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舍不得这么早让她结婚。”赵棠如叹了口气。

“所以我只是提议让他们认识认识。当然,我也有私心,这么好的小姑娘不想被别人给先一步抢走了。”余音容揶揄,“说起来这事你也有责任,谁让你天天在我面前说女儿有多么好,还没见面我就惦记上了。”

赵棠如故意瞪她,“强词夺理。”

不过余音容这些话倒真让她想起件忧心事——女儿身边的追求者众多,也不是没可能被人“拐跑”从而决定留在国外。

“如果以后真有结果,我也能帮着你一起照应,他们还能继续住在莛城。”余音容喝了口红茶,随意提了一句。

然而就是这句话,让赵棠如有了些动摇。

……

车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梁宴辛单手握着方向盘,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

忽然,一旁的手机忽然显示来电,他垂眸瞥一眼,趁着红灯接起,“妈。”

“宴辛,司机下午的时候因为一点原因被我打发走了,如果你现在工作结束了的话,能不能来接我一趟?我现在离梁氏不远。”余音容为难地笑了笑,“下雨了挺不方便的,司机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

他拧眉。能有什么原因让她把司机打发走?

还是说就像上次一样,又用这种方法“骗”他过去见那些女人。

“宴辛?”余音容不解地重复,“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他蹙了蹙眉,最终认命似地淡淡“嗯”一声,“刚出停车场,在哪儿?”

等开车到了余音容说的那家餐厅,雨势也依旧没有减小的趋势。梁宴辛将车停好,取出雨伞后下了车。

黑色的伞面在雨幕中撑开,雨滴击打、飞溅。

他单手撑着伞走过去。

等走近了,他隔着落地窗看见了几道身影。

余音容面对着落地窗坐着,而她对面坐着的两个人看着像一对母女。

这场景实在太眼熟,和上一次一模一样。梁宴辛几乎是片刻内就失去了所有好脾气和耐心,脸色蓦地一冷。

忽然,其中一个背对着落地窗的人侧过脸对着旁边的人说了什么。

那张侧脸精致白皙,格外眼熟。

他眉头一挑,脚步停了停。

就这么看了会,他忽然意味不明地笑笑。所以,这回自己母亲安排的人,是她?

梁宴辛抬脚继续走过去。就在门口的侍者接过他手里的伞、并为他推开门的那一刻,里面的人也看到了他。

“宴辛,你来了?”余音容抬眸。

他颔首,看着赵棠如礼貌喊了声“赵姨”,抬眸时眼珠微微动了动,对上另一双眼。

她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抬手将鬓发挽在耳后,露出小巧白净的耳朵。

忽然,一个身影被绿植遮挡的青年站起身,客气地微笑着喊了声:“宴辛哥。”

梁宴辛目光一顿,蹙眉定定地看了一眼他,接着眯了眯眼,目光扫过他与温书瑜并排的座位、以及不属于陌生人的座位间距。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的猜测,余音容开口:“这样正好,我坐宴辛的车,然后阿湛你送她们母女。”

“好,您放心,我一定把她们安全顺利地送到家。”贺湛站在一旁,闻言温和地笑着回道。

作者有话要说:梁宴辛:?

梁宴辛:……

梁宴辛:亲妈?

今天是梁·想亲没亲到·万万没想到自作多情·工具人司机·宴辛

我以为你组织我来见家长,结果你只把我当司机:)

第27章 动了心思

一开始余音容提议一起去喝下午茶的时候, 温书瑜并没有多想。

“我这个侄子也在英国留过学。咖啡厅是他喝惯了下午茶, 回国后兴趣使然开起来的,大概是当作闲暇时的一点爱好和放松吧。不过那家咖啡厅还没开始正式营业,今天只接待我们。”

——直到听见余音容这么说,再加上她在那家咖啡厅见到这位青年后,温书瑜才明白两个长辈打的是什么主意。

竟然是想帮她牵红线?

诧异之后她哭笑不得。自己大学还没毕业呢,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就开始张罗?

