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熹禾之前见过陈幸穿西装,不过那还是在他作为模特走秀时候,当时的他万众瞩目,光芒汇聚。

陈幸先看到她的,他接过她行李箱的时候看到她眼下有很淡的黑眼圈,问道:“这几天很累?”

“在实验室忙了两个月,”俞熹禾看着陈幸,很难不联想他回国前的那几天,她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继续道,“所以成果出来后罗教授放了我们六天假。”

“回国有什么要做的事吗?”陈幸问她。

俞熹禾想了想,说道:“先回家吧,我爸妈很久没见我了。我给伯父伯母带了礼物,你帮我转交给他们。林桃还约了我去看电影。”

俞熹禾去美国前,陈家长辈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他们不太好问。

她出国算是匆忙决定的,那时候知道她出国的只有几个人,陈幸的母亲还给她转了一大笔钱,不准她退回,俞熹禾并没有用这笔钱,这时候突然想起要把钱还给陈幸。

到了停车区,陈幸拉开车门让俞熹禾坐进去,说:“他们给你,你就收下。”

俞熹禾和他距离太近,她仰着头看他,抿了抿唇,问道:“不太好吧?我们连交往都是瞒着他们的……”

“有什么关系?”陈幸伸手把她缠进衣领的长发拨在了耳后,笑道,“你以为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嗓音略低,恍惚间就让她想起那个深夜,那时候他也是用这种语气说话,带着宠溺。

俞熹禾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我喜欢你,”陈幸低头吻了一下她的眼尾,轻笑,“像司马昭之心。”

——已经是路人皆知了。

当夜他们住的是酒店,因为下飞机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走高速回市中心的公寓也要将近两个小时,两个人只能找个最近的酒店先住下来。

在酒店里,俞熹禾看了一会儿那期综艺,她作为场外嘉宾确实没有出场。她刚放下心来,就看到林桃给她发的微信语音:“甜甜!就算没有镜头,你的声音也超级甜!”

接着是一个大橘猫的表情包。

俞熹禾跟林桃说过她去当这期综艺的场外嘉宾的事,彼时林桃边煮泡面边发语音说:“你之前还说你和秦大学长不熟来着!小骗子!”语气里是满满的控诉。

“只是帮个忙。”这条消息发出去后,俞熹禾立马转移话题,“我这次回国给你带礼物了,是那款你很喜欢的前调小苍兰。”

林桃同学十分好哄,俞熹禾不费吹灰之力就成功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林桃一边看节目一边耿直地吐槽:“那个嘉宾立的是学渣人设吧?一个敢讲,另一个嘉宾居然也敢听。”

“她私下其实很可爱的,还分过小蛋糕给工作人员。”俞熹禾道。

“难道是呆萌属性?学渣小白兔遇上学渣霸王龙?炸了炸了!秦昭学长也太帅了吧!简直是教科书式的小王子。”林桃更加兴奋了。

荧屏上正好出现秦昭的镜头,有些冷酷的侧脸,勾唇时气势凌人,不羁的帅气感迎面而来。

浴室磨砂门打开的时候带出了潮湿氤氲的水雾,陈幸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俞熹禾在用手机发消息,一头湿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整个人在柔和的光晕下显得肤白又温软。

陈幸拿过一条浴巾盖在她的发上时,看到了电视屏幕上正在放着的综艺,问道:“怎么不先擦干头发?”

“刚刚在回消息。”浴巾带着长发蹭过她的耳后,有些痒,俞熹禾歪头看他,道,“你的头发也是湿的,我先帮你吹干吧?”说着,她就起身去衣柜里找吹风机,然后让陈幸坐在沙发上。

俞熹禾开着中档热风给他认真地吹着头发,手指间是他柔软的短发,空气中飘散着洗发水的清香。她心无旁骛,没注意到陈幸渐深的目光,直到他喊了一声:“好了。”

吹风机的声音有些大,俞熹禾一时没听清楚,关掉吹风机后又问了一遍:“怎么了?”她低下头正好对上陈幸的视线。

“阿禾。”只一声,声音喑哑性感,很是温柔。

下一秒,他抬手圈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入怀里。隔着宽松的睡衣,俞熹禾坐在他怀里,她的心跳快得不行,隐约感觉到一丝危险。她的手刚握住他的小臂,就听见陈幸笑她:“你的手心好烫。”

俞熹禾的段数哪里有陈幸高?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解释道:“是吹风机热风吹的。”被他这么一说,俞熹禾都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两个人离得太近,他身上温热的气息传过来,她觉得炽热难当。

俞熹禾还想解释,他的一个吻忽然而至,极轻地蹭过她的脸颊。陈幸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我们公开好不好?”

