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之前气愤难平的是她,怎么现在她竟然一派淡然了?

顾姗当然不知道,顾嘉的那点小委屈连同她顾姗的屈辱,一起卖了个好价钱。

顾嘉得了补偿,自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可是顾姗不明白啊,她心里难受啊,她还要再哭,却被博野侯制止了。

“什么名声受损?哪里来那么多幺蛾子,我先仁孝皇太后时,正值兵荒马乱,便是闺阁女儿骑马杀敌都是曾有过的,怎么如今到了你,就如此娇气,别人说一句话就名声受损了?如此镇日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

一时他又想起来彭氏。

他以前从未觉得彭氏有哪里不好,便是彭氏有些行事他并不喜的,但是也就忍了。

如今却是越来越觉得,彭氏实在是处处不得他心。

一时皱眉,连带着看顾姗也是不顺眼起来,恰好见彭氏过来,便冷道“你也好好教导下阿姗,堂堂侯府千金,不要每日哭闹不休,难道以为哭闹就能让那莫府上门求娶吗?”

彭氏听他语气中竟然颇有些嫌恶,一愣,之后也委屈起来;“侯爷,你这什么意思,倒是说我对阿姗管教不好了?”

博野侯往日其实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可是自从那次亲眼看到顾嘉受了那么大委屈后,他便颇为不喜,看彭氏诉屈的劲儿,便沉下脸来“难道不是你往日宠坏了她吗?你看阿嘉,虽说不是在咱们身边长大的,但是这气度都远胜过阿姗。”

……

博野侯这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到了顾姗头上,她从头冷到了脚。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她不如顾嘉吗?

她哪点不如顾嘉了?

博野侯却有些不耐地道“莫府这事儿,就此罢了,左右莫府已经登门致歉,难道我等还要纠缠不休?像什么话!”

顾姗一噎,委屈得要死,拼命地对着彭氏使眼色,可是彭氏此时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管她,兀自憋红了脸,委屈又难受,咬着个银牙。

彭氏是想着给博野侯一个脸色,好歹让他顾忌着点。

谁知道博野侯也恼着,根本看都不看。

彭氏当着两个女儿的面,倒是闹了个没趣,当晚回去屋里,好生败兴,在那里唉声叹气的。

顾姗见求彭氏根本不灵了,颇有些失落,又看爹自己显然是不满的,想想憋屈得慌,又恨又无奈的,待到从彭氏房中出来,不免瞪了顾嘉一眼。

“你之前闹得都是欢快,如今怎么不吭声了?”顾姗疑惑“你到底和莫夫人说了什么?”

“无非是要求莫夫人登门道歉罢了,都道歉了,还能怎么着?”顾嘉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我劝姐姐别哭了,免得到时候让爹看到,又生厌烦。”

顾姗看顾嘉得意的样子“你——你可真行!”

顾嘉摊手“我也觉得自己这把干得不错。”

顾姗恨不得扑上去掐花顾嘉的脸,不过她到底是忍下了。

“今日之屈辱,我必会记得!”

自从那日后,彭氏自觉受了委屈,多少有些故意拿样,便故意搬到了旁边屋子毒独住,明面上是赌气,其实是想让博野侯先放下身段来哄她。

奈何博野侯一来是个大老粗男人根本不太会哄女人,二来心里越发存了不满的,便干脆不去哄。彭氏憋屈得厉害,又觉得没面子,如今想要回去,却是不能的,总不能自己主动回去?

她等着博野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博野侯就是不给。

这么煎熬来煎熬去,她无可奈何,每日焦虑烦恼,唉声叹气。

顾嘉见了,便道“母亲,我看那日你房中的小丫鬟鸣儿在父亲跟前伺候,倒是殷勤得很,父亲是不是要把她纳了小?”

她这一说,彭氏大惊“怎么可能!”

博野侯这么多年了还未曾纳过妾室。

顾嘉故意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谁知道呢,不是说有钱人家都要纳妾的吗?莫大将军府和孟国公府的都有妾室啊,还有庶出的孩子呢!”

