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我约会的事先放一放。你先跟我说一下前年做巡展活动,苏州那一站你为什么启用新供应商。”

  “哈?”尚之桃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只能如实答:“当时的几家供应商不接受垫款,比稿的时候也不优秀。后来alex说既然这样,那就用新的态度好的。”

  “你后来单独跟王总接触过吗?”

  “单独是指?”

  “私下。”

  “没有,他来拜访过我们两次,但lumi都在。”

  “收过他的礼物吗?”

  “没有。”

  “嗯。”

  “所以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因为有人举报你受贿。”

  栾念看了尚之桃一眼,她正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如果是从前,她大概会说:“怎么能污蔑人呢!”

  今天却没有动静。

  “不说点什么?”栾念问她。

  “什么?”

  “比如你是清白的?”

  “如果你相信我是清白的,我就算不说你也会相信。如果你不信,我就算说了又有什么用?”尚之桃觉得栾念不信任她,比起别人的污蔑来,栾念问她这些话更令她难过。

  就像栾念说婚骗很低级,托儿也上不了台面,他根本不会想她为什么会那么做,一味把她划到低级、上不了台面的行列。习惯俯视她,定义她,因为她是那个根本不值得他尊重的人。

  明明从前也是这样的,从前的她能够化解这些情绪,但现在她不能了,突然就不能了。

  “现在还只是有人质疑,如果有人举报,公司会调查。”

  “欢迎调查。”

  尚之桃讲完这句就紧抿着唇不再讲话,一直到姜澜公司的会议室。她看到kitty坐在会议室里,坐在姜澜身边。果然优秀的人不愁找工作,哪怕品行不端。

  姜澜站起身迎接他们:“luke好久不见。”

  “上周才见过。”

  姜澜大笑出声:“一日不见嘛。”又看向尚之桃:“这位是flora?”

  “您好姜总,我是flora。”

  “kitty,你们都见过了。”

  “是的。”

  “那就开始吧。”

  姜澜坐回椅子上,看尚之桃打开电脑,准备投屏。这个姑娘她有印象,在苏州的活动里,留在栾念房间照顾他。生的一张干净无害的脸,又有那么一点少见的严肃。挺有意思。

  再看栾念,坐在那气定神闲。

  尚之桃替grace讲这一年的战略合作规划,grace原始资料做的好,尚之桃也参与,所以讲起来不费劲。期间grace问了几个问题,她都一一答了。出奇顺利的结束了这轮提案。

  “吃饭?”姜澜看了看时间。

  “好,我请。”

  “都行。”姜澜跟栾念很熟,他们两个走在前面,kitty和尚之桃走在后面。kitty打量尚之桃,突然问她:“匿名邮件你发的?”

  “你高估我了。我没那个闲心。”

  “那就是你那个下三滥导师了。”

  “我觉得,真正的下三滥是半夜跑去男人房间,又污蔑站出来反抗的人。”尚之桃难得这样刚硬:“kitty,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咱们是同一批校招进的凌美,你觉得我拉低了同批的质量,我能理解,我也的确普通。但人,还是要把目光放长远,我不介意你看到五年后,我未必会比你过的差。”

  尚之桃对kitty这样说,其实也是在暗示自己。

  kitty却笑了:“你都是这样安慰自己吗?那要是五年后你还这样,眼光要放到十年后一辈子吗?尚之桃,人这一辈子的好时候就那么几年。你不行就是不行。”

  “咱们讨论这个没有意义。”

  “还是收受贿赂有意思是吧?收受贿赂能帮你成功?”

  “我建议你说话讲证据。”

  “当然。”kitty凑近她耳边,挑衅的说:“尚之桃,准备好接招了吗?”

  栾念回过头看她们:“叙旧?”

