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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展呆呆的发愣,就在这时,只听得“喀喇”一声,但见金世遗劈手将武定球的长剑夺去,只一抖就震断了,武定球吓得魂飞魄散,待要走时,哪还来得及,被金世遗一把掀翻,举起铁拐,“卜卜卜”的就在他的屁股上重重地敲了三下。金世遗纵声大笑,待到钟展抢上来时,他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武定球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破口大骂。钟展见他居然还骂得出声,而且声音宏亮,不似受了内伤,松了口气,上前一看,只见他屁股皮开肉绽,但一看之下,就知道是受了外伤,并无大碍。钟展道:“武老二,不要骂啦,咱们商量一下,看怎样出这口气吧。你说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师父?”武定球道:“不成,你的师父帮这疯丐。咱们另外约人,斗他一斗。”

  金世遗打了武定球的屁股之后,虽然颇为快意,但也有些后悔,心中想道:“这小子本来该打,不过,沁梅将来一定会怪我了。尤其不妥的是将钟展也挫辱了。唐晓澜有意替他们说亲,这小子匹配沁梅还不算太差。”想到这里,自己忽然觉得有点奇怪,心内笑道:“我生平做事,从无后悔,怎的今晚打了这两个小子,却居然会后悔起来?难道我的性情真的似那少女所说,在不知不觉之中变了,连自己也不知道?”

  经过了刚才这一场打闹,那蒙面汉子早已不知去向。金世遗想到被蒙面汉子暗杀的那个人,临死之前吐出的那个“孟”字,心中蓦然一动,想道:“莫非他所说的就是孟神通?不错,不错,这孟神通就住在太行山南面山谷的一座荒村,离这里不到一百里路。不管是不是他,我且闯到孟家庄一看。”

  原来这孟神通乃是一个埋名隐姓的异人,他本来另有名字,江湖上因为他出没无常,神通广大,都称他做“孟神通”,本来的名字,反而没人记得了。近十年来,只有很少的几个人知道他的下落,金世遗就是其中之一。因为金世遗自离开蛇岛之后,直到在珠峰脚下失踪的那几年间,他立志打遍天下英雄,曾遍访隐居各处的高人异士,比试武功,这样胡闯了几年,对江湖上的见闻,自然极为广博。孟神通的住处虽然隐秘,终也被他探听出来。不过,他去拜访孟神通的时候,孟神通恰巧没在家,是以两人虽然久已闻名,却还未曾见过。

  金世遗想来想去,可疑的只有孟神通,便决意夜探孟家庄,即算李沁梅不在孟家,也可以乘机找孟神通比试一场。

  从新安到太行山麓的孟家庄,约莫有一百里路,寻常人最少也要行一整天,金世遗展开“陆地飞腾”的轻功神行木,不过一个多更次便到了。

  孟家庄在太行山南面的山谷,有二十多间屋子,自成村落,村人都是孟神通族人和部属弟子,孟神通所住的是村中一座古堡形的大屋,金世遗以前曾来过一次,路途熟识,很容易的便找到了。孟家庄在山谷下面,金世遗在山坡上凭高望下,但见村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发现有人巡逻。

  金世遗沉吟半晌,正自寻思:是偷偷地摸入孟家呢,还是光明正大的求见。忽听得附近茅草丛中,悉悉索索地响,金世遗竖耳一听,陡然间有人大声喊道:“看你往哪里躲?喂,喂,我找到了这个野丫头啦!”接着啪啪两下掌声,三条黑影,从三个方向扑来。

  金世遗跳到树上,他听到了这个人的话声,知道他们并不是发现他,随即想道:“什么野丫头,难道茅草丛中躲的竟是李沁梅么?”

  就在这时,一条黑影从茅草丛中窜出,看身形似是女子,身材高矮与李沁梅也差不多,金世遗心头一跳,就在这时,听得这女子出声喝道,“呔,赋子看剑!”叮叮当当几声兵刃碰磕之声,三条大汉都给她迫退了几步。

  这声音并不是李沁梅的,金世遗好生失望。这女子面上蒙着一层薄纱,面容看不清楚。金世遗看了一阵,心道:“她虽然不是李沁梅,武功却也不在李沁梅之下。咦,今晚的事情怎的这般神秘,刚才有一个蒙面汉子,现在又有一个蒙面姑娘。不知他们是否一路?”

