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麦规规矩矩地走过去,清脆地说:“林校长好,我叫刘小麦,是隔壁松梗大队人。我今年十岁啦,想在坝子小学报名读书。”
林校长的目光擦过她的腿脚和眼眶,神色看起来并没有变化。
他的目光温和:“你来这里报名,家人知道吗?”
“知道,他们给了我报名费。”刘小麦毫不心虚。
不像后世,报个名杂七杂八的证件要扯一堆。在当下这种以大队为单位的小学里,想上学带个报名费就好。
反正乡里乡亲的,大家都认识。
何况也没人指望孩子上学能学出什么东西来,很多时候就是觉得孩子太淘,就放小学搁几年,让老师看着,能认识几个字更好。
刘小麦本来以为她这波稳了。
她还搞了这么个身残志坚的励志形象,放在后世可是十分有炒作话题的。放在当下,那也是很符合时代主流的。
不曾想林校长毫不犹豫拒绝了她:“小朋友,这样不可以。你不是坝子大队的人,想要来这里上学,需要让你的家长带你来报名。”
刘小麦:“?”
怎么会这样?
“林校长,四年级又闹起来了!”有个女老师出来唤他。
“小朋友,回去吧,别让家人担心。”林校长和蔼地说完,就赶回到教室里。
刘小麦用书盖住了自己的脸。
她就是想上个学罢了,怎么就这么难呢!
难道想学知识也是一种罪过吗?
“饭可以一日不吃,觉可以一日不睡,书不可以一日不读。”
这可是伟人的至理名言,她一腔热情想向伟人靠拢,如此根正苗红的质朴心愿居然也要处处受挫吗。
刘小麦不信邪地坐在教室窗户根底下。
如果她不能打动别人,那一定是她不够励志,她必须坚持。
刘小麦带在身上的是二年级的语文课本。
坝子小学一年级和二年级在一间大瓦房,都是那个女老师教。
背过语录后,女老师先教一年级的孩子学了拼音,让他们自己念自己写,接着去教二年级的孩子,学的是一篇现代小诗,主题是歌颂祖国。
刘小麦连忙把语文书翻到了这一页,像模像样地听课。
女老师的声音从窗户里洪亮地穿出来。
刘小麦跟着她念,念得摇头晃脑,感情充沛极了。
半途林校长出来打水,就看到刘小麦这副专心致志的样子。
他捏了捏手中茶杯。
刘小麦是有点专注了,都没意识到林校长的偷看。
她暗暗懊恼,怎么就没带铅笔出来呢,居然不能在书上做笔记,真是失策啊失策。
其实她书是教案,上头什么解析都有。还有前任主人补充的笔记,钢笔字迹清癯有力。
不能写,刘小麦就用心记。毕竟是二年级课文,读个几遍小诗就被她背了下来。
于是她接着往后背。
想要感动别人,必须先感动自己。
如果自己都稀里糊涂的,那就真成演了,而不是励志。
就是吃的太差,早早饿了。越动脑子,肚子越叫。
中文放学的时候,刘小麦合上课本,摸了摸瘪瘪的肚子。
她面前突然落下一道阴影。
林校长拿起她的语文书,翻了翻,眼睛睁的大了些。
“小朋友,你这本书从哪里来的?”
“我在公社遇到了一个老爷爷,他给我的。从一年级到五年级的书,他都帮我找到,送给我学习了。”刘小麦站在他跟前。
想到那个老爷子,刘小麦始终有些说不出的难受。他只要她五毛钱,跟白送给她也没什么二样了。
林校长摸了摸上面的笔迹,叹息一声,把书还给她:“刚刚老师上课,你听得懂?”
“听得懂。”刘小麦把小诗那页翻到,“刚刚在讲这篇课文。”
“你识字?”
林校长问完,就看到刘小麦摇了摇头。
也是,在乡下除非是知青家庭或者干部家庭,基本上不会有小孩入学前就识字。
而前面这个小姑娘明显两个家庭都不沾。
林校长心底一哂,刚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就听见刘小麦照着课文读了起来。
……一个字没差读了一遍!
林校长:“……”
他看了看天,确实是大中午的,他没做梦。
淡定的林校长不淡定了。
这意味着什么,这个小姑娘从大字不识到认识一篇课文,只用了一堂课。
她甚至还没有拼音基础。
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再挂一次预收(捂脸):在八零后妈文当女配
林夏被迫给人当后妈,她斗死了暴力二婚男、斗毁了三个忤逆的继子女后,光荣重生。
上辈子胆怯的妹妹这辈子变了,胆子很大地来找她:
“姐你反正不想嫁给姐夫,就让我嫁吧。我跟姐夫亲过嘴了。”
林夏:……还有这种好事?