  “是。”好久没见了,kitty笑了。

  尚之桃学不会她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向一旁一步,脱离她手臂。

  “走吧。”栾念看尚之桃,他们要去五公里左右的地方吃饭,需要开车,就兵分两路。

  “是kitty举报我吗?”尚之桃问栾念。

  “嗯。”

  “所以你相信别人?”尚之桃又问。

  “什么意思?我立场中立。”

  睡了好几年,换来一句立场中立。尚之桃看着车窗外,一言不发。一直到吃饭,她都很少讲话。但她牢记应酬礼仪,该笑的时候笑,该捧场的时候捧场,该照顾别人的时候照顾别人。却没有什么多余的话。

  “flora话不多?”姜澜问她。

  “不是的姜总,是因为我觉得大家聊天很有趣,就想多听一些。”

  “俗称偷着乐呗。”姜澜朝她眨眼。

  尚之桃笑了:“是!”

  姜澜也笑了,对栾念说:“flora好玩,可以考虑后续来负责这个项目。”

  职场,所有的职场都有地盘。姜澜的项目是grace的地盘,尚之桃不想动。于是婉拒姜澜:“我刚刚来到企划部,跟着grace 导师学习项目,目前还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姜总的项目非常重要,grace又一直在操盘,只有她最懂。”

  有理有节,有原则,挺好。姜澜看看栾念,又看看尚之桃,扬扬眉。

  饭桌上的话没人当真,除非有心人换了口味传出来,传到grace耳中就是尚之桃想要姜澜的项目。grace尽管信任尚之桃,却也有了一些忌惮。再教她的时候,就放慢了进度。

  尚之桃察觉到了。

  她不是刚进职场的菜鸟,这几年看了多少眼色受了多少委屈才学到的这些职场弯弯绕,她知道她和grace被离间了。于是在grace下楼透气的时候主动陪她下了楼。

  是在楼下,尚之桃开诚布公的对她说:“grace,那天替你去见客户,看到了kitty。席间姜总玩笑说让我来做她的项目,我的原话是我刚来企划部,还在grace导师学习。姜总的项目只有grace能做,而我会搞砸。”尚之桃讲完顿了顿:“luke作证。”

  grace笑了,对她说:“flora,你说什么呢,我相信你。”

  “嗯嗯,我知道。我怕有误会。你知道的,kitty不喜欢我,那天在姜总那见到她我也很意外。”

  很多事不用说的太清楚,说清楚就没意思了。grace含糊过去,对尚之桃也拾起以往的态度。

  在企划部的尚之桃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她不像从前一样战战兢兢患得患失,却也还是谨小慎微的处理同事关系和工作之间的平衡。

  有时看到栾念,想从他的眼中寻找一丝慰藉,终于还是作罢。不肯将自己的脆弱展示给他看。

第83章 晚风

  到了周五,尚之桃来了姨妈。

  她松了一口气,没有原因的。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那么一点抵触去栾念那里了。

  陪lumi买咖啡,在咖啡店里碰到谈事情的栾念。lumi跟他打完招呼对尚之桃说:“他不会又以为咱俩翘班呢吧?”

  “咱们不就是在翘班吗?”尚之桃忽闪一双眼,lumi伸手捂住她嘴:“你可真是我祖宗,小点声!还是冰美吗?”

  尚之桃摇头:“不啦,我今天不方便。”她讲这句的时候声音比平常大了一点,到别人刚好听到的音量。想说给栾念听,言外之意我今天不去你那里了。

  “哦哦哦。”lumi哦哦两声,问尚之桃:“周末去哪儿?”

  “跟室友出去。”

  “去哪儿?”

  “五台山。”

  “好家伙。”

  lumi拿了咖啡,递给尚之桃一杯热的:“天天不是工作就是玩,什么时候能找到对象?你25了吧?”

  “啊……25不是还小吗?grace姐说她三十才结婚。”

  “那倒也是。但你总得谈几年吧?我前年跟你说我那哥们,还单着呢。要不这样,今天晚上一起吃饭?”

