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的手气真旺,不知可否带我一带?”一旁有个赌客突然对舒亚男笑道。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面目有几分粗犷俊朗,衣着打扮十分奢华,虽然他的汉语十分流利,却依旧掩不去他那明显的异族口音。
舒亚男比了个无所谓的手势,下大注时不再押满一千两的上限,这样就给别的赌客留下了一点余地,不至于总由她一个痛杀庄家。“姑娘真是好心人,在下朗多,不知姑娘如何称呼?”那豪客目光炯炯地盯着舒亚男,似要将她蒙面的面纱看穿。
舒亚男心中一凛,不由暗自警惕。略一迟疑,她小声道:“我姓舒。”
“原本是舒姑娘,幸会幸会!”那豪客连忙抱拳为礼。他已经输了不少筹码,大多通过庄家流到舒亚男面前,不过他却浑不在意,只盯着舒亚男笑道:“舒姑娘经常来这儿玩吗?”
“第一次。”舒亚男小心应付着朗多,并仔细留意着桌上的局势。见同桌的赌客在减少,她算算自己面前的筹码,已经赢了六千多两。照原定计划,赢到这个数就该收手了,心免引起赌坊的注意,何况一旁还有个不知深浅的家伙在留意自己。她收起筹码,对朗多抱歉一笑,然后将筹码交给赌坊的伙计:“结账。”
伙计连忙点清她的筹码,扣除赌坊半成的抽头,将筹码换成一又能银票交到她的手中,并照惯例对舒亚男道:“姑娘带着这么大笔钱离开,是否需要咱们提供保护?”保护赢了钱的赌客的人身安全,这是所有正规赌坊的义务。舒亚男也没有推辞,点头答应道:“好的,请将我送回客栈。”
那个自称朗多的汉子目送着舒亚男离去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身后一个随从见状,忙俯身在他耳边悄声问:“殿下,要不要小人将她弄来?”
“算了,这里不比漠北,可不能瓷意妄为。”朗多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回头继续下注。不过他明显对输赢没多大兴趣,只是像孩子一样,在体验一种从未玩过的游戏。
舒亚男离去后不久,明珠也在下庄出来。作为闲家,她又玩了几把,这才不动声色地离开。待她和舒亚男去后许久,云襄也将剩下那不多的筹码兑成了银票,与金彪大摇大摆地离去。待二人走后,南宫豪忍不住转望身旁的老者,征询道:“古老,你有什么看法?”
古戈拈须沉吟道:“这姓云的果然不简单,毫不掩饰大摇大摆地登门,第一个照面就出人意表,借着与暗灯招呼,巧妙地将众暗灯向同伙点明。只此两点,即可见其高明。不过他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那几个始终在留意着他的赌客,其中定有他的同伙!只要他们明日再来,咱们定能将之抓获!”
南宫豪满意地点点头,对身后的张敬之吩咐道:“让人暗中跟踪云公子,若能查到赌坊中有哪些赌客与他在外面碰过面,即是大功一件!”张敬之领令而去后,南宫豪俯瞰着依旧熙熙攘攘的大堂,在心中暗暗道:“姓云的,你可千万虽那么容易被我逮住啊!
第二日下午刚过,云襄依旧带着金彪大摇大摆地来到鸿运赌坊。他依旧在柜台换了一千两银子,然后来到掷骰子的桌前,像旁人一样玩了起来。南宫豪和古戈依旧在窗口俯瞰着整个大堂。看得多时,古弋突然道:“让人留意云公子右前方那个推牌九的红衣女子,一个时辰之内,她已经偷看了姓云的七次!”
南宫豪的密令很快就悄悄传到楼下,赌坊中目光最犀利的几个暗灯扮成赌客,悄悄来到那红衣女子身后,全方位地监视着对方的来一举一动。不过她心中无鬼,对众暗灯的监视浑不在意,反而意气风发地大杀四方。虽然柯梦兰并没有出千,但她从小就苦练过赌技和千术,习惯成自然,她拿牌的手法,看牌的习惯以及出手的方式,落在目光如炬的众暗灯眼中,立刻就让众人如临大敌。但众暗灯看来看去,却看不出半点破绽,更别提抓住她的现形,众人只好将这结果上报南宫豪。
听完张敬之的禀报,南宫豪连忙质问:“你说那女子拿牌的手法有问题,也赢了不少钱,但所有人都抓不住把柄?”见张敬之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南宫豪不禁怒道:“我养你们这么些人,还真不如养几只狗!”