在咖啡厅等待几人的青年同样因为这场碰面略有些意外, 不过对方言谈举止都让人舒适, 而且也在英国念过书,所以温书瑜和他之间也算是有不少共同话题。

好在,两个热心长辈也并没有对他们投以过多关注,她那点小小的尴尬也很快消失。

这种程度的猝不及防和不自在温书瑜还能很好的应付, 可这种“程度”不包括让她在这里见到梁宴辛。

几人正准备结束聚会离开时,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

来咖啡厅时余音容觉得三个人坐两辆车不太方便,于是打发走了余家的司机。

原本的设想是离开时温家司机顺便先送她回去, 可是赵棠如却突然得知温治尔在外面喝了不少酒, 大雨天里她放心不下,就打发司机先把人接了送回去。

贺湛主动提出分别送他们, 被余音容婉拒:“梁氏离这边不远,我打电话问问宴辛。”

温书瑜端起咖啡杯的手一顿。

大概十分钟后,咖啡厅的门忽然被侍者打开。

身高腿长的男人穿着白衬衣黑西裤出现在门口, 此刻正垂眸由侍者接过手里滴水的长柄伞,接着蓦地一掀眼看过来。

线条明晰的英俊面孔在门口的冷白色灯光下显得格外淡漠。

但温书瑜心口却像被他的目光烫了烫,想也没想就小幅度地转开头, 抬手将鬓发别在耳后时,手臂挡住了大半的脸。

“宴辛,你来了?”

“嗯。”她听见他淡淡道,然后喊了声“赵姨”。

赵棠如笑着应声。

“宴辛哥。”坐在温书瑜身旁的贺湛站起身,她默默理了理他们的关系——表兄弟?

这回梁宴辛没答话,她抬眸看过去,正好看见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自己和一旁的贺湛。

男人的眼神她看不透……不过她却有了种诡异的、扬眉吐气的感觉。

所以在贺湛要先撑伞送自己上车时,温书瑜心情轻快地起了身和他并肩往外走。

她能感觉到梁宴辛在看自己。

然而她从起身、再到从梁宴辛面前经过这段短短的距离里,却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偶尔礼貌笑着接贺湛的话,仿佛他真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温书瑜很满意自己这种面对他的状态——她觉得自己早该这样了,从这次回国第一次和他碰面时就应该这样。

贺湛撑开伞,两人一起站在伞下往外走,虽然并着肩,但对方明显绅士地保持了合适的距离。

温书瑜低着头,小心避开积水。

被某道目光注视着、令她如芒在背的感觉也消失了。

……

雨不断击打着车窗和挡风玻璃,雨刷器左右摆动,水珠被迫堆积在一起,汇集成细细的一线从边缘流下。

车内很安静。

雨幕中,红色信号灯闪烁变为绿色。梁宴辛瞥一眼,踩下油门时淡淡开口道:“怎么把司机打发走了?”

“我们就三个人,不想分两辆车,所以我就直接让司机回去了。”余音容说,“本来想麻烦他们到时候送送我,结果治尔应酬时喝了不少酒,你赵姨不放心,就让司机接人去了。还好,今天有阿湛在。”

梁宴辛神色不变,“我记得贺家没什么人在莛城。”

“是啊,不过现在有把生意拓展过来的打算了。毕竟莛城经济这方面一直强势,他们有这个想法很正常。”

“刚才那家店是贺湛的?”

“是他的。这回也是因为这个才提前过来。”

他忽地轻笑,“才刚来,就帮别人把终身大事都打算好了。”

“我这不是喜欢书瑜,所以不想便宜了别人嘛。”

不想便宜别人?

他语调漫不经心,“亲儿子也算别人。”

“你?你年纪跟书瑜也不合适呀,阿湛也就比她大个三四岁,而且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各方面都很不错。”

余音容没深想,随口答了之后才又多琢磨了片刻——他说话时还是那副不上心的样子,想也知道不可能是出于真心才这么说的。

她的儿子,她当然了解。

但为了显得自己没有顾此失彼,她还是接话问道:“怎么,你总不会真的对书瑜有什么心思吧。”

梁宴辛眯了眯眼,不咸不淡地扔出两个字。

“没有。”

“真的?”果然。余音容正低头在包里找着东西,闻言无奈地笑了笑,不过出于习惯依旧随口多问了一句。

驾驶座上的人没再说什么,她这下确信他的确就是随口一说,毕竟从前这类问题他通常懒得回答。

梁宴辛忽然扯了扯唇角。

真的?

在五年前,或者在刚才之前,是真的。

他单手支在车窗一侧撑着额角,漠然盯着路口红灯的倒计时。

那天在飞机上,他承认自己有一时冲动作祟,但他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不是动了那点心思,他根本不会被这种冲动左右。

只是这种心思有多少,他并不确定。

“对了,宴辛。”余音容沉吟片刻,忽然道,“你帮我个忙?”

