御,清光如气贯长虹,倾尽了全力,尽数没入邪煞的致命要害。

而那恶头陀张开的巨口,已从下往上包抄,将崔败薅进口中!

“大师兄!”鱼初月僵在了原地。

景春明踉跄跑回来,拉住她的胳膊往后退:“走!这里要塌了!”

“你先走。”鱼初月重重咬住了牙,“我得帮他。”

景春明愕然地望了望眼前摇晃不休的山壁:“你疯了鱼初月!法印就要炸了!”

话音未落,便见整面山壁之上轰然爆开一个耀眼至极的金色‘卐’字符,像是正正贴在了这张巨大的邪脸上一般。

‘卐’字开始转动,所经之处,绿色邪光全无半点抵抗之力,瞬间灰飞烟灭。

这邪煞知道末日已至,发了狠,狰狞地合上巨口,想要拉崔败给他陪葬。

“大师兄不能出事!”鱼初月推开了景春明,往前一扑,薅住一根晃动的山藤,蹭蹭蹭就往半山腰爬去。

她顺着怒金刚法印荡过的干净地方飞快地往上爬,十几息的功夫便爬上了扭曲的峭壁。

景春明退出几步,摇头苦笑:“不愧是鱼猴子啊……”

鱼初月闷头往上蹿。

这座山被恶头陀折腾得乱石嶙峋,最是好爬。

她知道刚才崔败全力一击之后,必定已经力竭。恶头陀铁了心要拉他陪葬,定会合拢山间的裂隙,将他挤死在里面。

“大师兄啊大师兄,你鱼师妹我别的不行,爬山可是一等一的好手。”

她给自己打了打气,姿势更加利落,蹭蹭蹭就爬到了恶头陀的下巴附近——这石脸虽然有百丈高,但嘴巴毕竟位于面部下方,离地也就十几二十丈,她很快就赶到了。

只见不远处,金灿灿的巨大‘卐’字已深深切入这邪煞五官之中,落石滚滚,山体震荡。绿色邪光就像是阳光下的泡沫一般,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一层层蒸发殆尽。

恶头陀的抵抗越来越微弱,咀嚼的动作做到一半,整张脸便开始僵化了。他顶着那佛光,疯狂地挣扎,拼尽了全力想要拉上山腹中的崔败一起死。

鱼初月四下一看,在那恶头陀狰狞扭曲的唇角处找到了一丝缝隙。

她不假思索抓着山藤荡了过去,落在缝隙旁边,抓过大把山藤,迅速结成一个活动的绳套,匆匆布置了一个不久之前自己把自己倒挂在树上的陷阱,然后牵出一道藤,往腰上一圈,缩起身体,像鱼一样钻进了那三尺来宽的缝隙中。

“大师兄!”她一边唤,一边手脚并用向山腹中爬去。

心中估着他的位置,快速爬出了七八丈,忽见不远处有一点隐约的清光。

是崔败的剑!

鱼初月心中大喜,急急埋头向前爬。

“大师兄我来了!你别怕,别乱动,等着我!”

黑暗之中,崔败缓缓撤去了手中掐的诀,眯起眼睛望了望那只好像在泥坑里钻拱的憨头鱼,低低一笑,摇头应道:“嗯,我在这里。”

鱼初月双目放光:“大师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别乱动,我这就过来!”

崔败抿了下唇,道:“为了我命都不要?”

她赶紧撇清:“为了蘑菇!”

几句话的功夫,她已经离他很近了。

她从外头爬进这黝黑的山缝里,眼睛无法适应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循着他声音传来的方向匆匆向他爬去,差点儿一头撞在了他的身上。

‘铮’一声,他收起了卡在山缝之间的剑,抬起手掌一摁,摁住了她的鱼脑袋。

感觉到他掌中活人的体温,鱼初月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气,顺藤摸瓜,抓着他的手臂摸了几下,迅速找到了他的身体。

她爬上前,将自己柔软的身体整个贴在了他的身上,搂紧了他的腰。

“……你在做什么?”崔败僵硬地问道。

“带你出去啊!”她很自然地回道,“你的手呢?抱紧我!”

崔败:“……”

山体又传来一阵极闷的颤动,邪煞恶头陀溢出痛苦闷哼,狠狠一压一挤,缝隙立刻缩扁了将近一尺!

“快点啊!”鱼初月急了,冲他吼道,“磨蹭个鬼啊!”

