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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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在?”面对守城兵卫的回答,端木翠急的差点哭出来。
兵卫看看端木翠又看看李萧寒,也不好将李洛水在城门口闹事的事说出来,只是含糊其辞:“原先是在这里的,后来……后来有点事情,就离开了。”
“那,端木姑娘,”李萧寒也没辙,“要么,还是回去,慢慢等吧。展大人他,总会回家的。”
第167章 【风雪同路】-三
展昭追上李洛水的时候,她寻了个僻静的角落,正趴在墙上大哭。
展昭叹了口气,抱剑静静站在一旁:一个姑娘家,伤心成这样,原因可能有很多,她若不说,他也实在不想主动去探听。
李洛水哭着哭着就不哭了,她抬起头来,透过婆娑的泪眼看展昭:若换了另一个年纪相当的男子在边上,她一定早就哭着闹腾开了,或者仗着美貌女子特有的骄傲恃宠而骄,可是对着展昭,她平日里那么些骄纵含嗔的举动都施展不出来,出于女子特有的直觉,她觉得展昭并不想同她亲近,他跟过来,并不是要宽慰她或是哄她,他只是怕她出事。
这样的感觉让李洛水有些挫败感。
展昭静静看她:“回去吧,入夜了,你一个姑娘家在外头,你爹娘会担心的。”
“不回。”不提还好,一提到“爹娘”二字,李洛水的火气就按捺不去,“我再也不会回去了。”
展昭微笑:“怎么,父母和儿女间,还有过不去的坎?”
“你不明白的!”李洛水一开口就带了哭音,“我爹要把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我死也不会嫁的,死也不会的。”
“小小年纪,怎么开口闭口就是死字?”展昭的面色慢慢沉下来,“你爹逼你了?”
李洛水愣了一下。
回想一下方才和爹爹的对谈,似乎并没有什么言辞激烈的地方,李萧寒只是不喜她的态度,重重斥骂了她几句,爹逼她了么?好像也没有。爹说一定不让她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了么?好像也没有。
只是……
只是她年纪小,一贯的骄纵,一贯的如意,忽然有了一点点的不合心意,一下子就觉得全世界都是自己的敌人,张牙舞爪的跟全世界叫嚣:别逼我,逼我就去死。
“你有试过跟你爹谈过吗?”
李洛水沉默,然后摇头。
“世上没有不爱儿女的爹娘,你试着跟你爹去讲,你爹是个明事理的人,我想他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如果……”李洛水咬着嘴唇,“如果我爹还不同意呢?”
“那你就去死?”展昭失笑,“你死了,你喜欢的人怎么办,他不会难过吗?”
李洛水不说话了。
“你从未跟你爹讲过你有喜欢的人,你爹从何得知你的心意?他跟你谈起你的嫁娶之事,你不加解释便怒火中烧,甚至于以命相逼,李姑娘,这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李洛水只觉得展昭说的平和,但字字在理,自己竟是反驳不得,可骄傲的性子使然,又不想这么认输,连连跺脚之下,强词夺理:“你不懂的,若是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展昭只觉好笑,好笑之余,却又有酸涩之意在心头泛起:“李姑娘,你现在年纪还小。这话,过了几年之后你再想想,就不会这么说了。”
李洛水咬牙:“跟你说也说不通,你不会明白的。”
展昭敛起笑意,声音平静的很:“世上相恋的男女,有很多原因不能在一起。有的是因为门第相差太大,有的是因为上一代的恩怨纠葛,还有的阴差阳错失之交臂。李姑娘,你信展某一句,你的事情并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你回去之后,好好跟你爹谈谈,我想你爹会明白的。若是谈不通,展某也不介意帮你去劝劝你爹。”
李洛水只听进去他的最后一句话。
她猛的抬起头来,又惊又喜:“展大人,你说真的,你会帮我去劝我爹?”