这一句话可算是把彭氏吓坏了,她努力地回忆着那小鸣儿的样子,记得模样都是整齐得很,惶恐不安起来。

若是博野侯真纳了妾,她岂不是要活生生气死?

顾嘉递了这么一个话,人也就转身离开了。

剩下的,全凭彭氏自己去猜测了。

那个小鸣儿顾嘉自然是知道,李嬷嬷的女儿。

上辈子李嬷嬷伺候在她身边,小鸣儿也在她房里,后来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

这辈子她冷眼旁观看了几眼,知道这小丫鬟依然是个不老实的,现在她给彭氏递了这么一个话,既小小惩戒了小鸣儿,又能让彭氏日子不太自在了。

果然自那日起,彭氏越发煎熬,每每流泪叹气的,甚至有一次还拉着顾嘉道“阿嘉,我看你爹倒是疼你,要不你去和你爹递个话,看看怎么着挪一挪,我也不好一直住在这侧房啊……”

顾嘉却一脸懵懂,疑惑地道“我去递话?娘既然不想在这里住了,自己搬回去就好,女儿怎么可能做主。”

彭氏气结,有苦难言,凝了顾嘉片刻,只能长叹一声作罢。

顾嘉心中觉得好笑,想着也亏得父亲是个老实的,这些年也没个妾室,要不然凭着彭氏那手段,怕是早就被人给整惨了。

一时想起齐二来,其实齐二和父亲这点倒是相似,别管房里的那个喜欢不喜欢的,他也会尽到当人丈夫的责任,并不会胡来。

想着间,恰好走进秀苑,便见顾子青从顾姗房中走出来。

这几日顾姗自是心情抑郁,每每懒散地不想出门,顾子青隔三差五会来安慰她一番。

顾子青和顾嘉不对盘,每每见到都会彼此嘲讽,今日见了,那眼神一对上就是蹭蹭蹭的火。

顾嘉其实现在都懒得搭理这个哥哥了。

就让二哥哥好好地和这个假千金相处,说不得哪日就干柴烈火了,到时候她可以看热闹。

顾子青盯着顾嘉,半晌后,却突然叹了口气。

顾嘉眨眨眼睛,有些纳闷了,歪头打量着顾子青。

今天画风不太对呢,往常都是眼里冒火嘴巴刻薄,今日却是走了忧伤哀叹的女人调调?

顾子青叹道“她在房里哭得那般委屈,你可知道为了什么?”

顾嘉摇头“不懂啊。”

顾子青“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也很委屈,少了十几年的锦衣玉食?”

顾嘉“……好像有点。”

但好像又不太对……本来不锦衣玉食,也不会委屈。

想起顾姗,顾子青满眸怜惜“你失去的只是十四年的锦衣玉食,但是她失去的是什么?她的人生已经整个被改变了,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父母的疼爱!”

顾嘉“喔,她好可怜啊……”

顾子青不喜的眸光突然射向顾嘉“你没来府里前,我们日子都过得很好,你一来,这里就全都乱了。”

顾嘉“那不挺好的吗?”

顾子青“???你说什么?乱了也挺好的?你到底有没有点良心?”

顾嘉“良心?早被狗吃了!乱了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说完,径自进屋。

顾子青气得半晌都说不出来话的“你,你——我顾家怎么出了你这样的女儿???”

第49章 发大财

顾嘉和顾子卓囤下的一千多匹绫布卖了个差不多,而南方的绫布也终于开始制造出来往燕京城这边运了,囤卖绫布这个买卖终于可以消停下来。

粗略一算,两个人约莫挣了一万两出头的银子,按照约定,顾嘉应得六千多两,不过考虑到顾子卓为了这件事操心不少,且其中掌柜管事也都卖力了,她自己拿了五千两,让顾子卓拿起剩下的五千多两,用于赏给掌柜管事以及其他伙计,并支付借用银子的利息钱,剩下的就归他自己得了。