于是——
妹妹休学娇滴滴待嫁的时候,林夏废寝忘食啃书等待恢复高考;
妹妹风光无限坐拖拉机嫁人的时候,林夏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
妹妹花样百出改造继子女的时候,林夏成了一名基层干部;
妹妹含辛茹苦把继子女培养成材的时候,林夏空降省政府。
妹妹:“……”
怎么会这样?说好的她是女主呢!
#完美后妈你去当,升官发财我来扛#
给文文换了一个封面,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
感谢爱上外太空投喂地雷~
感谢“雄赳赳”“五月石榴”“一只五颜六色的啾”灌溉营养液~
感谢大家支持!
二十第20章
刘小麦一脸的认真, 扶着竹篙拐杖站得笔挺,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校长端详着她, 目光复杂。
“小朋友,你不识字,怎么读的这样好?”
“老师在教室里带着我们读,我背了下来,对着字念, 我就认识了。”刘小麦假装自己是个平平无奇的读书小天才。
她的内心却发出了一连串土拨鼠尖叫。
啊啊啊啊她也不想这么装,这都是形势所迫形势所迫。她居然要用二年级的课文给自己立人设……行吧, 真香。
林校长诧异极了:“你会背了?”
在这种学习全靠自觉的环境里, 这个小姑娘如此好学?
刘小麦坚定地点头。
林校长又拿过她手里的书, “你背一遍给我听听。”
刘小麦丝毫不让他失望,一字不差又背了一遍这首爱国小诗。因为感情过于充沛,她的眼中甚至饱含着热泪。
一首诗毕。
林校长:“……”
刘小麦:“……”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林校长翻到后一篇课文。
指着其中的一个字问刘小麦:“还认识吗?”
刘小麦字正腔圆:“家。”
林校长再指一个, 刘小麦继续答:“护。”
这两个都是在小诗中出现过的字,眼前的小姑娘还真的都认识。可见,她不是光会背, 她就是有悟性, 认字快。
林校长隐隐约约有感觉到自己遇到一棵好苗子了。
但是看到刘小麦的腿脚和眼眶, 他在心中微微叹息。
他这几年多少有些心灰意冷, 得过且过。这个年头没人把知识分子当回事,对上学的态度不热衷,他就懒得费心思再去挽救些什么, 或者争取些什么了。
“回去吧,要真想念书,让你家大人带着你来报名。”林校长把书交给刘小麦,终归有惋惜之意,又补充道,“你很适合念书,肯定能念出名堂。你回去跟你家人说,你读了书,长大了可以拎小包,当干部。”
林校长特意选了这么接地气的话教她讲。
刘小麦学了一遍,信心满满说道:“谢谢林校长,我会很快来报名的。”
中午的太阳晒得人热乎乎的,刘小麦脑子有些晕乎乎的,走在路上总感觉忘记了什么事。
“刘小麦!刘小麦!”
咦,谁在喊她。
刘小麦环顾四周,没发现人影子。
“在上面,刘小麦我在你头顶上面!”
刘小麦一抬头,无语了。
只见刘小勇就像八脚章鱼一样,正死死地抱着树干,坐在结实的树枝上。
“你怎么还在这里?”刘小麦不理解。
都一上午了,以刘小勇那性子,早东西南北跑去疯了。
而刘小勇要气得喷火了。
他愤怒地说:“刘小麦,你这个叛徒!你怎么丢下我就跑,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
刘小麦大胆地问:“你被人耍流氓了?”
“……刘小麦你太无耻了!”刘小勇太生气了,他体内的怨气喷薄而出,把树枝丫压得不停地动,树叶子掉了一地。
他真的好惨,他只不过是跳棋输了不想赔玻璃珠子而已,坝子大队的孩子们都就追着他准备揍他,差点就揍上了。
辛亏半道上遇到了何在洲,这个坏分子好歹记得自己也是松梗大队的人,主动去拦声势浩大的敌军,刘小勇趁机拉远距离,找了棵大树就猫了上去。
这条道反正是回松梗大队的必由之路,他就守在树上待刘小麦回来算账了!
哪知道刘小麦一点愧疚都没有,还皱着眉看他。
“刘小勇,不要在树上做这些危险动作。这树可是公家的财产,你弄坏了不是给老刘家添麻烦吗?”
刘小勇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一堆破词,此刻汹涌而出:
“刘小麦,你一点都不关心我这个老刘家的大孙子,还提什么老刘家。过去有坏人当汉.奸,你就是我们老刘家的刘奸!”
