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快了。”

  尚之桃不知道为什么tracy要问这些,只能说快了快了。其实也是hr的套路,她问你单身吗?结婚多久了?有孩子吗?统统都是套路,要试探你的稳定性。即将谈恋爱的女孩没心思放在换工作上,快要结婚的女孩有换工作的念头是因为结婚后可能面临要孩子,再换工作很难;刚生过孩子的女性头脑里都是孩子,对工作贡献度有影响。tracy不是坏人,但她需要了解员工的稳定性。

  听到尚之桃说“快了快了”就笑了,对她说:“我有一个学弟刚刚回国,年纪比你大三岁,家境不错,长得也不错,介绍给你?”

  ……

  尚之桃愣了愣,终于忍不住说道:“您为什么不问我对涨薪满意不满意?”

  她话音刚落,听到栾念很简短一声笑,微微偏了头,看到他嘴角还没收回去。栾念觉得这师徒两个挺逗的,大概都属于那种脑子里装不了太多事情的人,讲话要直接点,不然他们会被绕晕。

  tracy也笑了,她本来就喜欢尚之桃,因为尚之桃从没让她失望过。点点头:“那你对今年的涨薪满意吗?”

  “如果能再多那么一点点就好了。”尚之桃说出以前准备好的答案,然后听到tracy开怀大笑。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笑,她又没有讲什么搞笑的话,有点摸不清头脑。栾念幽幽看她那么一眼,又低下头去。尚之桃心事轻,不记仇。本质上就是一个单纯快乐的姑娘,也不常跟人计较。

  这些优点栾念都知道。

  尚之桃那么单纯的人,心思都写在脸上,栾念也看得到。

  “25%提效研究的怎么样了?”栾念终于开了口,问她。

  “立项系统还能优化下,评审和验收纯数字化,应该差不多。”

  “什么时候能修改完?”

  “要两到三个月。”都不用讨论你要不要做这个,而是直接讨论解决方案。

  “去做吧。顺道问问你师父,能不能带着你一起管理一下预算。人手不够了。”栾念又把这个问题抛了出来,一双眼炯炯看着尚之桃,等她的答案。

  “哦。”尚之桃哦了声:“谈完了?”

  “嗯,谈完了。”tracy点点头,心里却想,这哪里是谈话?这叫闲聊。太没挑战性了。

  “那我出去工作啦?”

  “好。辛苦。”

  尚之桃站起身朝外走,手放到门把手上,听到栾念叫她:“flora。”

  “嗯?”她回过头,看着栾念。

  “如果alex有跟你谈过,希望你跟他去其他公司,我内心里希望你拒绝。”栾念看了眼tracy:“你的职业生涯刚刚开始,还有很多路值得你探索,很多经验值得你学习。同时公司看得到你的努力付出和成长,希望你能留下来一起战斗。tracy曾对我说过你的工作表现在360度测评中得到认可,我本人也认同这个结果。”

  尚之桃愣在那。

  这是栾念第一次正式表扬她,在人力资源总监面前。这也是是老板的用人手段吗?她看不懂,却大受触动。

  “谢谢。”她只回了这么一句。

  直到坐到工位上lumi叫她她才缓过神来:“怎么啦?谈什么了?”

  尚之桃摇摇头:“什么都没谈。”

  尚之桃走后栾念嘲讽tracy:“你最近上了什么培训课吗?现在谈话套路是这样了?”

  “这不是挺好吗?”

  “我终于知道你们部门为什么监控不出高管异动了。”

  “为什么?”

  “都闲到给员工介绍男朋友了,还怎么用心工作?”栾念觉得挺逗,他还是第一次在谈话现场看到人力资源总监给员工介绍对象的。

  “顺道聊那么几句,别这么严肃。”tracy劝他:“放轻松。”

  “我挺轻松的。我怕你们太轻松。”

  “好好好。我再次检讨。”tracy举起手:“我说不过你,我投降,你赢了。”抱着电脑出去了。

  栾念也并没有那么在乎输赢,但他觉得他应该跟尚之桃说点什么,比如刚刚他夸她,是认真的、中肯的、发自内心的。他之所以对尚之桃说alex要带你走是因为你便宜、听话,并不是因为在自己心中尚之桃是听话便宜的,而是真实去剖析一个跳槽的职场管理者的心态,他要带人走,必须是各种层次的人,不能都是强者,sunny是强者,那下一个层次就是执行者。

