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别人不知道怎么笑话我博野侯府的,我和侯爷这么多年的脸面算是被你丢尽了,如今只盼着你和你哥哥这次能够金榜题名,好歹让人家高看一眼。水不激不跃,人不激不奋,你如今也是无法,只能埋头读书求取功名了。”
彭氏对顾子青提出了要求“也只有这一个月的时候了,你最近这些日子就不要出门了,每日在家苦读。”
说着回头吩咐那萧扇儿道“你虽有着身子,但是伺候子青也不可懈怠,记得每日给他做各样茶点汤品地伺候着,给他补好身子,天气冷热每日衣裳都给准备好,凡事不许让他分心,免得耽误了大事,你可知道?”
萧扇儿自然赶紧上前,恭敬地道“是,扇儿知道的,定当小心伺候夫君,好让夫君专心攻读,争取金榜题名高中头名,这样才不辜负母亲的一片期待。”
彭氏听着萧扇儿说话还算好听,这才神色舒缓一些,看了眼萧扇儿,却见她自打进门后,非但没胖,反而清瘦了。
当下绷着脸道“你如今也三个月了吧,怎么这肚子还不见动静?是自己没好生养身子委屈了我乖孙子吗?”
萧扇儿忙道“没有,没有,扇儿好生养身子了,可是谁知道还是瘦了……扇儿也不曾想到。”
彭氏冷笑一声,盯着萧扇儿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说我们顾家苛待了孕妇,让你想养身子都不行吗?”
萧扇儿战战兢兢的,简直想跪下了“母亲误会了,扇儿不是这意思,想必是扇儿不争气,自己瘦了,扇儿定当好生养身子,吃多穿多,好生养胎,这样好让母亲放心。”
彭氏如此为难了萧扇儿一番,自己觉得还不错,心情也好了“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顾嘉旁观了彭氏为难萧扇儿这一幕,简直是都无语了。
虽说她是不喜欢萧扇儿的,那是两辈子的大仇人,不过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几乎都要同情萧扇儿了。
——当然了只是心里同情下,反正她是绝对不会帮萧扇儿一根手指头的,不特意害她就算自己仁慈了。
她上前和彭氏说起来过去萧家的事。
她笑着道“这件事其实也是父亲提起的,父亲说,咱们博野侯府得博个好名声,说萧家是我的养父母,他们病了,我得去尽孝。”
彭氏听了,沉吟一番,点头“你父亲说得对。”
顾嘉见彭氏这么说,不免意外,这么顺利?这么通情达理?简直是不像彭氏了。
彭氏却转首看了眼萧扇儿,冷笑“你啊,也跟你妹妹学着点,萧家那还是你亲父母的,你可知道人家病了?你可曾尽孝?”
……
萧扇儿简直是真要哭了,好不容易熬过去了,怎么又轮到自己了?
顾嘉顺利地离开博野侯府,前去萧父萧母那里小住,心里顿时轻松许多。
虽然看着彭氏虐萧扇儿她应该高兴,但是天天这明争暗斗各种磋磨的,看时间长了心情也不好啊,她还是过去萧家那边感受下正常的家庭氛围吧。
谁知道才出门没多久,路过一处茶坊,便听得里面的人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今春省试的人选。
“莫三公子,当然是莫三公子,我早就押了莫三公子五百两白银!”其中一个豪气万丈地道“这是必赢的,莫三公子之才,世间无人能出其右!”
“我也押了莫三公子,不过……这能赢多少银子啊……?”
那群人讨论到这里,好像无奈起来,毕竟这下赌注的事,关键要几方人马对赌才行,如果大家都赌莫三公子得头名状元,那还能去赢谁的钱?
这时候突然有一个人说“这个嘛,有咱们这种看得清形势的,自然也有一些傻货败家子,白白地把银子往外送,我听说有人押顾家的少爷,有人押齐家的少爷,也有人押康家的少爷……你们说,那些人,能和莫三公子相提并论吗?押了他们的,莫不是傻子!”
大家听到这里,终于哈哈笑起来“若是没傻子,我们挣谁的钱去。”
顾嘉听得这话,也是一愣,回想一下,心都在滴血。
她就是那白白给人送钱的傻子啊!