“南宫老板不用着急,老朽亲自下去看看。”古戈拈须悠然道。南宫豪一听大喜,连忙道:“在古老出手,什么老千还不立刻现形?”话虽如此,南宫豪却在心中暗自祈祷:千万别让这老家伙坏了自己的大计!
古戈下去了小半个时辰,最后垂头丧气地回来禀报:“咱们上当了。”
“此话怎讲?”南宫豪忙问。古戈摇头道:“那红衣女子虽然手法熟练,赌术精湛,却绝没有出千。”
“怎么会这样?”南宫豪有些疑惑,“她既然与云公子是同伙,又赢了不少钱,她不是老千谁是老千?”
古戈叹道:“她是云公子同伙不假,而且她也是开事(懂得千术)的老手,但她却没有出千。她赢钱除了赌术精湛,更懂得挑对手。与她同桌的都是些不开事的凯子,她不赢钱谁赢钱?不过以她赢钱的速度,要想赢到三万两恐怕是做梦。所以老朽肯定,她只是吸引咱们注意的又一支佯兵。真正的老千咱们还没找到。”
南宫豪恍然点点头:“如此说来,咱们还得从头再来?”
古戈摇头叹道:“要想在赌坊中找出云公子的同伙,恐怕得换一个思路。依老朽所见,咱们得留意所有赢了大钱的赌客,他们中必有云公子的同伙!尤其是那些一赢再赢的陌生赌客。”
南宫豪忙对张敬之道:“传令下去,严密监视所有赢了大钱的客人!凡是连赢两天以上者,一律记录在册!”
舒亚男点了点自己的筹码,已经赢了一万多两,完全超过了原定计划。她有些恋恋不舍地停手,对赌坊伙计吩咐道:“结账!”
“舒姑娘的手气真是好得令人羡慕,不知在下能否请你喝上一杯?以便向舒姑娘请教赌博之道。”那个叫朗多的异族汉子笑问道。他似乎是赌坊的常客,今日再次与舒亚男巧遇,看模样又输了不少,不过他却浑不在意。
“多谢好意,不过素昧平生,冒昧相邀实属无礼,请见谅。”舒亚男冷冷道。她已看出对方只是对自己感兴趣,并非怀疑自己在靠非常手段赢钱,所以也就不再客气。
朗多对舒亚男的拒绝并不在意,依旧赔笑道:“你们汉人有句俗话,叫一回生二回熟,如此说来,咱们应该算熟人了吧?”
“抱歉,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舒亚男说着从伙计手中接过银票,正要飘然而去,却听朗多急道:“我叫朗多,咱们昨日才在这里见过,难道舒姑娘忘了?”