梁宴辛略一回神,挑眉,“什么忙。”

“我想了想,觉得今天这事的确是我脑子一热,有点冲动行事了。第一次见面就没忍住牵了红线,就算是因为我喜欢这个小姑娘也有点唐突。”余音容神色无奈,“所以我想了个办法表示一下心意和歉意,不过要你帮忙才行。”

……

车在温家别墅的大门前停下。

雨已经停了,地面虽然湿漉漉的,但却不用再撑伞。贺湛从驾驶座上下来,替坐在后座的母女两人拉开车门。

“今天麻烦你了。”赵棠如笑道。

“阿姨不用客气,只是举手之劳。”

“那就不耽误你了,快回去吧,”赵棠如礼节性地叮嘱,“路上注意安全。”

不论是出于礼节还是别的什么,邀请贺湛“进去坐坐”、“喝杯水再走”都并不合适,她也不希望给这个晚辈这种信号,所以并没有挽留。

“好。”贺湛当然明白这一点,于是只点了点头,接着看向温书瑜,目光温和,“温小姐,下次有机会再见。”

温书瑜不置可否,笑了笑,“今天多谢你,路上小心。”

闻言,贺湛礼貌地微微颔首,转身上了车。

车很快发动并驶离。

“妈!你也太着急了吧,我才二十一呢!”温书瑜憋了半个下午,现在终于能说出来了,“你着急哥哥们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连我也不放过了。”

赵棠如张了张嘴,最后在女儿控诉的目光中无奈坦白道:“我和你余阿姨今天偶然谈起才临时有了这个念头,只是抱着让你们交交朋友的念头,没有催你的意思。”

“这还不叫催我?”温书瑜轻哼,“又是去别人店里又是让他送回家的,你们这也做的太明显了吧,万一别人误会了怎么办?”

“让他送这件事真的是意外,谁能想到你二哥突然喝了那么多酒,不让人省心。”

“以后不要这样了,”温书瑜叹了口气,“虽然我知道你和余阿姨是好意。”

“好,这回是我考虑不周,下次有什么一定提前和你商量。”赵棠如点了点头,正色道。至于心底真正的担忧,她没有说。

这种事再担心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她也不想让女儿觉得自己太神经质了。

两人走上台阶,沿着花园的长径往里走。

赵棠如想了想,说:“不过,妈妈还是想问问你,像贺湛那样的你真的不喜欢?”

“人虽然很好,但我真的没有那种想法。”

“那你有没有理想型?和妈妈分享一下。”

理想型?

温书瑜不假思索,几乎是脱口道:“稳重绅士,脾气好,会尊重人,而且不能比我大太多了。”

赵棠如失笑,“你这么一说,听着又像是在形容贺湛一样。”

“这样的人不止一个,但我也不会个个都喜欢呀。”温书瑜讪讪地笑了笑,“还是要看感觉嘛。”

“也是。”赵棠如失笑。她想起刚才在咖啡厅时,贺湛虽然看得出是有些心动了的,但自家女儿显然只有客气,根本没有半点脸红悸动的模样。

“我现在就盼着你结束学业后回国,让我能真正踏实放心。”她轻叹,目光温柔地看着身边已经从少女蜕变长大的女儿。

做父母的,哪能有不担心、不牵挂的时候呢。

……

回了卧室换好家居服,温书瑜顿时懒洋洋地瘫在了床上。

今天又是水疗又被芳疗师按摩放松身体,一彻底放松后就不想动弹。

忽然,她想起了刚才换衣服时在衣帽间看到的那条裙子。

她刚看到时完全不记得自己买过,一问才知道是张婶把她原封原样放在盒子和纸袋里的裙子取出来挂好了。

那是梁宴辛赔给她的那条,但拿回来后她就放在了衣帽间,根本没打算拆,更没打算穿。

温书瑜在床上烦躁地翻了个身。

她刚才都看见了,那条裙子后腰是镂空的!这个设计几乎瞬间就让她想到自己在游轮晚宴上穿的那一条,还有他抱住自己时硌着她后腰的那块冰凉的手表。

梁宴辛他是什么意思?故意的?!