  这少女的剑法虽然颇见高明,那三条大汉的武功也甚不弱,转瞬间斗了十多二十招,未见胜负。

  蒙面少女似乎甚为焦急,剑走连环,疾攻几招,招数狠辣非常,却是稍欠沉稳,那三条汉子,一个使虬龙鞭,一个使青铜锏,一个使大斫刀,都是沉重的兵器,那少女意欲拼命,他们却不肯硬拼,三般兵器只是遮拦招架,就似在少女的周围砌起铜墙铁壁一般。少女的剑法虽然狠辣,却是无隙可入。那使虬龙鞭的汉子冷笑道:“咱们孟家庄岂能容你随意出入?你要想逃走那是万万不能,乖乖地随我回去,听候庄主发落,也许还可免你死罪,若然顽抗到底,只怕你性命难逃。”

  少女闷声不响,唰唰唰又是一连几剑,金世遗心道:“这少女曾入过孟家庄,我不如先向她打听。看她的剑法,这三个汉子不是她的对手,只要她不躁急,三百招之内,总可以将他们打败。不过,纵算庄内没有后援到来,我也等不了这么多时候。”

  金世遗都己有点不大耐烦,当事人自是更为心急,只见她剑法一变,攻得比以前更凶更狠,竟似完全不顾自身,激战中那使青铜锏的汉子觑准一个破绽,一锏打去,那少女正是要他拼命,趁着他的铜未及撤回,反手一剑,登时在他的肩头上刺了一个透明的窟窿。

  那汉子勃然大怒,忽地发声长啸,原来这三人都是孟神通的得意弟子,他们以三敌一,迟迟不肯呼援,乃是怕同门见笑,这时见那少女太过厉害,只好不顾颜面,发出招唤同门的啸声。

  哪知他的啸声刚刚发出,忽觉喉头剧痛,登时哑然无声。原来是金世遗暗中出手,用飞针射中了他的哑穴。说时迟,那时快,那少女唰的一剑,立即将他了结。金世遗从树上飞身掠下,叫道:“留这两个活口!”随手又射出两枚飞针,一枚刺入那使虬龙鞭的脉门,另一枚刺入那使大所刀的乳下期门穴,两人的兵器都脱手飞出。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金世遗的叫声未停,那两人的兵器正在脱手飞出之际,蒙面少女唰唰两剑,迅捷无比,竟然把两个汉子全部杀了。

  金世遗不禁吃了一惊,想不到这少女竟然如此心狠手辣。那少女横剑当胸,喝道:“你是谁?为什么替他们求饶?”敢情她还未知道是金世遗暗中助她,金世遗笑道:“也许你听过我的名字,我叫金世遗,是我……”那少女娇躯一震,原来金世遗的“恶名”早已传播江湖,那少女只当他是孟神通一路的邪派魔头。

  金世遗这句话还来说完,突然听得“波”的一声,那少女左手一扬,突然飞起了一团黑雾。正是:

  玉钗隐谜已难解,蒙面姑娘更出奇。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各施手段相争斗

  哪识柔情已暗牵

  金世遗大吃一惊,生怕这团雾是什么邪毒的烟雾,急忙闭了呼吸,一个“细胸巧翻云”倒翻出三丈开外。过了一会,浓雾消失,那蒙面少女的影子也不见了。金世遗这才知道这少女乃借雾遁形,却不解她为何要逃避自己。越想越觉得今晚的事情,样样透着古怪。“这女子是何等人物?”“送玉钗来的是不是她?”“沁梅妹妹是不是失陷在孟家庄内?”饶是他惯走江湖,阅历丰富,对这些问题,也觉得离奇难测,唯有到了孟家庄内,或许可以探出端倪。

  月影沉西,残星明灭,已经是快要天亮的时分了,金世遗踏入村子,一路上碰见好几拨人出来,那自是听到山上的啸声,赶去应援的了。金世遗心道:“经了这么一闹,里面必定防备森严,我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可得想个法子才行。”

  金世遗轻功卓绝,一听到脚步声便立即躲开,那些人赶着去应援,根本就没有发觉有人偷入村庄。不过金世遗想到像孟神通这样厉害的大魔头,庄内所伏下的高手必定比这些二三流的弟子高明得多,他虽是技高胆大,亦不敢稍存轻敌之意。