舒亚男刚赢了大钱,心情舒畅,便笑着调侃道:“哦,我想起来了,昨日这桌上好像也有这种牛羊的膻味,那就是你吧?”说完不等对方有所反应,已笑着飘然而去。
北方少数民族,因长年食用牛羊肉,身上总有股膻味,所以常被汉人取笑。朗多对舒亚男的调侃还没什么,他身后的随从却勃然变色,偏俯身在他耳边道:“殿下,这女子圣像如此无礼,属下实在忍无可忍。”说着他已手扶刀柄,面露杀气。
“是吗?我倒觉得她记得我身上的味道,是种难得的缘分呢。”朗多目送着舒亚男离去的背影,眼神越发迷蒙。那随从僵在当场,一脸的悻悻和不甘。朗多意兴阑珊地收起筹码,对那随从道:“不玩了,咱们走。我有预感,咱们明日还能在这里见到那女子。”
在朗多带着随从离去后,离他们不远的云襄收起筹码换了张桌子,他一直在暗中留意着舒亚男那一桌的动静,虽然并没有用目光正视,但舒亚男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他眼角的余光。他趁换桌的当儿对金彪小声道:“今晚你想法通知舒姑娘,她玩得太急了,这样下去会惊了场子。明天让她带四千两银子来坐庄,凭手气老老实实地赌,输光了就走人。”金彪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他与舒亚男有秘密的联络方式,不怕会被赌场的打手跟踪发现。
一连数天,南宫豪与古戈瞪大双眼,依旧没有找出云襄的同伙,更没有发现有人出千。眼看就要到约定的期限,古戈一向从容的脸上,也失去了往日的镇定。望着暗灯明哨收集到的各种杂乱的情报,他不禁喃喃道:“这赌场必定有某个漏洞已被姓云的抓住,但咱们却全无头绪,实在令人颓丧。”
“我的赌场,绝没有漏洞。”南宫豪忙道。
“只要是赌局,就有漏洞。”古戈不耐烦地摆摆手,“千术永无止境,今日还是无懈可击的赌局,明日说不定就已被人破解。姓云的果然不愧是高手,他抓住了我们至今还没有发现的漏洞!”
“漏洞?”南宫豪心中一凛,突然想起上次请云襄帮忙捉千清场,他就说过押宝的,赌局有一个漏洞。只是当时自己只想着抓住老千,并没细问。现在看来,他很可能就是在利用这个漏洞!想到这,南宫豪忙对张敬之道:“这几天押宝的桌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可疑的事?”
张敬之茫然道:“所有人都在留意着云公子和那红衣女子,并没有特别留意押宝的桌子。”
古戈闻言目光一亮,忙道:“快将押宝那桌的账本拿来!”
张敬之飞奔而去,很快就拿来一大本厚厚的账本,递给古戈道:“这是押宝的桌子收到的抽头账本,仔细一看,连连点头道:“押宝的抽头在不断减少,甚至赌坊还在这桌上赔了不少钱,这说明押宝那桌的客人在减少。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很多客人在押宝的赌桌上不断输钱,所以对它渐渐失去了兴趣,这桌上一定有人在不动声色地连续赢钱!”
“我想起来了!”张敬之恍然点头,“那桌上有个蒙面女子,今天就赢了不少筹码,不过她好像也经常输,并不都是天天赢。”
南宫豪急道:“快将押宝那桌负责派码和看帐的伙计叫上来!”
不一会儿两个伙计被张敬之带了上来,听到南宫豪的询问,两人回忆片刻,犹豫道:“客人太多,记不太清了。不过那女子有一次赢了一万多两,这不太常见,所以小人还记得。输的时候通常就几千两吧。”
“一定是她!”南宫豪一跃而起,对随从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亲自下去看看!”
不动声色地来到楼下,南宫豪冷眼打量着那个蒙面女子,虽然并没有看出她有任何不妥,不过她藏在面纱下的面容轮廓,让南宫豪依稀有种熟悉的感觉。见她将赢得的筹码兑成了银票,正要在赌场武师的护送下离开,南宫豪再顾不得许多,忙闪身拦住她的去路,冷喝道:“姑娘请留步!”
蒙面女子依言停步,惊讶地打量着南宫豪问:“阁下有何指教?”
“姑娘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不知可否让在下一睹芳容?”南宫豪并没有抓住对方出千的把柄,所以不能以此要求对方摘下面纱,只能另找借口,不过对方那隐约的面容,也确实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恐怕是认错了人。”蒙面女子说着正要走,南宫豪一声轻哼:“那怕由不得你!”说着一爪悄然探出,在对方猝不及防之际,他已闪电般扯下了她的面纱。那女子浑身一颤,不由愣在当场。
四周响起无数赌客惊艳的叹息,就如一颗明珠突放光华,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南宫豪呆呆地望着舒亚男脸颊上的那朵绽放的水仙,决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非凡的美貌。就在众人呆若木鸡之际,突听有人一声断喝:“放肆!什么敢对姑娘无礼!”话音未落,已有一个衣着奢华的精装汉子,闪身拦在了舒亚男身前。
南宫豪上次见到舒亚男时,她还是男装打扮,脸上更有一道丑陋的疤痕,所以他怎么也没想到,面前这美艳若仙的女子,就是上次那个骗了他十万两银子的“张公子”。他正为自己的冒失懊恼,见有人居然敢顶撞自己,他不由将满腔怒火发泄到那人身上,伸手一掌推向那人胸膛,嘴里骂道:“滚开!哪来的蛮子?”
