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上,审判者、协会和各地社团,一共二十多人坐在一起。他们临时组成了联合,其中一半是像协会这样的“正规合法”组织,另一半是像审判者那样的“非法”组织,此时都坐在一起。
除了金字塔,进入领域数得上号的组织成员都在这里。
他们当然不会和那些小玩家或是要钱不要命的淘金者一样,在第一天就急哄哄地冲进田字大楼,也不会直白地说自己就是为了小BOSS千来的,为了那些丰厚奖励来的。
他们商量的,主要还是关于畸人,如何牵制畸人,最好能杀了她——只要能搞定畸人,还怕处理不了一个小BOSS吗。
联合以协会和审判者为主,这两个组织之前都有重要成员死在畸人领域,因此他们此行也为了“复仇”。
田字大楼白天黑夜都有玩家造访,敢来的大半都死在了田字大楼的诡异手里,小半死于勾心斗角。
千被黑兔子叮嘱过后,果然回去躺在妈妈身边睡了一天,只是到底没妈妈那么能睡,时不时到门口去玩,在地上画画,也不敢跑远。
好不容易等到妈妈醒了,千第一时间抱住她。
“妈妈,带我去玩!”
虽然学会说话,脑子也变聪明了点,但应付孩子还是有点为难畸人妈妈了。
她左右撇不下孩子,最后还是抱着她一起出门觅食。
千趴在妈妈身上玩她的头发,哼着歌儿,一片金丝网从天而降,往她们身上笼罩。
畸人瞬间就要离开金丝网笼罩的范围,又被前方好几个突然出现的玩家给堵回来。
是协会与审判者带领的二十个玩家。
他们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分享情报,一齐制定了详细周密的计划。
在进入田字大楼后,他们死了三个人,但来到畸人面前的还有二十一个。
这二十一个人,牢牢牵制住了畸人。
千只看了一会儿,就被畸人妈妈用几只手臂裹了起来,裹得像个蚕茧。
她只能听到外面畸人妈妈不断的嘶吼,还有很多玩家的大喊和痛呼。
猎杀持续了很久,畸人的身躯都在围攻之下融化了一半,但受伤并不会让她停下,只会让她变得更狂暴,糟糕的是,只要被她逮住吃了一个玩家,她就能持续长出蜘蛛一样的手臂,让他们疲于应付。
“受伤的后退,远离,不要再送上去被吃了!”
“该死,这怪物真难杀!”
狭窄的走廊也限制了玩家的发挥,他们试图将畸人引到稍微开阔的楼梯口,但畸人并不配合。
他们只能前后站着,分成三组轮换,用车轮战磨着畸人。
他们的攻击并不激烈,而是持续拉扯,磨了大半个夜晚,眼看着畸人的手臂越来越少,身躯也蜡烛一般流淌一地,甚至露出了后面藏起的孩子,所有玩家都感觉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就在这时,畸人忽然用手臂举起千,张开大嘴,把千吞了下去。
“啊!!!”玩家们大惊。
“她受伤太重所以把孩子吃掉用来恢复吗?!”有玩家下意识猜道。
这种事情在诡异之中并不少见。
也有人很快发觉不对:“不,她是用特殊能力把孩子藏起来了,那个孩子现在很可能在这个楼里的其他地方!”
千掉进妈妈的嘴里,眼前一花,整个摔进“子宫”,一头扎进弟弟妹妹堆里。
她从地上爬起来,看看这熟悉的房间,大花被子和枕头,各种零食和塑料盆,滑滑梯等玩具。
“呜呜呜妈妈!”千坐在弟弟妹妹中害怕地哭起来。
被妈妈举起来之前,她看见妈妈融化到看不清形状的身体。
妈妈要死了!
她哭着揉眼睛,爬起来往外走,可才走到外面那个摆满了架子骨灰盒的房间,她听到门外有人在说话。
“你确定这是畸人的老巢?”
“我确定,你别废话了,赶紧把门打开,畸人在那边被协会那群人绊住了,这机会千载难逢!”
“别催了,你当这门好开吗,我试了三个道具都没用!你有本事你来!”
“这种时候就别心疼道具了,用高级道具来炸,炸也要把这门炸开!”