  他在办公室处理工作,偶尔起身远眺缓解干眼症,坐下的时候看一眼尚之桃。她正对着电脑皱眉,应该在研究25%提效。栾念不知道尚之桃是什么时候改主意的,但他从周三晚上起清楚知道一件事,女人惹不得。跟女人吵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赚不到什么便宜。

  尚之桃满脑子都是提效两个字,等公交的时候也还在凝眉思索,以至于栾念站她身边很久她都没发现。栾念站了有那么一会儿,不指望尚之桃主动发现她了,终于跨了一步到她面前。尚之桃下意识向后退一步,定睛看到栾念。

  “你干什么呢?”栾念双手插在裤口里,姿态闲适。

  “我研究提效呢。”尚之桃很认真的说,她是在跟孙雨吃饭的时候突然做了留下的决定的。因为她听劝,她记得自己刚来北京的第一天心中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还没强大到独当一面。虽然跟栾念吵了那么一架好像不走就抬不起头来,但用孙雨的话讲:吵成那样,还能留下来的人,心态才是真的强。

  “走走吗?”栾念问尚之桃。

  “可我还没有吃饭。”

  “想吃什么?”

  “我想吃烤肉大酱汤。”

  “走。”

  两个人并排走在深夜中,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尚之桃走了几步才想起栾念今天没开车,左看右看,问他:“诶?车呢?”

  “坐了一天,不想开。”栾念最近几天睡眠不好,干眼症严重了一些,并不适合开车,也不愿意让刘武开。刘武家人生病了,这点慈悲栾念是有的。

  “哦。”尚之桃安静下来想起自己那天的失态,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我那天在电话里说的是气话。你别生气啊。”

  尚之桃就是这么一个大方的人,勇于承认错误,一点都不扭捏。她那天不冷静,变的跟栾念一样,有话不会好好说。想想挺羞愧的。栾念停下脚步偏过头看她一眼,多可爱的姑娘,一张讨喜的脸,一双笑眯眯的眼,忍不住伸手捏她脸,这才对她说:“尚之桃,我知道有时候我讲话不好听,但我希望你明白,大多数时候,我并没有恶意。如果你觉得我哪句话令你不舒服,直接告诉我就好。不需要用那样的方式。”

  “闹起来挺伤神的。”

  如果谭勉他们听到栾念刚刚讲的话,一定会说:“栾念八成是被什么怪东西附体了吧?”哪里见过栾念说这样的软话?但栾念讲的是真话,他从前没为这些事情伤过神,他懒得谈恋爱,谈了懒得分手,分手了懒得回头,心里没受到过什么重创。在他心中,维持性关系比谈恋爱难多了。

  跟尚之桃吵这一次架,气的他整夜睡不着,气的他胃疼。第二天在会议室看见她眼底的黑眼圈,又恨不得掐死她。

  “那你能偶尔夸夸我吗?像今天那样。”尚之桃拉着他衣角:“我需要你偶尔夸奖我,让我知道我其实不像你说的那么糟糕。栾念,我需要你的鼓励。”

  “我的鼓励很重要吗?”

  “很重要。真的。”

  尚之桃想说,我这样的的人,安心坐了二十二年鼓掌人,是认识你之后才被激发的斗志。在我觉得自己屡战屡败的时候,我需要你的认可,那是我上战场的粮食和弹药,也是别人给不了的小小的欢喜。

  “所以你能搞定提效25%吗?”栾念问她。

  “我能。”

  “那你一会儿可以多吃一点肉。”

  “好的。我还可以喝一点酒。”尚之桃手指捏在一起:“这么一点点。”

  “不行。”栾念等她一眼:“你喝完酒会咬人。”

  小气。

第59章 一程又一程

  尚之桃拖着行李走到小区门口,迎面碰上三位亲爱的室友向外走。忙收住脚问他们:“去哪儿啊?”