他的手尚未触到对方胸膛,就见眼前寒光一闪,跟着手腕触到一丝刺骨的冰凉,他心中一惊,本能地将手停住,就见一柄寒光闪闪的弯刀,已停在了自己手腕之上。他望着手腕上那柄纹丝不动、凝而不发的弯刀,心中突然一阵后怕,方才自己若是没有收住手,这只手现在恐怕已与手腕分离了。
“巴哲,收刀!”对面那汉子一声呵斥,停在南宫豪手腕上的弯刀立刻应声收回。
南宫豪此刻才看清,方才那天外飞仙般的一刀,乃是出自对面这汉子身后的随从之手。他惊疑地打量着对方,涩声问:“你是何人?”
“你不配知道。”那汉子眼中闪过一丝自傲,冷冷道:“你只须知道,任何人只要对舒姑娘无礼,就别怪我刀下无情。”
话音刚落,四周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拨刀声。鸿运赌坊看场的众武师,不等南宫豪下令,已将那汉子围了起来。那汉子凛然不惧,只冷冷盯着南宫豪的眼眸。对方那种天生的威仪和气度,令一向狂傲的南宫豪也隐隐生出畏惧之感,心知此事一旦闹大,影响赌坊的声誉是小,恐怕还会打乱自己苦心孤诣的计划,想到这南宫豪突然哈哈一笑,若无其事地对那汉子抱拳道:“方才在下误认那位姑娘是在下的一位故人,多有冒犯,还请见谅。”说完连忙挥手示意手下让路。
那汉子对南宫豪不理不睬,护送着舒亚男扬长而去。南宫豪心中恨得牙痒痒,脸上却若无其事地对围观的赌客笑道:“没事没事,一场误会,大家继续玩。”
在离冲突现场不远的一张赌桌旁,云襄目送着舒亚男离去后,不禁回头问金彪:“我方才有没有看错?那是舒姑娘吗?”
“你没有看错,那就是姑娘。”金彪说着疑惑地挠挠头,“不过她怎么突然变得这般漂亮,我却不知。”
云襄微微叹道:“舒姑娘聪明绝顶,我原本以为她脸上的疤痕,是源自上天的忌妒。如今她美貌与智慧完美无缺,恐怕反而不是好事。”
金彪奇怪地望着云襄:“公子,你好像对舒姑娘有种特别的关心啊。”云襄一怔,心中也有些迷茫。见金彪好奇地打量着自己,他忙转开话题道:“咱们的计划已顺利完成,该跟南宫豪摊牌了。”
二人信步走向南宫豪,南宫豪也连忙迎了上来。他一见云襄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不过他心中并不半分颓丧,反而有种心花怒放的兴奋,上前一把拦住云襄,哈哈大笑道:“云公子真神人也,老哥我服了!你他妈的究竟在我的赌坊弄走了多少钱?老哥可是一无所知!”
“不多不少,正好三万两。”云襄笑道。
“好小子,千人于不知不觉中,真他妈有你的!”南宫豪兴奋地拍了拍云襄肩头,挽起他的手就走,“来来来!快给老哥说说,你他妈的是如何做到的?”
南宫豪拉着云襄上楼后,张敬之不禁长嘘了口气,他原本还担心没有抓住老千,会受到老板的惩处。如今听南宫豪说“他妈的”,那是老板在异常高兴时才会蹦出的字眼,所以张敬之放下心来,不过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老板输了反而更高兴?