崔败:“……”人生第一次被人嫌弃,被人对着脸吼。

感觉实在是……非常新奇。

他伸出手臂,环住了她。

“再紧点。”鱼初月很不满意。

崔败:“……”

他收紧了双臂,将她狠狠一勒。

“唔,这还差不多。出发了,千万别松手哦!”

只见她重重一扯腰间的山藤。

遥远的地方仿佛传来了‘嗖嗖嗖’的声音,崔败刚想凝神去听,忽然感觉到一股极大的拉扯之力从她身上传来,他挑了挑眉,唇角微勾,顺着那股力道轻轻一掠。

山藤蓦地收紧,将二人拽向缝隙之外,就像踩到陷阱被‘嗖’一下吊起来一样。

她不确定他有没有受伤,下意识地把一只手护在了他的脑后。

摸了两下,忽然发现他的头发像丝一般,又顺又滑,她好奇地轻轻薅了一下,片刻之后,忍不住又再薅了一下,还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偷瞄他,发现这里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她便掩耳盗铃地放下了心。

崔败:“……”

狭窄的山缝中,开始簌簌地掉落碎岩,鼻腔中满是尘土的味道。

鱼初月拧了拧腰身,发现崔败把她搂得很紧,便放放心心把另一只手也腾了出来,用双手将他的脑袋护得严严实实。

这么好的头发,要是蹭秃了一块,那真是太可惜。

崔败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犹豫片刻,腾出一只手来,有样学样护住了她的后脑。

这样一比较,才发现他的手比她大了太多。她用两只手捂他的脑袋,勉勉强强能护住,指缝之间只能听天由命。而他只用一只手,就能把她的鱼脑袋整个罩起来。

他思忖了一下,随手把她的鱼脸摁在了自己的胸口。

鱼初月急了:“你抱紧我啊!”

崔败的声音隐隐带着笑意:“在抱了。”

话音未落,眼前骤然一亮。

出来了!

就在二人堪堪离开山体缝隙的霎那,只见‘卐’字金芒向着四周陡然散开,山壁之上,恶头陀的表情彻底凝固,隆起的五官出现道道裂纹,整张脸分崩离析,那道狰狞的唇角裂隙轰隆合了起来,碎岩飞溅,像是崩了满嘴尖牙。

山体崩塌,山藤远远荡了出去,被飞溅的碎石割得七零八落。

鱼初月感觉到腰间陡然一松,身体空落落地开始下坠。

她刚一挣,便感觉到崔败把她压得更紧了些,让她整张脸全部埋在了他的胸口。他斜揽着她的肩背,摁着她的脑袋,另一只手反手出剑,切入山体,略一借力,便带着她轻飘飘地跃了起来,在乱石之中横掠几下,轻轻巧巧地落回了地面。

他随手揽护着她,击碎大大小小的山石,迅速退到了安全区域。

景春明搓着手,在原地踱来踱去。

见这二人平安归来,他连念了十来遍‘阿弥陀佛’,急急迎上前来查看他们有无受伤。

“嘶——头破了。”他盯住了崔败的后脑勺,“快,我给你看看,伤着哪里了?”

崔败皱了下眉头:“我没有受伤。”

景春明上下一打量:“到处都是血手印还能没伤?”

话一出口,崔、景二人齐齐一怔,然后望向鱼初月。

她后知后觉地低头一看,发现左手整只已经僵麻了,鲜血滴滴答答顺着指缝往下淌。

攥住袁绛雪的剑时,她割伤了手。

方才着急攀上山去救崔败,没留神什么时候迸裂了伤口,于是抹了他一身。

看着他身上那些血手印,她嘴角直抽,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崔败冷着脸走近,捏住她的手腕,从芥子戒中取出一壶晚霞色的水,咕咚咕咚就往她伤口上面浇。

“啊啊啊啊——”一愣之后,鱼初月喊得撕心裂肺。

伤口就像被火烧。

她想缩手,但手腕被他钳住,分毫也动弹不得。

景春明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火灵髓?”

“嗯。”

“火灵髓拿来洗手?!”景春明差点儿冲上去抢东西。

鱼初月的呼痛声憋回了嗓子里。

这样一壶火灵髓,已经价值一个佛子了,他就这么随手拎着,往她的伤口上洒钱?

往她伤口上洒钱!

