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好听完终于安心地闭上眼,乖乖被医生推进去做手术了。事后,陆竞骁果然给她买了十部最新版的苹果手机。梁好抱着那点穷人的自尊只收了两部,一部给了一直舍不得换手机,还在用翻盖机的母亲,一部给了正值家里企业闹经济危机的林阡陌,剩下的八部她没有收,为此陆竞骁跟她大吵过一架,不过她已经不想再提了。大部分的时候他们恩爱,可是剩下的时间都是在磨合和煎熬。

他们吵架后,梁好一个人郁闷地去酒吧喝得烂醉,被陆竞骁知道后,陆竞骁飞驰而来,差点把卖酒的酒保就地正法,冲着他大骂道:“你不知道她刚做完阑尾炎手术吗?你居然敢让她喝酒!你这间酒吧还想不想要了?!”

酒保吓得赶紧摆摆手:“我……我真不知道这位客人……”

陆竞骁没等酒保说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扶着梁好便走出了酒吧,又将她扶进车里。梁好喝得不省人事,整张脸通红,只好一直听话地任由陆竞骁把她从车里扛到楼上。快进家门的时候,梁好忽然扯着嗓子在楼道里唱起了歌:“那就是青藏高——原——”

陆竞骁听得头疼,刚要一巴掌捂住她的嘴,这时,被她吵到的邻居开门出来对着陆竞骁大骂道:“让你老婆安静点!有没有素质!”

陆竞骁被莫名其妙地骂了一通,着性子赔礼道歉:“抱歉。”

他被梁好搞得在这个高级公寓简直快住不下去了,大家都知道他有一个神经质女朋友。

梁好吐了一夜,陆竞骁一直伺候着她,又给她找换洗衣服。在他累得筋疲力尽的时候,她忽然清醒过来,在看清眼前的人后扑进他怀里便哭道:“竞骁!咱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陆竞骁把她抱在怀里,心里疼痛难耐,伸出大手摸摸她的发丝:“都是我不好,以后不能再喝成那样,听到没?”

梁好委屈地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安静了没两秒钟忽然又神经质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揪着他的领子,道:“以后你也不能一个人去酒吧喝得烂醉,万一被那些不良少女拐去酒店了怎么办?到时候被我发现了,我就……”

见她清醒了一些,灵动的双眸闪烁着炙热的光芒,陆竞骁不禁笑了出来。

梁好以为他在笑话自己,立刻噘着嘴抱紧身边的沙发靠垫,缩在角落,委屈地露出一只眼睛看着他:“你笑我……”

天啊,让老天收了这个女人吧!陆竞骁快被这个女人搞疯了!他把她重新拉进怀里,拍着她的头,皱着眉头,语气柔和下来,道:“好好,不该笑你。你好好睡觉,别闹了。”

事后,梁好每次想起这些温暖的回忆都会流泪,只怪回忆太美好,现实太残忍。

还有一次,陆竞骁的商业竞争对手找到了梁好,暗地里打算让他女朋友吃点苦头。陆竞骁让保镖保护好梁好,唯独那一天失了手,害得梁好受了惊吓,差点连命都没了。事后,那个负责梁好安全的保镖被陆竞骁带到了公司办公室,他背对着保镖吸烟,一袭黑色西装显得沉稳又暗含暴戾。保镖额头上的汗不住地滴落在地上,那一瞬间,陆竞骁忽然起身,扭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夹着香烟。他慢慢走过来两步,眼神从无悲无喜慢慢过渡到了难以掩饰的怒意,然后猛地用左手拉住保镖的一只手,右手就要用烟烫保镖的手背。当时幸好梁好在场,惊呼一声跑过去抱住他,让他住手。陆竞骁目光阴冷地低头扫了她一眼,没再过去用烟头烫那个保镖的手,开口道:“如果她再出事,我不会再只是想烫伤你的手背,记住!”