  “找中介。”几个人在家里各自加班,房子却莫名停了电,查了半天才发现中介吞了他们交的电费。打电话问中介,却莫名被中介骂了一顿。

  黑中介横行的年代,很多人都以为自己运气很好,不会成为恰巧撞上的那一个,却偏偏逃不过。

  “那你们等我一下,我把行李放回去,我也要去。”

  “你不用去了。”孙远翥让尚之桃在家等着,又对孙雨说:“还有你,让你在家你非要跟出来。”

  尚之桃推着箱子就跑,边跑边喊:“等我啊!我也要去!”那段时间很多新闻都在讲黑中介的事,尚之桃心里知道黑中介不好惹,自己好歹也算是个成年人,这个时候必须要跟他们共同进退。

  张雷跟孙远翥对视一眼,劝孙雨:“回去吧,两个大男人在,用不着你们。你俩在家里等着。”

  “我不回。”孙雨朝包里塞了一把剪刀:“我可会打架了,万一那些地痞流氓耍无赖,我还能露一手。”自从邯郸那次活动被人砸了场子,孙雨总是会随身带防身的东西。用她的话说:地痞流氓来也要好好思量思量,敢不敢在老娘这里撒野!

  她想的泼辣,却还没真的比划过。生活到底是把一个娇滴滴的姑娘逼的无所不能了。

  尚之桃送了行李跑来追上他们,几个人走到中介的小门脸儿那,孙远翥停下脚步,跟她们商量:“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你们站在外面,如果里面打起来,你们就报警。”

  “不行。”孙雨拒绝。

  “冷静点,听我说。”张雷把大衣脱了放到孙雨手上:“咱们不能让人一锅端。如果真打起来,你们就先报警,然后喊救命。你们俩进去我们还得照顾你们。成吗兄弟们?”

  “成。”

  尚之桃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她拿出手机按好110,紧紧盯着里面的动静。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指尖微微抖着。很快里面传来拍桌子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句“操你妈!”孙雨冲了上去,尚之桃迅速拨打了110报了警。她不知道自己吓哭了,带着哭腔说了地址,挂了电话大喊了几声“打人了!”也冲了进去。

  张雷说的对,必须要喊这么几声,喊了才会有人围观,他们才不至于吃亏。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大概就是我不能让我的朋友独自面对的信念,当她进到屋内,看到几个中介将孙远翥和张雷围在中间,他们扭打在一起。孙雨在外围拿起一个烟灰缸朝一个人脑袋砸去,被另一个人拦住,伸手要打孙雨,尚之桃冲上去用力推开那人。

  外面开始围上了人,那个年头中介公司打架太常见了,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喊了句警察来了!让猖狂的中介住了手。

  围观的人把门口围个水泄不通谁都出不去,中介那几个小伙子要从后门溜,被孙远翥眼疾手快挡住了。他唇角有擦伤,也顾不上去抹,刚刚打过架的人现在冷静下来讲道理:“现在给我们交电费,不交也行,把钱和电卡给我们自己交。”

  “别得寸进尺啊!跟你说了,钱在公司那,跟我们没关系!”

  “我们不知道钱在谁哪儿,但我们今天必须来电!”张雷真的被这些人气坏了,做商业化的人,结交天下朋友,几乎很少动真气,今天却被气得要死。

  中介一个无赖大概蛮横惯了,见这几个年轻人吓不住,挑软柿子捏气急败坏朝尚之桃脸上出了一拳,孙远翥眼疾手快凿他胳膊,拳头却还是擦尚之桃脸上,白嫩嫩一张脸瞬间肿了。

  这真是太欺负人了!

  尚之桃活了二十三年,哪受过这样的委屈,跳上前去照着那人胳膊狠狠咬住,冬天穿的多,这一口能有什么威力?又反手抓那人的脸,只恨自己没有lumi那样的长指甲。

  警察终于来了,看看这一屋子男男女女,中介没吃什么亏,吃亏的是四个租客。显然从前都是守法公民,但今天被逼急了。索性把人都拉到派出所调解教育。

  “谁先动的手?”

  “他们!”手都指向对方,中介显然更有经验,没有证据是他们先动的手,路人围观的时候已经打起来了。

  “电费钱呢?”

  “公司呢。”

  “你们公司在哪儿?”民警就是那么一问,这片儿什么事儿他们不知道,无非走流程而已。

  几个黑中介互相看一眼,其中一个人开口:“不知道啊……我们来的时候就在店里,没去过公司。”

  放屁!

  民警心里骂他们:看你们一个个孙子样儿!干什么不好干黑中介!