  尚之桃想拒绝,突然想起栾念那天说:我约会,跟龚月老师。那天以后他们除了工作的事几乎没有讲过任何一句话。她知道栾念在等着她低头,等她周末巴巴的跑到他家里,然后就会像从前一样,她依旧乖巧,他依旧掌控。

  “好啊。”

  “妥嘞!我这就约!”俩人出了咖啡厅,lumi向里扫了一眼,突然对尚之桃说:“我操,你看luke是不是在瞪我呢?”

  尚之桃看进去,栾念正在跟人讲话,手臂搭在沙发上,姿态闲适,根本没看她们。

  “你是不是翘班心虚……”尚之桃说她。

  “难道是幻觉?难道我瞎了?”lumi自言自语。

  尚之桃很认真的编辑了一条消息发给栾念:“我身体不方便,这周就不去你那里了。”觉得口气有点生硬,看起来像是在跟他叫板,就改成:“我身体不方便,这周就不去你那里哦!”栾念没有回她。

  晚上真的跟lumi去吃了饭。lumi的发小像她一样是个话痨,长的么,看起来就挺有钱,手腕上缠着各种文玩串儿,脖子上一块上等玉,青金、蜜蜡,花里胡哨,才春天,手里还捏着一把昆扇,挺逗的装扮。发小上来就对尚之桃说:“姑娘,你条儿挺顺。”

  尚之桃也没见过上来就夸人条儿顺的,脸腾的就红了。这一红,lumi的发小就惊了:“我操,我都多少年没见到上来就脸红的姑娘了?”

  lumi在桌子下面踹他:“你快闭嘴吧你!”对尚之桃抱歉的笑笑:“他就这样,人不坏,就是那张嘴太烦人,你别介意啊。”饭刚吃了几口,lumi就觉得自己这发小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从前没发现呢?说到底还是喜欢尚之桃,喜欢到就连自己的有钱发小都觉得不配她了。

  尚之桃觉得他们挺逗,咯咯咯的乐。这一顿饭吃的太欢乐了,lumi一个劲儿打她发小,发小一个劲儿求饶,尚之桃一个劲儿“没事儿没事儿”的劝架。吃了饭,发小对尚之桃说:“姑娘,我实话实说,我是真看上你了。但我这人没定性,怕你以后受委屈。你要是……”

  “你快闭嘴吧!”lumi打他:“还他妈要是,哪来的要是?你撒泡尿照照吧!一年多没见,你怎么满嘴跑火车上了!滚蛋!”骂了一顿拉着尚之桃走了。

  都绕着后海走半圈了,还在道歉呢:“真对不住啊,太丢人了。他原来不这样。”

  “真没事儿,我觉得他特好玩。这一顿饭笑的我肚子疼。”俩人挎着胳膊走,尚之桃终于想起kitty举报她受贿的事,就请教lumi:“这件事怎么解决?”

  “那我还说他跟领导权色交易呢!她说啥是啥?怎么可能?王总怎么说?”

  “我打王总电话,他没接。”

  “没接?”

  “没接。”

  尚之桃电话不接应该就是有问题的,但她行得端坐得正是不怕的。lumi看她一眼,隐约觉得事情不简单:“kitty那孙子指定是使坏了。”

  “我不知道。”

  “走一步算一步,不行你就找luke,他现在是你老板,部门人被冤枉他总该管不?”

  尚之桃没有讲话,她没有对lumi说她觉得栾念不信任她的事。栾念不信任她这件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令她难过,难过到她一想起就觉得透不过气。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寻求栾念的认同,他的认同就那么重要吗?