公开吗?俞熹禾有些奇怪,问:“爸妈不都已经知道了吗?”不止是伯父伯母,她的父母应该也早就知道他们在一起了——虽然他们从来没有提过,但也没有刻意隐瞒过。

“我说的是结婚。”陈幸看着俞熹禾,说,“我要娶你。”他想公开的是他要娶俞熹禾的打算,唯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

俞熹禾愣了一下,犹豫道:“会不会太快了?我们连交往的事都还没有告诉他们,就突然说要结婚……”

“如果我知道有一天你会去美国,我可能会更早求婚。”陈幸的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听到她说“我没有准备”时,又补了一句,“你有我就够了。”声音软得有点像撒娇。

所有的一切,他来准备就好了。

只要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沉海的银河,他都会送至她面前。

“好吗?”陈幸捧起她的脸,将她的脸靠近自己的胸膛,那里是怦怦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我用它跟你求婚,求你嫁给我。”

第二天俞熹禾和陈幸直接回了俞家,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的,除了俞父俞母外,还有陈幸的父母。

两家人全都到齐了,俞熹禾进门前还紧张了一会儿。

下车前,陈幸将她项链上的那枚戒指摘了下来,亲手戴在她右手的无名指上。

他笑道:“参加全国比赛的时候,你都没有这么紧张。”

他看起来与平时无异,冷静从容。俞熹禾觉得不公平,伸手捧起他的脸,仔细地看了看,发现他真的一点都不紧张,道:“比赛是比赛,我已经有把握了,而且就算输了,也没有关系,我可以重头再来。但现在不一样啊。”

“确实。”陈幸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轻柔,“我这么爱你,已经不能重头再来了。”

他这么爱她,已经没有可以重新再来的机会了。

很早以前,陈幸和俞熹禾还没有在一起,在他步步为营地诱引她深陷的时候,严嘉拉他参加过一个酒会。

酒会上,严嘉问过他,能不能别那么喜欢俞熹禾。

那时候,灯光迷离,照进每一杯摇晃的酒液里,荡漾出璀璨的光影。有的人迷醉,有的人则清醒无比。

那时候,陈幸无比清醒地回复他:已经不能了。

两个人一进门,陈幸就被俞父叫去了书房,陈父也跟着一起进去。俞熹禾则留下来陪两位妈妈聊天,陈幸的母亲看到她手上戴着的戒指,摇摇头笑着说了一句:“到底还是便宜了他。”

他很小的时候就比同龄人聪明得多,也不太黏父母,常常顶着张精致的娃娃脸来俞家和俞熹禾一起写作业。

陈家长辈很疼爱俞熹禾,大概是家里没有女儿,陈幸又完全不需要他们操心,陈母那时候都想过把两家的孩子换一换。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陈幸才被两位父亲从书房里放出来。彼时俞熹禾正在厨房里洗茶具泡红茶,听到脚步声后转头就看见了他。陈幸一上来就从后面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肩上,声音微低,像是在撒娇:“咱爸好不容易才肯把你让给我。”

这个“爸”指的是俞父……

“我爸他说了什么吗?”俞熹禾停下泡茶的动作,偏过头看他。因为两个人距离太近,她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眸。陈幸亲了亲她的眼尾,直起身,但并没有松开抱着她的手。他压低了声音,重复了一段俞父对他说的话。

俞父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是我的掌上明珠。如果今后你们有了裂痕,你让她难过了,就算她会原谅你,我也不会。”

听了这些,俞熹禾突然有些感伤。

父亲从小就对她很严苛,也很少对她表达过父爱。身为他的女儿,俞熹禾也处处以高标准要求自己,希望自己能成为他的骄傲。

俞熹禾忽然说不出话来。陈幸知道她在想什么,捏了捏她精巧的下巴,认真道:“我们之间不会有裂痕的,因为我舍不得你难过。”

俞熹禾偏头看向他,问:“你就没有想过,会有我不喜欢你这种可能吗?”