梁好有感动过,可是她也因此战栗过。陆竞骁不是善人,甚至性子里暗藏着暴戾,特别是在她有事的时候,那种暴戾连她自己都恐惧,她就怕以后等到他不再喜欢她的那一天,她会像一件不需要的旧玩具一样被他弃如敝屣,甚至是更坏的结果。

直到见林阡陌的前一天,梁好再一次正式向陆竞骁提出了分手,陆竞骁并没有点上香烟,沉默了许久后,连眸子里的光线都不再投射于她,只淡淡地回了一个字:“好。”

爱情像一场暴风雨,来的时候席卷了所有在脑海中坚定不移的理智,然后用热情和激情来填补所有。而错过的爱情、受伤的感情就像一场夏末秋雨,带走所有的温热,接下来的尽是寒意。

至于陆竞骁和梁好,谁也说不上来谁心中的寒意更多。

分手后的第二天,梁好和林阡陌正在街头上研究林阡陌的那条姻缘手链,而陆竞骁则和朋友在一起喝闷酒。朋友问起他和梁好的事情,他只是淡淡一笑道:“难道要我陆竞骁跪下来求她,让她别走吗?”

之后,梁好和林阡陌在中华料理店喝得烂醉,陆竞骁则在酒吧和朋友喝得烂醉。

一场青春里蔓延的爱情,以疯狂作为开端,以迷乱作为结尾,再适合不过。

第十二章 复婚请求

过了几天,廖霏雨带着助理亲临星空影楼,林阡陌刚到公司,布偶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竞争者的味道,赶紧跟林阡陌耳语道:“林总,这是顾先生推荐来的那个设计师?”

林阡陌点点头:“怎么了?”

“挺有气质的,比上次的苏总漂亮。林总,你好歹也有点危机意识,万一顾先生被抢走了怎么办?他可是国民老公啊!”布偶皱着眉头说道。

顾南浔什么时候变成国民老公了?怎么没人通知她啊?早知道这样,在他们保持婚姻关系的那三天,她就该到处去嘚瑟一番。

布偶看她一脸不信的表情,赶忙又跟她念叨:“这个月来,下单子的都是冲着您那句‘顾先生会亲临现场’来的,而且据我调查,好多名媛都追求过顾先生,被拒绝之后,万般无奈才选择家里人介绍的豪门公子进行联姻。你就想想吧,那些千金有几个是真想跟顾先生谈合作的?”

难不成罗飞飞也算其中一员?难怪像她那种对他们影楼这不满意、那也不满意的人最后都妥协了,其实她就是为了能见顾南浔一面啊!

“而且,顾先生一般都是让自己这边的助理去找商业伙伴,很少接受外界主动联系的合作要求,所以,林总,咱们‘星空’算是赚到了!有顾先生助阵,明年肯定大发!”布偶继续兴奋地说道。

林阡陌叹了一口气:傻小子,你以为他是无偿捐款啊!六百万啊!六百万啊!可要了她命了!

助理潇潇带着廖霏雨参观了整个影楼和隔壁的杂志社后,廖霏雨因为工作安排比较紧张,跟林阡陌大概说了一下构想便回去了。林阡陌前脚刚送走廖霏雨,后脚苏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阡陌,今晚有我们公司《爱美丽》杂志创刊成功的庆功会,你们公司的摄影也是功不可没,所以我诚挚邀请你来参加。”

林阡陌笃定这是鸿门宴,指不定苏陶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呢!她笑了一声,道:“言重了,我们不过拿钱办事而已,我就不去了。”

苏陶在电话那边轻蔑地笑了一声,随即优雅地说道:“放心吧,阡陌,不是宣布什么我和柏非的婚事的,只是单纯的庆功会,不用害怕。”

林阡陌气得拿电话的手都在抖,但她很快平复心情,道:“我是怕我太能吃,让你破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再喊一个朋友过去,可以吧?”

苏陶爽朗地回应道:“当然,毕竟我也是总经理,太小气不是我的作风,那时间和地址我再发给你。”

挂了电话后,林阡陌赶忙给梁好打电话,通知她从现在开始就不要吃饭,晚上带着肚子让苏陶使了劲地破费,她爽快地答应了。

下午,林阡陌特意去商场买了一件新的晚礼服和一双高跟鞋,顺便还去做了个发型,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输给苏陶。

晚上七点钟,她和梁好准时到了丽容美发院旁边的酒店附近,出租车快开到门口的时候,梁好赶紧叫住司机师傅道:“司机师傅,麻烦绕远一点再停下,要不干脆开到酒店后面放我们下来吧,我们自己走过去。”

林阡陌不解,两人都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呢,每走一小步几乎都是灵魂上的大跨步啊,为了跟苏陶对战,两个人都豁出去了。

下车后,梁好拉着林阡陌一路往酒店正门狂奔。林阡陌天生平足,无法驾驭任何高跟鞋,更不能走太长时间的路,脚底板很容易酸疼,所以没走两步她就有点受不了了,可是一想到主场有苏陶在,立刻挺直了腰板继续往前走。她问梁好:“干吗不让出租车停在门口?”