展昭微微阖首。
李洛水喜极:“太好了展大人,你比我爹的官儿大,你说的,他一定会听。”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李洛水才觉得官大一级压死人,是件不错的事情。
“想不到你还是个好人。”
这样夸奖的话,展昭实在听的哭笑不得。
“哎展大人,你为什么愿意帮我?”李洛水忽的想到什么,面上有些发窘,“你在我们家这些日子……我对你不是……很好……”
展昭淡淡一笑。
“相爱之人,相守不易。展某乐得成全……走吧。”
“好。”李洛水展颜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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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到李萧寒家那条巷子时,身后忽然有人喊他名字:“展大人,展大人!”
展昭停下步子,疑惑地回头看身后那个匆匆跑过来的传令兵。
“小的去李副统家请了几次了,副统只说展大人还没回。”传令兵气喘吁吁,“展大人,范大人有请。”
范雍?
展昭心中咯噔一声,回身看李洛水:“李姑娘,你先回去。”
“哦,好。”范雍是延州知州,振武军节度使,听得来人是奉了他的命令,李洛水也知道是要事,点了点头,径自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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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展大人原本是……跟你一起回来的?”李萧寒原本是准备好好骂李洛水一顿的,听她说起方才情形,忽然就调转了话题。
“是啊。”李洛水点头,好奇地看李萧寒身后那位一脸失望的姑娘:家里又来了客人?
“然后呢?”李萧寒追问。
“然后范大人差人来请,展大人就跟着传令兵走了,就是刚到门口的时候。”李洛水伸手指了指外头。
“这样啊……”李萧寒一脸抱歉的神色,他回头看那位姑娘,“端木姑娘,要不你先歇着吧,不要等了。”
“我早知会这样的,”端木翠咬嘴唇,“次次都要扑空,一路都在扑空,我再也不找他了。”
李萧寒待要说什么,端木翠站起身子,满面不快地回房去了。
“爹,她是谁啊?”李洛水好奇。
“多嘴。”李萧寒愠怒地看了她一眼,“方才才说了你几句?就那般使性子跑了,还有没有半点规矩?”
李洛水拿手绞着衣裳,偷眼打量着李萧寒的神色:“爹?”
“嗯?”李萧寒余怒未消。
“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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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从范雍手里接过那封沉甸甸的书信。
“此趟若不是李元昊主动撤兵,延州岌岌可危。但是老夫身为主帅,失塞门、金明二寨,三川口大败,损兵折将,唉……”
展昭也知道,范雍如此说,并非是要对自己倾诉些什么,只是一时感叹而已,当下并不多言,接了书信,旋即告退。
后来,范雍果被撤了振武军节度使一职,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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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李萧寒家时,已是子时三刻,展昭方走到门边,忽的想到李萧寒一家应该已经都入睡了,思忖着不便打扰,转身欲走时,身后的门却腾的一下开了。
“展大人。”李洛水压低了声音。
展昭惊讶:“还没睡?”
“我怕你回来,所以守在门边同你说,”李洛水的脸一红,“那件事,我跟我爹讲了,爹也没生气,还说,抽日子要会会面……展大人你不用跟我爹说了,爹若是知道我把这些事乱讲,又要生气。”
原来如此,展昭微笑:“知道了。”
李洛水侧开身子把他让进门来:“你回来就好了,有个姑娘等你好久了。”
展昭一下子僵住了。
李洛水奇怪地看他,展昭听到自己的声音,陌生的像是另一个人:“有个姑娘?”
“是啊,在你房里。”
李洛水伸手一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展昭看到自己房中正透出的晕黄色的微光来。
“什么样的姑娘?”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就是个模样儿好看的姑娘,”李洛水想了想,“我听爹喊她端木姑娘,可是再多问,爹也不说了,只说是展大人的朋友。”
顿了顿她又道:“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的也是,那,李姑娘早点休息吧。”
李洛水嗯了一声,步履轻快地回房去了,展昭伸手扶住边墙,竟再也迈不动步子。
他抬头看那片微弱的灯火。
门关着。
如果推开,会怎么样?
