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神通见他神色丝毫不变,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心中想道:“要是我未曾和金世遗先斗了半天,大约还可以和他打个平手,现在交手,却是必败无疑。”急忙说道:“这里靠近皇宫,咱们若然在此比试武功,恐防惊世骇俗,甚至震动九重,不如另外选个地方,拣个日子如何?”

  唐晓澜受了他的一揖,其实也是暗暗感到寒意,不过他的功力深湛之极,所以连孟神通也察觉不到异状。

  唐晓澜的内功早已到了诸邪不侵的境界,接了孟神通暗地发出的第九重修罗阴煞功,竟自感到寒意,亦不禁心中微凛,想道:“这老魔头果然名不虚传,他的修罗阴煞功虽然不能伤我,但我要取胜,看来也不容易。”当下一笑说道:“对啦,孟先生在久战之后,难显神通,理该歇息些时。任凭尊意,随你选择时地,我再领教除了修罗阴煞功之外,孟先生的其他功夫吧!”

  孟神通听他再次提起“其他功夫”,即是在众人面前揭破了他已曾用修罗阴煞功暗袭,而且揭破了他不敢即时比斗的真正原因,孟神通禁不住面上一红,他生平自负之极,从来就不曾忍过这样的气,但现在碰到的对手是唐晓澜,尽管他面上一红,几乎就要立即决战,但毕竟还是忍下了。

  当下,孟神通想了一想,便即说道:“一月之后,在嵩山少林寺相见如何?据我所知,各派的掌门人还在那儿,咱们的武功优劣,也可以让他们作个见证!”

  各正大门派的高手云集嵩山少林寺,孟神通竟敢提出要到嵩山少林寺比武,似乎他已胸有成竹,胜券可操,唐晓澜听了,也不由得吃了一惊。旁人的想法,孟神通这时显然已处于劣势,唐晓澜要是立即迫他动手,纵不能即时将他除掉,最少也可以令他身受重伤,功力大减。但唐晓澜是何等身份,焉肯占人便宜,当下立即答允。孟神通带了姬晓风等人也便马上离开。

  孟神通一走,寇方皋更是忐忑不安,唐晓澜面色一端,向他问道:“寇大总管,我这班朋友犯了哪一条皇法,寇大总管要将他们拘捕?”

  寇方皋这时哪还敢与唐晓澜对敌,连忙将责任都推到西门牧野身上,恭恭敬敬地答道:“唐大侠请息雷霆之怒,这不关我的事。是西门牧野一人所为,现在他亦已死了。”

  唐晓澜“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西门牧野干的好事么?他是怎么死的?”寇方皋道:“就是刚才走掉的、你那位年轻朋友杀的。”怀真和尚打了半天,昏头昏脑,这时才注意到金世遗和厉胜男已经不见,失声叫道:“哎呀,我们这两位恩人已经走了,我还没有向他们道谢呢。不错,西门牧野是年轻那个姓李的杀了的。”

  唐晓澜志在救人,不想再与寇方皋为难,道:“既然不是寇大总管要将他们拘捕,那么我可以和他们走了吧。”寇方皋这时宁可掉了官职,也巴不得唐晓澜早走,当然不敢再道半个“不”字。

  皇宫后面乃是景山,唐晓澜率领众人,退上景山,从容撤走,卢道璘背着曹锦儿,曹锦儿仍然昏迷未醒。

  这时已不用担心会有追兵,唐晓澜道:“曹大姐怎么啦?放下让我看看。”细察脉象,但觉六脉不调,心火燥盛,气息却很微弱,唐晓澜诧道:“曹大姐受的似乎不是内伤,却何以虚弱如此?”怀真和尚道:“她和我们一般,都曾中了阿修罗花的毒。”唐晓澜道:“察这脉象,似乎在不久之前,她曾动过真气,激怒之下,以至昏迷。不单单是由于中毒。”卢道璘道:“唐大侠明察秋毫,刚才那位朋友也是如此说的。”

  唐晓澜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所说的那位朋友是否就是刚才和孟神通对敌的那个人?还有,你们既然都中了阿修罗花的毒,却怎的又都恢复了功力?”