“说得容易,高级道具多难拿,我就一个单打独斗的淘金者,可比不上那些大组织有丰厚存货!”
“小气死你得了,只要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你还怕亏本?!”
几句话的功夫,紧锁的门忽然洞开,千都没来得及躲。
几个年纪稍大的男人满脸兴奋走了进来,他们都是没有组织的淘金者,得到了关于畸人老巢的消息,看准协会和畸人大战,特地在这个时间潜入。
一眼看到狭窄房间里的小孩,几个人一愣之后狂喜。
“是千!肯定是千!”
这几个老练的淘金者不比之前莽撞没用的低级玩家,很快就抓住了千。
“是马上杀了还是带走?”
“先赶紧离开这里,”说话的人看到供桌上的观音像,眼睛一亮,“还有这个,是个好东西,一起带走。”
他才刚摸到观音像,狭窄的房间猛然变形。
观音像消失了,放置骨灰盒的架子往四周蔓延,看不到尽头,那些骨灰盒都变成了一个个棺材,七零八落堆叠摆放在周围。
“怎么回事!”
说话的人感觉肩上一凉,有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他侧头看去,见到一只冷白的女人手。
棺材里爬起来的女人浓妆艳抹,但浓厚的妆容挡不住她身上的死气,还有一股腐烂的气味冲入鼻端。
咔、咔、咔——
周围的棺材接二连三发出声响,一个又一个阴冷苍白如水鬼的女体从棺材里爬出,朝着他们涌来。
几人连忙用道具,但是这些鬼东西的数量太多了!根本杀不完!
抓着千的那个男人尤其被重点照顾,他一时顾不上抓着的孩子,手上一痛,孩子挣开他的手落下地面,很快消失在了他们眼前,留下几个人在布满浓雾棺材和女鬼的世界里苦苦支撑。
千不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在她眼里,自己始终待在那个熟悉的房间里,只有要抓她的几个人突然傻了,在原地又打又叫,发疯了一样。
她害怕地避开这几个神情狰狞,在地上打滚又拼命拍打身上的男人,想要往“子宫”里走,但路被他们挡住,她只能靠着边边往外挪,想要远离他们。
“哟,下面热闹,这里也挺热闹的。”
“这是不是被我们捡漏了?”
三个戴着黑面具的少年少女站在门外,最中间那个笑脸黑面具眼中闪动着恶劣的笑意。
他的手像是铁索一样拉长,将靠近门边的孩子抓了出来。
“我记得,之前黑兔子手里就拿了个这样的白兔面具,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小鬼脑袋上?”笑脸黑面具拉着千脑袋上卡着的兔子面具弹了一下。
“哇,不会吧,我们的黑兔子看样子和诡异有交情诶!”另外两人嬉笑起来。
笑脸黑面具哼笑起来,突然手下用力,手里弹出一把匕首,在千的脑袋上一划。
“啊!!”
白兔子面具掉落在地,千的侧脸和额头也迸出一串血花洒在地上。
孩子因为受伤爆发的哭声让三人露出不同的表情,一人无动于衷,一人嫌弃退后,还有一人兴奋愉悦。
笑脸黑面具一把攥住千的半张脸,让她闭嘴,对另两个同伴说:“我们把这小鬼带走,问问她和我们黑兔子有什么交情怎么样?”
他们将千带离了田字大楼,奔跑在天台上,隔着远远的距离还听到畸人的嘶吼。
“啧,大BOSS发现有人偷家了吧?”
“发现也没办法,自身难保了,顾不上这小鬼。”
“对吧,小鬼,你听那是不是你妈妈在喊你……噗。”
笑脸黑面具上一刻还在笑着说话,下一刻整个手臂都断了,血炸开喷溅在他的身上和千的脸上。
他的一截断臂和抓着的千一起掉下去,又在半途中消失。
捂着自己流血的断臂,反应过来的笑脸黑面具愤怒大吼:“黑兔子!”
不远处黑兔子抱着千现身。
“你什么意思,无缘无故对我出手,你是想背叛组织!”
“你不怕我们回去把你的事报给老大吗,到时候就算是你也要受罚!”
黑兔子把断臂丢掉:“如果你们三个都死在这里,那就没人去向老大告状,我也不会有事,对吧?”