展昭深深吸了一口气,迈步往屋子走去。
这段路,他忽而觉得很长,又忽而觉得很短,似乎盼着盼着,还未反应过来,就到了门口,几次伸手去推门,几次又把手缩回来,最后一次,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砰的一下,就把门推开了。
身后的寒气顺势而入,桌上蜡烛的烛焰飘忽了几下。
展昭的心,像是突然从最高的山顶开始往下掉,掉到了湖面还不够,又一个劲地往最深处去沉。
屋里,没有人。
第168章 【风雪同路】-四
展昭茫然地向屋里走了几步,看摇曳的烛焰,看叠的齐齐整整的床铺,看暗褐色的内墙,看床头搭着的自己的衣裳,耳膜处开始嗡嗡作响。
他忽然就体会到那种盛的满满的希望瞬间化成泡沫的感觉。
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酸涩之感涌上心头,喉头处蓦地一腥,鲜血自唇边溢出。
端木翠的声音就是这个时候自身后传过来的。
“哈,展昭,”她得意洋洋,“一连叫我扑空了四次,也让你扑空一次。”
展昭浑身一震,慢慢回过头来。
他已经看不清她的样子了,只觉得视线一片模糊,看到她熟悉的身形,听着她得意的声音:“展昭,我躲在门后面,你都没察觉么?你们学武之人,不是讲究眼观六路耳听……”
她突然就停住了。
视线模糊中,他看到她急急地过来:“展昭你怎么了,怎么会吐血?是不是跟人动手了?”
展昭低下头,他还是看不清她的样子,眼中一片温热模糊,声音轻的像是要飘起来:“扑空了四次?”
“是啊,”端木翠担心地看着他,抬手拿衣角去帮他拭唇角的血迹,“你受伤了么?要不要紧?”
展昭摇头:“怎么会扑空?”
说话间,他慢慢地伸手拥住她。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端木翠怔愣了一下,唇角泛起微笑来,她掰手指数给他看:“去开封府找你,你不在,一次;到这里来找你,你不在,两次;去城门找你,你不在,三次;后来李小姐回来,你又没回,四次。”
她强调:“整整四次。”
说着,她比划着“四”的手势,晃来晃去。
展昭微笑,低下头去吻她鬓角:“所以,就躲到门后去吓唬我?”
“是啊,”她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把垂下的几缕发绾到耳后,让他看额头,“自己看。”
“怎么了?”
“你刚刚推门进来,砰一声,就撞到了。”
“那你都不吭声?”
“忍着呀,若是忍不住,岂不是吓不到你了?”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带着小小的得意。
“疼不疼?”
端木翠晃晃脑袋:“怕是要撞傻了。”
展昭也笑:“那不要紧,本来就是个傻姑娘。”
“我哪里傻?”端木翠白他。
“哪里都傻,”展昭唇角的笑意愈来愈深,“不但傻,而且小气的很,从来不肯吃半点亏,从来不饶人……”
“那不要抱我了,”端木翠没好气,“去抱又聪明又大方的姑娘。”
她伸手去掰他的手,展昭的双臂箍的牢牢,她怎么掰都掰不动。
展昭没有看她,只是埋首在她发间,似是喃喃自语:“我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姑娘?”
端木翠气结:“难道我一点好处都没有?”
这一下似是问到了重心,展昭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眉头皱的紧紧:“好处?”
思索了好一会儿,他给她肯定的答复:“没有。”
端木翠差点气晕过去。
“怎么会没有?我不是经常行侠仗义么?”端木翠提醒他,“还有,我也收妖的,我心地也很好啊……我武功也好……以前打仗的时候,我脑子也好使啊……还有,我长的也好看啊……”
展昭笑出声来:“前头都是假的,最想说的是自己长的好看吧?”