第90章 萧家母
过去了萧家,一进去就听到郎朗的读书声,还有厨房里爆炒的油滋声。顾嘉鼻子灵,一闻就知道萧母必然是在做好吃的。
当下胃口大开,迈步进去,只见萧平正坐在台阶上捧着一本书读“孔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他读的正是《古文观止》,算是启蒙基础的书了。
以他的年纪来说,读这个自然是有些晚了,不过好在萧平是个用功的,才来了小半年功夫,已经读完了《三字经》《千字文》以及《增广贤文》,如今开始读《古文观止》了。
顾嘉在入门处站了一会儿,听他读完那一段才迈步进去。
“阿平长进很快,这一段已经读得很顺畅了。”
萧平恰好读完那一段,听得顾嘉这话,惊喜地看过来,一跃而起“姐,你过来了!”
他好些日子没见顾嘉了,自是想念。
顾嘉笑道“最近我寻了个事由,可以过来住几天了。”
萧平听得,自然是喜出望外,跑过来问顾嘉这个那个的。
虽然顾姗——也就是萧扇儿认祖归宗了,看上去也一脸好姐姐可亲可爱的模样,但是萧平却不傻,他知道那都是假装的。
以前萧扇儿没被顾家赶出家门没落魄到这个地步的时候,她是连看都不看萧家一眼,
所以萧平心里只有顾嘉一个姐姐,再说这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其中情分自然是顾姗那种没法比。
说话间,萧母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却是笑道“芽芽过来了,正好,今日我做了地菜饼,你最爱吃的,刚才还念叨着说要不要让阿平送一些过去给你,只是怕府上人说闲话,你过来了正好。”
顾嘉一听地菜饼,眼里顿时放光,口水都要流下来的。
他们当地的所谓地菜其实就是燕京城里人所说的荠菜,翠绿翠绿的荠菜在他们老家到处都是,阳春三月,这荠菜开出星星点点小白花,遍布田野。
那时候顾嘉会跟着萧越一起漫山遍野捡荠菜,捡了后洗干净和面,如果光景好的话会很奢侈地磕两个鸡蛋进去,搅和好了放在锅里煎,两面煎到发黄了拿出来吃。
那地菜饼卖相好,煎得金黄金黄的,尝一口外面酥脆里面软嫩,好吃得紧。
萧平一听,也有些读不下书去了“姐,咱先吃饭吧!”
顾嘉自然连连点头“先吃饭!”
一时开饭了,萧母端上来那果然金黄酥脆的地菜饼,又搭配上几样拿手菜和自坊间买来的四碟素菜儿,两碟咸食儿,另外有自家做的猪肚,磨净了里面放的糯米莲肉煮熟,味道正香。
顾嘉和萧平各自取了一个地菜饼来吃,果然是好吃得很,比自己记忆中还要好吃。
“如今家里光景好了,我特特地多加了几个鸡蛋。”萧母看顾嘉吃得喜欢,当下笑得合不拢嘴“你刚才说要在这边住几日,可是妥了?”
萧母之前就听顾嘉提过,只是怕节外生枝。
“妥了,已经和我侯爷爹说好了!”顾嘉吃得小腮帮子都鼓鼓的,含糊地对萧母这么道。
萧母顿时笑了“那敢情好,可以日日给芽芽做好吃的了。”
之前刚来燕京城,萧母虽然也是心疼顾嘉,但是因不熟这燕京城,寄人篱下,总是有许多顾忌,如今慢慢熟了,知道这侯府的门路了,也就慢慢地放得开了。
况且如今萧父帮着顾嘉打理外面的庄子,萧越在为了顾嘉购置利州山地的事忙碌,萧母也不会觉得自己一家人过来打秋风了,好歹做事情了,也就安心过活了。
顾嘉笑了,边和萧母说着话边问起日常事来,因说起如今萧平读书不错,萧母却是道“依阿越的意思,阿平再读读书,今年开始就得正儿八经地拜个先生了。”
顾嘉一听,想了想道“说的是,启蒙过了,就得拜个先生,入了先生的门,从此后专心跟着先生读书。”
可是拜什么先生呢,这得好好找一位,要人品学位各方面都过关的才行,要不然那就是耽误前程了。
这可有些犯难了。
像博野侯府的顾子卓顾子青两位,人家都是侯府子弟,可以通过努力考进去太学,进了太学不愁没好先生,但是萧平身份低微,要进太学却是难之有难,唯有自己想办法拜先生了。
“娘你也不用愁,我回头留意下,也去请教下别人,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保准给阿平找一个好先生,让他读书上进。”
萧母听了,笑叹道“我原本也说让你帮着想办法,毕竟你路子广,也比我们有面子,其实也不用太好的,能教得了阿平就行。”
顾嘉也是这么想的“回头我到处打听下就是了,这件事娘你就不用操心了。”
这一顿饭顾嘉吃了个心满意足,吃完饭萧母自去刷锅洗碗,顾嘉在这里陪着萧平说话,顺便问问他功课上的事,随便考了几下,萧平都是对答如流。
顾嘉大喜“不错,阿平聪明,说不得将来有一日也能金榜题名!”