“谁死在这还不一定!”笑脸黑面具三人,一齐追向黑兔子。
四条黑影,前前后后在天台上奔跑闪现,后面三人数次围拢想将前方的黑兔子逼停,却都被他逃出去,三人只能不停地追。
空间能力太过逆天,他们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追不上,更让三人难受。
千被黑兔子抱在怀里,他还有心思擦了擦她沾血的脸,只是擦干净了溅上去的血,黑兔子发现她自己脸上也有一道长长的口子在流血。
“流血的样子这么正常,你真是个小诡异吗?”黑兔子奔跑着,一个跳跃,跨过两米宽的天台,突然间一个回身,和追在最前方的笑脸黑面具脸碰脸。
一蓬血花从笑脸黑面具的下巴处喷出,他整个人往下摔去。
“笑面!”另两人惊叫,一下子停住脚步。
黑兔子没停,又朝着另一个叶子面具少女的胸口猛踹一脚,踹断了她的肋骨。
另一人想要反击时,黑兔子又狡猾地钻进了另一个空间里,转眼到了另一栋楼上,恶劣地朝他们挥了挥手。
千被叉着腋下放在地上,她的脸好像都被泪水泡涨了一点,睁着圆圆的核桃眼,抽噎地说:“我、想、我想要、我妈、妈妈。”
“等我解决了那三个,就送你回去找你妈妈。”黑兔子头痛地挠了挠面具下的额头,“可别哭了,你一哭伤口就不停流血。”
黑兔子带着孩子在阴影中穿梭,定位那三个黑面具的时候,田字大楼也发生了异变。
在察觉到孩子受伤的那一刻,在玩家围攻中的畸人猛然躁动起来,她想摆脱这些人,但怎么都无法离开。
围攻她的人们在大叫着,畸人感觉到的却是孩子在远离自己。
“快了快了!再加把劲,她快不能维持形态了!”
畸人的身躯变成一团黑红的浆液,只剩下一张变形的脸嵌在上方。
当她鼓动起来,围攻的玩家也不敢太过靠近。
异变就发生在一瞬间。
想要再接再厉一口气将畸人的形体彻底打散的玩家,看到畸人的身躯融入了大楼,他们脚下的水泥地面骤然变软。
和畸人僵持了大半夜的玩家们,被脚下突然的颠簸晃得摔滚在地。
整栋大楼都在变形,变成畸人的暗红,变得像一座怪异的小山,又像是一只蜘蛛的蛛腹,那些房间的门窗,则成了蛛腹上排列的“眼睛”与“花纹”。
“那是……什么啊!”在变形的怪物身躯上奔跑的玩家,目瞪口呆地看着蛛腹上凸起的一个女人半身,虽然那个半身和大楼形成的身躯比起来很小,但比起正常人又大上很多。
“她、她是彻底狂化了吗?!这样我们还怎么打!”
本以为胜券在握,转头就发现情况反转,所有玩家的脸色都不好看。
“还能打,她变成这个样子,弱点更明显,看她的肚子上有个特殊的鼓起,只要能刺破那里,她应该就会死。”
“打不打?”
“都这样了,难道半路放弃?!”
“打,爬上去!”
大楼变成的巨大“蜘蛛”拔地而起,长长的节肢手臂成为蛛腹下方的足肢,带着巨大的身体移动。
她在往孩子气息所在的地方移动,与她同源的鲜血味道刺激着她。
在她身上攀爬的玩家,如同细小的蚂蚁。
玩家们试图接近畸人腹部的凸起,那是原本的414房间,也是畸人的“子宫”。
在他们快要接近那个凸起时,有玩家大叫着摔落下去,众人这才发现,附近竟然攀爬着许多面容各异的女人。她们穿着各种裙子,红唇长发,齐齐地扭头朝他们露出笑容。
畸人移动的身体再度成为战场,爆发出激烈的战斗。
这次的联合作战指挥是协会的一个小组长,他为了能继任崔副会长的位置,主动请缨来到这里。
在其他人的掩护下,他顺利摆脱那些阻拦的女体诡异,来到特殊的凸起下方。
拿着一把绘制了金色符文的刀,狠狠切割下去,还不等他露出喜色,随着他抽出刀,一只白嫩的婴儿手臂从他捅破的那层皮里钻出来,在他面前挣扎而出。
一个又一个婴儿爬了出来。它们朝他露出尖利的牙齿。
僵硬地从畸人身上摔下去时,他猛然意识到,错了!他猜错了!那里根本不是畸人的弱点!