“现在老刘家最宝贵的可不是你。”刘小麦用竹篙点了点树杈,“你还是安安静静下来比较好,真摔成我这样,那可就不是威武的男子汉了。”
刘小勇消停了。
这些日子他在老刘家地位直线下降,真摔折腿了大概会更不值钱。
那可不行!
刘小勇噘着嘴巴,不情不愿地从树上爬下来。然后此地无银三百两,用手死死捂住兜,“别看了,什么东西也没有!”
根本没有在看的刘小麦:“……”
她笑眯眯道:“原来里面有鸟蛋啊,小勇,你可真了不起。”
刘小勇气急败坏,开始冤枉好人:“你又偷看!你又偷看!”
他躲到树的另一边去,把五颗鸟蛋掏出来,拢了一堆枯枝败叶打上火就烤起来。
他再也不要带鸟蛋回家啦!他奶奶现在老糊涂了,就喜欢抢他鸟蛋给福宝吃。
可外头又有刘小麦这个害人精。别以为他不知道,刘小麦就盯着他呢,肯定在想鬼点子怎么骗他的鸟蛋吃。
他刘小勇就是从树上跳下来,就是这鸟蛋一口也不吃,也绝对不会再相信刘小麦的鬼话!
刘小勇心里正发狠呢,果然就听见刘小麦不怀好意的声音了。
“小勇啊,你鸟蛋熟没熟呀?”
刘小勇硬着脖子:“不关你的事!”
为了口吃的,刘小麦学习刘老太对福宝的态度,用能掐出水来的语调关心道:“我的心肝弟弟小勇,你怎么爬到树上去啦,发生怎么事啦?”
刘小勇恶心坏了:“刘小麦,你有毛病?”
而且提到这丢人事他就生气。
但他不说!
“刘小勇,我知道一件事情可以告诉你。”
见哄骗不了他,刘小麦果然就本性暴露了。她面无表情,这个时候看着让人就特别不舒服。
“你可以用两个鸟蛋换取这个关于你的秘密。”
“?”刘小勇捂住耳朵,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听我不听!”
“两个鸟蛋罢了,你自己还有三个呢。”刘小麦蛊惑他,“再说了,你听过了觉得我骗你,你再把鸟蛋要回去也可以。”
刘小麦有点后世辅导机构“x万包过,不过全退”内味了。
刘小勇却是不会轻易上当的,“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刘小麦又向他展示自己的腿脚:“我现在是打不过你,也跑不过你,好可怜哦。你这个弟弟不会听过秘密又抢回鸟蛋吧?”
刘小勇回过头:“什么秘密?”
“……”
刘小虎剥了一颗圆溜溜的鸟蛋直接塞到嘴里,又依依不舍地递给刘小麦两颗小的。
刘小麦接过来,假装没看见他闪烁的眼神,靠近他发出恶魔低语:
“你快要上学了。”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
“……!!呃——呃——”
刘小勇被鸟蛋卡住了!
他像一只绝望的大猩猩一样,左右开弓狂捶自己的胸口。
“捶胸口干什么,你卡的是嗓子。”刘小麦希望他理智。
刘小勇于是转而掐住自己的脖子,掐的他自己气都喘不过来了,他还不松手!
刘小麦:“……”
一个小小的疑问,鸟蛋吃多了,会让人变蠢蛋吗?
眼下不是做这个研究的时候,刘小麦让刘小勇扶着树干弯下腰来,一下一下拍着他背。
“不能咽,往外吐!”
“呜……咳!咳——”
刘小勇总算把那害人不浅的玩意儿吐出来了。
但是依然上头,刘小勇脸色发红。他都眩晕了。
上学——
上什么学啊?
那玩意有什么用哦。
这不是耽误他斗鸡走狗吗?
前些日子,他妈潘桃嘴上喜欢提一提这事,但他妈说这话就跟闹着玩一样,刘小勇也没过心。
要他信这个,他宁愿信他二叔刘二柱同志要去妇联当干事。
可是现在,难道噩梦要照进现实了?
刘蠢蛋惊恐地看着刘小麦:“姐,你实话就告诉我吧,你刚刚去坝子小学是不是给我报名去了?”
“你想得美!”刘小麦这算是给他定心丸吃了。
刘小勇打起精神,“姐,我要回家了,我要找我妈。”让他妈死心,他是不会上学的!