“哪有……”端木翠装的似模似样,“前头的才是重要的,至于长相嘛,我都不在意的……”
等了半天,没见展昭回答,端木翠好奇的抬起头来。
展昭的目光温柔的很,只是静静看她。
端木翠脸一红,咬着嘴唇,脑袋一歪:“看呆了?有这么好看?”
“是端木回来了。”
“嗯?”端木翠听不懂,“什么?”
展昭没有再答她了,他的双目缓缓阖起,身子软软沉了下去,端木翠慌张地搂住他,只听见他梦呓般的低语:“是端木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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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的,李萧寒一大家子都被折腾起来了,再接着,城中回春堂年近七十的老大夫杜汝言挎着药箱,在家仆的搀扶下也颠巴颠巴到了。
杜汝言伸出两个手指头,虚虚号着展昭的脉,端木翠双手托腮半跪在床边,一会儿看看杜汝言,一会儿看看展昭,紧张到不行。
俄顷,杜汝言慢吞吞地收回手,迎着端木翠忐忑的目光,无比淡定但是口齿异常不清楚加漏风地吐出几个字来:“没……什么事……啊……”
端木翠急了:“没什么事还会吐血?”
杜汝言眼皮都不抬,颤巍巍扶着家仆的手站起:“他这身子骨,吐血还好点。”
“这话怎么说?”端木翠恨死了杜汝言这么一副拿腔拿调的模样,华佗够牛吧,华佗也没你这么拽啊。
“这年轻人,心里头憋着一股子郁结之气,老朽也看不出有多久了,不过长久这样郁结着,对身子定有损伤。这次也不知是被什么一激,反而发将出来,所以老朽才说,吐血反倒好点。”
端木翠吁了口气,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那,杜大夫,要么你写个方子?”李萧寒在旁添了一句。
“也用不着什么方子……”杜汝言皱了皱眉头,“早起时给熬点米粥,熬得稠些……他气息浑厚,掌心有薄茧,该是习武之人,不打紧……多给他说些宽心的话,引他多笑笑,心里头舒畅了,这病,自然也就好了。”
后一句话却是向着端木翠说的。
端木翠嘴上应着,心里纳闷的不行:这老头怎么知道要我去跟展昭说话,要我引展昭多笑笑,怎么不去跟李萧寒说?
一转头看到李萧寒那张愁眉紧锁的脸,登时就了然了:亏得没让他去跟展昭说,否则引发展昭的伤心事,一发不可收拾,那可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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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这一觉睡的很沉很沉。
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开封府,在庭院中练剑,时候好像是秋天,有叶子从树上落下,飘飘洒洒,打着旋儿落在脚边。
公孙先生和包大人在廊下弈棋,两个人一般的愁眉紧锁,手中的棋子迟迟不落,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分作两派,各自拥趸一方,时不时争辩几句,有几次,还试图帮包大人或是公孙先生落子。
于是公孙先生连连抗议:观棋不语真君子!观棋不语真君子!
最后一招剑花挽过,银光一闪,巨阙入鞘,下棋观棋的诸人都无暇顾及他,他微微一笑,转身出了开封府。
素日里走过无数次的街道,有孩童在嬉戏,有夫妻在口角,还有临街的屋子里传出的膳食的香气,他步子不急,走的很稳,迎面走来一人,面目熟悉的很,擦肩而过时,他忽然想起来:这不是赵小大么?
