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氏听得大急:“师太,救我孩儿性命啊!”
顾姗大喜:“师太,请帮我驱除那邪祟,救我性命!”
顾嘉两腿发软,她要被驱逐了吗,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她的银子她的珠子还有她刚刚盘算好的买卖啊!
壮志未酬身先死,莫过如此了。
静怡师太望了彭氏一眼,示意彭氏稍安勿躁。
彭氏恭敬地听令,站在旁边,不敢言语。
静怡师太环视过这个屋子,最后目光落在了顾嘉身上。
彭氏一惊,看着顾嘉。
顾姗大喜,瞪着顾嘉。
顾姗:“就是她就是她,她就是个鬼,她根本不是人!”
彭氏掩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难不成,难不成我的女儿真的已经——已经不在人世了?”
顾嘉听得此言,真是犹如被雷劈中了一般,陡然间想起了上一辈子。
是了,她死了,她早就死了,她早就不在人世了。为什么她还生龙活虎地站在这里,因为她重生了。
是真重生了,还是说她就是一个鬼,根本不是人?
是心中怨念太深,所以流连在人世间妄想报仇雪恨吗?
可她终究已经死了,一切都是一场空吗?
周围的一切犹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后,离自己远去,她只能看到眼前那静怡师太的眼睛,一双睿智到仿佛看破一切的眼睛就那么盯着自己。
她怔怔地瞪大眼睛,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虚幻起来,两脚悬浮,一切都轻飘飘的,她甚至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上一世重病在床的时候。
屋子里好像又有人进来了,她听到顾子青道:“她根本不是我们的妹妹,她是假冒的,她是厉鬼来索命的!”
模糊中,她看到彭氏用惊惧的眼神望着自己。
望着眼前的一切,突然之间,曾经死时的那种怨恨和委屈再次扑面而来。
她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呢?凭什么走的是她?
她才是顾家嫡生的女儿,纵然死了变成鬼,她也是顾家的鬼,凭什么让那顾姗鸠占鹊巢,凭什么她要被驱赶了去?
顾嘉攥紧了手,拼命咬牙,让自己心智清明起来,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已经是斗志满满。
她盯着眼前的静怡师太,却见静怡师太依然在望着自己,只是那眸光变得平和起来。
她冷冷地笑了下,挑衅地望着静怡师太:“师太,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她这么一说,静怡师太后面的彭氏顾子青并顾姗等,俱都是一惊。
静怡师太依然望着她,仿佛要看透她所有的一切。
她无畏地回视着她。
静怡师太微微皱眉,好像陷入了深思之中,又好像在打量着她。
她不是以为自己是邪祟么,为什么又在犹豫不决?
顾嘉疑惑间,突然想到,静怡师太是不是也根本无法判定自己是不是什么邪祟?毕竟自己确实是顾嘉的血脉,也确实是真真正正的顾嘉,只不过是活过一次的灵魂罢了!
顾嘉越发笃定了,她昂起头来,望向彭氏:“母亲,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如今你竟然真得相信姐姐的话,认为我是什么邪祟吗?我原本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若你真这么以为,那女儿随你处置,绝无任何怨言!”
彭氏盯着顾嘉,她突然想起了十几年前,十几年前她历尽千辛万苦产下一个婴儿的情景。
她突然浑身颤抖起来:“我,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顾子卓见此,皱眉,上前一把扶住了彭氏,沉声道:“母亲,你别多想,静怡师太并没有说阿嘉是什么邪祟。”
彭氏一把甩开了顾子卓的手。
顾子卓沉稳地站在一旁,不再吭声。
静怡师太盯着顾嘉,看着她的一言一行,最后终于,她收回了目光。
就在静怡师太收回目光的那一刻,顾嘉感到自己身上的压力陡然没了。
她暗暗吐了口气,明白自己逃过一劫。
静怡师太走向了满脸惊惶悲痛的彭氏,淡声道:“都是你顾家的骨肉,刚才倒是我看错了。”
彭氏听着,惊魂甫定,看看顾姗:“那我家阿姗又是怎么回事?”
静怡师太微微垂眸,却是道:“大姑娘是太过忧虑,致使忧思入心,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贫尼在这屋子里施一些法子,再念几卷经文,给她开几副药,吃下就好了。”
彭氏连连点头,惊吓又惊喜,复又感慨抹泪:“我就说阿姗一向是个好的,怎么可能做出那字帖害人之事,如今想来,竟都是因冲撞了不好的东西!”
顾子青不能相信,皱眉指着顾嘉道:“静怡师太,她真得不是妖孽?也许我的亲妹妹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她是假冒的。”
静怡师太望向顾子青,缓慢地摇头:“她确实是你嫡亲的妹妹。”
顾子青不言语了。
顾姗坐在榻上,手指尖狠狠地剜着自己的手心。
顾嘉对这静怡师太感激不尽。
送走了静怡师太后,彭氏望着顾嘉,满脸愧疚:“阿嘉,不是母亲疑你,只是阿姗那里说得邪乎,听得我心里害怕……”
顾嘉望着彭氏。
她对彭氏,如今心里真得就是一个陌生人了。
她想,彭氏对她,何尝不是呢?