这么算下来后,顾嘉得了五千两,顾子卓得了大概三千七百多两,无论如何,这都是很大一笔银子了。

这日顾子卓过来找顾嘉,把那笔银子兑换成了二百两一张的银票,如此兑换了二十五张票子。

“我是想着若是一张五千两的,难免引人注意,这种二百两一张方便你取用。”

顾嘉接过银票,看了又看,这是大昭国宝通号的银票,是再靠谱不过的,全国都有银庄可以兑的。

握着这么一沓子银票,她心花怒放,只觉得这辈子便是离开了侯府,自己照样能过上好日子。

哪里需要盘算着嫁哪家贵公子,哪里需要想着在这贵女圈里捞什么好名头!

以前纵然知道可以挣银子,但是实打实的银票在手里,那种喜悦兴奋感是之前的假想根本不能比的。

“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她攥着那把银子,不住眼地看。

何止这辈子,上辈子也没见过啊!

上辈子的齐二后来官做得那么大,何曾缺过什么,她日子也过得富裕,只是那些都不如银票来得实在直接更让人看得心花怒放。

顾子卓见她那眼里都泛着光的,忍不住低笑出声“哥哥也未曾见过这么多银子。”

都是头一次。

像博野侯府这等人家,家产多是上等良田并宅院铺子,谁也不会没事在家里放几千两银子。

彭氏手里的活动钱儿可能有几千两的,但是落不到顾子卓手里,顾子卓也不管家的。

顾嘉搂着这二十多张银票,在最初的狂喜后,迅速地冷静下来。

齐二在做盐政的时候,收入也是颇丰的,但是后来他是怎么办的,银子购置了古董字画田产?

顾嘉努力回忆齐二平时就这银子说过什么话,可是却实在不记得了,她只记得有些地契宅契,还有些字画古董的。

想不起来齐二怎么处置的,她只好自己努力地想了。

二十五张银票,先拿出一张来托人给乡下的爹娘送过去。当初她离开时,那李嬷嬷是受托给了爹娘些银钱的,但是也并不多。要知道他们家一年能攒下的也不过几两银子,三百两在乡下那就是一笔横财了。如今自己给三百两,可以把家里宅院都翻新一遍,或者干脆去县里买一处宅院,再供着弟弟读书,给哥哥娶一房媳妇。

至于剩下的吗,留那么一千两在手里,看看后面还有什么挣钱的门路,其他的三千七百两看看去购置上等好田或者铺子。

顾子卓看顾嘉拧眉沉思“妹妹这些银子打算如何处置?”

顾嘉看他问,反问道“那哥哥呢?”

顾子卓笑道“若是没其他好去路,左不过是置办家产了。”

顾嘉颔首“是了,只不过上等良田家产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总是要慢慢看机会了。”

莫家显然是有钱的,有钱的莫家想在燕京城卖一处气派的宅院都一直等不到,谁没事会把自家的良田宅院卖了,这个必须慢慢等着。

顾子卓深以为然“我会让人打听着,若是有,到时候我们兄妹便一起购置。”

顾嘉自然是同意,一时又问起来庄子里的棉花,知道已经全都种上了,这才放心。至于那送二百两银子给乡下父母的事,自然是交给顾子卓去办。

顾子卓接过来那二百两银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顾嘉“阿嘉在乡下时过得可舒心?”

顾嘉听他这么问,笑了,瞥他一眼“反正比侯府里要舒心多了!”

顾子卓一时无言。

顾嘉也不管他怎么想的,反正这个人是上了自己贼船的,一条绳上的蚂蚱,不管存着自己心思,在这博野侯府里也是要共存亡了。

这边兄妹两个说了一会子话,顾嘉要送顾子卓出去,谁知道一出门,就见恰好那边顾姗也送顾子青出来。

姐妹兄弟见面,那脸上都颇为精彩。

顾子青目光扫过顾子卓和顾嘉,冷笑了一下,没说话,看样子这下子是连同顾子卓一起鄙薄上了。

顾子卓一派云淡风轻,面目如常地给顾子青打招呼。

顾姗则是笑吟吟的“大哥怎么只和妹妹说话,却不来看我?”