陈幸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他说:“想过。”

不止一次。

深夜从梦中惊醒时,在树下见到有人向她告白时……他想过无数次。有些事不能开头,否则根本停不了,比如爱她这件事。一直以来,他习惯了在胜券在握的情况下做决定,对俞熹禾更是如此,不能容忍有任何的意外与差错,于是他将自己的耐心发挥到了十二万分。

步步为营,意在得她。

如同陈远年说的,这个圈子里什么人都有,但他就从没见过像陈幸这样的,明明有足够的背景和天赋去支撑自己获取所有想要的,却从不声张,几乎是克己。

俞熹禾又问:“如果我到最后还是不喜欢你,你要怎么办?”类似这样的问题俞熹禾也想过,如果陈幸不喜欢她,那她就一心从事科研,不会再喜欢谁了。

陈幸说:“我没有想过。”

“为什么?”她问。

陈幸看着她,认真地说:“唯独这件事,我不想给自己留后路。”

订婚的日期定在了八月中旬,刚好俞熹禾放暑假,至于婚礼,则会等她研究生毕业后举行。

回海市的翌日,俞熹禾回了原来在S大附近买下的那套公寓。陈幸就算没有住在这里,也会定期让人来打扫。

那只布偶猫也回到了这里,见到俞熹禾时兴奋得在她的怀里滚了又滚,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她的胳膊上扫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用肉垫扒住了她的衣服,蓝汪汪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似乎是怕她再一次消失。

“它好乖啊。”俞熹禾摸着它的爪子的时候感叹了一句,她之前还担心陈幸不会养猫,会照顾不好它。

其实,某人实在很忙的时候是把它放在宠物店托人照顾的……

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喝了半杯水的陈幸有些心虚,问她:“下午要不要陪我去公司?”

“我下午和林桃要去看电影,你不是知道的吗?”俞熹禾把布偶猫的大蓝眼轻轻蒙住,倾身很轻地亲了一下他的唇畔,笑吟吟地说,“我明天陪你去呀,剩下几天都和你在一起。”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某人心满意足,看她眉眼温软的漂亮模样,心尖一颤,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布偶猫看见了,喵喵喵地叫个不停。

下午俞熹禾和林桃如约去看了电影。

电影开始前,俞熹禾轻轻捏了一下林桃的脸颊,笑意浅浅道:“别生气了,不就是没买到最后一份爆米花吗?”

林桃鼓了一下脸颊,像是又想起什么,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有一件事……”电影刚好在这时候开始了,她一愣,又不知道该不该说了——说了影响到她家俞甜甜的心情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才回一次国呢!

“嗯?”俞熹禾疑惑地看着她。

林桃立马转移话题道:“待会儿电影结束的时候我再说吧……”

俞熹禾也没有再问。直到电影结束,两个人坐在了火锅店里,林桃才说了那件事。

俞熹禾参加的那期综艺,导演和制片人把综艺花絮放了出来,虽然正片里没有俞熹禾,但花絮里有她的镜头。俞熹禾出现的境头不多,但大部分镜头都是和秦昭同框。

花絮里,她和秦昭是在聊综艺拍摄的问题和注意事项,没想到会被镜头录进去,更没想到会被作为花絮放在网上。

这本来没什么,但是粉丝总能将喜欢的人的一举一动都放大,觉得秦昭扬唇笑起来的样子温柔又阳光,更何况花絮里的俞熹禾完全符合秦昭出道时那段告白的描述。

秦昭虽然出道不久,但流量很高。不知道谁把他们同框的画面剪辑成了视频,放到网上。那视频剪辑精致,画面好看,一下子就得到了近万条的转发。

在剪辑的视频里,秦昭五官俊朗,碎发下的一双眼睛深邃漂亮。评论里大部分人都在夸他的颜值,评价他眼神温柔,还有一部分人在猜测俞熹禾的身份。

林桃有个微博号是做美食推文的,所以平常也比较关注微博热搜。她出门前才看到这个视频,那时候话题还排在榜单的最底下,没想到才短短两个小时,就迅速蹿升到了前六。

热度上升之快,将林桃吓了一跳,她没想到秦昭的粉丝流量会这么大。

在这个话题的热门微博下有人评论了一句:“花絮里的这个女生好眼熟啊,之前微博卡到崩的时候,我好像在首页微博见过她?”

有人跟着回复:“我知道!好像是Xin退圈时那组海报里的‘桔梗花’?”

林桃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俞熹禾,让她自己看看视频和评论。俞熹禾大致浏览了一遍后,拿出自己的手机,想问问秦昭那边要怎么处理。结果一打开手机才发现秦昭原来给她打过电话,只不过因为她之前在电影院里,手机设置了静音,所以没有注意到。

她回拨了过去,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秦昭道:“看到那条热搜了吗?抱歉,我事先也不知道导演会把花絮放到网上。”

“没关系。我是想问你,你的团队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不撤下热搜吗?”