“去吧,好歹也算抗争过了。”刘小麦鼓励他,为他送行。
“姐,你真好。”刘小勇感动的稀里哗啦,“我回家吃中饭,鸟蛋不要了,都给你吃。”
“弟,你真好,不愧是你,了不起!”刘小麦化身泪目怪送他离开,然后吃掉两颗鸟蛋充饥,把剩下的两颗放到兜里带着,又来到了坝子小学。
下午是数学课,刘小麦没带课本,但是她带了耳朵和手。
林校长没想到刘小麦下午又乖乖巧巧坐在窗户底下旁听了,而且还是她一个人来,林校长揉了揉眉心。
刘小麦正听着数字,手里拿着小枯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的时候,林校长走了过来。
他递给刘小麦两张纸和一个铅笔头。这次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刘小麦拿着这两样东西,抿了抿唇。
她有时候会偷偷难过,她努力想争取的东西,很多却是别人可以轻易拥有但嫌弃的。
更多时候她会感激自己遇到了许多好人,这样看就算天道抛弃了她,规则也没有抛弃她。她靠自己依然可以过很好的。
不提那些矫情,刘小麦就是个神经兮兮的带恶人。
她毫无心理负担地拿起铅笔,在自己语文课本的扉页大笔一挥,龙飞凤舞提了几个字。
傍晚下工的时候,刘小麦也回家了。
老刘家一家人正好都坐在堂屋里呢。
“小麦,你跑哪去了跑一天,腿还没好呢!”张秀红嘴上责怪,手上却拖了张小板凳给刘小麦坐。
刘老太冷冷一笑,刚准备发动言语攻击,刘小麦就对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刘老太:“?”
反了反了,她没来得及说话,刘小麦已经开口了。
“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们说。”刘小麦正襟危坐,郑重其辞,“听起来可能很荒谬,但事实确实这样——我好像是个天才。”
“……噗!”
潘桃第一个笑,“小麦啊,你逗死婶了。你怎么早上瞎讲,晚上也瞎讲呢?”
刘小麦不高兴地瞥她一眼,祭出语文课本。
“不信你们就看看,上面是什么字。”
作者有话要说:刘小麦:假装天才,进度条完成1/1000。
感谢大家支持,一更奉上~
二十一第21章
刘小麦把语文书翻开扉页, 往平时吃饭的柳木桌上一搁。
老刘家的人都伸张了脑袋去望。
望了半天,陷入了沉默。
刘二柱抓抓脑袋, 问刘老太:“妈,这上面写的什么字啊?我认不全。你年纪大点,见的多是不是认识的也多。”
刘老太歪了歪嘴。
她连扫盲班都没上,她认识个屁啊!
这个刘二柱真是一天到晚让她生气,刘老太懒得跟他计较, 吼刘小麦:“你搞什么东西?”
刘小麦指了指扉页上的字,一本正经念出来:“松梗大队文曲星。”
“?”
这个年代的乡下人, 可以不知道什么是高智商儿童, 不知道什么是学霸学神, 但他们绝对知道什么是文曲星。
戏文里面天天唱这个呢,放在过去能考状元的。
刘老太昏花的老眼瞪大了,“说的哪个啊?”
她下意识地看向福宝。
就听见刘小麦大言不惭:“除了我,还能有哪个?”
“……”刘老太突然就不把这事当成事了, 她嫌弃吧啦的,“你又在作什么?一天到晚正事不做,全搞这些幺蛾子。你非得气死我!”
“不是幺蛾子不是幺蛾子!”刘二柱激动地指给自家老娘看, “这个是大, 这个是文, 小麦讲的是真的!”
他的扫盲班没白读。这不, 就帮到自家大姑娘了。
“奶奶,你不认识字,数难道也不会数吗?”刘小麦言辞凿凿, “你数一数,看是不是七个字。”
“呆子才数这个!”刘老太嘴上嗤之以鼻,眼神却一个劲地往书页瞟。
……哟,还真是七个字。
张秀红刚潮了毛巾,给刘小麦擦脸。看着她的眼眶好心疼,一时间对老刘家的门都充满了怨气。这老刘家门向不好。
她问:“小麦,谁写的这些个字?”
“坝子大队林校长。”刘小麦毫不脸红,振振有词,“他说一看就晓得我是个人才,我天生是要拿笔杆子吃饭的人,以后最少也是个夹着包走路的小干部。”
刘老太就瞧不上刘小麦这自吹自擂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说大话。
十岁的大丫头了,不能下田,不会上灶,挖个野菜分不清好坏,带个孩子带得全油嘴滑舌。现在又瘸腿又破相的,就这,长大了能有出息?
而张秀红已经嚷嚷起来了:“林校长,那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他是下乡十几年的老知青了,最公允的人,教坝子大队的人养猪养鸡的。知青都愿意听他的,坝子大队的人也信服他,校长都给他当!”
刘二柱激动的心情就没平复过,跟张秀红一唱一和的。
“林校长是个靠谱人,他说小麦是文曲星,小麦就一定是文曲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