  怀真和尚道:“不错,就是那个人给我们服了解药的。”唐经天插口问道:“那个人是否和那个妖女一道来的?你们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怀真和尚一愕,反问道:“什么妖女?”华山派的杜子祥最为仔细,他早已看出厉胜男女扮男装的破绽,便道:“哦,你是说使宝剑的那个军官吗?我也怀疑她是个女子。”怀真和尚道:“不管她是男是女,这两个人都是救了我们性命的恩人,可不是什么妖女呀!”怀真和尚生性耿直,幸亏说厉胜男是“妖女”的人乃是唐经天,他才客气几分,要是换了旁人,他可能就要大声斥骂了。

  唐晓澜好生纳罕,想道:“如此说来,敢情那‘妖女’还不是坏人?她怎的又无缘无故的屡次与经儿为难?”饶是唐晓澜阅世甚深,见闻过不知多少稀奇古怪的事,这时却也想不出何以厉胜男忽正忽邪的道理。

  唐晓澜再问道:“那么,曹大姐没有服他的解药么?”卢道璘道:“是呀,我也觉得奇怪得很。师姐把解药扔了,她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昏迷的。”众人七口八舌,将刚才所经过的情形都对唐晓澜说了。

  唐晓澜沉吟半晌,道:“且先把曹大姐救醒了再问。”手指搭着她的脉门,运用天山派的正宗内功,指力直透了进去,帮助她血脉流通,曹锦儿陡然一震,“哇”的一声,一口瘀血又吐了出来,卢道璘连忙将金世遗留给他的那颗解药,塞进师姐口中。

  过了片刻,曹锦儿悠悠醒转,卢道璘道:“好了,好了,师姐,你看看谁在这儿?”曹锦儿气喘吁吁地问道:“那两个、那两个……”她“魔头”二字未曾说得出来,卢道璘便接口说道:“那两位救我们出狱,赠我们解药的恩人,不知什么原故,都已走了。”

  曹锦儿听了,气得几乎再晕过去,要知邙山派与金世遗之间本来并无仇恨,只不过为了那年扫墓的事情,曹锦儿坚持门户之见,不许金世遗到吕四娘墓前拜祭,因而引起一场冲突而已。如今她虽然极之不愿接受金世遗的恩惠,但毕竟还是吞下了人家的解药。所以,在师弟的面前,要是她揭出金世遗的名字,将金世遗大骂一顿,她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但她又是个极要强的人,这口气只好哑忍。

  唐晓澜扶着她走了几步,说道:“这解药果然甚有灵效,曹大姐,你现在觉得如何?”曹锦儿只得点点头道:“好、好得多了!多谢唐大侠相救。”唐晓澜笑道:“这全是那两位朋友的功劳,与我无关。曹大姐,送你解药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你一定知道吧?”卢道璘也道:“那人真是一片好心,他见师姐不肯服他的解药,特别给我留下的。师姐,你起初为什么不肯服他的解药,是疑心他的路数不正么?”

  曹锦儿尴尬之极,把手一挥,斥卢道璘道:“不要你管!”可是,她可以斥骂师弟,却不能不对唐晓澜交待,她回头一望,见唐晓澜正用着很诧异的眼色看着她,曹锦儿不禁又是面上一红,咬咬牙根,沉声说道:“唐大侠,这人的来历,你何须问我。他是你赏识的人,我听说你还曾经传授过他内功心法!”

  唐晓澜心头一震,要不是他修养功深,几乎就要失声叫了出来。心想:“这怎么会?这怎么会?金世遗难道果真还未死么?”他的武学造诣是天下第一人,这时仔细一想,从金世遗刚才所显露的那几手功夫,有两手还可以看出毒龙尊者的家数,虽然已经加以复杂奇奥的变化,但究竟还未曾变化净尽。

  这时唐晓澜也是心乱如麻,首先想到的是:“要是沁梅这小妮子知道他还活着,不知又会闹出什么事来!”继而想道:“金世遗和那小妖女形影相随,甚至不惜冒险从我的天山神芒之下,救了那小妖女的性命,这份交情不比寻常!呀,想不到金世遗竟是个用情不专,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品格太差,武功再好也不足取了。呀,金世遗本来不应是这样的人,想来是因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那小妖女混在一起,给那小妖女带坏了!”唐晓澜虽然甚为爱惜金世遗,但他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对于金世遗他虽然不敢即下断语,观感却是坏了几分。再一想到李沁梅和钟展近来交情日好,终于下了决心:“金世遗欢喜那少妖女就由他去吧,我不必多事再去告诉沁梅了。”