梁好扭头瞪了她一眼:“你傻啊?没看见门口停的都是豪车啊?就咱俩傻不拉几地打车过来,丢人啊!”

林阡陌一拍脑门,顿时领悟了过来,赶紧不多说话,跟了上去。

她们进到大厅里的时候,放眼望去,正中央餐桌旁已经聚集了很多苏陶公司的员工和一些有连带关系的人,比如苏陶请林阡陌来参加庆功会,林阡陌就可以把梁好带上,这么一来,根据六人定律,说不定还能在庆功会上看见什么偶像明星。这么想着,林阡陌一眼就看见了窗边的一个角落里苏陶正在和顾南浔交流,两个人端着盛着半杯香槟的高脚杯,因为距离的关系,她看不到二人的表情,只能看到苏陶穿着一身宝蓝色单肩式晚礼服和配套的宝蓝色高跟鞋,身姿曼妙;而顾南浔则是一身藏蓝色西装,里面穿着布料和板型都很好的黑色衬衫,没有打领带,领口的扣子随意地松开,显得潇洒随意。

林阡陌愣在远处,看着两人看似商量好的情侣服发呆,随即跟梁好道:“我过去打声招呼,你现在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吃。”

梁好顺着林阡陌的视线望过去,立刻明白过来,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林阡陌大方地走过去打招呼,顾南浔和苏陶听到声音后侧头看过去。苏陶微微一笑道:“阡陌,你来了?”

林阡陌也强行将嘴角往上弯出一个弧度,问道:“柏非呢?女朋友公司开庆功会,这不相干的人都来了,他怎么不来?”她说完赶紧瞟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顾南浔,示意她在说他。

顾南浔冷漠地扫了她一眼,抿了一口手里的香槟,没说话,眼底透着她读不懂的怒意。

苏陶知道林阡陌说的是谁,连忙用微笑掩饰内心不满的情绪,道:“这次杂志创刊号的事情南浔帮了不少忙,我当然要请他来。”

听完这话,林阡陌狐疑地看了一眼苏陶,很显然苏陶并没有打算再说下去,就这样生生跳过了她那个问题,这不禁让她忽然有些紧张。

“苏总,过来跟员工们合个影吧?”这时,那边忽然有个人喊苏陶过去。

苏陶优雅地冲两人笑了一下,便转身过去了,那笑容假得让林阡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南浔依旧沉默,一口喝光手里的香槟,也没看她,径直往前走去。她一把拉住他的西装袖口:“等一下,那个……啊,对了,我同事的远房亲戚最近想要相亲来着……我觉得你俩挺合适的……不如……”

顾南浔一把甩开她的手,忽然扭过头来,眼神直逼她的视线。她被他薄怒的气势吓得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随后抬头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幽深的瞳孔,说不出话来。顾南浔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对她道:“林阡陌,有些话我只想说一遍,第一,我和苏陶只是合作关系,除此之外,无论什么关系都是你自行想出来的;第二,我不会也不可能去找一个心里有别的男人的女人,更不可能找一个已经有另一半的女人当女朋友;第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麻烦你以后把给我介绍女朋友的时间省下来,好好想想该怎么让我赚到六百万!”

他说得坚决,不容置喙,让她一时间还无法全部消化这一大段的内容。她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几秒后,忽然找到了反击的力量:“那你为什么约她看电影,还亲口跟我承认你喜欢她?”

顾南浔忽然站直身体,离得她稍远一些,双手插在口袋里,嘴角的笑容带着轻蔑。他偏头看了一眼窗外寂寂月色后,重新扭过头来盯着她道:“那通电影邀约的电话是我打给助理的,他接这种电话不是一次两次了,自然会保持沉默陪我演戏;我说喜欢她也是因为你太烦人了,故意惹你生气。你希望让你喜欢的男人幸福就一定要搭上别人的自由?我只想问你一句,凭什么?你以为你林阡陌是谁?救世主,还是上帝?”