顾子卓笑,那笑里越发疏淡“知道子青在和妹妹说话,我便不过去打扰了。”

这话乍听没问题,不过细想之后,顾子青面色便不好看了“我事无不可对人言,也没什么好谋算的,怎么就不好来打扰?”

顾子卓呵呵一笑“子青也是想多了,你和阿姗素来亲近,我想着近日阿姗郁郁寡欢,子青过去劝解,我若过去,反倒是让阿姗不自在。”

这话勉强解释过关,但是显然顾子青和顾姗都有些不自在,最后胡乱敷衍了几句,各自散去了。

回到屋里,顾嘉赶紧把红穗儿叫来,问起顾子青和顾姗的事。

“倒是也没看出什么,只不过二少爷确实过来得勤快了,每每细语安慰大姑娘,至于什么太过的话,也不知道是私底下说,还是根本没有,倒是没听见的。”

顾嘉听了,沉吟一番。

想着这顾子青也是侯门少爷,顾姗现在就算不是亲生的,但名分上也是姓顾也是侯府千金,这种情况下,顾子青怕是也有些廉耻,私底下喜欢,却不好越过去那道门槛的。

至于顾姗,她心里未必想嫁给顾子青,更不好去挑破那一层窗户纸,就得慢慢吊着顾子青让顾子青为她所用。

如此琢磨半晌,她终于道“慢慢再看着。”

她如今得了大笔银子高兴,也就懒得和这两个人计较,随他们自己折腾去。有廉耻的话守住本分,没廉耻的话越过那条线就别怪她给他们抖搂出来落个没脸!

当下红穗儿和七巧都退下去了,牛嬷嬷也不在屋里,顾嘉再次拿出那一沓子银票来,揣在怀里,一张张地数,数了好几次,最后将银票贴在胸口,真是满心都是美滋滋,欢喜得身子都仿佛飘在半空中。

满屋子乱打转,想着找个稳妥之处把银子藏起来,却也没放心的,最后干脆拿出手帕来,把银票藏在手帕里,又用针线把那手帕给包缝起来,再塞到了贴身小衣里缝好。

这样子就放心了,从此后日夜贴身戴着,死也不拿开!

于是这晚,顾嘉搂着自己的一沓子银票,做了一个甜美的梦。

在梦里,她有了一大把的地契宅契并坐拥无数的铺子,每日躺着都有大笔进账,身边更是奴仆成群,穿金戴银,更是把养父母并兄长弟弟都接到了身边,一家子过得好不舒坦!

她正美着,突而间听到一个人在她身后叫她“嘉嘉。”

她猛然回身看过去,却是齐二。

“你又来做什么?我已经离开了,再不回去了。”

“嘉嘉,你就这么扔下我走了?”

她纳闷地看着他“这辈子我和你可没什么干系,我走了关你什么事,你自去娶妻好了。”

“嘉嘉,好好的怎么说这话?你是我娶进门的妻子,怎么可以让我娶别人,我不是说了我不纳妾的吗?嘉嘉,你要银子是吗,我有很多,都给你,这是田契地契,还有这些,古玩字画,都很值钱,这些都给你,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齐二突然把一堆的东西一股脑地往她怀里塞。

“我不要!”顾嘉看着眼前的齐二,心里便有些恼了。

她是很喜欢银钱,有了银钱她才能自己打算自己的日子,可是她不想跟着齐二回去,也不想嫁给齐二了。

“你不要找我,你去找别人。找墨奴儿,找顾姗,或者找别人,都可以。你忘了吗,我四年无出。”

说完这话,她就拼命往前跑。

她是不想嫁给齐二了,谁也不想嫁给了。

她不想被人家说她是占着窝不下蛋的鸡。

谁愿意被那样说呢!

可是去了那高门大户的,你四年无出,便是公婆再慈善,怕也是脸色不好了,妯娌之间更不要说,还不知道怎么闲言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