他记得赵小大被蚊蚋精怪所害,从此失落无踪,他回头去找,人来人往,已经看不到赵小大的身影。
前方忽然马蹄杂沓,急转头时,正看到惊马,还有委顿在地的荷衣女子,他顾不上多想,疾奔过去,长臂一挽,那女子在他怀中仰起脸来,向着他嫣然一笑。
女子的家仆们惊惶赶来,他放开那女子,转身离开,拐角处,一辆两人抬的小轿静静停着,梦蝶将轿帘掀开一线,似在看他,又似没有。轿子身后是云气缭绕的小巷,而轿子顶上,狰狞而又嚣张地悬浮着一件凌霄红衣。
他脚步不停,路过晋侯巷,温孤尾鱼的大宅檐下,悬着两盏白色的灯笼,檐角处立着猫妖,她黑色的裙裾随风飘扬,鬓角簪着一朵极其艳丽的牡丹。
而前方伫立的,便是宣平城楼。
三丈三的地气夹杂着疫气扑面而来,低空掠过无数纸做的蝶,破落的城隍庙里,七星灯依次点亮,沉渊巨大的触手,迎着灯影,兜头罩下来。
再睁眼时,半空一轮巨大的冷月亮,西岐伐纣的低沉号角声远远传来,他还是不停的走,身边的山川河流,伴随着他的走过,寸寸化作了飞灰,这飞灰一下下的旋绕,托起一盏去往酆都的孔明灯。
他抬头看那盏灯,灯却突然直直掉到地上,火焰燃起灯壁,隐现的却是姚蔓青的脸,展昭下意识后退,忽的撞上一人,回头看时,那人一身中贵人服饰,捧着圣旨,面无表情:“女子楚服坐为皇后咒诅,大逆无道,着速死,蛊杀之!”
……
喧嚣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周遭的场景转作晴明,这里是开封西郊,西郊十里。
流水潺潺,桥的另一面,有草庐静静伫立。
背倚青石靠,细流绕柳腰,非是主人引,不过端木桥。
展昭的唇角浮起淡淡微笑,他慢慢地步过小桥。
草庐的篱笆门虚掩着,有只青花碗,在篱笆疏落的条上牵了两根绳,做了个秋千,正蹩脚而努力地荡啊荡,秋千下方,站了一只戴花的碗和一只绞着手帕儿的碟子。
那只青花碗看见展昭,好奇地抬起头来,一开口,说话丝丝透风,展昭这才发觉它是一只豁了牙的碗。
“你找我家主子么?”
展昭点头微笑:“端木在不在?”
青花碗指了指灶房。
远远的,透过灶房的简陋的小窗,看到锅铲卖力的左左右右,菜刀上上下下,砧板的笃笃声不绝于耳。
展昭微笑着推开了篱笆门。
第169章 大结局
展昭是在压的低低的絮语声中慢慢醒过来的。
对话声很轻,但是他还是能分辨出其中的一个,是端木翠。
他努力地睁眼,开始看到的是一片混沌的颜色,模糊的人形,慢慢地,所有场景的线条明晰起来,他看到端木翠背对着他,正和李秦氏说话。
“好像还是有点烫……”
“很香……”
“待会展昭醒了,我让他吃……”
李秦氏一抬眼,正对上展昭的目光,她怔愣了一下,拿手肘碰了碰端木翠。
“端木姑娘,展大人醒了。”
端木翠回过头来,迎着展昭的目光展颜一笑:“展昭,你醒了。”
展昭撑着身子想坐起来,端木翠快步走到床边,扶住他的上身,将衾被垫在他身后,垂下的长发拂过展昭的脸庞,痒痒的。
“还有没有不舒服?”她伸手去探展昭的额头。
展昭抬头看她,直到此刻,他才清楚看到她的样子,展昭伸出手去触了触她面颊,那里,原本该是有三条抓痕的,
李秦氏有点发窘,见他二人丝毫不避讳旁人,也知自己不应再待,识趣地退了下去,还给两人带上了门。
端木翠一时间倒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才道:“大夫说,你心里一直积着一股子郁结之气,此番吐了血,发将出来,反而好些。”
展昭没有应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端木翠低下头,她也知这趟离开,于展昭而言,应是分外难熬,现下乍见,他心中诸般滋味涌将出来,怕是会凭添伤感,又想起那位杜大夫的话,只想引他开心,思忖了一回,再抬头时,面上分外狡黠。
“展昭,”她期期艾艾,“你心里的郁结之气……是不是……因为我啊?”