只是既活在这人世间,既是有心在这博野侯府捞一些什么,总是要适当地演戏。
人生本就是一场戏,她顾嘉得好好演。
于是她哀切切地望着彭氏,捂着唇,放声大哭:“娘,我是你的女儿,你,你竟然不信我?”
彭氏看她那个样子,那叫一个心疼,那叫一个愧疚,抱住顾嘉,心肝肉地叫起来:“阿嘉,是娘不好,娘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是娘错了!都是娘不好!”
顾嘉:“娘,女儿怎么会怪你呢,要怪就怪有人要挑拨我们母女关系。”
彭氏一愣:“阿姗她只是病了,静怡师太也说了,她是受了惊吓……”
说着间,咬牙切齿起来:“想必是那孟国公府的岛上有什么不干净的,倒是让咱们阿姗冲撞了!”
顾嘉心中冷笑连连。
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掰倒顾姗的时候,这个时候自己无论怎么说顾姗不好,彭氏也不会相信的。
她便顺着道:“是,这件事和姐姐无关,不过,女儿终究心里不舒坦,女儿……想出门散散心,可以吗?”
彭氏:“散心?阿嘉要去哪里散心?”
顾嘉拧眉想了想,最后终于道:“父亲送给女儿一个庄子,说是天气暖和了可以过去游玩,女儿去那个庄子散心,住几天,可以吗?”
彭氏听着,也不是什么大事,自然点头:“这自然是可以的,只是你一个女儿家过去,母亲不太放心……”
她话说这里,顾嘉打蛇随棍上:“那就让大哥陪女儿过去?”
顾子卓听着挑眉,自己?
彭氏看看儿子,想想也是:“行,你就陪着阿嘉过去庄子上小住几天,让她散散心。”
顾嘉心花怒放,原本的不开心烟消云散。
离开博野侯府,这是自由。
带着顾子卓去,这是帮手。
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天时地利人和挣钱机会吗?
有了银子,她还用在乎什么顾姗什么彭氏的吗?
第29章 山庄1
静怡师太离开后,顾姗还没怎么吃那静怡师太的药,竟然先就好起来了,能扶着人下榻了。
又吃了两日药,更是一切如常恢复过来。
恢复过来的她,性情柔顺,做事懂事,便是面对顾嘉,也是满脸疼爱满眼温柔,丝毫没有任何的不满。
至于之前的什么认为顾嘉是鬼,她竟然是一脸茫然,仿佛根本不知道这些事一般。
彭氏看到,暗暗想着,这果然是之前受了惊吓,傻了,如今清醒了,一切恢复了。
她又看两个女儿和睦如初,相亲相爱,心中安慰又感慨,背地里还抹了下眼泪:“多亏我当时让她们两个住一个院子,要不然怎么可能像亲姐妹一般亲近呢!”
顾嘉冷眼旁观,听得这话,简直是想吐。
她当然知道顾姗在驱鬼不成后,是改变了策略,但是她倒不害怕的。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她顾姗三十六计如何变幻,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只要你别端出一个静怡师太来玩邪祟那一套,那就撸起袖子来干,坚决不能怕。
不过如今顾嘉可没心思和顾姗在这里搞宅斗,她得先出去庄子里散心……谁让她险些被当成邪祟心情不好呢是。
这一日早间,燕京城的郊外在一场下雨过后气息清新,便是那泥土都透着春日气息。放眼望过去,树根下,溪流边,有那浅淡的嫩绿已经悄然冒出了头,仿佛闺阁姑娘偷偷地在脸上涂抹了一层脂膏。
顾嘉哼着小曲,怡然自得地望着这郊外风景,想着自己即将赚得大笔银子,仿佛看到了接下来的美好人生。
顾子卓骑了马陪在马车旁,偶尔间一回首,恰好看到她神采飞扬的样子,不免莞尔。
他让马速慢下来,恰好走在车窗处,挑眉问道:“妹妹不是心情不好才要来庄子里游玩吗?”
顾嘉娇哼一声,撇过脸去:“我来了郊外心情就好了呗!”
顾子卓闻言,哈哈大笑。
顾嘉往日只记得这位哥哥言笑间总是云淡风轻的,倒是少见如此开怀,不免多看了几眼。
“哥哥,你进马车里来,我们商量下大事。”她招呼顾子卓。
顾子卓自是知道,下马,进了马车。
“银子的事,我问了好几个朋友,总算是凑齐了。”顾子卓无奈地看着顾嘉:“这些银子都是要利钱的。”
顾嘉点头:“这是当然,便是哥哥的朋友,也不好白用人家的钱。”
说着,她忍不住问:“哥哥都借了哪些朋友,靠谱吗?又是几分利?”