她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咬着下唇无力还击,只能睁大眼睛,用尽力气去瞪他。最后,两个人僵持了几秒钟后,她用笃定的神色仰望他,再脱口而出的问题竟然是:“你说的你喜欢的人是廖霏雨,对吗?”

顾南浔扫了她一样,忽然自嘲地微微扬起下巴,冷漠地一笑,随即转移话题道?:“一会儿庆功会结束后别走,我找你有事。”

林阡陌微微怔住:“找……找我什么事?顾爷爷又病了吗?”

顾南浔已经慢慢转身留给她一个侧脸,低声道:“你和我的事。”

她莫名地面颊一热,浑身的血液直往上翻涌,令人难以捉摸的情绪在心间不停地翻滚,像一只独木舟正徘徊在暴风的中心。

然后,顾南浔就和大厅里几个有头有脸的业界人士聊起了工作。林阡陌不敢再过去单独找他,一个人独自坐在角落里,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所谓的“你和我的事”。隔了好一会儿,梁好挺着突起的小腹,嘴角的酱汁都没擦干净便找到坐在角落的林阡陌。梁好不满地拧着眉毛吼她:“我说这庆功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我都快把人家大堂经理吃出来了啊!一会儿让我交钱怎么办?”

林阡陌没有心情跟梁好扯皮,只好掀开眼皮对她道:“行了,让你吃,你就傻不拉几往死里吃?别撑坏了咱的肚子,那就得不偿失了。对了,一会儿我有点事情要留下来,你自己回家吧。”

梁好见她闷闷不乐的,还以为是因为今晚没看到柏非出席,撇撇嘴嫌弃她没出息,扭头继续吃东西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庆功会将近结束的时候,林阡陌接到了一通柏非的电话,她愣住,盯着手机屏幕,脑子罢工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然后接听了起来:“柏非?”

柏非柔和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小陌,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她怎么感觉类似的话好像刚有人跟她说过,脑子一转,立刻反应了过来,顾南浔让她庆功会结束后留下来。奇怪了,一晚上她居然都在神游天外,明明是在思考很多事情,却突然什么都不记得,仿佛空白地度过了几个小时一样。

“你在外面吗?怎么不进来?今天是苏陶办的庆功会啊!”林阡陌问。

柏非沉默了一下又道:“你先出来吧。”

她挂了电话后,看了一下活动进度,应该能赶在结束之前回来,于是连忙匆匆跑了出去。

柏非双手插在修身牛仔裤的口袋里,背靠着他那辆尼桑等她出来。看见她一路小跑出来后,他轻轻笑了一下,忽然之间,回忆将他拉到很远的地方,仿佛是脱离现实的梦境里。

他们刚结婚那会儿,林阡陌隔三岔五地去他公寓楼下的一家餐厅买一碗外带鱼丸汤拎上楼喝。有一次,他刚好抽空接她下班回家,到了那家餐厅门口,她笑得像个大孩子一般,指着那家餐厅扭过头来问他:“柏非,你喝不喝那家店的鱼丸汤?很好喝!我买给你啊!”

柏非大学四年都住在这间公寓里,根本不像林阡陌一样那么关注餐厅,关注饮食,于是道:“是吗?我没喝过,尝尝看。我去买,你等着。”

林阡陌搓着双手在餐厅门口等了一会儿,蹦得欢快,毕竟,心爱的男人给她买心爱的食物对她来说简直是人间美事一桩。不一会儿,柏非拎着两个袋子出来,她在他对面一路小跑着飞奔过来。看她那副快要流出口水的样子,他忍俊不禁,干脆立刻把她的那份递给她,道:“快上去喝吧。”

林阡陌赶紧点点头,接过来就匆匆往前跑。她把注意力都放在鱼丸汤上了,哪还记得看路,一下子就撞在了前面的电线杆子上。她被磕得踉跄了一下,手里的袋子随即滑落,人也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柏非听到声响后赶忙扭过头来看,顿时脸色一变,跑过去扶她起来,她却大喊一声:“别管我!看看鱼丸汤洒了没!”