  卢道璘等人做梦也想不到那人是金世遗。他们虽然很想知道那人是谁,但是曹锦几和唐晓澜的面色都不大对,谁也没有胆子敢去追问。正是:

  来去京华人未识,是仇是友费疑猜。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三回

  解困扶危闻恶耗

  伤情怀旧上襄阳

  暂且按下唐晓澜与曹锦儿等人不表。且说金世遗拖了厉胜男,离开斗场,向着距离最近的东门疾跑。街头上虽有巡逻的兵丁,但只见一团白影在他们的面前飞过,休说阻拦,连他们是什么模样,也未曾看得清楚。

  跑了一会,只听得厉胜男娇喘吁吁,金世遗放慢脚步,忽觉厉胜男的身子软绵绵的倚靠着他,金世遗道:“你怎么了?”厉胜男道:“走不动啦!”金世遗定睛一瞧,只见她双颊火红,目光呆滞,金世遗道:“你中了剧毒,又和那牛鼻子臭道士恶斗了半天,也实在太累了。不过,咱们这个模样,可不能找客店歇息,甚至在北京城里也有麻烦,只好到了城外,再找个合适的地方,给你疗伤。”一面说,一面伸开一条手臂,围着厉胜男的纤腰,几乎是抱着她跑路,厉胜男充满了喜悦,双眼忽地放出光芒,精神也恢复几分,但她却更放软了身躯,低下了头,靠着金世遗有力的肩膊,气息咻咻,发香缕缕,弄得金世遗颈项十分痕痒。

  前面忽有一个军官骑马而来,喝道:“什么人。给我站住!”原来这是一个派去巡视城门、刚刚回来的御林军军官,他认得金、厉二人,看个清楚,大吃一惊,问道:“怎么,你们不是随司空统领去赴宴的么?”金世遗道:“不错,司空大人差我出城有事,借你的马一用。”不等这军官再问,立即将他掀翻,信手点了他的昏哑穴。

  金世遗扶着厉胜男跨上马背,两人合乘一骑,赶到东门,天刚蒙亮,城门尚未打开。守城的军官问他们要出城的令箭,金世遗哪有工夫与他纠缠,拔了厉胜男那把裁云宝剑,一剑将锁着城门的大铁锁斩开,再一掌将那军官打倒,径自纵马出城。

  厉胜男好像越来越虚弱的样子,在马背上摇摇欲坠,金世遗扶着她,手掌紧贴她背心,一面策马疾驰,一面给她推血过宫。到得天色大亮,他们大约已离城二十余里,那匹坐骑虽然是匹蒙古健马,亦已口吐白沫了。

  金世遗将手掌收回,问道:“可觉得好了些么?”厉胜男道:“好是好了一点,只是口干得要命。”金世遗回头遥望,说道:“这个时候,他们大约会分出胜负来了。”忽地叹了口气。

  厉胜男笑道:“你为着我,宁愿失了眼福,我实在很是感激。”要知假若是唐晓澜大战孟神通的话,那实在是武林中百年亦难一见的好戏,厉胜男最熟悉金世遗的脾气,当然立即便猜到金世遗叹气的由来。

  金世遗听她软语温存,心中所感到的遗憾登时烟消云散,也笑着道:“为着你的原故,我但愿唐晓澜能杀了孟神通!”

  厉胜男道:“不,我却但愿孟神通能活下来!”金世遗道:“能够亲自手刃仇人固然痛快,但现在孟神通已是武林公敌,谁都想早日将他除去,你也不必固执定要自己报仇了。”厉胜男摇了摇头,说道:“孟神通若是由别人除去,那还罢了,我却最不愿意唐晓澜将他杀掉。”

  金世遗默然不语,两人的意思,彼此都已明白。金世遗希望唐晓澜杀了孟神通,是想藉此而消除厉胜男对唐晓澜的敌意,但听了她这番话,看来她还是念念不忘祖训,只因为天山派的始祖与三百年前的张丹枫大侠有一段渊源,而张丹枫却是乔北溟至死不忘的仇人,所以承继了乔北溟衣钵的厉胜男,技成之后,就非得为师门雪辱不可。

  厉胜男说道:“你若是怕唐晓澜,你尽可置身事外。”金世遗道:“我不是怕什么人,只,只……”厉胜男笑道:“只什么?嗯,我知道你的意思啦,你对唐晓澜的那位宝贝外甥女,只怕是到了如今尚未能够忘情,哈,只、只可惜她现在已经有了心上人啦!”