婴儿……出生!这代表着什么!
那些苍白冰冷的腐烂女体,是在田字大楼死去的女人们,那些“子宫”里的婴儿,是女人们未曾出世的孩子。
而畸人,是守护她们的观音像造物。
本不该出现的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才是真正属于畸人的孩子。
而她的孩子受到伤害了,正在害怕,正在痛苦。
畸人往前移动,在她身上的玩家们一个个僵硬摔落。
而刚刚杀死最后一个黑面具的黑兔子,骤然抬头看去。
头顶被一个庞然大物笼罩,畸人半截正常的身体俯身而下,黑色的头发与洁白的手臂一同垂落。
黑兔子战栗不已,浑身僵硬,直到他抱在怀里的千喊了一声妈妈,张开双手,黑兔子愣愣地将孩子举起,送到畸人手里。
千迫不及待地抓住妈妈的手,发现妈妈又变大了很多,一只手就能把她抱起来。
“妈妈在这里,不要害怕。”
妈妈声音刚落,又听到底下一阵吵闹的喊声。
“姐姐。”“姐姐。”
小婴儿们手脚并用爬上畸人的手臂,朝着千涌过来,像一群小狗。
看着畸人庞大的身体转身离开,站在原地的黑兔子猛然找回呼吸,长长喘了一口气,感到一阵耳鸣。
在耳鸣中,他听到了绑定的生存系统播报。
【SS级畸人领域,正式升级为SSS级领域,领域BOSS畸人进化成功】
【畸人领域新增诡异:“出生的鬼婴”】
【本次任务周提前结束,暂时关闭畸人领域进行升级,存活玩家即将脱离——】
被畸人妈妈抱着的千,听到的是另一个系统的播报。
[宿主完成惩罚任务:生存。成功在惩罚世界存活七个任务周,即将脱离本世界——]
第141章 佛子1
千记得这个声音,记得这句熟悉的话语。
一旦出现,就意味着她又要离开自己熟悉的家和依恋的人。
所以她下意识攥紧了妈妈的手,还有自己的拳头,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力量抵抗即将到来的离别。
“妈妈……”
畸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双手合拢抓住自己的孩子。
但掌中的孩子还是消失了,再也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系统65没想到,这次的宿主竟然会这么幸运,在惩罚世界里也能成功存活。
因为没被彻底掌控的世界里,不能同时存在两个系统,而生存系统比它等级更高,所以它并没有跟随宿主前往惩罚世界。
只在宿主完成任务回归的那一瞬间,它接收到了相关信息。
这一次的系统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做出任何劝告,而是匆匆将宿主投进了下一个世界开启任务。
[即将进入下一个攻略世界,请宿主做好准备——]
不能创造收益的宿主没有价值,只能希望于她尽早自生自灭。
南梅镇上有一座小庙,本是个供着菩萨的小庙,庙里原有个老庙祝,前两年老死了,庙里无人管照空下来,就成了几个小乞儿的暂住地。
本地人生活还算丰足,大多淳朴向善,因此偌大个镇子,也就这么几个乞儿,还是从他处流落到此地。
一共五个乞儿,大的已经十二岁,平日到处去给人干活换取吃食,照顾几个小的。
小的也有五岁,乞讨之余也给镇上的好心人跑跑腿,赚上那么一两文钱。
正是傍晚,几个孩子不管是出去干活的还是乞讨的,都已经回来了,聚坐在小庙里准备吃东西。
豁口的碗里放了馒头,是最大那个孩子用赚来的钱买的,因为他人不大力气也不大,赚的钱不多,只能买得起这种杂粮馒头。
碗里摆着的还有米饭、两个饺子、稀粥,甚至还有两块看上去很漂亮的花形糕点。
各种各样,都是几个小的讨来的,其中那两块花形糕点,是镇上一个糕点铺子老板娘给的,她是个心善人,常让几个孩子帮忙跑腿,然后送他们几块糕点。
年纪最大的大哥黑狗给他们分了食物,几个小的这才一起抓起面前分到的食物开始吃。
两块香甜的糕点分给了年纪最小的两个孩子。