因今年正是大考之年,且大考就在这个月,萧平听了顾嘉这么说,自然提起这次的大考。
“我听同窗说了,前几日有几位江南来的才子和莫三公子对文,结果一个个都佩服得五体投地甘拜下风,这位莫三公子经史子集无一不精,文采横溢,是五百年不出世的奇才!”
萧平的言语中对莫三公子充满了敬佩和向往。
顾嘉的笑顿时淡了几分,轻咳一声道“我是认识那位莫三公子,不过尔尔,并不觉得——”
她话还没说完,萧平便激动地攥住了她的袖子“姐,你竟然认识这位莫三公子?他是否平日说话出口成章?我听说,这次大考,大家都说他必能考中头名状元!”
顾嘉“是吗?必能考中?他是买通了主考官还是文曲星下凡,怎么会必中呢?这世间有什么是必定要如何的?”
——可是他就是中了就是中了啊……顾嘉心里苦。
萧平听顾嘉这么说,不以为然“这次大考的才子已经齐聚燕京城,有几个敢说能比莫三公子之才的?若是莫三公子不中,那才叫有鬼呢!”
顾嘉“哼哼,你倒是知道他一定中?敢情这科考是他家的,凭什么他一定中?说不得有那隐世之才,不像他一般哗众取宠,到时候一举成名一飞冲天呢?”
——可是没有这种人啊没有这种人啊,人家莫三就是中了啊……顾嘉心里更苦了。
萧平纳闷地看着他姐姐“姐姐,你这么不喜欢那莫三公子吗?我听说他学富五车,书通两酉,就连赌坊里都知道他必能考中头名状元,从去年开始就下注莫三公子必是头名。”
——赌坊?赌坊?别提赌坊行不行……顾嘉心里更更苦了,她的一百两银子啊!
顾嘉故意板下脸“阿平,你好好读书就是了,怎么竟然关心那赌坊的下注之事?不过既说起赌坊来了,你需要知道,若是人人都下注那莫三公子,那才是庸俗无能跟风之辈,我相信总有人慧眼识真金,下注那真正的状元郎,到时候把那群跟风庸俗之辈的银钱全都赢光了!”
——啊啊啊啊她的一百两啊!
萧平看了看她,不说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姐姐提起“莫三公子”,“赌坊”这两件事,好像神情不太对劲,如同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般……
顾嘉知道萧平正一脸琢磨地看着自己。
不过她懒得伪装了。
她在心里长叹了口气,要淡定,要淡定,不就是一百两银子吗?她顾嘉根本不在乎!
到了晌午过后,稍作休息,因顾嘉看萧平所用的笔墨纸砚都有些缺了,且那纸张也不是什么好的,便说要带着他出去购置一些。
姐弟两个人出了那小巷,来到罗湾子街,这里算是文人一条街,多是笔墨纸砚书坊等。
顾嘉带着萧平走进一家文墨斋,让萧平自己选,她自己则是百无聊赖地胡乱看看。
谁知道就听得耳边竟然也在讨论这大考的事。
“我听说,以莫三公子之才,便是闭着眼答卷都能得第一!”
“听说皇上素来爱莫三公子文章,连他的笔迹都有收藏,金銮殿上皇上钦点状元,那当然是点他了。”
各种声音和议论钻入耳中,竟然全都是莫三。
……
这个世间如此艰难,为什么要让她听到这个人的名字,顾嘉深吸了口气。
她回转过身,假装去看旁边的砚台以躲过这种议论。
糟心,可真是糟心。
正满心不痛快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处。
她开始都没意识到,之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前顿时一亮。
这块砚台……看起来就是后来齐二收藏的那块,号称是无价之宝的砚台吗?