  金世遗怒道:“你胡说什么?”厉胜男伸了伸舌头,笑道:“一句话就惹得你生气了?好,我说错了话,向你认错好不好?我应该说,其实你也早已有了心上人啦!”金世遗给她挑动了心事,谷之华的影子倏地从心头掠过,厉胜男忽地咳嗽了几声,呻吟道:“口干得更要命了,好像是要冒烟啦。”金世遗笑道:“谁叫你说了一车子的话?口渴活该!”话虽如此,但见厉胜男忍受痛苦的情状,却不禁暗地生怜,抬头一望,笑道:“那边似乎有一家人家,咱们过去讨点茶水喝喝。”

  厉胜男的目力不及金世遗,远远只见一团黑影,再策马走了一里多路,这才看清楚了,却原来是路边的一间茶铺。金世遗笑道:“正好,正好,不必向人家讨了。”

  北方这种路边的茶铺,多数兼卖酒食,金世遗系好了马,拉了厉胜男进去,管茶铺的是一对老年夫妇。这时,天亮了才不久,他们的铺门也刚打开了一会儿,便有顾客进门,这两夫妻又是高兴,又是惊奇。

  金世遗叫道:“有酒吗,给我打一斤酒,不,先倒两碗茶来喝喝。”那老婆婆陡然间一惊,似乎是害怕什么似地,吓得说不出话来,那老公公颤声说道:“大人请、请坐,我、我就去倒茶。”金世遗这才注意到厉胜男衣裳上染有血污,心中想道:“这两位老人家见我们是军官打扮,身上又有血渍,难怪他们着慌。”

  金世遗取出一锭银子,笑道:“我知道有些公差,总是白食人家不给钱的,我们却不是那号人。这锭银子你先拿去,酒钱菜钱,慢慢再算。嗯,你可有什么送酒的菜?”

  这老头儿开了几十年的茶铺,还从未见过一个军官像金世遗这么和气的,他望着那锭白花花的银子,哪里敢接,连连说道:“没有这个规矩,没有这个规矩!你老赏面,肯到我的小店喝茶,我哪还能收你的银子?而且东西也还未曾端来,要是你老体恤我们,吃过之后,再随便赏几个小钱吧。”金世遗笑道:“你有你的规矩,我也有我的规矩。别人是先吃东西后付钱,我却是先付钱后吃东西的。你要是不收,就是把我们与那些鱼肉乡民、白吃白喝的混帐王八蛋官差同样看待了,你先收下吧,待吃过了,再慢慢算帐不迟。”

  金世遗再三相强,老头儿只好先收下了他这锭银子,说道:“小店可没有什么东西,只有昨天卖剩的一盘卤牛肉,拿来给你老送酒可成?”金世遗笑道:“成,成,我喜欢吃卤牛肉。”

  经过这么一来,那老婆婆的恐惧也渐渐消除了,金世遗和他们聊天,知道他们本来有一对儿女,女儿已嫁,儿子在五年之前被拉夫,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因此只剩下他们两老管这家茶铺,茶铺后进有一间小房,用门帘隔开,做他们的卧房。

  待那老头儿再去倒酒的时候,厉胜男悄声笑道:“好不容易才使得这两个老家伙不怕我们,可是等下子我们上路,大路上人来人往,我这身染着血污的衣裳怎见得人?”金世遗笑道:“你改了半个多月的装束,想来也是很不舒服的了。”厉胜男道:“正是呢,改扮别的身份还好,扮成一个军官,乡下人见了都是又憎又怕,还有什么意思?”金世遗笑道:“很好,很好!”厉胜男道:“别人正不舒服,你还说什么很好?”金世遗道:“你知道了叫人害怕对自己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那不是很好么?”