秦昭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道:“经纪人和公司那边商讨过,说这条热搜暂时没有什么负面影响,非必要的话,不用撤下热搜。熹禾,我先前打电话给你,就是想问问你,如果你介意,我让经纪人想办法把它撤下来。”

俞熹禾不了解娱乐圈,她道:“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已经有不少秦昭的粉丝在怀疑俞熹禾就是他出道时表白的那个人了,而与此同时,另一个话题也上了热搜——Xin的桔梗。

陈幸退圈时发的那条微博重新上了各大博主的首页。群众经过对比,确认了那个未出现在综艺正片里的场外嘉宾,就是Xin的海报里的女主角。然后,数不清的人纷纷在话题里发了微博。

“我就说她怎么那么眼熟!我Xin的桔梗花!”

“C位出道的大明星和男模圈的天之骄子!我的天,这个女生什么来历啊?”

“真的是‘桔梗’啊,视频生图都这么漂亮……”

在俞熹禾和林桃吃火锅的这段时间里,新的热搜也跟着上了前三。有不少路人或是粉丝在问这个“桔梗”跟Xin和秦昭到底是什么关系。单纯的合作吗?这也太让人羡慕了。

部分粉丝有些激进,那时候陈幸退圈,耿耿于怀的人就数不胜数,现在加上秦昭的粉丝,网上更是乱成了一团。

不知道是路人还是谁的粉丝恶意发了一条微博说:“这个女生也高攀了吧。”

不论是Xin在男模圈的耀眼成就,还是秦昭在娱乐圈的资本与前景,大家都有目共睹,就算是不了解这两人的人,经过搜索或大众科普后,也会感慨他们的优秀和出众。

但俞熹禾不同,她不是公众人物,并不为人所知。

就在大家快吵起来的时候,有人偷偷用小号发了微博:“我是女生的同学,但先声明,我不会透露女生的任何个人信息。你们都消停一会儿,女生特别特别优秀!光在校成绩就可以完美虐败在场所有人,更别说她的颜值了。我个人觉得,她完全配得上这俩男主角中的任何一个,一点都不夸张。”

秦昭挂断电话后,靠着墙皱眉思考了一会儿。

他的经纪人在一旁看着网上的各种评论,说:“八成是因为你之前的出道告白,就算现在那个剪辑视频坐实了暧昧,也不会有什么太糟的负面评论。”而且对秦昭而言,这次热搜中大多粉丝的评论都是友善的。经纪人又翻了翻评论,看到一条说场外嘉宾的阴阳怪气的评论,便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沉默半晌的秦昭突然开口:“怎么说她的?”

经纪人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俞熹禾。

“呃……说她高攀?”经纪人又看了几页评论,惊住了,“你这个学妹就是那个退圈了的男模Xin的海报女主角?我就说我第一眼见她怎么觉得很眼熟。”Xin不在娱乐圈,但他曾经的知名度不低,尤其是那组海报的热度实在是高得想不知道都不行,否则微博也不会崩盘两次。

秦昭有些不耐烦地“嗯”了一声,思绪还停在评论说俞熹禾“高攀”上,听到“Xin”时,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其实这件事,如果那个人不是俞熹禾,即使这个话题能给他带来再好的热度与影响,只要牵扯到绯闻,他一定会立马澄清,一点浪花都不会让它掀起来。

秦昭的行事,要看心情与对象。

经纪人还在继续说:“我先前还好奇怎么没人挖他进圈呢,后来才知道不少金牌同行前仆后继地联系他都没个结果,看来是有更好的方向。”

秦昭说了那句话后就没再开口,而是转身就去了音乐房。他会弹吉他,但后来除了写歌,就很少碰了,多半是心情很好或很糟糕时才会碰,眼下显然是后者。明明什么糟糕的情况都没有,他也正在走他喜欢的音乐道路,可偏偏他的心情烦闷透顶。

现在的局面是,一部分人准备站俞熹禾和秦昭这对情侣组。秦昭的那场出道告白,俞熹禾完全符合标准,而秦昭在场下和她交谈时的神情又是真的很温柔,不少人都在怀疑俞熹禾是否就是秦昭的告白对象,两个人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