展昭一怔,原本是想跟她安安静静说会话的,奈何这姑娘就是静不下来,再看她得意的狡黠模样,玩闹之心顿起,偏偏就不依着她:“自然不是。”
端木翠撇嘴,不服气道:“那是为谁?”
展昭慢吞吞道:“为国,为民,为包大人,嗯……还有操心公孙先生的事,还有张龙赵虎……”
端木翠眼睛睁的溜圆:“那就没有一点是为了我?”
说是一点都没有未免太不可信,展昭摇头:“有那么一点点。”
“有那么一点点,那是多少?”端木翠伸出手来,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个寸许长,“这么多?”
展昭半眯起眼睛看了看,伸手将她的两指往里并了并,缩到半寸大小:“大概这么多。”
端木翠讨价还价:“就不能多点?”
她又把手指张开了些。
“嗯……”展昭勉强点头,“就这么些吧。”
他故意不去看她,眼角余光却把她愤愤的表情尽收眼底。
“我也不怎么想你,”她哼一声,然后两指像是拈了一粒黄豆,“也就这么点吧。”
展昭憋着笑,不去理会她,她愤愤地去到案旁,捧了碗粥过来,手中的瓷调羹在粥里搅来搅去。
“大夫说你要喝些粥。”她把粥碗塞给他,“自己吃。”
“我不舒服。”展昭提醒她自己是病人。
端木翠瞪了他一眼,把粥碗拿回来,舀了一调羹给他送过去。
粥到唇边,展昭正要张嘴,她动作很快的又把调羹缩了回去。
真是……
展昭气的牙痒痒。
但是端木翠很淡定:“我尝尝看。”
她把第一勺粥送进自己嘴里,然后频频点头回味:“李夫人的手艺,果然不错。”
于是,第二勺粥,也送进了自己嘴里。
展昭眼睁睁看着她一口又一口,吃的眉飞色舞,直到一碗粥都见了底。
“然后呢?”他终于忍不住提醒她。
“什么然后?”端木翠挑眉看她。
“你就这样……吃完了?”
她慢条斯理把碗放到一边,拿绢帕揩了揩嘴角:“你的意思是……我该再吃一碗?”
展昭忍不住了,伸手就去呵她痒痒,端木翠咯咯笑着躲开,展昭哪里肯让,伸手将她圈住,低头狠狠吻在她耳后。
端木翠痒到不行,挣扎了一回没挣脱,索性也不挣了,只是瞪他:“展昭你真小气,我吃的哪里是你那碗,你那碗还好好在桌上放着。”
展昭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那你装着是要喂给我吃?”
“大夫说要逗你笑啊,”她理直气壮,“我多不容易,为了逗你开心,生生把一碗都吃下去了,撑死了都。”
展昭笑出声来:“果真不容易,这世上,为了逗我开心吃到撑的姑娘,你还是头一个。”
她果然大为得意,似乎吃到撑,是一件很了不起很骄傲的事情。
“那放我起来,拿粥过来给你。”她试图坐起身子,展昭却不放手。
端木翠好奇地看他,展昭微笑,问出了一直想问却又没敢问的话。
“端木这一趟,能留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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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翠的笑容渐渐淡去。
展昭的笑,也随之慢慢隐去。
“这一趟,能留多久?”他又轻声问了一遍,怀抱缓缓松开。
端木翠坐直身子,只是不出声。
“端木?”展昭有点慌,轻轻抬起她下巴,看到她的眼圈已然泛红。
展昭心里沉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故作淡然地微笑:“不能留很久也没关系,端木,你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大哥说,”她声音很低,“若是能嫁出去,就不用回去了……若是嫁不出去,那实在也太丢人,也不要回去了……总之,都不要回去了……”
展昭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