  是在午夜梦回,春夜早已深透,她看着外面的月影云影发呆,突然意识到尽管她说自己品行端正不在乎被举报,却还是暗暗的上了心。

  尽管她有一点恐惧也有诸多难熬,但她仍旧不想向栾念求助,她觉得那没有任何意义。

  第二天起早出发的时候,眼底的黑眼圈还在。张雷开车来接他们,他又升职了,这次换了一辆大越野,四人一狗,好像还是最初的他们。一路向山西开。

  那几年高速总是在修,开一段就有坑坑洼洼的路。几个人在车上颠的嘻嘻哈哈,卢克在后备箱里时不时汪那么一声给大家助兴。

  到五台山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和着香烛味道吃了一顿斋饭,又赏了一会儿月。孙远翥挎着他心爱的相机,拍月下人影。四个影子,并排坐在院子里,谁都不大想睡觉,心心念念求下一天的头炷香。好像都有很多愿望。

  尚之桃带了两颗去苏州出差时买的核雕,想着带来开个光。从前什么都不信的人,这几天突然觉得自己犯太岁,总想寻个什么办法避一避。求个心安也求个顺遂。

  那两颗核雕是两个恁可爱的娃娃,一个男娃,一个女娃,男娃在牧牛,女娃在读书。手雕的,一颗一千多。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喜欢这两个小玩意儿,最后真的花钱买了。

  希望法师开光的时候能多念几句经,让佛祖听见。

  “你明天烧香求什么?”尚之桃问孙雨。

  她想了想说:“求心爱的人长命百岁,求事业顺利。”

  “只能求一个呢?”

  “那就求心爱的人长命百岁。”

  孙雨眼里有隐隐泪光,低头抬头之间泪水已消失不见。偶尔看孙远翥一眼,那眼里有尚之桃看不懂的东西。

  “你求什么?”张雷问尚之桃。

  “我……求事业……”尚之桃说谎了。她想求什么呢?她想求爱情。

  其他人都进去睡了,尚之桃站在院子里给栾念打了一个电话。栾念那边有点吵,尚之桃问他:“你在哪儿?”

  “在酒吧。”

  “今天有活动吗?”

  “嗯。”

  春末晚风吹着她,试图吹醒她。但是尚之桃那时刚刚二十五岁,正处于急于求索的年纪,如果一件事情搞不清楚,那件事情就会占据她心神,直到她弄清楚为止。

  “栾念,我有话想对你说。”

  “等一下。”栾念走出酒吧,站在酒吧前面的停车场上,春末晚风也同样吹着他。他觉得他的心跳好像比平常急了一点,又或者那是错觉。

  “栾念,我想对你说的话很多。我从最开始的时候说吧。”

  “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我谈过一次真正的恋爱,在你之前,我没有与人一夜情过,在你之后也没有。”

  “开始的时候,我看不清自己的心意。我不懂为什么要跟你有那样的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慢慢了解你……我私自以为我是比别人了解你的……”

  “我开始不满足。栾念,我想问问你……”尚之桃停下了讲话,她其实还有一次机会什么都不说,继续装傻,继续编织栾念可能也有那么一点爱她的美梦。但她不能了,四年过去了,如果有一些东西她四年都没等来,那它凭什么还会来呢?不会了。尚之桃不要这次机会了。

  “我想问问你,我们可以像平常男女一样恋爱吗?恋爱,一起养一条狗,我觉得你好像也挺喜欢卢克,一起看电影吃饭逛街,一起做饭,如果可能的话,再往后,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们结婚,生那么一两个孩子……”这是她这些年关于栾念所有零碎的美好的想象,她不经常做梦的,但偶尔有那么一两场梦,是这样的。她是真的很喜欢栾念,比喜欢辛照洲还要多。喜欢到她觉得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喜欢任何一个男人了。她太傻了。

  尚之桃说完了,安静等栾念给她判决。可是栾念不讲话,尚之桃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就说:“你可以说点什么吗?”