  过了一会,待到那几拨人都过去了,金世遗悄悄地摸到庄前,只见两个披着黑毡的汉子正在那里巡逻,有一个道:“昨夜居然有人敢偷入庄子,而且还是女子,这种事情,我在孟家庄侍候师父,十年来都未见过。”他的同伴道:“听刚才山上传下来的啸声,咱们那三位师兄,好像还不是那女子的对手呢!”先头那汉子道:“听说前几天另有一个少女,不知哪里来的,被师父捉住,囚禁起来,这事情是真是假?”他的同伴“嘘”了一声,说道:“你切不可在师父背后谈论这件事情,我和你说还不打紧,你若是走漏了风声,师父定然要你的命。”那汉子伸伸舌头,道:“那你就不说也罢,要不,你在我耳朵边悄悄他说吧。”

  这两个汉子贴着耳朵说话,金世遗的听觉虽然极为灵敏,可是距离他们三丈有多,半个字也听不见,但见刚才提问的那个汉子张目结舌,神情既骇怕而又诧异。

  金世遗想道:“还有一个被囚禁的女子?孟神通敢将她捉来,却又这样戒俱,那定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嗯,莫非就是李沁梅?刚才这蒙面的少女,可能是要去救李沁梅的?最少这两件事会有关联?不过,那蒙面少女的武功,却又完全不像是天山派的。”摸出两枚银针,那两个汉子耳语未毕,忽觉乳下的“期门穴”好像被大蚂蚁叮了一口似的,全身麻软,话也说不出来,糊里糊涂的就被金世遗制服了。

  金世遗从暗黝处跳出,手掌贴着那个汉子的后心,解开他的穴道,低声说道:“切莫呼喊,你出半句声,我就一掌震断你的经脉。”他说话的声音冷峭之极,好像利针一般,直刺入那汉子的五脏六腑。这个汉子的武功虽然不算很高,但他曾在孟神通门下习艺多年,敌人的武功深浅,却还不至于全无分晓。一听金世遗用上乘内功迫出的声音,登时令得他心头大震,仰面望着金世遗,颤声问道:“你、你是谁?”金世遗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七年之前找过你师父的那个金世遗!”那汉子吓得面如死灰,讷讷说道:“毒,毒……”忽然发觉不妙,声音说不出来,金世遗冷笑道,“不错,我就是人称毒手疯丐的金世遗,我问你的话,你有半句不实,我就要下毒手,要你受尽千般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其实金世遗不必吓他,他听到金世遗的名字,早已吓得半死了。

  金世遗问道:“你师父囚禁的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那汉子道:“小人实、实在不知道。”金世遗道:“是不是天山派的?”那汉子道:“这,这不知道。”金世遗道:“好,你这也不知,那也个知,那女子的相貌你总可以说出一个轮廓吧?”那汉子道:“我、我没见过……”金世遗双眼一瞪,那汉子讷讷说道:“我,我听大师哥透露过一点,那女子最多不过二十岁左右,剑法好到极点,是瓜子脸型,眉清目秀。”

  金世遗一想,这不是李沁梅还会是谁?又问道:“她是怎么失陷在你们庄中的?”那汉子道:“大约是五六天之前,她单身探庄,没人发觉,直给她闯到庄主练功的静室,那时我的大师哥随侍在侧,先和她动手,给她刺伤,后来我师父出手,才把她捉获。这事我是昨天才听得师哥说的。就因为这个女子的缘故,这几天庄中才加紧防备。”金世遗道:“这女子囚禁在什么地方?”那汉子道:“我师哥不肯说。师父绝对不许透露风声,大师可和我交情最好,他也只肯说一点梗概。”金世遗道:“你师父住在什么地方?”那汉子道:“在后面园子里第三棵柏树旁边的那间石屋。”金世遗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汉子迟疑半晌,被金世遗目光一瞪,那汉子低声说道:“求你不要说出是我讲的,我叫葛中。”金世遗道:“好,借你的毡衣一用。”顺手又解开另一个人的穴道,说道:“你们两人仍在这里巡逻,不许声张,否则我取你们的性命,有如拾芥。”说罢,将毡衣一披,不再理会他们,径入孟家庄院。这两个汉子面面相觑,果然不敢声张,但盼金世遗被他们的师父杀了,这秘密不至于泄露出来。