崔败懒懒地抬眼瞥了瞥这两个没见识的家伙,淡声道:“伤处恐感染邪祟。”

杀一杀毒而已,这也值得大惊小怪。

在鱼初月被金钱迷住眼睛的这一会儿,崔败已经把她的伤处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再一次取出回天断续脂糊住了她的伤,裹上灵纱,略带些警告地盯了她一眼。

“这只手,不要再动到。”

那瓶宝贵的神药被他用得一干二净,随手扔掉了瓶子。

鱼初月:“……”想捡回来刮一刮。

崔败转过身,面对着那座正在崩塌的山。

有风从灵植中吹过来,鱼初月不自觉地缩了下脖颈,感觉后脑凉飕飕的。愣了片刻,想起方才有一只温热的手护在那里。

她怔怔地抬起眼睛,去看崔败的背影。

便看见他那墨缎般的发丝中沾了不少血,后背更是像被恶鬼抓挠过一样,密布着纵横深浅的血手印。

鱼初月嘴角一抽:“……”真的,天道好轮回,何曾饶过谁?当初设计顾妙莹糊修无极一身辟谷丹的时候,她和崔败还乐呵得很,一转眼,便轮到她和他了。

方才那一丁点奇怪的感觉不翼而飞。她望了望天,特别期盼天上下一场雨。

心念刚刚一动,便见那山体轰隆往下一镇,彻底停止了摇晃,最后几丝绿光邪光从山体深处被迫出,在那怒金刚法印的强势碾压之下,顷刻灰飞烟灭。

辟邪之后,金灿灿的法印从山间旋起,浮至半空,缓缓消散成一片微芒。

下一刻,阵阵带着檀香气息的浅白甘霖从天而降,落在了面前的腐地上。风变得柔和了许多,隐隐约约间,仿佛有梵音声声入耳。心境忽然之间变得空灵圣渺,檀香漫过之处,腐地中的霉湿之息彻底蒸腾殆尽,只消再有种子随风落上来,这里便能育出一整片生机。

伴着漫天佛光,山底那个形状看起来像是僧人打坐的石窟中,缓缓走出来一个双目茫然的头陀。

“去吧。”崔败偏头示意景春明。

景春明点了点头,走到漫天佛光的正中,与头陀面对面站着。

“是你。”头陀喃喃道。

“是我。”景春明双手合什,“你对我,有何怨仇?”

头陀盯了他片刻,缓缓咧开厚唇,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我叫冼摩罗。”他说,“我一生好斗,那天见你一身凶气,便激发好胜之心,不管不顾拦下了你。与你两败俱伤之后,你被大和尚带走,而我却被稽白旦夫妇骗进了城主府疗伤。我自视甚高,以为他们看重我的本事,想要奉我为座上宾。谁知,这两个人心思歹毒之极。”

景春明平静地听他说话,佛骨隐隐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檀香,令这头陀眉目更加舒展。

头陀继续说道:“稽白旦夫妇对我用了毒,将我置于鼎中,生生炼化,我听到他们说话,要以僧人骨油,供邪佛戎业祸制作邪物蚀元珠。”

一听蚀元珠这三个字,鱼初月情不自禁地侧头望了崔败一眼,心脏在胸腔中‘怦怦’跳动起来。

头陀道:“其中痛苦,自不必说。我恨、我痛、我怒、我不甘。我怨气不散,附于骨油之中。说来也好笑,像我这般喝酒吃肉的恶僧人,居然还炼出了一枚舍利子。那二人将我的骨油与舍利都奉给了邪佛戎业祸,他以我骨油制成蚀元珠,以我舍利制成了邪骨铃。”

鱼初月轻轻一叹:“原来缺的那一环,就是他。”

崔败淡笑不语。

头陀又道:“戎业祸将蚀元珠埋在了这座山下。此地灵气浓郁,蚀元珠又养邪灵,我便在此山中扎下了根。前些年,这里冤死了个人,被蚀元珠的浊气养成魂尸,引来了仙门中人,将蚀元珠给刨去了。”

鱼初月双眼一亮,双手合了喇叭,向景春明悄悄递话:“问问他谁带走了蚀元珠?”

景春明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光头。

头陀道:“今日见你杀了那对夫妇,我便等,等到夜色降临,我的实力达到巅峰,好吞回我的舍利,再夺了你这具佛骨,做世间第二个邪佛。如今既然敌不过你,那便罢了。当年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不过冥冥中自有注定,今日轮回至此,你手刃仇敌,我亦算是解开了心结,我要去了,你呢?”