温书瑜越想越生气,蓦地起了身,准备把那条裙子锁进箱子里眼不见为净。

*

早上,温书瑜洗漱完从楼上下来。

“眠眠,来。”客厅里的赵棠如朝她招手,“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她走过去。

“你余阿姨说昨天的事情她有点过意不去,想表示一点歉意和心意,但是觉得平常的东西没什么新意你也不缺,就想请你去梁氏投资的马场玩儿。顺便让你挑一匹合眼缘的马,她送给你作为‘赔礼’。”

“赔礼?”温书瑜愣了愣。

“如果不你不介意就收下,这样她也好受点。”赵棠如解释道,“正好你不是好久没骑马了,还说在家里闷得慌?过去玩几天也不错。”

温书瑜有点犹豫地看了赵棠如一眼,心里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

虽然她不想再和梁宴辛有太多交集,但是这回这件事显然跟他没什么关系。而且他天天那么多事情要做,怎么会闲到跑去马场?

更何况她也清楚这份礼物要收下才是“不介意”的意思。

天天看着宋葭柠和曲芸周在霖城逍遥自在,而自己只能暂时待在家……温书瑜有点抗拒不了这个诱惑。

母亲大人都发话了,父亲和两个哥哥肯定也只能同意。

“爸说可以让我选他放心的地方去玩,”她笑嘻嘻凑过去,“这回去马场的话算是让他放心了吧?”

赵棠如轻哼一声,瞥她,“果然,一听见这个你心就立刻飞出去了。”

“我就是觉得一直待在家里无聊嘛,爸爸哥哥都有生意要忙,你也会和朋友出去喝下午茶,家里就剩我一个。”温书瑜故意苦着脸,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她一这样,赵棠如就立刻心软了,“好了好了,不知道还以为我们虐待你呢。你爸那边我跟他说,现在我先跟音容回话去。”

说完,赵棠如站起身。

“记得替我谢谢余阿姨哦!”温书瑜神清气爽地抱着抱枕叮嘱。

*

梁氏投资的与其说是马场,倒不如说是是一整个庄园,马场只是庄园中的一部分,里面当然也就不止骑马这一项娱乐可供消遣。

炎炎夏日,游泳肯定是少不了的,因此温书瑜在收拾行李还带了泳衣和防晒霜,以备不时之需。

抵达庄园后她在房间里休息了会,顺便躲过午后最厉害的阳光,直到四五点才让人带着自己去了马场。

温书瑜先去马厩挑选送给自己的那匹马。

她对马匹了解并不太多,但基本的一些还是知道的。这些马一匹匹都肌肉漂亮,皮毛光滑,其中好些都属于赛级。

忽然,她脚步停了下来。

面前这匹黑色的马在阳光下黑得发亮,体型轻盈紧凑,颈部至背部的线条格外优美。最特别的是雪白的四条腿,像戴着白手套穿着长靴。

“它好漂亮。”温书瑜赞叹,“是阿拉伯马?”

“温小姐好眼光。的确是阿拉伯马,同时它也是这一批里最漂亮的一匹。”马场负责人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心里顿时有了数,“阿拉伯马很聪明,性格也温驯亲人,选它很合适。”

“那我就选它。”温书瑜立刻干脆地道,说着又忍不住上前,摸了摸马儿漂亮秀气的锥型吻部。

不仅漂亮,还很合她眼缘。

马温顺友好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她忍不住轻声笑起来,“它叫什么名字?”

“Fawn,意为小鹿。因为它跑起来格外轻盈。”说完,负责人又建议道,“全新的骑马装已经备在更衣室了,您要不要现在换上试着骑一骑?”

“好,带我过去吧。”

换衣服时温书瑜有点意外——准备给她的骑马装尺码竟然非常合适,几乎能媲美她从前量身定做的那几套。

她心情颇好地对着镜子整理妥当,然后推门走出去。

Fawn被负责人牵着停在栅栏前,温书瑜笑盈盈地快步上前,一声雀跃的“Fawn”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就这么突兀地噎在了嗓子里。

她愣愣地看着背靠着栅栏的那道高大身影。

那人穿着利落的黑色长裤与及膝黑色长靴,懒洋洋支着的腿显得愈发修长。而搭在栅栏上的那只手的指间握着一条漆黑的马鞭。

他正盯着她。

那种好整以暇落定在她身上的目光,让温书瑜猜测是不是在自己看到他之前,他就已经看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