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走了,何妍叫刘嫂帮忙收拾那些礼品,自己只拿了那个镯子上楼,待回到起居室。这才开了盒子细看。镯子的成色很好,一看就知其价值不菲。她却没心思去看,一心去拆那锦盒。夹层里放了个名片大小的东西,也就有半公分厚。很是精巧的模样。正面上有个不大的显视屏,侧面留着usb接口。

何妍没有立刻去书房,只把那小玩意藏了起来,然后如往常一样,拿了本书去飘窗上看,直等中午吃过了午饭,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这才拿着她之前看的那本书进了书房。书架上的按钮她记得还很清楚,依着顺序按下去后,那书架就往墙内缩去,往两侧分开开,露出那道金属窄门和旁侧的内嵌式的保险箱来。

她想了想,先去用旧密码去试那道窄门,见密码并没有变化,这才用小五给她的日期去试那保险箱。果然不出她的预料,那几个数字竟就真的是保险箱的密码。箱内空间不大,那u盘很容易就找到了,何妍忍不住有些紧张,按着小五所说的那样把u盘内容拷入了那个小玩意里,然后又把u盘重新放回了远处。

其实不过才是三两分钟的时间,她却是出了一身的汗,直等那书架复位,她的心脏还在狂跳不止。她不敢立刻出门,在一旁坐下来缓了一会儿,这才从书架上胡乱换了一本书,神色自若地出了书房。

她又耐心地等了两天,这才寻了个借口见了小五一面,把东西给了他。小五难耐激动,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能冷静下来,临走时却又忍不住问她:“会后悔吗?”

她不答,却微微垂下了眼帘。

小五就笑了笑,又嘱咐她:“这几天千万要稳住,不要露出破绽来,等我的消息,我们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

她其实早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闻言却仍是弯了弯唇角,“谢谢。”她停了一停,又道:“如果我死了,请设法告诉我丈夫一声,请他好好的活下去,替我,替我好好活下去。”

小五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丈夫是指梁远泽,他不觉有些动容,没说什么废话,只应她:“好。”

婚礼一天天临近,何妍一直住在公寓里,直到婚礼前一天,这才挪到了傅慎行那套江边别墅里待嫁。傅慎行开车送她过去,临走时却有些舍不得,回过身看她,低声道:“等着我,明天一早我就过来接你。”

何妍不说话,只立在门口沉静看他。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她,傅慎行心中忽然觉得很不踏实,这感觉来得太强烈,竟叫他心生恐惧,上前又拉了她的手,道:“跟我回去住,哪来那么多讲究,就是婚礼前在一起了,又能怎么样?”

他这样子,惹得不远处的阿江都忍不住偷笑,侧过了身去,不看他们两个。

何妍浅浅一笑,把手从他掌中抽出来,轻声道:“别胡闹了,不过就是一晚上,你至于吗?”

傅慎行也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才转身上车离开。可过不一会儿,他那电话就又打了回来,道:“阿妍,咱们好好的,行吗?以后好好过日子。”

何妍默了一默,反问他:“傅慎行,你把我看得这么紧,就差把我两条腿捆上了,怎么,还怕我跑了吗?”

他听了忍不住笑了,江边别墅那里他的确安排了许多人手,别说何妍一个人,就是再来上几个梁远泽,也把何妍救不出去。傅慎行的心这才略略放了下来,却忘记了世上还有那样一句话----家贼难防藏。

晚上时候,小五开车过去看何妍,人一进门就笑着嚷嚷道:“嫂子,快点跟我过去瞧一眼,行哥被人灌多了,非闹着要你回去呢。”

小五是傅慎行最信任的心腹,众人皆不疑他,听得都笑了。何妍不动声色地跟了小五出门,两人刚刚上车,夜色中就闪出许多暗影来,从各个方向往别墅里扑了过去。屋里很快就传出了枪声,何妍不觉一惊,而小五已是开着车子出了院子。

他一改往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神色很是肃正,沉声道:“别怕。”

何妍闭目片刻,稳了稳心神,这才问他:“收网了?”

小五点头,“放心吧,傅氏这棵大树这就要倒了。”

很意外的,何妍没觉得惊喜,只觉得脑子里空空的,心中只余一片茫然。她就那样安静地坐着,过了好久,这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问小五:“他是什么罪?会判死刑吗?”

小五没有立刻回答她,扫她一眼,默了片刻,反问道:“你想他死吗?”

想他死吗?想啊,心心念念这么久,每日里殚精竭虑,担惊受怕,不就是盼着这一天吗?何妍忽笑了笑,答道:“想。”

小五神色有些古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何妍,讲真的,你心真挺狠的,他对你真是不差。”

何妍不禁冷笑,“难道他对你就差了吗?”