一部分人在线问,俞熹禾难道不是Xin的“桔梗”吗?难道两个人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还有一部分人在观望。

三个小时后,已经离开他住处的经纪人打通了他的电话,只是说了一句:“去看Xin的微博。”

秦昭放下了吉他,打开手机上了微博,有很多未读消息显示,他看也没看,直接搜索某个微博昵称,再然后他就看到了那条评论和转发都在持续暴增的微博。

微博正文只有三个字母——Xin,而评论里还有一句:“我和@秦昭是朋友关系,大家别误会。”

秦昭的心瞬间被捏碎。他看了一眼热搜榜,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条微博出现了——有人发起了投票,问题是:“这个桔梗小仙女喜欢谁啊?”选项只有两个,无非是他和Xin。

这样一看,使用这个微博号的人是谁,一目了然。

是俞熹禾。

秦昭的舌尖抵了抵牙,这个名字在舌尖辗转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只能压下。他猛地起身,因为他的动作幅度太大,椅子往后倾倒,发出很响的一声,他没管,兀自去桌边倒了一大杯冷水喝下才冷静了一点,喉结却仍是滚了又滚。

俞熹禾喜欢谁?

她第一时间给出了答案,使用的也是那个人的微博号。

这一整天,秦昭紧皱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他攥着手里的玻璃杯,思来想去,回忆停留在他第一次见俞熹禾的那一天。那时她穿着校服,站在老师办公室里,她背后,窗外的湖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那个小姑娘就那么站在窗边,听到声音后转头看向他,很有礼貌地叫了声“学长”。那一瞬间让秦昭想起他学会的第一首吉他曲,以至于到现在他还念念不忘。

他对她的情感,如梦初醒,又无疾而终。

秦昭靠在桌边,攥着玻璃杯的手指早就泛了白。他想起那通电话里,俞熹禾跟他说的那句话:“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如此简明扼要。

她冷静自持,拒绝所有无关人的靠近,比很多人都懂得分寸。

秦昭还看到了那条微博下的另一条评论,有人问:“小仙女不考虑我们秦公子吗?他也超帅超酷的!”

而她只回复了一句:“我和Xin是青梅竹马。”

单单是这层关系就是所有后来者比不上的。

谁知道桔梗花还有另外一个花语?是“无望的爱”。

俞熹禾,也是秦昭心尖的桔梗花。

半个小时前。

从火锅店离开后,俞熹禾和林桃两人去了一家网红奶茶店买了两大杯奶茶。俞熹禾在路上喝了小半杯,剩下的回到公寓也没有喝完,刚好陈幸回来,就顺手递给了他。她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写满了要他帮忙喝完的请求。

“甜的?”陈幸问。

是很甜,奶味还很重,喝多了就会腻的那种。

俞熹禾刚要说话,下一秒就被堵住了唇。她一只手被捏住扣在了墙面上,腰也被他揽住,他温热的舌尖仔细地描摹着她还带着甜味的唇,再挤入唇间搅动她的舌尖,轻轻吮咬,她的舌头温润得像是奶糖。

微微分离之际,她听到陈幸带笑的一声:“奶味的。”

她这么柔软,真想把她化在他的心上。

再然后,他继续加深这个吻,却是从温柔缠绵,渐渐变成了有些凶猛的攻城掠地。

两个人的心跳加速,呼吸也纠缠在一起。

如果说一开始俞熹禾没有察觉到不对劲,那现在也多少猜到陈幸应该是看到热搜了。呼吸微微平稳了一点后,俞熹禾仰头看他,主动坦白:“热搜那件事我会解释的,我和秦昭没有什么,只是朋友呀。”

陈幸目光沉沉地看她。

他知道,俞熹禾和秦昭只会是朋友,但是在俞熹禾这里,他的心眼一向小。

她问:“可以把你那个微博号借我一下吗?我想澄清一下。”陈幸只有一个微博个人号,还是那时候退圈发海报时注册的,明明只发过一条微博,粉丝却一直在增长,直到现在,那条微博下还有人留言说在等他回来。

陈幸把账号和密码告诉了她,一起走到沙发边坐下时,他都不忘带上那杯奶茶。俞熹禾刚坐在沙发上,就被他捞了起来放在膝上,坐在他的怀里。俞熹禾一偏头就看见他喝了口奶茶,薄唇湿润,奶茶甜丝丝的味道仿佛化成呼吸,落在了她的耳畔。

俞熹禾的耳根一红,立马移开了视线,登上微博,仔细想着要怎么澄清。

事关她和秦昭,现在还牵扯到了陈幸,她一时不知道要编辑一条怎样的微博来解释了,说多了不好,说少了也不好。她正想着,就看到话题的下面有一个投票,问:“这个桔梗小仙女喜欢谁啊?”