  金世遗跳过围墙,身如飞鸟,庄子里虽然防卫森严,但他身形太快,而且又披着庄中武士惯穿的毡衣,里面的守卫有一两个人发觉,也把他当作自己人,忽略过去了。

  转瞬间金世遗已溜入了后园,正行走间,忽听得衣襟带风之声,来到背后,金世遗心中一凛:这人武功不弱!只听得那人问道:“葛中,还未到换班的时候,为什么这样快便回来了,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么?”金世遗反手一戳,“咕咚”一声,那人哼也不哼,便即倒地。这人是孟神通的四弟子,武功虽然远不及金世遗,但假若他不是因为误会金世遗是他的师弟,丝毫未加防备的话,大约也可以抵敌金世遗的十招八招。金世遗的踪迹就将不免被人发现了。

  金世遗低声笑道:“过了一个时辰,你穴道自解。”将他抛入了一个假山洞内,心中想道:“孟神通竟敢囚禁我的沁梅妹妹,我非找他晦气不可!”照着葛中的指示,经过了三棵柏树,果然见有一座石室,屋内隐隐透出谈话的声音。

  金世遗伏在假山后面,从窗上的玻璃格子偷窥进去,隐隐约约可以见到三个人影,两老一少,金世遗听人说过孟神通的形貌,认得那个身材高大的驼背老人乃是孟神通,料想那个中年汉子大约便是他最亲信的大弟子,另外一个老人,却就不晓得他的身份了。

  金世遗将耳朵贴在假山石上,凝神细听,江湖高手“伏地听声”的本领,可以听出二三里外人马行走的声音,屋内这三个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只要不是无声的耳语,金世遗便可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得孟神通道:“昨夜来的那个女子,八成是厉樊山的女儿,目前弄不清楚的是,天山派的女弟子,不知与她有无关系?那支玉钗也不知是不是她替冯琳的女儿传递出去的?”金世遗心头一跳,“冯琳的女儿”这五个字从孟神通口中说出,李沁梅在孟家庄那是无疑的了。金世遗心中想道:“孟神通既然已知道了沁梅的来历,还敢将她囚禁,胆子确是大得可以。”只听得孟神通问他的大徒弟道:“你昨夜前去追踪,可发现拿走玉钗的人么?”那中年汉子道:“没有,但却意外的发现了另一个人。”孟神通道:“谁?”他徒弟道:“是金世遗!”

  孟神通“咦”了一声,说道:“这家伙居然又在江湖上现身了,难道他还想来找我比试么?金世遗虽然讨厌,好在他与天山派并无渊源,你且说说,怎样发现他的?”那弟子道:“我追到了新安镇上,发现两匹大宛马,恐怕是天山派的弟子住在里面,便进去探望!”孟神通焦急问道:“究竟是不是天山派的?”

  那弟子道:“那是天山派中的两个小辈。”孟神通“啊”了一声,说道:“他们拿到了那根玉钗么?”那弟子道:“没有,玉钗在金世遗手上。崔玖被金世遗擒获,要迫他说出玉钗的来历,是弟子见机得早,用毒针将他射杀了。”孟神通道:“好,好,金世遗虽然与天山派无甚渊源,给他知道了总是不妙。可是金世遗怎么会得到那根玉钗,而且又要这样穷追究竟呢?真是奇怪!”那弟子道:“不但如此,他还苦苦的追赶我呢。那两个天山派的小辈不在房中,后来我在中途与他们相遇,听得他们一路咒骂金世遗,碰见了我,起初还把我当作金世遗呢!”于是把昨晚的遭遇,详细告诉了师父,孟伸通沉吟半晌,道:“原来金世遗也惹了天山派弟子,咱们可以少担一点心事了。不过,此事若给他们查出,这人爱管闲事,终须传到天山派弟子的耳朵中,那就不妙了,所以咱们还是得想个法子对付金世遗才行。”

  金世遗阅历丰富,将听到的说话互相参详,在心中琢磨,当即猜到了几分来龙去脉。心想:“那蒙面少女的父亲大约是和孟神通有仇,在这蒙面少女之前,李沁梅误闯孟家庄,孟神通认错了人,将她擒获。后来李沁梅将头上的玉钗,不知托什么人传出庄去,大约是拿来当作信物,向本门中人求援的。帮她带走玉钗的人,可能就是那个蒙面少女,也可能是另有其人,这点暂时不必管它。拿着玉钗的人看见客店门外的马,猜到有天山派的弟子在里面,却误送到我的房间。”只是还有两事未明,第一件是:李沁梅为什么要闯入孟家庄?第二件是孟神通如今既明知道了李沁梅的身份,却怎的还敢囚禁她呢?