这话把小五问住,他默了默,这才笑了,道:“没办法,谁叫他是坏人呢。”

正说着,他手机却是突然响了起来,小五接起来,听了几句就变了脸色,转过头来急声问何妍道:“傅慎行书房里是不是有密道可以出去?”

何妍被他问得一愣,惊愕道:“你们还没有抓到他?”

之前看小五这样子,她还以为他们已经把傅慎行抓住了。

小五简单答道:“我们的人把公寓包围了,他和阿江挟持了一个人质躲进了书房,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等炸开书房,里面就只剩下阿江和那个人质了。”

何妍听着这话,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不能叫傅慎行跑掉,他那样阴狠狡诈的人,一旦逃脱就再也抓不住了。他一定会回来报复,不只是她,他还会报复梁远泽,田甜,还有她远在南美的父母。“有密道,书房里有条密道通往隔壁小区的储物间。”她竭力保持着镇定,凭着记忆清晰地说出那储物间的位置,还有小区的出口。

小五赶紧把这信息传给参与围捕行动的人,又道:“赶紧查一查那条路上刚刚过去的出租车,傅慎行有可能坐车离开。”

他挂了电话,转头看一旁的何妍,瞧她面色苍白无色,知她惊惧,便就出声安抚道:“没事,他跑不掉的,不用害怕。”

何妍垂目不语,默得片刻,忽地说道:“我知道他可能会去哪里!”

她把那日曾待过的那所房子的地址告诉小五,小五一面和同事联系,自己也打转了方向盘往那边赶,半路上时,他却又突然靠路边停了车,把身上的钱都掏给了何妍,沉声道:“你跟着过去太危险,先下车去宾馆住一宿,等回头我再联系你。”

何妍明白自己跟过去没用,甚至还可能拖累小五,她是个头脑很清醒理智的人,闻言毫不犹豫地下了车。小五的车子绝尘而去,她在路边站了站,这才转身往后面的快捷酒店走。时间已经很晚,店里只有两个服务员再值班,何妍把随身携带的身份证都掏出来了,这才似突然记起了什么,又转身出了店门。

外面不见什么行人,她左右看了看,把皮包里的手机掏了出来关了机,又用纸巾胡乱裹了裹,若无其事地丢进了垃圾箱里。既然傅慎行还没有落网,那她就必须要万分小心,决不能叫他再找到自己。

何妍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随便说了个地址,乘车离开。她有心回父母家中,可到底是不敢,仍选择留在了外面,住进了一家酒店里。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有些坐立不安,睡不着,也不敢睡,只煎熬地等待着小五的消息。直等快天亮的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把手机丢掉,就是小五想联系她也联系不上。

何妍愣愣地站了一会儿,不禁失笑,暗道自己真的是被傅慎行吓破了胆。

第140章

她一夜未睡,精神又高度紧张,这时便觉出了困乏来。许是外面渐明的天色叫人感到了安全,她稍一犹豫。和衣躺到了床上,本想着迷瞪一会儿,不料却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睡到了什么时候,何妍忽然间惊醒,一睁眼赫然发现床前站了个身影。她不觉大惊,来不及惊叫,甚至还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就被他用毛巾捂住了口鼻。只不过片刻工夫,人就被毛巾里的药物迷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在个陌生的地方,傅慎行就在床边静静坐着,似是就在等着她醒来。很奇怪。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不觉得害怕了,反而有了意外的平静。她自嘲地翘了翘唇角,轻声感叹:“竟然还是落到你手里了。”

傅慎行面沉如水,不见喜怒。只沉静地看她,黑黝黝的眸子深不见底,像极了暗夜中的枯井。

倒是何妍先忍不住问他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不解,她把手机都丢掉了,他为什么还能这样容易地找到她?

傅慎行答她:“我在你身上植入了定位器。”

何妍愣了一下,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手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大腿。她那里曾经受过伤,还是在赛贡做的手术,除此之外,她身上不曾动过别的地方。果然,就听得傅慎行说道:“没错,就是那里。”

何妍默了片刻,嘲弄地笑笑,自言自语,“难怪。”

难怪伤口明明长好了还会偶尔觉得不舒服,原来皮肉下竟还藏着东西,她还以为只是伤痕的缘故,哪里曾想过他原来一直都防备着她逃走。她坐起身来,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时间还是当天的日期,他们应该还在南昭市内。她不由扯了扯唇角,问他:“怎么打算?”