“我亦要悟了。”景春明笑道。

原来,不是心魔为劫,只是前缘未尽。

景春明对他施了个礼,“临别之前,可否告诉我,是谁带走了蚀元珠?”

头陀那张凶恶的脸上缓缓浮起一个朴实的笑容。

他转过身,抬手示意景春明看那面山壁。

浅白的檀光流向岩石,头陀冼摩罗凭着记忆,在山壁上画出了一张脸。

鱼初月平了平呼吸,望了过去。

白光氤氲,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岩壁上。

展云彩。

第21章 小骗子师妹

鱼初月看着石壁上那张惟妙惟肖的脸。

展云彩。

取走金霞坑中蚀元珠的人,竟然是展云彩。

当初,鱼初月差一点点就投在了展云彩的门下,不料中途被长生峰截了胡,阴差阳错之下,她又和崔败一起卷入漩涡,最终竟查回了展云彩的头上。

鱼初月有点啼笑皆非。

她偏过头,微微仰起下颌,望向崔败的脸。

感觉到她的注视,他侧眸看她,唇角浅浅一勾,道:“无事。”

她奇异地感觉到一阵心安,叹了口气,转头望向景春明那一边。

浅白的檀光之中,景春明与头陀冼摩罗双手合什,相互对拜。

少顷,面容凶恶的头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消散在空气中。

“不好!”景春明忽然惊呼一声。

“他要晋阶了。”崔败面色微变,下意识地护住了鱼初月。

“那会怎样?”

“会爆了禁制。”崔败磨了磨牙,随手把她捉起来往肩膀上一扛,足尖轻轻一点,离地而起,踏过灵植的草尖,向着远方飞掠而去。

这一刻他全力施为,鱼初月只觉自己真的飞了起来,这种感觉当真是十分奇妙,与御剑飞行完全不同,就像蜻蜓在水面上飞掠,时不时轻轻点一下荷叶露出的尖尖角。

遗憾的是,还没等到他们离开金霞坑,景春明就完成了晋级过程。

破碎的脆响从上方传来。

鱼初月仰头去看,这一看,便看到星河破碎,苍穹倒转。

那轮浅紫色的明月,干净利落地裂成了好几片,向着四周散落,而就在它炸开之处,真正的白色明月露出真容,就像是碎去了一块遮在脸上的紫色琉璃面纱。

星辰亦然。

一粒接一粒在视觉中爆开,炸出灿烂烟火。

鱼初月惊叹不已,崔败却是俊眉紧锁,一把将她从肩膀上抡了下来,就地一摁,摁在柔软的灵草堆中。

他把整个身体都覆了上来,双手护住她两侧额头,鼻尖抵着鼻尖,将她整个拢在身体底下。

鱼初月眸中还残留着星月碎去的影子。

上一刻还在赞叹这奇观异景,下一刻,眼睛里却只剩下崔败这张放大了许多的俊美面庞。

他皱着眉,神色不见半点旖旎,薄唇抿成一道弧形完美的线,静静等待禁制破碎的冲击波袭来。

他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

他屏住了呼吸,整个人就像是沉寂了万年的冰川。

鱼初月呆呆地望着他,这一刻,她的脑海中再一次浮起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其实她已经有些不记得那位仙尊长什么模样了。

只记得那股气势,天地不仁,一视同仁的那股气势。

此刻的崔败,又一次给了她这样的感觉。

他和那个人一样,既是最利的剑,又是最可靠的守护。

她的鼻子微微有一点发酸。

下一刻,席卷神魂的尖啸从四面八方袭来。

崔败的手捂在她的额侧,温热干燥的掌心护住她的双耳。

她抬起了双手,像他一样,也护住了他的耳朵。

“轰——”

眼前紫光泛滥。

在一切即刻全盘爆发的霎那,鱼初月听到崔败幽幽地叹了一声。

他松开了一只手,从他的脸上把她那只受伤的左手给抓了下来,放在她的眼睛前,晃了晃,眯着眼道:“方才我说了什么。这只手,不要再动到。为什么不听。”

他的声音异常地低沉,每一个字,仿佛都带着质量,一下一下击打在她的心口。

“我……”她忽然语塞。

从小爹娘就教她,不要欠人家东西。见他这样护她,她下意识就回护过去,哪还记得什么伤不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