听说是什么前朝王仁文用过的歙砚,上面还有王仁文的题名。
王仁文,那可是举世无双的大才子,还是前朝的宰辅,鼎鼎大名的人物,而这块歙砚就是前朝皇帝赏赐给他的,之后又因经历了一些可以载入史册的事件,这块砚台也跟着出了大名。
而如今,这块砚台正蒙上了灰尘,和一堆旧卷轴烂书本堆在一起呢!
顾嘉盯着那块砚台,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一扫之前的不痛快。
机会,这就是机会啊!
顾嘉心里乐开了花,若是自己买下这个砚台,岂不是能够百倍千倍地赚?
第91章 砚台画本
顾嘉盯着那块砚台,越看越精神,原本的不痛快一扫而光。
这块砚台是齐二后来花了大价钱才弄到手的,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当年她好奇先给看看,齐二都千万叮嘱,让她不要给弄坏了。
她也是莫名,觉得一块黑乎乎的砚台至于,又旧又破,至于么。
现在重活一世,她想起这件事,虽然依然不太明白这么一块砚台至于这么宝贝么,但是她却确切地知道,这个是值钱的货!
如今珍珠蒙尘无人识,待到一日被识货之人见了,定然是身价倍增再不是如今可怜模样。
顾嘉之前挣的那大几千两银子如今全都买了那将来可能发财的盐矿山地,而去年一年收的棉花又都捐献给了朝廷换了个这三品淑人的诰命,好不容易留下的二百两私房体己钱,又有一百两被齐胭剥削过去下了赌注给齐二买什么面子风光的。
可以说现在的顾嘉除了仅剩下的一百两银子简直是一穷二白。
也应该想个法子挣点银子了,顾嘉这么想着的时候,盯着那砚台的眼睛简直是要放出光来了。
她看了看四周围,暂时不敢惊动掌柜,只招呼过来一个伙计,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几本书怎么卖?”
她随手拿着的是砚台旁边的几本旧书,线装书,快散架了,上面有之前主人留下的批注和随笔什么的。
顾嘉胡乱翻着,想必是个落地的穷秀才,没事在书上做做批注。
伙计看了看那旧书,知道果然就是旧书,想必是从哪家收来的废旧品,看了看顾嘉,见她衣着讲究,有些不明白她这样的姑娘怎么会买这种旧书,便随口道“那几本书啊,一本二十文钱,你若是都要的话,三本给五十文钱就是了。”
顾嘉本意是买那几本旧书,顺便得一个砚台,这样别人也不会起疑。
当下故意道“不过是几本旧书罢了,我也是看着有趣,便想着买来顺便读读,竟然要五十文钱,也忒贵了,罢了,我不要了就是了。”
说着便要扔下。
那伙计见了,连忙道“姑娘,这书还是不错的,你瞧这批注的字迹,写得多好,游龙飞舞,一看就是大家,还有你看这批注,多有见底,这不是一般人的批注哪!”
顾嘉听得噗地笑出来“瞧你说的,既是大家的批注,怎么只卖二十文钱?这不是哄我的么?我本意就是随便买个书读读而已,你如今却和我扯那些,罢了,不要了,说不得有什么猫腻呢!”
伙计看她真心不要了,倒是非卖给她了,连忙道“姑娘,我也不给你扯这些有的没的,这书你若是相中了,四十文钱给你就是了。”
顾嘉见火候也差不多了,故意道“要不然你再把这个砚台添给我吧,我另外多给你五文钱,我那兄弟如今学写字,颇为浪费笔墨,还不如先用旧的,这样也不心疼。”
伙计看了看那砚台,实在是破旧不堪的,便道“行,添给你吧。”
其实他想说的是,就这么个破玩意儿,不给钱也行的,不过顾嘉竟然要给五文,他自然乐得拿。
顾嘉交了四十五文钱,得了三本旧书并一副砚台,当下让人用黄纸包起来,随手扔给了旁边的萧平让他拿着,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
又拿了萧平要买的其他书,过去结账了。
萧平早就看到顾嘉在那里买旧书,如今帮她拎着砚台,提醒道“姐姐,其实你刚才若是不给他砚台钱,他怕是也会卖给你的。”
他从旁看得分明,那伙计是巴不得赶紧把这几样旧货清理出去免得占地儿,毕竟这些东西他们收来的时候怕是当破烂收的,都未必花几文钱的,有的卖就有的赚。
顾嘉却是别有打算的。
若是以后这砚台卖出高价,人家说这是当初白白送给你的,没要你钱,就此反悔了,那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