他不语,仍只是看她。

她垂下眼来,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给我个痛快吧,沈知节,我想要个痛快。”

傅慎行那里却依然没有反应,她诧异地抬眼去看,他却向她笑了笑,那笑容有些疲惫,又有些苍凉,“我如果能杀了你,早就杀了,哪还会等到现在。”他说着,把枪从身上掏出来,就放到何妍面前,“我说过,你要想杀我,我给你递刀子。阿妍,你其实真不用这样费力,你和我说一声就行了。给,枪也一样杀人。”

他把枪往她手里塞,又替她把保险打开了,枪口就顶在自己胸口上,笑着说道:“开枪吧,一枪下去什么恨都解了。”

何妍咬紧了牙,可那齿关却不停地磕在一起,她的手也抖,抖得握不住那枪,食指像是僵住了,无论如何也扣不下扳机去。

傅慎行只是笑,可笑着笑着眼角上却有了泪,“阿妍,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他伸出手去轻抚她的脸庞,“可现在婚礼没了,什么都没了,眼镜死了,阿江被抓了,我那些兄弟们死的死,活着的也被抓了,整个傅氏都被你和小五掀翻了。”

“那是你们罪有应得!”何妍有些失控地喊道。

她喊出这句话,情绪反而意外地平静来,扔了那枪,黑亮的眸子里重又有了坚定。她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沈知节,你,还有你的那些兄弟,你们罪有应得。被打死了,是吗?被抓了,是吗?可在你们随意地伤害别人,视他人的生命为草芥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一天会得这样的下场!”

傅慎行轻声说道:“阿妍,可是我爱你。”

“可你懂什么叫爱吗?”她反问他,唇边挂着淡淡的讥诮,“不论是做沈知节,还是做傅慎行,你都不配提‘爱’这个字。”

他怔怔看她,良久之后才自嘲地笑了笑,道:“是啊,我这样的人,这样的一个罪有应得的社会渣滓,怎么配提‘爱’字,怎么配去爱你。”他弯腰把枪从地上拾起来,一眼不发地走出了房间。

何妍僵坐在床上,过了好久,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流了满脸的泪。她发狠地擦着脸颊上的泪水,可那眼泪却是越擦越多,无论她怎样努力也擦不完,擦不净。

傅慎行一连两日都没出现。何妍被独自锁在这个带着卫生间的地下室里,有个她从未见过的年轻男人给她送一日三餐,时不时地还要来开门扒望一眼,有时候何妍人在卫生间的时候,他还会特意进来敲一敲卫生间的门,似是生怕何妍想不开,再出什么状况。

何妍从未想过自杀,不过,她也没什么求生的欲望。生与死,于她来说似乎已经没了什么区别。

第三天上,傅慎行这才又出现,站在那里默默地看了看她,冷声说道:“跟我离开。”

她倚靠在那里动也不动,只轻轻地翘了翘唇角,道:“可以啊,把我打死了往后备箱里一塞,你想带哪就带哪去。”

他气得脸色铁青,一把将她从床上拎起来,“何妍,我不是想要你,我是想要你肚子里的孩子!把孩子给我生下来,我放你走!”

她百不在乎地笑,“那也可以啊,你就这么关着我,关到我生就可以了。对了,你可要把我看紧点,不然不知道哪一天这孩子就流掉了。”

他眼睛里泛着红丝,恨恨地盯着她,可盯着盯着自己却又觉得无力。她不肯跟他走,也不肯给他生这个孩子。他苦涩地笑笑,松开了她,问她:“这个孩子,你从来就没打算要过它,是吗?”

她不回答,可她的神色已告诉了他答案。

他笑笑,道:“好,很好。”

他转身离开,出得门来才变了脸色,回身一拳重重地砸在了墙上。身边仅存的一个心腹瞧着这一切不敢出声,直等瞧他情绪冷静下来,这才劝道:“行哥,不能再耽误了,这地方虽隐蔽,可也瞒不了条子多久。我开车往北走,把那些条子的注意力引开,您往南,只要过了边境线,他们就没办法了。”

傅慎行扯了下唇角,摇头,“丹约正在被人围攻,我去了才是自投罗网。”

“那怎么办?”心腹问道。

英雄末路,难逃一死,他不惧死,只是有些死不瞑目。傅慎行默了片刻,淡淡说道:“你去帮我做一件事,做完这件事情,你就偷偷走了吧。你手上没人命,条子那里也没挂号,没人会注意你。”

那心腹曾受过傅慎行大恩,是绝对的忠于他,听了这话不由要急,怒道:“行哥!你这叫什么话?”

傅慎行一把摁住了他,“听我的,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别叫我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