几个人正埋头吃着,忽然听到外面有小孩在哭。
一开始没人在意,可能是周围人家里的小孩在闹,但是那声音一直没停下来,而且似乎就在小庙外面。
十岁的梅花啃了一半馒头,忍不住抬头看向大哥黑狗,在他眼里看到一样的迷惑。
“我出去看看。”黑狗说着,两三口吃完自己的食物,起身出去。
快要入冬了,天一黑外面就刮起小风,凉意刺人,才走出门黑狗就哆嗦了一下,快步跑到院门边。
他拿开抵着门的木棍,站在门边往外看,见一个矮小的小女孩在那小猫似的哭个不停,看模样年纪,比他们几个里最小的弟弟还要小。
梅花几个在小庙里等了会儿,看见黑狗牵着个抽抽搭搭的小女娃进来了。
“这是谁家的?黑狗哥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她好像和家里人走丢了,就站在门外哭呢,我问她什么也不说。”黑狗挠着头,把孩子交到梅花手里。
梅花刚摸到孩子的手就惊呼:“她的手好凉,这是在外面吹了多久的风!”
她借着屋内昏暗的油灯仔细看了看这孩子,约莫三岁的样子,脸颊和小手一样白嫩,瞧着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但穿着又很单薄,这样的天气只穿一件奇怪的褂子。
忙脱了自己的一件衣服给孩子裹上,又去给她倒了一碗瓦罐里煮的温水,梅花这才问起孩子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但问了半天,也只问出来个名字,说是叫千,也不知道家在哪里,住哪个街,哪个宅都不知道。
再问就是要妈妈,或者要爸爸,可怜巴巴,一张白白的小脸都哭红了。
几个小孩在南梅镇这么久,也没见过她,新奇地围在旁边听,但很快一个个都打起呵欠,到了他们平时睡觉的时候了。
“算了,问不出来就先休息吧,明天再去周围问问。”黑狗说着,窝到一边去睡了。
除了他,其余几个年纪小的都睡在一起,冬天天冷,他们缺少被子,晚上都是挤在一起睡取暖,再把打着补丁的破棉袄堆在上面压着。
梅花平时带着最小那个孩子一起睡,今天多了个更小的小女孩,她就把人安排在自己身边睡觉。
她一下下拍着孩子的背小声安慰她:“不怕,明天就能回家了,先睡觉吧。”
气味并不好闻,但冰冷的身体被抱着,逐渐熏得暖烘烘的。毕竟年纪还小,哭了很久的千也逐渐被安抚下来,眼皮耷拉睡着了。
第二天醒得也早,梅花早早听到孩子肚皮里打雷一样地叫,笑出声,爬起来把自己昨天晚上没吃完藏起的一半馒头稍微烤烤,塞给了千。
他们早上一般都不吃,也是没什么吃的,其余几个闻到烤馒头的香味都吸口水,看着千吃。
千才刚醒,还有点迷糊,烤香了的馒头放在眼前,她拿着吃了两口,才想起来自己不在家了,身边妈妈也不见了。
顿时要哭不哭,可肚子又实在饿,于是张了张嘴,到底还是先把馒头吃了,又被梅花喂了一碗水。
然后她就不想哭了。
天亮起来,几个孩子才看清这个新来的小妹妹长什么样。
白白嫩嫩,看着比面粉还白,眼睛大又黑,模样清秀,挺可爱的。
“我们今天到周围讨饭的时候带她一起,顺便问问有没有人认识她,也好把她送回家去。”
除了老大,其余四个孩子都是两两分开去乞讨的,千就跟着梅花以及五岁的小狗。
梅花一手牵着一个,在外面转了一天,走遍了周围几条街,都没听说谁家丢了孩子。
晚上回到小庙,黑狗给每个人分食物,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说:“那就先让她在这里待着吧,说不定过两天她家里人就找过来了。”
要是一直没人来找的话,恐怕这孩子也就只能和他们一起在这里住了。
他们五个没什么血缘关系,其他几个人都是黑狗乞讨路上捡的。梅花和花糕是女孩,早年闹饥荒,家里孩子太多不要了,白狗是个男娃,可能因为脚有点跛所以被抛弃,最小的小狗是个有眼疾的男娃,他看不见。
听黑狗哥说这个小女孩以后可能要和他们一起生活在这里,另外几个孩子都隐隐有些兴奋。
“那她就是我们最小的妹妹了?”