柏非愣了一秒后随即一笑,捏了一下她的面颊,道:“小吃货,洒了再买就是了,我先扶你起来。”

林阡陌用手掌摩挲了一下他的指尖刚刚停留的地方,低着头,偷偷地甜甜一笑。

“怎么不进去啊?”林阡陌小跑过来,说话的时候,唇边哈着白色的雾气。

柏非淡然地看着她,平静地道:“我和苏陶分手了,前几天的事。”

林阡陌愣住,震惊得连呼吸都忘记了。两秒后,她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还没从那个消息里缓过劲儿来,慢悠悠地问道:“怎……怎么会?不可能吧?你逗我玩呢?”

柏非轻轻摇了摇头,显得很疲惫:“是真的,就像我说的,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也许是她变了,又或者是我变了,再继续下去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具体为了什么,什么是他们分手的导火索,又是谁先提的分手,她已经不想再追问下去了,这一刻,她只想让自己的心沉静下来,听着夜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然后回忆起了一种曾经很天真幼稚的情绪。那是她刚得知柏非和苏陶在一起的时候,她每天都不免幻想着两个人因为某些事情分手,这样她就有机会了。确切地说,这次他们分手也许才是真正的分手,以前的那次或许带着卑微的尊严和执拗,明明互相爱着,却为了维护那点可怜的、一文不值的骄傲选择放开对方的手。

她在试图感受那份小人得志的喜悦,但是夜风习习,吹过一阵又一阵,风声过后,她发现她仍没有找到那种情绪,应该在一刹那迸发出的情绪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悄悄掩埋起来了。

柏非见她没说话,伸出双臂将她拉近了一点。她被这个动作吓了一跳,立刻抬头看他。他用澄亮的目光凝视着她,道:“小陌,我们复婚吧。”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心脏停止了跳动,而后又迅速恢复原状,不停地跳动,导致她一时间觉得胸腔莫名地疼。她看着他坚定的双眸,内心的酸楚感瞬时涌入她的心口。她轻轻推开他拉着她的双臂,目光低垂,道:“柏非,我不想成为你感情空窗期的填充物,我们都曾经错过一次,希望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柏非微微蹙起眉头,说:“你误会了,这个决定我是思考了很久之后才敢跟你说的。我承认产生这种想法是在想和苏陶分手之后,但是这并不代表我拿你当作什么空窗期填充物!你就是你,不是别人,你是那个会在电话里大骂我,让我别把你和其他那些女人看作一样的林阡陌!”

既然他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阡陌忽然淡淡一笑,重新仰起脸看他,问道:“我不知道你对婚姻有什么样的看法,但是我和你的那段婚姻,我始终都很尊重,并且想一直好好珍惜,尽可能延续一辈子。就算当时你不想跟我亲热也没关系,我可以理解为你心里还想着苏陶,所以不愿意碰其他女人,可是……”

说到这里,林阡陌忽然停了一下,那股酸楚被言语里透露的一点委屈和抱怨无限放大,放大到了她难以抑制的地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声音都变得沙哑,断断续续了起来:“可是……你怎么能……怎么能在和我保持婚姻关系的期间……彻夜不归,不来电话告诉我,还私会前女友?就算你不喜欢我,你也不能不尊重我!我作为你的妻子,你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给过我。可是我什么都没抱怨,自动退出这场感情,成全了你们,而现在你一和苏陶分手就来找我复婚……柏非,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如果你对我哪怕只有一丝真情,拜托不要每次都在苏陶离开你的时候就来找我,我不会感激你,更不会感恩你自始至终没有抛弃过我的,我只会觉得自己可悲得令人发笑!”