陈幸在她身后也看到了,低下头,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指尖捏了捏她柔软绯红的耳垂,嗓音低哑,问:“喜欢谁呢?”

他的声音太酥了,有些醉人,明明他喝的是奶茶,又不是掺冰的烈酒。

也是在这个时候,俞熹禾决定了自己要发什么微博来回应网友。

她喜欢陈幸呀,青梅竹马那么多年,只喜欢他,也最喜欢他。

俞熹禾的假期只剩下三天了,除了期间陪自家母亲和陈母一起逛了近三个小时的商场,这几天俞熹禾都陪着陈幸。她回来没几天,陈母就送了她很多东西,聊天时也掩饰不住心疼,舍不得她去美国这么远的地方读书。

俞熹禾回美国前的第二天,陈幸带她去参加了严嘉的生日会。

按严嘉散漫的性子,当然是懒得大张旗鼓地弄这些没有意义的事,往年都是和兄弟几个聚一聚就完了,但是今年他家老爷子非要他把生日会弄得热闹点,以便找个孙媳妇儿回来。

严嘉的生日会在一家酒店举办,请了很多人来,有严家生意场上的,有严嘉交往甚密的朋友,自然也少不了海市的未婚名媛。

陈幸揽着俞熹禾的腰进场没多久,陆谨言就看到了他们,立马跑过来,笑起来依旧像是漫画里走出的美少年。他和陈幸打完招呼聊了几句后,看向俞熹禾,道:“好久不见呀。”她也笑着跟陆谨言问好。

没一会儿严嘉也过来了,他刚应付完几个“相亲对象”,现在有些心烦地扯着自己有些紧的领带,来陈幸这边躲一下。

“上次没帮到什么忙,抱歉。”严嘉看到俞熹禾后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她那件事不太好插手,一旦处理不好,她在学术圈里就很难再待下去。

俞熹禾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摇了一下头,说:“我知道那件事是很棘手,而且本来就和学长你没什么关系。”

严嘉道:“你太客气了,你是我的未来弟妹,没照顾好你,我可难辞其咎。”

生日会还没正式开始,严嘉把他们带上了二楼的一个大房间里,里面的人有几个俞熹禾也认识。严嘉还要下楼招呼客人,告诉他们生日会开始的时候会上来叫他们,就先离开了。

陆谨言回国挺长时间了,但还是不太习惯这种场合,此刻和俞熹禾坐在一旁聊天。俞熹禾答辩的时候,陆谨言不在国内,回国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抄袭这种事在哪都有,画作抄袭现象也多,陆谨言不齿这种行为,同时也很替俞熹禾惋惜。

他是小少爷,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看到俞熹禾的第一眼就很喜欢她,此刻正像个话痨似的扯着俞熹禾聊天。

陆谨言问:“过几天邻省博物馆开放,有珍贵展品,你想去看吗?”

俞熹禾答道:“我后天就要回校了。”

陆谨言又问道:“那我可以去费城那边找你玩吗?”

俞熹禾笑了笑,说:“欢迎啊,费城也有很多艺术馆。”

在场的人都认识陈幸,聊起天来也不拘束,氛围一直很好,直到房间的门被从外面打开。

侍者的后面跟着两个人,站在前面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面容冷沉,挡住了门外大半的光线,看到他身后护着的那人后,在场的人多少都露出了一点惊诧的神色。

那人一进来就叫了一声:“陈幸……”声音娇娇的,有着显而易见的惊喜。

原本在和陆谨言聊天的俞熹禾抬头看过去一眼,愣住了,而后就反应过来她是谁——原来那个温意的脸长得和她这么相像。

陆谨言也很惊讶,在场有大半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温意和俞熹禾的身上。如果不是陈幸的气场太冷,此刻也一定不缺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的人。

将温意护在身后的人是她的二哥,她二哥在海市这边和严嘉有点生意来往,严嘉不知道温家小妹妹和陈幸还有段故事,见他正好在海市,也就让人顺道送了请柬过去。此刻在楼下的严嘉还不清楚楼上发生了什么。

陈幸站在俞熹禾的左手边,斜对着门口,有着压制感。温意第二次叫他的名字时,他的目光终于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但也只是一秒。温意顿时委屈起来,心想,他怎么能用那样冷漠的目光看自己!