  栾念终于开口,他说: “我希望你冷静一下。因为我不打算改变我们之间现在的状态,我不准备再向前一步。”

  “为什么呢?我以为我们在一起第四个年头,很多东西都变了。至少会比开始的时候深刻。”她的声音和手都微微抖了,但她察觉不到。

  “变了,却没变到我觉得应该跟你恋爱结婚的程度。你年纪还小,对一切还不坚定,尽管你现在说你想跟我在一起,但明天你还是会去赴一场相亲会,去认识不同的男人。我并不乐意跟这样的你谈恋爱。”

  “我只是在帮孙雨忙。”

  “是吗?”栾念问她:“你确定吗?你只是在帮孙雨忙,所以你每周去参加相亲会;你只是想跟朋友相处,所以你跟一个男人暧昧不清的合租。抱歉,我觉得我们还是做炮友更适合。”

  尚之桃没有讲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刚的冲动明明就是自取其辱,突然就那么认清了,栾念看起来对她的在乎,其实只是她的一场盛大的错觉而已。

  “我知道了。”

  尚之桃挂断了电话。

  每一个的一生中都会有完全失控的不计后果的那么一次奋不顾身。挺好的,她心里那另一只鞋子落地了。

  栾念挂断电话走进酒吧,谭勉问他:“怎么了?”

  “没事。”

  “但你看起来心情不好。”

  “我心情挺好。”

  酒吧里热闹,他坐在里面显得有一点疏离。龚月问他:“今天还是不喝酒吗?”

  “不喝。”

  “那一起走走?”

  “不走。”

  栾念站起身来,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他最不怕拒绝人也最会拒绝人,一年总有那么几次,干脆利落的拒绝女孩。他没难受过。今天是头一次,心里堵着一样东西。他不想困囿于爱情,所有的关系到了更亲密的时候就会开始彼此管束、占有、鸡零狗碎,栾念不喜欢那样。尽管他对尚之桃的感觉是不同的,但栾念觉得那并没热烈到要进入到爱情的阶段。

  他太武断了。

  说别人幼稚,最幼稚的是他。

  尚之桃还是请法师为两个小人儿开了光,一个为自己,一个为栾念,所求不多,祝他们睡的安稳,日子也顺遂。

  下山的时候,路边有那么一棵树,枝桠伸了出来,已经开始有了那么一点夏日的繁盛,尚之桃将那个放牛的男娃核雕绑了上去,雕刻纹路的缝隙透出一缕细光,把男娃的脸儿照的通红。

  像一生情窦初开的时候。

  但那样的时光不会再有了。

第84章 就这样吧

  尚之桃知道她和栾念之间的关系不一样了。再遇到他的时候还会跟他打招呼,微笑,但她知道他们不可能了。

  她是在一个春雨天给栾念发的消息,她说:“luke,我想想,觉得应该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

  栾念的消息回的很快,他说:“好。”

  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奇怪,她以为自己会嚎啕大哭痛不欲生借酒浇愁,会无止境的纠缠,但她没有。她问过孙雨:“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难道我是没有感情的动物吗?为什么我被他拒绝了却不羞愧?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恨他?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问的问题很多,都是饮食男女的寻常问题,她的经历也是万千女孩的经历。她们没做错任何事,只是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而已。那个人似乎也没什么错,他只是遵从内心感受而已。如果每一次表白都有回响,那为什么世界上又会有那么多伤心人呢?

  但孙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尚之桃,只好轻轻抱她一下,对她说:“或许你爱的不那么深,也或者真正的难过根本没有声音。”

  最令尚之桃看不懂自己的,是她还会偶尔想他,只是他不那么重要了。尚之桃觉得自己的身体启动了一种应激机制,这种机制让她将身边的人或事重新排序,栾念被排到了最后。

  她喜欢自己的这种转变。

  一切都井然有序,有序到她差点忘了自己深陷受贿风波。

  尚之桃收到面谈通知的时候刚刚结束一个会议。

  内审的人打她手机,对她说:“flora,劳烦你来502会议室。”

  “好。”就这样抱着电脑去到会议室,看到tracy、栾念,还有内审部门的同事,七七八八坐了一排。她没经过这样的架势,心里是紧张的,却也是坦然的,端正做到椅子上。

  虽然她知道要谈的是什么,却也不知道阵仗为什么会这么大。

  tracy跟栾念对视一眼,开口解释道:“因为luke现在暂代企划部,根据公司规定,内审谈话部门负责人要参加,所以……”