说完这一大段话,林阡陌用手背擦了一下夺眶而出的眼泪,因为哭泣和这寒冷的冬夜,她的眼睛和鼻尖都红彤彤的,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童话里的精灵。

柏非抬起手用大拇指抹干她眼角的泪水,眼神里透露着一抹怜惜:“那天,苏陶忽然回来找我,我怕你多心,就没敢告诉你。她让我陪她出去喝酒,我本来想告诉你,可是那天我一整天都在外面跑业务,手机早就没电了。苏陶这个人你又了解,如果我不赶快去,她一定会不择手段让我过去的,我怕她找上你就赴约了。她跟我什么都没聊,就说了说她在巴黎的那些日子,她说她一个人吃了很多苦,想找个人倾诉一下。我跟她什么都没发生,之后我就送她回家了,后来她发短信说谢谢我还愿意出去陪她喝酒,就这样。”

林阡陌的眼泪早在他说这段话的时候停止了,她看着他目光里的真诚,忽然自嘲地蹲在地上,双手抱膝,将头埋在手臂里低低地笑,这个笑容来自于内心的嘲讽。

如果那天她像个正常妻子一样把那条短信读完,如果那天她没有自作主张地认为他们上了床,如果在那之后她向柏非刨根问底,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如果她没有主动提出离婚,那么她最想要的爱情是不是早就已经牢牢被她抓在手心里了?那样的话,也许她现在不会出现在这里,而是和柏非一人捧着一碗鱼丸汤在公寓的沙发上看电影,看卡通片。每天清晨,他叫她起床,她陪着他继续穿行在洒满阳光的森林里骑着单车,然后一起研究早餐该吃什么。只要能感受到他对她的一点喜爱,她便可放心大胆地让他帮助自家的影楼,解决经济困难。她忽然停止笑声,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在她的年华里根深蒂固的影子像一张白纸上的图像被人用橡皮擦狠狠擦去了一样消失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布晓欧就不会再去帮她联系投资商,她就不会认识顾南浔,不会和顾南浔有过一段婚姻,更不会和他去孤儿院领养初晓,这之后一切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时空静止在这一秒,她竟然为了一个并不存在的可能而独自伤感。如果她不曾认识顾南浔,她的人生又将是怎样的?

柏非心疼地看着她的头顶,终是不忍心看她那副样子,慢慢拉她起来,见她并没有在哭,反而更加担心。他摸了摸她冻红的脸颊,道:“小陌,你别这样好不好?如果你还有什么对我不满意的,尽管说出来,别憋在心里好吗?”

林阡陌低着头轻轻摇了摇头,柏非看她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猫般无精打采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终是没忍住伸出双臂将她拉进了怀里。她顿觉受宠若惊,这是柏非第一次主动拥抱她。她来不及感受那份震惊便被视线前方车头反光镜里的镜像扼住了呼吸,她面对着柏非那辆尼桑的车头反光镜,看到镜子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伫立在渐渐散场的人群中。

顾南浔双眸幽深,沉着冷静地站在酒店的门口,一动不动地看向他们这里,在林阡陌微微模糊的视线中和渐行渐远离场的宾客形成交错的剪影。

林阡陌忽然从柏非怀里钻出来,扭过头去看顾南浔,他就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仿佛连呼吸声都早已被淹没在这寒冷的夜风之中。随即,他将投向她的视线收回,转身,迈开步子向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她赶忙回过头对柏非道:“我忽然想起来有点事情还没处理,先走了。”

柏非看着她眼底正燃烧的焦灼,担心地问:“什么事那么急?我送你。”

林阡陌摆摆手,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冲着顾南浔消失的方向跑去。她匆匆往停车场的方向跑,路过一家灯饰家具城时,店里展示在橱窗里各式各样的玻璃彩灯还未关,正散发着橙黄色的光,街边的这一角像是聚合了天空中所有的星光一般璀璨夺目,她就是在那一处璀璨灯光下看到了顾南浔的身影。她在后面大喊了一声,叫出了他的名字。顾南浔停下向前迈开的脚步,她小跑两步赶上去,尽管感到脚底已经被高跟鞋磨得血肉模糊,动作也丝毫没有慢下来。她停在他身后喘着粗气,好久才平稳下来:“你不是说庆功会结束了找我有事吗?说吧,什么事?”

顾南浔依旧傲慢地把双手插进口袋里,没有转身,声音透着冷漠:“没事了。”说出这三个字后,他继续向前迈步,不带有丝毫眷恋。

林阡陌伸出手拉住他的衣服:“你还没回答我你喜欢的人是不是廖霏雨呢!你要不就回答我这个问题,要不就告诉我你刚才要跟我说的事情!”

顾南浔蓦地冷笑道:“我凭什么要做你给出的选择题?”

他刚要走,林阡陌忽然在背后带着怒气地喊住他:“顾南浔,别让我看不起你!你是不是男人?!”