温意愤愤地咬着唇,视线一转就看见了陈幸身边的俞熹禾,眼睫猛地颤了一下,一句话脱口而出:“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你倒是敢。”开口的人是陈幸,声音很平静,漆黑冷淡的眸子瞥了一眼温意。温意像是被他看透了一般,呼吸猛地一窒。她吓了一跳,拽了拽一旁二哥的手。她二哥是真的疼她,也从她那儿听说了一点他们间的过往,就算他觉得自己的妹妹有些地方做得不对,心也还是偏向她的。

温家二少沉声说了句:“陈少能保证今后不与温家合作吗?”

场内海市人都护自己人,有人不爽了:“示威啊?也不看看这里是海市。”

“温家的人口气这么大?别忘了平起平坐才是合作,一高一低那叫攀附。”有人附和道。

要是前几年,陈家和温家确实算得上是平起平坐,平分秋色,但现在不一样了,两家首席执行官都更换成后辈,权势比重也完全变了。

温家二少到底也算是温家杰出的后辈之一,听到这些也只是皱了一下眉。温意反应过来后,气得涨红了脸。她被几个哥哥哄着长大,就算在陈幸那里吃了闭门羹,也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受过委屈,此刻气得连眼眶都红了起来。

俞熹禾从温意出现的时候就没开过口,这时候看温意红着眼左顾右盼,最后目光乞求般地落在自己身上。温意和她的长相是真的相似,俞熹禾的心情一时有些微妙。温家目前和严家有些生意来往,而这又是严嘉的生日宴会,俞熹禾不想给严嘉惹麻烦,在温意的眼泪马上要掉下来之前对陈幸说了一句:“我和她谈一下。”

他尚未来得及说“不必要”,俞熹禾又补充道:“都是你的桃花债。”说这句话时,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点点可爱的气恼。

随后俞熹禾起身走到了门边,对温意道:“我们到外面谈吧。”说完她率先走了出去。

温意亦步亦趋走到房间外的走廊上,酒店里的灯火辉煌,从二楼这边的过道往下看,可以看到一楼大厅的景象。俞熹禾在走廊尽头停下,转过身问她:“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温意的心跳有些快,怦怦的,但她还是把先前演练过数次的话说出了口:“你就不好奇我和陈幸发生过什么吗?”她想添油加醋地说一点,想让他们之间产生猜忌,哪怕一点点也好。她感觉很不舒服,凭什么这个人和她长得那么像?凭什么她喜欢的人是因为这个人才救的自己?凭什么她都出现在这个人的面前了,她还能这么冷静?

“他买下我的那天,我们——”

“温意,”俞熹禾止住她的话,也是第一次叫她名字,“就算你真的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你也要想清楚,你的一句话会让温家背负上什么后果。”

这话仿佛给了温意当头一棒,她有些清醒过来,咽回那句差点冲口而出的话。她挥霍着哥哥们与父母的宠爱长大,也没接手过家族产业,自然不用理会各种利害关系,因为多的是人为她善后。

先前没有人对她提过,她也就没有在意过。

“这里是在海市,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会让你哥哥很难堪,他的生意在这里也会寸步难行?”俞熹禾说完这些话后,温意的神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她无措又尴尬,她对俞熹禾说的这些一无所知,她也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一方面,温意潜意识里不相信俞熹禾说的这些话,毕竟在她心里,温家一直都是一家独大;可另一方面,她想起她央求二哥带她来海市时,他犹豫无奈的表情,不免有些乱了阵脚。

俞熹禾也没有多说,只是想,自己如果像温意一样,在哥哥们的呵护下长大,应该也会像她一样——因为喜欢上一个人,固执地想要得到他。

俞熹禾说完便撇下温意,自己一个人原路返回,路过楼梯口时,站在楼梯拐角的严嘉一抬头就看见了她,他长腿一迈,跨步上来拉过她的手。

“学长?”俞熹禾一惊,差点推开他。

严嘉连忙小声地跟她解释:“熹禾你帮我挡挡,再这样相亲下去,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温意心乱如麻地在原地站了半晌,她二哥来找她时叫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她二哥的眉宇间有着隐隐的疲惫,为了谁,不言而喻。他对外无情,对唯一的妹妹却很是疼爱,他问:“谈了些什么?有没有受欺负?”