第四章 结义
鸿运赌坊大门外的长街边,舒亚男来到自己的马车前,回头对护送自己出来的朗多道:“多谢壮士仗义出手,以后若有机会,在下定当厚报。”
朗多忙道:“舒姑娘若要报答,何必等到以后?在下正有些馋酒,若等姑娘请在下喝上一杯,就是最好的报答了。”
若在以前,舒亚男对这样的提议多半不会拒绝,不过在经历过丛飞虎的胁迫后,她对这些江湖豪客已怀有深深的戒意,何况现在还要与明珠在约定的地点碰面。再说她对这来历不明的异族汉子,只有几分感激,并无多少好感,所以她歉然一笑道:“我还有琐事要办,请壮士见谅。”
朗多眼中满是失望,转崦问道:“不知舒姑娘是哪个世家望族的大家闺秀?大名可否见告?咱们以后可还有相见之日?”
舒亚男原本不想透露自己的名字,不过想到对方方才为保护自己,不惜与南宫豪为敌,她略一迟疑,还是说道:“在下舒亚男,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至于以后,一切随缘吧。”说完她登上马车,对车夫说了声“走”。车夫立刻甩了个响鞭,驱马疾驰而去。
朗多怅然望向远去的马车,喃喃自语道:“舒亚男,她可真是来自瑶池的仙姬!”
“殿下,要不要属下将她弄来?”他的随从巴哲,连忙凑到他耳边悄然问。却见朗多微微摇头,低声道:“她不是寻常女子,我不想对她有丝毫冒犯。你可尾随跟踪她的马车,暗中查探她的下落,但决不可暴露你的行踪。”
“属下明白!”巴哲一声答应,立刻像猎犬般蹿了出去,转眼便消失在茫茫暮色之中。
鸿运赌坊一间隐秘的雅客中,南宫豪拉着云襄频频劝酒。这里是他运筹帷幄之所,就连亲信随从都不得进来,但现在,这里却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宴,只款待云襄一人。酒过三巡,南宫豪就憋不住问:“兄弟是如何从我这赌坊弄走钱的?快给老哥说说!”见云襄笑而不答,他恍然大悟道:“我知道这是兄弟吃饭的本领,概不外泄。不过老哥还有个不情之请,望兄弟能答应。”
云襄笑道:“南宫兄有何指教?但讲无妨。”
南宫豪将酒杯捧到云襄面前,恳切地道:“我想与你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云襄慌忙道:“南宫兄乃煌煌南宫世家长公子,在下不过一江湖混混,岂敢高攀?”
南宫豪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垂泪道:“什么南宫世家长公子,我现在大祸临头,若没有兄弟帮忙,我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公子折杀云某!”云襄慌忙跪倒,伸手搀扶,“公子快快请起,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南宫豪不为所动,坚持道:“兄弟若答应与我结拜,我便立刻起来;你若不答应,就请立刻离开,不用管老哥的死活。”
云襄迟疑半晌,终于慨然道:“好!既然大公子如此看得起云某,在下敢不从命?”
南宫豪大喜过望,连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香案。二人叙了年庚,然后歃血为盟,望空而拜。南宫豪满脸诚恳,朗声道:“我南宫豪今与云彪结为异姓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云襄在南宫豪面前,一直是用“云彪”这个假名,此刻他也没有纠正,只学着南宫豪的样子望空拜道:“我云彪今与南宫豪结为异姓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誓,就让我身爱千刀万剐,不得好死!”南宫豪连忙将云襄扶起,欣然道:“有兄弟帮我,从此我必能无往不利!”
二人重新落座,共饮三杯后,南宫豪笑问道:“现在兄弟通告褢如何在我的赌坊出千了吧?以后只要我有一口饭,你不必再靠那赌博出千吃饭了。”
“兄长说笑了。”云襄连忙道,“其实说穿了一钱不值。我上次就说过,那押宝的赌局有个天然的漏洞,只要抓住漏洞抢占空门,就能将赌桌上的钱,通过庄家传到同伙手中。”
南宫豪疑惑地问道:“上次那些老千是买通看账的伙计,现在恐怕没人再敢使这一招,兄弟是如何做到的呢?”
云襄笑道:“押宝赌局最大的漏洞,就是只要知道了庄家所出的牌,就可以抢先占住空门,将别人和筹码赶到必输的另外三门,这就给庄家和某个闲家合谋勾结创造了条件。”南宫豪依旧疑惑地问:“庄家在另一间屋子,若没有人帮他传递信息,他出什么牌同伙如何得知?”