  民警跟这些中介没法说了,他们练出来了,抱团抱的紧着呢。就问尚之桃他们:“想怎么解决?”

  “第一,我们受伤了,要去医院检查……”

  “我们也受伤了!我们也要去检查!”混混们大声吵嚷。

  “闭嘴!”民警同志手拍在桌子上,大家安静了下来。

  “第二,我们要拿回我们的钱还有电卡,同时我们要跟房东直接对话。”孙远翥讲到这看了看尚之桃和孙雨:“第三,女生受到了惊吓,我们需要他们当众道歉并保障保证不寻衅滋事。”

  “先去医院。”民警看了看这几个吃亏的年轻人,心想你们也是胆子大。

  “我还有一个要求。”孙远翥打断民警:“肯定还有其他人跟我们有一样的遭遇,请联系到他们一起解决,不然我们将诉诸法律。”

  从前的孙远翥是多么温柔的人,今天因为两百块钱这么刚硬。尚之桃突然想起读书时老师讲五四运动:你看那些弱不禁风的学生们,最先觉醒。她突然明白读书能赋予人的最棒的那一部分,大概就是今天孙远翥的样子。

  他们去医院验伤,民警把那个黑中介的老窝给端了,账本带走了,财务抓了,第二天尚之桃他们就跟房东见面了。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但房东说:“闹成这样,怕中介报复。你们知道泼油漆堵锁眼吧?邻里不得安宁。对不起呀,孩子们。”

  尚之桃他们对着那个头发花白的房东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房东的担心都是对的,她一个老人家儿女不在身边,如果惹来这样的麻烦她没法处理。

  “阿姨,您看能不能给我们几天时间?我们找房子。”

  “三天好吗?”

  “好。”

  他们回到家,坐在客厅里,好像都不是很想讲话。还是孙雨先开了口,她被黑中介坑过,也经历过这样的情景:“所以咱们接下来找大四居还是隔断呢?”

  “找三居吧。”安静很久的张雷终于开口:“我考虑搬到公司附近的地方,我刚刚升职,工作太忙了,通勤时间长我休息不好。”

  尚之桃上一次面对相似情景是在大三下学期,宿舍的姐妹们讨论未来去向,有人说去北京,有人说回老家,有人想去深圳闯荡,有人要考研。大家都很年轻,没经历多少分别,讨论这个话题那天格外伤感,最后都哭了鼻子。

  今天尚之桃没哭鼻子,她知道大家早晚会散的。换工作、谈恋爱、结婚生子,在一起的时间就那么一两年,起初还会经常在一起,慢慢的疏于联系,最终消失于人海。身边剩下的人只有那么几个。

  聚散无常,也是人生真相。

  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张雷挠挠自己后脑勺:“请大家原谅我先走一步,但我真的太喜欢你们了。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哪有这么伤感啊?”孙雨站起身来拍拍手:“罢了罢了,今天不讨论找什么样的房子了,今天先为张雷送行吧!喝顿酒去!”

  尚之桃点头:“好好,喝酒。”

  几个人出了门去旁边的烧烤店里喝酒,脸上多多少少都挂着彩,惹别人侧目。他们也都有点不好意思,万万没想到求学十几载,最后却跟上学时的混混同学殊途同归,总归都要在社会上打这么一架。

  等菜的时候,尚之桃看着自己的指甲,然后对孙雨说:“我准备留指甲了,留lumi那样的指甲。然后把指甲磨出一个尖儿来,下次打架不吃亏。”她这一年多的时间被栾念逼出了不断自省和总结的习惯,打完架一直在复盘,琢磨着下次怎么打能赢。

  大家都被她逗笑了,她一边脸还肿着,嘴角也破了,看起来有那么一点滑稽。互相看看,全军覆没,真惨。

  孙雨提起杯:“为张雷提杯吧,恭喜你搬出这个破房子,开始新生。”

  “别这样说。”搞商业化的人见惯了里里外外的场面,今天有一点动容:“这将近两年的时间真的是我来北京后最开心的一段时间。无论我在公司受了什么委屈,生了多大气,回到家里看到你们三个,一下子都好了。虽然我决定搬走,但咱们的感情不能断。”

  “在北京,能交到一起打架的朋友,不容易。”

  这一天的情形其实挺滑稽的,为了二百块钱和心中那口气,几个人吃了那么大的亏,也没觉得丢人。反而觉得一起打了一架,彻底打成了朋友。

  但人生总归是要散场的呀!