  “谈吧。”栾念并没从手机上抬眼,对tracy说:“直奔主题,后面还有两个会。”

  “好。”

  “内审开始吧。”

  问的是尚之桃的基本收入信息,有没有外快,平时是否喜欢奢侈品,总之千奇百怪的问题,最终都指向一点:是否有大额不明收入。

  尚之桃一一回答,内审的同事问她是否有购买奢侈品习惯的时候,她摇摇头:“没有,我不喜欢奢侈品。”是的,她不喜欢。虽然栾念顺手送给她很多,但她都没有拆开过。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说她不喜欢奢侈品的时候,栾念的眼从手机上移开,淡淡看她一眼。

  内审又问尚之桃跟供应商之间的关系,怎么处理招标和付款流程,尚之桃一一回答了。

  栾念终于放下手机,一贯的公事公办的语气:“不用装的这么客气,直接点。flora,你被你当年入库的供应商举报现金受贿,累计金额40余万。公司会继续调查,在有结果之前请你先将你手里的项目交接出去,停止办公。”他不想迂回,和缓的话说几百句,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与其在这客套,不如去想解决方案。

  tracy觉得栾念太过强硬了,就对尚之桃说:“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不会冤枉好人。”

  “也不会放过坏人。”栾念说。

  尚之桃听着他们讲话,总觉得声音有点聒噪,四十万现金,对那时的她来讲也是一笔大数目。问题是她没有拿过,哪怕四块钱都没有。

  “好的。谢谢。”

  尚之桃出了会议室,回到工位上拿起包。

  “你干嘛去?不上班了?”lumi问她。

  被冤枉的感觉很糟糕,尤其是栾念那一段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话,让尚之桃无法接受。她没有回答lumi,这时她不能开口,她知道她开口就会哭出来。于是拿出手机给lumi发了条消息:“我被王阳举报受贿40万。公司让我回家等调查结果。”

  “操他妈的。”lumi生气了,她站起身跟尚之桃一起向楼下走,等电梯的时候碰到栾念去楼下咖啡厅开会。尚之桃后退一步,站到lumi身后。几个人在电梯里都没有讲话,栾念透过电梯镜看尚之桃倔强的抿着嘴,是她受到委屈时的惯有表情。

  进了咖啡厅,透过窗看尚之桃跟lumi讲话,lumi应该非常气愤,尚之桃拉住她的手安抚她。过了会儿,尚之桃走了。她回到家里的时候孙远翥也在,他正在做一个小型机器人,看到尚之桃就用变声器对她说:“你好。”

  “你怎么不开心?”

  尚之桃把自己的事情对他说了,孙远翥点点头:“你知道吗?有些手段屡试不爽。”

  “什么?”

  “别管了。总之你得自救。”

  自救,自救最好的手段不就是去找栾念吗?他一定有厉害的办法,但尚之桃没有找他。从前她不会找他,往后更没有什么立场。

  栾念直到晚上下班都没有收到尚之桃任何一条消息和电话,他对此并不意外。上了车后他打了一个电话:“你帮我查一件事。”

  “对,我只想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往来”

  “另外,我想侧面查一下这家公司的账。”

  “放心,我不做违法用途。”

  栾念挂了电话,想了想,给对方发去公司信息,并说:“只查我说的那些信息。”栾念从来都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如果对方是坏人,那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最好的办法。

  “要快。”

  启动了车,路上看到一辆车载着一条金毛,金毛从车窗探出脑袋,傻里傻气。突然想起了卢克。

  跟尚之桃结束了关系,那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卢克了?可他后备箱里还有给卢克买的零食。他将车停在路边,想了很久,还是开回了家。

  家里还有尚之桃几件换洗衣服、化妆品、拖鞋,还有很多东西。栾念一边收拾一边想,原来长时间的相处真的是有痕迹的。他把那些东西都收好,装在了一个箱子里,连同卢克的水盆、饭盆、玩具、零食,足足两大箱。他房子大,平时这些东西散在房子里,有接近于无,如今收拾在一起,竟然也占了两平大小。

  他在那天拒绝尚之桃后第一次主动打给她,电话响了很久她才接,含糊着一句:“喂。”嘴张不开一样,孙雨拿了几片面膜要她敷,说女人变美运气才会变好。她被调查呢,刚好可以在家修炼。

  “你在做什么?”