云襄笑道:“他出的牌就是信息。比如他连出三个春,就表示下面五把或十把,他将按照事先约定的顺序出牌。外面闲家同伙看到连续三个春,就知道下面几把庄家将如何出牌,于是抢先押满那一门,其他人若下注,就只有押在必输的另外三门。这样庄家就杀赌客,赔同伙,赌桌上的钱最终就都流到了闲家同伙手中。双方的约定可千变万化,每次不同,这样看场的暗灯就算看上几天,也发出不了其中的门道。”
南宫豪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再加上你伏下佯兵引开所有人注意,她们就更加安全了。其实就算没有佯兵,咱们也抓不到她们任何把柄,最多早点发现漏洞,使她们赢不了那么多钱。”
云襄点头笑道:“其实世上所有的千术,说穿了就一钱不值。只因人的智力终有穷尽,所以再严密的赌局都有漏洞和弱点,能否发现漏洞并加以利用,正是千术的精髓所在。”
南宫豪闻言两眼熠熠放光,盯着云襄道:“有一个赌场,老哥正想请兄弟一展身手。”
“哪里?”云襄随口问。“扬州牧马山庄!”南宫豪冷冷道。
云襄心中一凛,脸上顿时有些异样。南宫豪见状忙问:“兄弟也知道牧马山庄?”
再熟悉不过!云襄心中暗叹。那里原本是骆家庄,当年被南宫三公子南宫放强占后,建成了集赛马、赌坊、酒楼和妓院为一体的牧马山庄,是扬州郊外有名的销金窟。他自从回到江南,就一直在关注着牧马山庄,也在关注着整个南宫世家。现在,他终于看到了一丝机会和希望。云襄强压心底的激动,装着莫名其妙地问:“那不是你们南宫世家的产业吗?你怎么会……”
“准确地说,那是老三的产业!”南宫豪眼里射出骇人的寒茫,“在兄弟面前,我也不怕自曝家丑。想我南宫豪,乃南宫世家堂堂嫡传长子,却被撵到了这远离家庭事务的杭州,守着鸿运赌坊这点可怜的产业聊以度日,这全拜我那嫡亲的三弟所赐!是他使计杀害官差嫁祸于我,使老爹夺去了我嗣子之位。他为了谋夺农业,无所不用其极,就连我这个嫡亲大哥都不放过。他既不仁,我也就不义。职我的赌场出现了十多万两银子的亏空,没法向老爹交账,只好铤而走险,到他的牧马山庄拿点来填补。兄弟你定要帮我,不然哥哥可就死定了!”
云襄迟疑道:“若只是为了银子,兄弟手上还有些积蓄,大哥可先拿去应应急。虽然不够十万两,不过我想南宫宗主也不至于为了几万两银子,就责罚大哥吧。”
“兄弟的好意大哥以了,不过我这不完全是为了银子。”南宫豪忙道,“我已在老头子面前失宠,本已没有希望夺回嗣子之位,不过现在却有个机会出现面前,我无论如何也要抓住,所以不能再有半点差池。”
“什么机会?”云襄忙问。
南宫豪突然失笑道:“老三聪明一世,谁知却大意失荆州,让个女人一刀给阉了。真是老天开眼,重新给了我这么个机会。如今他既已绝后,恐怕很难再保护嗣子之位,我若再将亏空转到他的牧马山庄,老爹恐怕得掂量掂量,是不是该早一点送他进宫,让他去伺候皇上了。”说完南宫豪忍不住哈哈大笑,很为自己的幽默得意。
云襄想了想,迟疑道:“就算我从牧马山庄弄到钱,想必三公子也有办法将账抹平吧?”
“这个你倒无须担心,”南宫豪连忙解释道,“无论牧马山庄还是我这鸿运赌坊,管账的都是老爹派下来的账房,所以账目谁也无权窜改。兄弟尽管放手去干,若能让牧马山庄的生意一落千丈,一蹶不振,就是帮了哥哥的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