连看不见不爱说话的小狗都说了句:“那我也当哥哥了是不是?”
今天糕点铺老板娘给的两块米糕,都被放在了千面前的碗里。
因为感觉到他们的友善和好奇,千的情绪平和了很多,还在他们的要求下喊了几声哥哥姐姐。
第三天,千穿着姐姐打补丁的大棉袄,戴着姐姐做的帽子,跟在他们身后去乞讨。
除了脸颊还鼓鼓的,比其他人白上两个度,看上去完美融入小乞丐团队里。
在南梅镇上,可以看到远处白云之中有一座山,那山普通人看得见却摸不着,不少人管那叫仙山或灵山。
其实那叫菩提山,凡人之所以无法靠近也无法攀登,是因为菩提山在灵界,与人间界隔绝。
菩提山上也没有什么仙人,只有一座佛寺,住着一群佛修。
菩提山多年避世,大部分修行有成的佛修非天地劫难不出,动不动就要清修百年,人间少有他们的传言,而在修仙界与魔界则是赫赫有名。
山寺莲花池,在一色翠绿莲叶与零星白色莲花中,一个年轻僧人睁开眼睛。
他疑惑地轻嗯了一声,双眼之中氤氲变化着,仿佛有什么玄妙在流转。
在他的垂眸注视下,身前一朵含苞的白莲绽开,花瓣层叠摇曳,又飞快凋谢,结出一枚绿色莲子。
悟心伸出手掌,莲子落在他的掌心。
“原来如此。”他有所感悟,捏着莲子起身,走向岸边。
佛子在莲池修行有固定的时间规律,一旦提前离开,就是感知到什么要出山。
守在莲池边的僧人向他行礼。
“佛子,可是感知到什么劫数?”
悟心说道:“不是劫数,我有一段缘至了,要下山一趟。”
作为菩提山的佛子,悟心修的是轮回生死。与其他佛修不同,他以一甲子为轮回,不断经历从年幼到年老,一次又一次,一次便为一修行。
每一甲子,他都会下山行走感悟人间事,持续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不等。
不像那些仙气飘飘的修仙者,悟心看上去和普通人并没有很大区别。
他身量不高不低,长相普通,只是肤色尤其白皙,一双眼睛蕴着光,通身气质平和从容,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与信赖。
乍一看不出奇,仔细看去,巍峨如山,沉静如渊。
在这气质之下,根本无人会去在意他长相如何,是披着华美袈裟,还是穿着普通的僧袍,着麻布草鞋。
素色的人影提着一根长棍,一步步行走在下山的菩提山道上,很快消失在青色山林与一片白色云雾之中,再不可寻。
千吸了吸鼻子,脸颊上两片酡红是在外面跑被风吹的。
这是她住进小庙的第五天,她跟在哥哥姐姐们身后,手里端着个碗,装着讨来的食物,往小庙里走。
碗里是温热的浓粥,还加了红枣,闻起来香甜,捧在手里很暖和。
“快快快,都放下,到被子里暖一暖,等我生火了再起来。”梅花招呼着。
几个小的放下碗,滚进被子里,叽叽喳喳说起今天在哪里讨到了好吃的。
南梅镇上好心人多,家里有的话都愿意给他们匀点吃的。
他们说得热闹,黑狗哥也回来了,怀里揣着买的杂粮馒头。
“刚买的,还热着,赶紧趁热吃了。”
外面天还没黑,但门已经顺手被黑狗顶上,这会儿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黑狗放下馒头,嘱咐梅花给几个小孩分了,自己跑去开门。
他在门外看到了一个年轻僧人。
在小庙里借住了两年,黑狗也多少懂点情况,连忙后退让人进来,有些拘谨地问:“大师,您是远来路过这里,要在庙里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