  熙来攘往、络绎不绝,再热闹也还是要散场的呀!

  都喝了很多酒,两个男生破天荒在北五环街边的树下开了泡尿,边尿边拍彼此肩膀:“别学我;别学我,不文明不礼貌。”又吐的稀里哗啦。

  尚之桃和孙雨站在远处背对着他们,吹着寒风,冻的哆嗦了那么一下。

  孙雨揉着自己肿起来的胳膊,再看看尚之桃肿着的脸,突然就有那么一点难过:“你看看咱们啊,一年到头都干了些什么?在这一年临了的时候挂了彩。”

  “轰轰烈烈,也不枉这一年。”

  就跟做梦似的,好的坏的都经历了一遍。第二天一早张雷就搬走了,孙雨去组织活动,尚之桃和孙远翥去找房子。

  临出门前,孙远翥看到尚之桃肿的脸有一点淤青,那一拳真不轻,又觉得心疼,进屋拿出酒精:“我帮你擦一下吧?”

  “好。谢谢你。”

  尚之桃侧过脸去,孙远翥动作很轻,棉签擦了酒精轻轻触到她的肌肤,柔声问她:“疼吗?”

  怎么不疼呢?

  尚之桃却摇摇头:“不疼。孙远翥我觉得你以后别打架了,做学问的人不适合打架。”

  “他们威胁我们,说再闹就罩你和孙雨麻袋。我们才动手的。”

  尚之桃心里可真暖,她吸吸鼻子:“不值得的。”

  “值得。”

  成年人做事总是要先想值不值得,哪里就有那么多利益需要衡量?

  “认识一场不容易,我看不到的时候不会管,但我看到了,就一定会保护你们。”

  尚之桃觉得眼睛有一点湿,在孙远翥胸口捣了一拳,学张雷的语气:“谢谢你,兄弟。”

  “不客气。”

  不要这么客气。

第60章 瞎了你们狗眼了!

  到了周一,尚之桃的脸还没完全消肿,嘴角也还破着。在楼下碰到难得早到的lumi,捏着她腮帮子问她:“谁他妈打你了?”

  尚之桃嘶了一声,从她掌心挣脱出来:“跟中介干架了。”

  “黑中介?”lumi拿掉帽子:“我操!哪家啊?你说!不他妈砸了这店算老娘白混了!”lumi一下子被点着了。

  “别了别了,不至于。我们也没吃亏。”尚之桃没想到lumi是这种反应,顿时后悔刚刚嘴快讲了实话。

  “没吃亏你他妈让人打这样儿?”lumi要气死了。一直从电梯间骂到工位,尚之桃急的捂她嘴:“祖宗祖宗!老师老师!快消消气!”

  尚之桃打仗没头疼,劝lumi消气劝头疼了。她这劝着呢,lumi那边已经压不住了。打电话给她那机车脏辫儿花臂肌肉男友:“我告诉你啊,我一个姐妹儿让人打了,这事儿你给我问清楚。让谁打了?就他妈北五环那个黑中介公司,你现在就去给我问!欺负人欺负到奶奶头上了,奶奶要不给他们坟掘了算奶奶白活了!”

  尚之桃一听lumi要去干架,吓得腿都软了,小声对lumi说:“都过去了啊,我们没吃亏啊,报警了,警察把他们门关了,还带我们去检查了,钱拿回来了……这不是赢了吗?”

  “过去什么就过去了。你不知道这些黑中介,坏着呢!你以为你们搬家就了事了?回头偷偷堵你们锁眼!警察叔叔都拿他们这些小打小闹的手段没办法你知道吧?不一次制服他们能行吗?”

  “哦。我们报警立案的时候,警察叔叔说有事儿就找他们。”

  “警察叔叔是警察叔叔,奶奶是奶奶!”

  尚之桃偷偷跟姚蓓打听是不是lumi说的这么回事,姚蓓说是。你们以为打一架就完了,后头麻烦事多着呢!

  “那我们搬远一点?”