顾南浔停在原地愣了一秒,然后转过身,面对面和她站在璀璨的灯光之下,即使有旁边橱窗里的灯光映在他的眼眸之中,但那仍让人感受不到他眼底的光带有任何温度,甚至嘴角都带着冷漠和疏离,之后,这张薄而坚毅的唇轻启:“上次你离开顾家后,我思考一个问题思考了许久。因为我的身份和外表,每天想来投怀送抱的女人不胜枚举。这辈子我见过的女人太多了,已经不会再有什么新鲜感了,有一段时间,我甚至觉得谈恋爱这种事情除了给顾家传宗接代以外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就算以后爷爷过世了,我也不可能再把初晓送回孤儿院去,所以,综合考虑,倒不如找一个爷爷和初晓都习惯且还很喜欢的女人结婚。基于跟你已经有过一次荒谬的婚史,所以,我不考虑下次结婚后会再离婚,我绝不允许自己的人生出现三次婚姻,所以,你懂了?”

林阡陌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智慧去理解他的这段话,之后她冷静了几秒后,继续看着他的瞳孔,反问道:“你要跟我复婚?”

顾南浔干脆道:“对!”

她浑身一颤,在听到那个清脆的音节的那一刹那,双手不自觉地握在了一起,不停地揉搓起来。她就是无法抑制住身体的轻颤,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她还没回应,顾南浔又道:“我只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一周过后你不联系我,我会视为你拒绝了。”

她飞速地在记忆里搜索着信息——今天是周几?周几来着?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早上她干了什么?中午吃的什么?对!是公司对面卖的盖浇饭!盖浇饭每天特色菜不一样,她中午吃的好像是回锅肉盖浇饭,回锅肉特色盖浇饭每周四才有,那今天就是周四!林阡陌的大脑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了,她今天一天遇见的事情像一颗颗炸弹猛然投入平静的海面,激起巨大的浪花,导致她神志很不清醒。她以为在心里默念的东西其实都被念出了声音,顾南浔全听了进去,不自觉地冷哼了一声,嘲讽道:“你每天都靠对门的盖浇饭记住当天是星期几吗?”

林阡陌猛地一怔:“我……我说出来了?也……也就是说,下周四之前我不搭理你,你就视为我拒绝了?”

顾南浔偏过头,不经意地将目光投向橱窗里的灯光上,道:“为了避免都尴尬,这是最好的方式。”

她垂了垂眼,忽然低声悠悠道:“那廖霏雨怎么办?你为什么不和她结婚?顾爷爷和初晓也许会喜欢她的,如果为了这个目的去结婚,两个人都不会幸福,倒不如找一个你喜欢……”

“林阡陌!你够了!”顾南浔忽然生生地把她后半段话吼了回去,眉毛拧在一起低头瞪她,“我不吃傻白甜这套,你给我适可而止!”

她半张着嘴巴,呆呆地杵在那儿。今天她的脑子是真的不太好使,她不是故意傻白甜给他看的。她一时间要接收的信息实在太多太多,多到她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她呆呆地看着他,没再开口。

顾南浔眼见着她一脸无知的表情,忍耐度终于到达了极限,一把将她按在了身后的橱窗上。她的肩膀和玻璃碰撞的时候连带着挂在里面的几盏吊灯都开始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惹来周围走过的行人都开始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林阡陌一阵吃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顾南浔单手压在她的肩膀上,另外一只手还潇洒地插在裤子口袋里懒得抽出来,俊俏的眉眼尽收她的眼底,那一刹那,仿佛能从周围的灯光里衍生出奇妙的烟火来。下一秒,顾南浔没等她反应过来便俯身霸道地吻上了她微微张开的唇,双唇间柔软且带着激烈的摩擦感在她的脑海里刚生成一种信号,她就感觉自己的世界立刻停止了运行。

他的唇仿佛沾着浓烈的威士忌,烫得她开始浑身发热,身体不自觉地颤动。随后,他抓住她肩膀的手一路下滑,像一条动作迅猛的蛇伸到了她的后腰处,一只带着热度的大手停在她的后腰用力往前一带,她整个人就往他宽厚的胸膛靠了过去。他依旧吻得很用力,耳边还能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