顾子卓淡淡地道:“有一个你是认识的,就是齐二少爷。”
说着这话,他瞥了一眼顾嘉。
顾嘉一脸淡定,假装自己和齐二毫无关联。
顾子卓笑了下:“还有其他几个,你却是不认识了。”
顾嘉认识不认识的倒是不大要紧,只要都是靠谱来路的银子,别陷入印子钱的坑就行。
一时她又和顾子卓商量着该怎么采买绫布,找一个怎么样的管事出面。
顾子卓沉吟道:“管事我已经想好了,就借用我们侯府在外面一处铺子的管事,姓霍,之前他家里遇到点事,还是我帮了忙。他心存感激,必然会把这件事办妥当,也不会外泄了消息。”
顾嘉听着,竟是不需要自己费心什么了,当下暗暗点头,觉得自己找上了顾子卓一起做买卖算是对了。
“哥哥,这次若是挣了钱,先从利钱里把那银子利息还了,给人家霍管事一些好处,剩下的你我再四六分就是。”
顾子卓看着顾嘉,颇有些好笑地道:“不必,若真赔了钱,你便抵上你的庄子收成来慢慢补,若是赚了,你独得六成,剩下的都从我四成里面出,毕竟——”
他慢悠悠地道:“毕竟我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顾嘉想想说得对,也就不说什么了。
——
到了庄子后,这边的庄子大管事已经命人把房子收拾妥当,顾嘉和顾子卓入住了。若是别人或许嫌弃这庄子上住着不如侯府里舒适,不过顾嘉是吃过苦头的,倒不觉得什么。
第二日,恰好这个时候有一艘商船过来,颇有一批绫布,顾嘉先随着顾子卓出去看了下绫布,对那绫布档次是满意的,价格也比市面上的三两银子要低一些,就此确定了把这个商船上的都买下来。
顾嘉看事情差不多了,一切顺利,便让顾子卓在那里操心,自己先回来看看庄子。
这庄子自打归了她后,她还没来看过,如今少不得把那庄子前后都看了看。庄子前后都是田地,还算是肥沃,如今种着的是小麦,已经发出了一寸长麦苗,绿油油齐刷刷的,好生喜人。
顾嘉看着这麦子,便问起那随行的陈管事:“到了夏日这些麦子就该收了?”
陈管事听这话,倒是有些意外。须知侯府姑娘公子们都是不知稼轩的,哪里会知道麦子什么时候收。
不过他想起这位二姑娘的身世,便明白了,当下笑道:“是,麦子收了,这田里就该种黍子秫米了,咱们往年都是种一半黍子,一半秫米。”
顾嘉点头。
就在刚刚看着这麦田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上辈子就在她进燕京城的那一年冬天,天气酷寒,便是本该温暖如春的南方全都下起了鹅毛大雪。
天骤然变冷,自然需要棉衣,这么一来棉花价格就上涨了。她记得当时她给乡下的养父母写信,问起这件事来,还给他们寄了银子好让他们购置新的棉衣免得冻坏了。
“到了夏天收了麦子后,就开始种棉花。”她这么吩咐道。
“啊?种麦子?”陈管事微惊:“可是,咱们一般都是春天种棉,秋收棉花啊!这入秋时候种棉花,怕是长不好,产量也低。”
庄子所属的这些田地,哪一季种什么,怎么安置,这都是事先算好的,若是胡乱改了季节,那到了冬天棉花收了,就没其他作物可以接上这一季棉花的趟了,田地就会空置不少时候。
顾嘉却是道:“前几日我听一位高人提起,说是夜观天象,今年冬天大寒,无论今年夏天种棉花产量如何,总之要种棉花。”
陈管事:“……”
什么高人,什么夜观天象……若是真能准,怕是早发财了?陈管事是坚决不信的。
“二姑娘,我看这件事还是和——”
“不必和谁商量,就是种棉花。”
顾嘉说着,看了眼那陈管事:“这庄子是我的,我做主,便是收成不好,也怪不到陈管事头上。”
……
陈管事无奈咬牙,行,她的庄子她做主,就种那劳什子的棉花,到时候收成不好,这年轻小姑娘自然知道农事不是那么简单夜观天象的事,也就不会再这么瞎出主意了!
顾嘉瞅了一眼陈管事,自然知道他不服气,不过没关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服气了。
顾嘉又进来庄子,把这庄子前后布置看了一遍。
但凡燕京城里富贵人家,有些脸面的,都会在郊外有那么个庄子,而庄子和庄子又有不同,有的是纯为了出产粮食野味的,也有的是为了方便府中夫人姑娘的出来游玩。毕竟燕京城里地皮比郊野贵上不知道多少,并没有几家人能拥有像孟国公府那般大的后花园甚至包括一个湖的,大多也就是勉强在后院设个亭台花园罢了。是以一般会把郊外的庄子布置得雅致得当,山石林立,亭台楼阁,再养一些花鸟走兽的。
顾嘉看看这庄子,一空二白的,只是个农庄而已,好在房舍修得还算清雅干净。
她想了想,吩咐道:“把房舍前后随意种一些花草,再在这里挖一道沟渠,引了外面的活水进来。”
把这里修建成清雅的夏日休闲好去处是需要银子的,顾嘉不想再这种不能带走的死物上浪费银子,所以还是省钱些,布置成听取蛙声一片的农家小院,原汁原味的农家院,夏日里过来绿树成荫的,想必也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