  “我在敷面膜。”尚之桃摘掉面膜,声音清楚了一点:“有事吗?”

  “半夜一点做面膜?”

  “就……突然想做。怎么了luke?调查结果出来了是吗?”尚之桃叫他luke,在她心中他就是卢克,不是栾念。

  “你有一些东西在我这里,来取吗?”

  “不了吧,今天太晚了。明天开始我要出去玩,不方便。你要是嫌占地方,直接扔掉就好。”尚之桃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想彻底割裂这段感情,当做一切都没发生。她还在准备换工作,alex找过她,他在那个公司彻底站稳了脚跟,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帮她。尚之桃觉得这个时机很好。但是grace要休产假,从道义上来讲,尚之桃至少要等她产假休完,帮她看住她的客户。也算是对她的报答。有来有往,也算是职场。

  “不在家等结果?”

  “结果在哪儿等都一样。”

  “我给你送去。”

  “哦。”

  尚之桃没当真,但栾念真的来了。她正在洗脸,他的电话就进来了:“下楼。”

  尚之桃披了一件薄衫下楼,时间过得很快,已经是初夏了。初夏的夜晚很醉人,舒适的风,还有虫鸣。栾念正站在车边抽烟,他脚旁是两个大箱子。

  尚之桃走过去,看着那两个箱子,觉得上面写着“时光如梭”四个字,又像写着“南柯一梦”,又或者写着“荒唐一场”。她觉得孙雨说的对,你们那样的开始注定不会有好结果。你距离他的标准相差甚远,早晚是要散的。

  “这么多啊。”她淡淡的说。

  栾念没有讲话,只是半低着头抽烟。尚之桃蹲下身去打开箱子,栾念看到她盘着的丸子头有细发散在雪白的颈上。她也是奇怪的女人,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讲的那些话好像非他不可,转眼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好像一直拿的起放的下。

  尚之桃看到箱子里面的东西,是她在家里的一些零碎的东西,水杯、洗漱用品、化妆品、衣服、拖鞋,四下看了看,看到十步远的地方有垃圾桶,就抱着箱子走过去,将那些东西丢进了垃圾桶。留着又有什么用呢?在她租来的这个房子里,虽然一切朴素,但她也什么都不缺。

  栾念看她扔东西扔的决绝,眼眯成一条缝,有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寒光。尚之桃像看不到一样,又走回他面前,打开另一个箱子,看到满满一箱子卢克的东西,栾念可真舍得花钱,给卢克买的狗零食比她吃的饭都贵。

  “我替卢克谢谢你。”她抱起箱子后退两步,问他:“你送我的那些包需要拿回去吗?我看到网上有人结束关系会把昂贵的礼物也要回去。”

  栾念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上了车,走了。在后视镜里看尚之桃,她已经抱着箱子进了单元门,并没再回头看一眼。

  他打给谭勉:“喝酒吗?”

  “现在?”

  “嗯。”

  尚之桃上了楼,关上门,才发现自己哭了。真奇怪,眼泪那么汹涌,她却没什么感觉。将零食拿出来喂给卢克:“你曾经的一个朋友给你买的。吃吧。”

  卢克好像认识这吃的,在深夜里汪了一声,把尚之桃汪的快心碎了。

第85章 独行

  尚之桃一个人出发了。

  这应该是她这一辈子第一次独自旅行,她去了大理。从决定到买机票,不到一个小时。她中规中矩的人生,终于又有了一件看起来有点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