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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班医生接着却说,“今天你先拿点药去吃,以后再说吧。待会儿我还得去一趟医学院……”
菩提抓着装药片儿的小纸袋出来。雨越下越大。他看见街角有一个披着雨衣的人,正迎面走过来,经过丁香树的时候停了下来,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指去碰树梢滴下的雨水。
“也许是哪家的小姑娘出来玩儿水吧。”他心想。
那人看起来有些奇怪,可是为什么呢?他不由得朝那边走了几步。再一看,披雨衣的人已经不见了。
“好像是个短头发的女孩子,”他想着,“脸看不清,身材倒还不错。唔……雨巷,邂逅一个丁香色的姑娘……”
树梢上却挂了一只黑色手套。他摘了下来,手套上绣了一只小白猫。
出门一趟吹了冷风,菩提的头痛变更厉害了,一回家就赶快吞了一片去痛片儿。
他把捡来的手套洗了洗干净,晾在阳台上。天晴以后,也许那个女孩还会路过这里,看见手套就会来认领,他暗自想着。这种手套倒是很少见,仿佛是自家手工制作而成……这样想着,他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雨还没停。菩提懒得出门,打电话叫街角的餐馆送一份鳕鱼盖浇饭来。等了一会儿,却听见门口一阵踢踢踏踏的。
“哪儿来的野猫,快走快走……”
菩提打开门,看见快餐店的少年正在和一只猫较劲儿。那显然是一只流浪猫,泥水兮兮的都看不出原来的毛色,正围着少年的腿打转儿。
菩提笑了笑,把饭盒接过来,抽出筷子,挑了一小块鳕鱼肉,朝流浪猫晃了晃。流浪猫转过脸,严肃地审视着菩提那对惺忪睡眼。
“喵呜——”菩提冲着它叫了一声。快餐店少年听见,不由得撇了撇嘴。
流浪猫踱了过来,慢慢舔着鱼块儿。
“很香的样子啊,”菩提赞叹着,“从没发现椴树林快餐的鳕鱼有这么好吃。”
流浪猫抬起头来,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
“怎么?”菩提大感惊喜,“我脸上也有鳕鱼吗?”
“喂——”快餐店少年忍不住嚷嚷起来。
菩提笑眯眯地摸出了钱包。

海城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的门诊部,永远忙得像火车站一样。班斓一直等到下午五点半,终于等到精神科的贝教授把最后一个病人送出门外。
“贝老师。”她匆匆的迎上去。
“呵呵,小丫头,不看着你的诊所,怎么有空回这里来。”贝敬虞教授一边洗手一边说。
“贝老师,我那里有个特别疑难的病人,想向您请教一下。不过,贝老师您还没吃晚饭……”
“什么病人?”贝敬虞一听就来了兴趣。
“贝老师咱们还是先吃饭吧。”班斓一边笑一边晃了晃手里的纸袋子。
“唔,椴树林的鳕鱼——好呀。”贝敬虞笑眯眯的说。“走,去我办公室,慢慢讲。”
盒饭在微波炉里转着圈儿,班斓就说起了昨天的病人。
“患者是一个23岁的女孩子,未婚,自由职业者。”班斓说,“她是个搞音乐的才女。去年从国家音乐学院作曲专业毕业,一直没有工作,最近到海城来打工,就住在我的诊所附近。”
“首都人?”
“不是——不一定是。就是不知道她是哪里人。”班斓苦笑着说,“患者的主诉是:失忆五年。”
“唔?失忆症,有趣。失忆症很难诊治的呀。”贝敬虞点着头,“五年……那就是说上大学以前的记忆没有了?”
“是呀,而且是完全失忆。”班斓说,“她说,对她来讲,人生最早的一幕,就是五年前,她睡了一大觉醒来,看见了一群陌生人。那是在南方的一个旅游胜地,南澳岛。她说,她就像外星人忽然掉到这个地球上来。别人的生命从婴孩时代算起,她的生命从五年前算起,再以前忘得干干净净,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从哪里来,不知道自己多大了,更记不得她是因为什么原因失忆的。所以,我是一点病史也采集不到。”
“这么厉害?她的档案资料上显示呢?”
“过往的资料根本是查都无从查找。当初公安部门也查过这个神秘事件,看看附近谁家有走失的女孩子。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也就不了了之。她的个人档案上,大学以前都是一片空白。她的年龄,也是姑且算她上大学那年是十八岁,到今天二十三,其实不是真正二十三……”
“没有档案?那她怎么上的大学啊?”贝敬虞惊讶道。
“她是被国家音乐学院的一个老教授‘捡’来的。”班斓说,“说来就很巧啦。那时候,正好那老教授去南澳岛采风,碰见了她,觉得她极有才华,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收她为徒,带回首都。这种事情也是离奇。只不过那老教授很有名,各方面都说得上话,又是有名的固执,硬是把她特招进了音乐学院。”
贝敬虞觉得匪夷所思:“哪个老教授?”
“费滂。”班斓说。
“费滂、费滂……怪不得啊……”贝敬虞念着这个名字,不住地点头。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国宝级的音乐大师,也只有他敢做这么出格的事情。
“怎么不带来给我看看呢?”贝敬虞敲着筷子说。
“病人性子有点……那个什么。”班斓说,“要不然也就不找我这个小医生,直接上大医院来了。”
“有精神问题的病人都是这样。”贝敬虞说。
“精神问题……那倒也不一定。昨天我请了精神病研究所的一个医生,到我的诊所来跟她聊了聊。不过……”她忽然苦笑一声,“那个女孩子太敏感了。她很快就发现了我们的猜想——结果也没问出什么来。”
“那跟她的家属交待精神检查的必要性,请家属配合。呃……她应该没有家属,”贝敬虞说,“那……不是国家音乐学院的学生吗?老师同学朋友什么的总有。”
班斓苦笑说:“她就是不想让学校里的人知道。昨天她跟我说,以前费教授一家照顾着她,又在校园里,无所谓,一晃四年也就毕业了。可是毕业后,因为这个过去……档案的问题,她被所有的单位拒绝,任她有多大的本事也找不到正式工作。她又不愿找老师帮忙托关系,就一个人离开首都到海城来,一边在酒吧里打零工,一边悄悄看病。这女孩子一看就是个很骄傲的人……”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了顿,像是触到了自己的什么心事。
“说真的,其实病人有这么多……没必要单为了一个这么费心。”班斓轻声说,“不过我……我很同情,甚至可以说很喜欢她,她是个天才……而且觉得她的问题非常奇特,很想探个究竟。”
贝敬虞敲了敲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过了一会儿,他问:“那女孩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