温意摇摇头,刚想说没有,一抬头就看见朝这边走过来的陈幸。二哥顺着她的视线转头,也看到了他。

温意的父亲在他们兄弟几个面前没少提起过他,多次劝告他们,如果和这种人成为不了盟友,那也别主动招惹。

“陈家不会和温家作对,但是我会。”陈幸止步在几步之外,神色冷漠。

“如果我再在圈子里听到那些关于她的谣言,我会让整个温家成为众矢之的。”陈幸警告道。

这句话看似是说给温意听,但更多的是在警告她的二哥。既然温意没长心,那就让她二哥多操点心。如果不是俞熹禾如今就在他的身边,他的脾气决不会这么好。

闻言,温意的脸色变得很不好,她拽紧了二哥的手腕,带着哭腔道:“哥,我们回连州吧……我错了,我想回去了……”

温家二少摸了摸她的发顶,抬头看向神色冷漠的陈幸,沉声道:“我妹妹不懂事,还望俞小姐海涵。”

他道歉的对象是俞熹禾。

当初他唯一的妹妹被绑架拐卖的时候,整个温家的内部都陷入了恐慌,然而她安然无恙地回来后并不是一切都好。她说,她喜欢上了那个救她的人,但她不知道他是谁。于是,温家上下都在派人帮她海底捞针地找这么一个人,经过无数次调查后,才惊觉那个人原来是海市陈家的陈幸。

是谁都好,但不能是他,陈幸不是温家可以掌控得了的。

带温意提前离开举办生日会的酒店后,温家二少拿湿纸巾慢慢冷敷她的眼睛,她闭着眼哭腔明显地问道:“我、我是不是给哥哥带来很大的麻烦了?”

“是麻烦也没有关系,哥哥会处理好。”他安慰道。

“为什么啊……我和他喜欢的人那么像,可他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呢?”

温家二少动作轻柔地抬起她的下巴,迎上她睁开的红眼睛。

“意意,你和俞小姐是很像,但也只是长相相似。你觉得陈幸是那么肤浅的人吗?他会因为外貌喜欢一个人?还是说,你觉得哥哥也会因为俞小姐和你长得像而把她和你混淆?”

温意哑然,呆呆地看他,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不能善终的,是她的喜欢。

严嘉的生日会上,俞熹禾和他跳了一支舞。

海蓝色的礼服裙上覆着仙气飘渺的薄纱,薄纱上点缀着点点碎钻,似是璀璨繁星,转身时裙摆漾开波纹,像是渐变的星空。

跳舞的时候严嘉一直在叹气,俞熹禾不免好奇地问了句:“那些姑娘,学长都不满意吗?”

严嘉眉头微皱,道:“大概是因为珠玉在前,其他人都看不上眼?”

“珠玉在前?”俞熹禾有些疑惑。

严嘉的眉舒展开,笑了一下,开玩笑道:“你就是珠玉。”

俞熹禾眨了眨眼睛,弯着唇没有接话。虽然严嘉高了她几届,大学也不在一起,但俞熹禾也知道严嘉大学期间换了好些个女朋友。

那段时间,俞熹禾听到的有关严嘉的话题里,最常出现的一个词就是“渣帅”,渣且自知,帅且俊美,对每一个女朋友都不霸道,完全处于放任状态。

后来俞熹禾才从陈幸那里知道,严嘉是被初恋甩了才变成了这样。严嘉最后浪子回头,也是因为他重新遇见了那人。那个女生是学医的,严嘉开制药公司也是为了可以碰见她。

俞熹禾曾经感慨过严嘉的好耐性,即使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也没能忘记第一个喜欢的人,甚至为了能遇见她,脱离家族产业,选择从事医药行业。

当然,俞熹禾不知道的是,如果只是为了遇见才做这么多事,那他就不是严嘉了。

他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处心积虑,当然是要有后文的——把喜欢的人牢牢圈住,一再占有,让她再甩不掉自己……这才是严嘉会做的事情。

一支舞结束后,俞熹禾回到了陈幸的身边。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在这种正式的场合跳过舞了,并且有些不太适应这种甜蜜浪漫的舞种,但在陈幸朝她伸手的时候,她还是接住了他的手。俞熹禾本来以为,他是要带自己进舞池的,可他只是用手指勾着她的手指,然后十指相扣,把她拉进怀里,嗓音低沉道:“以后不许和别人跳舞了,至少别在我面前。”

“怎么了?”俞熹禾仰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