  “搬哪儿去?除非你们几个彻底不一起住了。”

  “哦。”

  尚之桃这下有了心事。

  去茶水间接水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真的狼狈,还有那么一点疼。揉着脸出茶水间的时候碰到了刚开完管理会的栾念,他眉头一皱,眼神落在她唇角和肿着的脸上,问她:“你挨打了?”

  能看出他很不悦了。

  周围有同事经过,那头lumi嚷嚷一早上了,大家都知道尚之桃遭遇黑中介的事了,这下栾念一问,兴致又起来了,都放慢脚步等尚之桃回答。看看老板怎么处理员工被欺负的事。

  “我摔了一跤。”

  尚之桃不想让栾念知道她跟中介打架的事,总觉得这件事对栾念说不出口。

  但她其实明天开始就没地方住了,他们看了两天房子,没找到合适的,然后决定孙雨去公司睡、孙远翥去同学那里借住,尚之桃说自己要出差,可以把行李找个地儿存上,回来再看。

  她想,不行就先找个酒店住着,房子早晚能找到的。

  栾念没再追问,又扫了眼她的脸,转身走了。回到办公室才发信息问她:“怎么回事?”

  “真的摔了一跤。”

  “你现在再摔一跤,让我看看你怎么摔到嘴角的。你怎么就这么厉害?你摔跤脸着地?”

  尚之桃倔强不肯讲,生活鸡零狗碎的,她不想再讲一次了。栾念是在下午路过茶水间听到同事议论尚之桃遭遇黑中介的事的。

  公司的茶水间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栾念有时故意去茶水间接水,总能听到一两句闲言碎语。他倒不是想偷听,但管理公司总该要有办法听那么一两句真话。茶水间再合适不过。

  很多故事都在茶水间发酵,从而开始传播。

  他假装去接水,听到大家说尚之桃和黑中介,这不是讲同事和公司的坏话没必要避讳老板,跟栾念打招呼又继续说。

  栾念听到黑中介围着尚之桃打了一顿的时候,转身走了。

  他要气死了。

  尚之桃没有脑子吗?她没有脑子她室友也没脑子?几个人单独去找黑中介,你们他妈以为你们是赵云呢?七出七进逞威风?操!

  “你给我过来!”

  “?”尚之桃发来一个问号,他从不在办公室单独找他,今天看着口气不好,难道是提效项目测试模型没通过?

  尚之桃狐疑的站在他办公室门口敲门,听到他不耐烦一句:“进来!”

  尚之桃进去,又听他说:“把门关上!”

  “哦。”

  关了门,站在门口,看到栾念的表情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那家中介叫什么名字?”栾念直接问她。

  “哈?”

  “哈什么哈?叫什么名字。”

  “解决了都。”尚之桃有点纳闷栾念是怎么知道的,她并不知道栾念有去茶水间听八卦的习惯。

  “叫什么名字?”栾念又问。

  尚之桃仍旧不肯说,她不想把事情闹大。栾念盯着她很久才说:“在你家小区左侧那家对吗?”

  ……

  尚之桃不用回答了,脸上写着呢,栾念一眼就看懂了。

  “出去吧。”栾念懒得再跟她说了,等尚之桃出去了他才打电话给一个朋友:“昨天路过一个地方,看到里面消防不行,我觉得会有隐患,得查一查吧?”

  “地址?我没有详细地址,我自己带你们去。”

  “举报人写谁?写我。”

  栾念穿上大衣出了门,跟那个搞消防的朋友见了面,那个朋友说:“等会儿啊,跨区。我联系了这边的人。怎么就突然想起举报了?”

  “在小区底商,怕有火灾隐患。我昨天路过看到他们在里面打牌吸烟做饭,还不知哪里弄来的煤气罐。”栾念记得那家中介公司,里面没一个人看着像好人,最初他送尚之桃回家的时候扫过那么一两眼。

  朋友看他一眼,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嘿嘿笑了两声:“反正有人举报,我们就得处理。但消防不合规这事儿,关门整顿也就一两个月。“

  “够了。”

  黑中介帐禁查吗?先关了他们,再举报税务。慢慢解决,栾念有耐心。他还真就跟他们杠上了。他们坐在车里等,没等来别人,却等来了穿着貂皮大衣的lumi。拎着根棍子,旁边跟着几个人。

  “是这儿吗?”栾念听到lumi问旁边那个脏辫儿男。

  “是。问过了。”

  “敲门。”胡同里长大的lumi在公司里真是装的好,这下好了,那点江湖气都来了。

  栾念看她那样儿被她逗笑了,听到旁边的朋友说:“这家黑公司招惹谁了?你要举报他们,下面那伙儿人要砸店。”

  栾念没答她,给尚之桃打电话:“把你那缺心眼儿的导师叫回去,她不回去你明天就进局子看她吧!”