  正在闲聊之际,忽听得蹄声得得,有两骑马停在路边,骑马的是两个佩有腰刀的壮汉。一个说道:“好极了,这家茶铺还兼卖酒菜的呢,咱们且进去歇歇喝上两杯。”

  金世遗听得声音好熟,定睛一瞧,认得是邙山派第三代的弟子,曹锦儿的师弟白英杰和路英豪,他们的父亲也就是当年在武林中响当当的角色——江南七侠中的白泰官和路民瞻。

  这两个人都是曾经和金世遗交过手的,但现在金世遗已改了容貌,他们却认不出来。

  白英杰眼光一瞥,见有两个军官在座;他是个比较谨慎的人,踌躇一下,说道:“路贤弟,咱们赶路要紧,喝两碗茶算了吧。不要多耽搁了。”

  路英豪道:“忙甚么?这里离京城只不过四五十里,索性在这里吃点东西,然后一口气赶到北京吃午饭。何况,师姐……”说到这里,忽地打住,原来是白英杰狠狠捏了他一把。

  路英豪虽然较为鲁莽,经这一捏,也立即会意,心中想道:“师兄也太谨慎了,这两个鸟军官也用得着怕他们么?”不过,他素来敬服师兄,当下不敢多话,就在茶铺门前讨了两碗茶喝,付了几文茶钱,便匆匆走了。

  厉胜男认不得白、路二人,笑道:“这两个人看来武功不弱,却怎的一见咱们便慌慌张张地走了?莫非他们是背着重案的江洋大盗,避忌公门的人?”

  金世遗却是疑云暗起,想道:“听他们的语气,似乎是已经知道了曹锦儿的下落,说不定唐大侠前往京师营救曹锦儿之事,他们也知道了。不过,既然有了唐大侠去营救,还何须他们冒险进京?莫非是邙山派另外发生了严重的事情,他们急着要去会见掌门师姐?即算见不着师姐,也一定要见着唐晓澜?”

  厉胜男笑道:“你在想什么?”金世遗忽地也捏了她一下,指头稍稍用力。厉胜男“哎哟”一声叫将起来,金世遗叫道:“不好,不好!你的伤口又发作了么?”

  厉胜男何等机灵,知道他定有用意,立即呻吟道:“是啊,我不该喝了半杯酒,伤口又裂开了,哎呀,痛得好厉害,不能再走啦!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茶铺这对老夫妇心地甚好,急忙走过来道:“要不要躺一会儿?”金世遗道:“正是不敢启齿。我们昨晚去捕盗,强盗非常厉害,我这位兄弟反而受了伤。好在不是致命的伤。不过,现在不能走动,正想借你们的房间躺一躺,我到前面市集抓药,马上回来。”那老头儿道:“行。前面不过三四里路,就有市集,你赶快抓药回来,我给你煎。”

  金世遗扶了厉胜男进那间用门帘隔开的卧房,说道:“你们出去招呼客人吧,我给他先换敷金创药,不必劳动你们两位老人家。那锭银子,你也不必找了,就当作房钱吧。”

  厉胜男待他们走后,立即问道:“世遗,你这是闹什么玄虚?”金世遗笑道:“我给你去买一套衣裳,你也该回复本来的面目了。”厉胜男道:“这敢情好。不过,恐怕你还有别的事吧?”金世遗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我瞧那两个人有点可疑,想看一看他们是什么路道。反正你也要运功疗伤,这间房正合你用。我去去就回。”其实,他还是瞒了厉胜男,他是早已知道了白、路二人的身份的。

  厉胜男微笑道:“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独自跑的,好,你去吧!”听她的语气,她显然已知道了金世遗有些事情还瞒着她。金世遗不由得感到有点内疚于心,想到她病伤未愈,几乎要打消了去追踪那路、白二人的念头,但另一个人的影子却在吸引着他,再想到厉胜男有宝剑防身,又有许多歹毒的暗器,虽然功力未曾恢复,但对一般的武林高手,已尽可应付裕如,这样一想,他好像找到了为自己辩解的理由,终于放心去了。

  金世遗那匹马是匹蒙古良驹,快马加鞭,不消一顿饭的功夫,已望见了那两个人。路、白二人这时正走到三岔路口,白英杰幼年随父亲到过京城,勒马一看,说道:“走东边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