  尚之桃一听吓坏了,lumi下午突然穿衣裳说出去办事,感情办的是这事儿?她给lumi打电话:“你能陪我去趟派出所吗?”

  “去派出所干什么?”

  “警察叔叔让我去录口供。“

  “那行。”

  栾念看到lumi对旁边的男人说:“我去趟派出所,今天这没人,等有人再收拾这帮丫挺的。”

  尚之桃交的都是什么朋友?栾念心里骂他们蠢蛋,目送他们走了,消防来了,民警也来了,也打电话叫来了经理:“开门吧。”

  消防检查的时候,栾念要跟进去,朋友拦他:“不好吧?万一被报复呢?”

  栾念也不做声,在后面跟进去了。

  中介经理抽空到栾念面前,递他一根烟,又谄媚朝他笑笑:“外面聊会儿?”

  栾念接过烟跟了出去,听那经理问他:“您是小区业主吗?从前没见过。”

  栾念抽着烟,看那店长手上有两道挠伤:“手怎么了?”

  “嗨,前两天有租户来胡闹,不小心打起来了。”

  “什么租户?”

  “两男两女,有两个兄弟不懂事,忍不住把其中一个姑娘脸打了,这两天警察教育好几顿了,也是,别管租户怎么闹,咱们忍着就对了,又不是黑中介,怎么还打人呢?”那经理诉起哭来:“要说现在的租户素质也低,就晚交那么一会儿电费就忍不了,上来就要砸店,什么人呢!”

  又叹了口气:“其实我们挺不容易的,在租户和业主中间,两边不是人。我们也知道这店消防不过关,但那是公司的问题啊。这店要关了,大家就要吃西北风了。您看您发个善心,撤销举报行吗?别的我们好解决。”

  “都是在外头混的,交个朋友如何?”

  栾念没有讲话,安静抽那支烟,烟抽完了,走两步将烟蒂丢进垃圾箱,又走回那经理旁边,伸手就是一记急拳,出手稳准狠。那经理被打蒙了,指着他:“你怎么打人?”

  栾念也不讲话,一手揪住他衣领,另一只握拳挥到他左脸上,他脖子上青筋暴起,从前的斯文败类皮囊被撕下去了,满脸的逞凶斗勇。旁边迅速围上来几个人拉偏架,有两个人拉住栾念大衣,他转身把大衣脱掉,照着那人飞出去一脚。

  逮着一个人就照左脸打,有人打他他也不顾,就是打人左脸,好像那些人左脸碍他什么事儿了一样。沉默着斗了三分多钟狠,里头的人终于看到了,边向外跑边喊:“干嘛呢!干嘛呢!”

  栾念又朝那经理挥了一拳才住手,指着那经理说:“他威胁我,说下次再举报就要弄死我!”

  都在社会混的,那些黑中介混国内,栾念混纽约,手段都是世界通用的,谁不会?他玩起来比所有人都熟练。警察当然信他,他这前前后后逻辑连贯,正常人也不敢一个人跟这些人动手。

  栾念拉起衣袖给警察看:“我报案,他们这就是黑社会,必须抓起来!”

  地痞无赖一样,如果不是挥拳的狠戾尚有职场上佛挡杀佛的气势,别人真不敢相信这是栾念。

  他自己都不信。

  栾念真的生气了,他气尚之桃这个傻逼遇到那么大事儿不跟他说,让别人给打了!弄死这些人的心都有,直到录完口供都没消气。开到公司楼下给尚之桃打电话:“下楼。”

  “哦。”

  尚之桃看了看时间,这都几点了?他这一下午到底干什么去了?

  觉得栾念语气不好,磨蹭上了他的车,看他脸色铁青也不敢再讲话。

  “你没我电话是吧?”

  “除了上床和工作什么事都不用跟对方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