  金世遗正在琢磨,忽听得另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孟师兄,咱们何苦惹天山派的人,给她赔个罪,早早放掉了她,也省得担许多心事。”这正是金世遗想要知道的原因,竖起耳朵细听,只听得孟神通于笑一声。说道:“阳师弟,你倒说得容易,莫说以我的身份怎能向一个小辈赔罪;就是放她出去,她母亲是个有名的泼辣娘子,也未必便肯放过咱们。而且还有三个大原因,我不能放她出去。”

  被他唤作“阳师弟”的那个老人,似乎有点诧异,道:“师兄你说,咱们再来参详。”孟神通道:“第一,我不愿将隐居的地方泄漏出去,你应知道是因为我除了厉樊山之外,还有很多仇家;第二,我怀疑这个姓李的天山派女弟子和厉樊山的女儿必有关系,极可能就是她替厉家的姑娘先来探听我的下落;第三,这次捉获了她,也许不是大祸而是大福。哈哈,你应该猜想得到,这小姑娘对咱们实有大大的好处!”

  那老人道:“怎的是福非祸,小弟还是莫测高深。”孟伸通道:“你所练的修罗阴煞奇功,练到第几重了?”那老人道:“小弟大资愚鲁,远远不及师兄的勇猛精进,现在还只练到第五重。”金世遗吃了一惊,心中想道:“我师父在生之时,纵谈各派武功,曾说过有这么一种修罗阴煞功,但却是久已失传的了。据说这是一种很厉害的邪派武功,最初从印度传来,后来经过西藏白教喇嘛一位大师的钻研,更为完备,才正式定名为“修罗阴煞功”。佛教传说中有九重地狱,这种修罗阴煞功也分为九重境界,若练到第九重之时,厉害无比,用来伤人,便像打入九重地一样,永世不得超生,这当然是一种比喻,究竟有没有这样厉害,却是无人得知。因为这位白教喇嘛没有留下传人,明代中叶以后,武学的典籍中也只是留有这种武功的名字,不曾听说有人懂得。现在听孟神通所说,难道他居然懂得这种久已失传的武功,而且还练到第五重以上?”

  金世遗心念未已,只听孟神通说道:“你练到第五重,那暂时还不必担心,为兄练到了第七重,走火入魔的迹象已经显露。据我静中参透,只要练到第八重,本身定力镇压不住,就必然走火入魔,功亏一篑。除非获得最上乘的正宗内功的心法,或者可以免此灾难。”

  他师弟道:“我明白了,敢情师兄是想迫那女子,将天山派的内功心法默写出来。”孟神通哈哈笑道:“你猜得一点不错。可惜冯琳这个女儿硬得很,我将她饿了三天,她还是半个字也不肯写。不过,我总有办法迫她写出来。只要我将修罗阴煞功练到第九重,哈,哈,我还怕什么仇家?纵使唐晓澜夫妇亲自到来,我也未必便输了给他!”他师弟道:“虽然如此,我还是担心!”孟神通道:“我若得了天山内功心法,立刻将这女子杀掉。咱们再择地隐居,天山远在万里之外,即算唐晓澜和冯琳找到咱们,那时我的功夫也练成了。”

  金世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孟神通之所以囚禁李沁梅,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要获得天山派的内功心法。所以他怕李沁梅那枝玉钗传到外面,过早泄漏秘密,被天山派高手在他功夫未练成的时候便找上门来。

  孟神通歇了一歇,将一个弟子叫来,吩咐他道:“你将我这白蟒鞭拿去,那女子若还不肯默写,你早午晚三个时辰,每次打她十鞭。这白蟒鞭打下,她周身奇痛难禁,谅她饿得软了,多好内功,也经不起三鞭!”他师弟惊道:“如此一来,和天山派的仇恨就结定了!”孟神通道:“缚虎容易放虎难,事已如斯,别无他法。徒儿,去吧!”

  金世遗又惊又怒,无心再听下去,见孟神通的徒弟持鞭走出,立刻悄悄地跟在他后面。

  但见那汉子走到另一座假山前面,咳了两声,低声唤道:“六师弟,七师弟。”听不到回答,似乎有点诧异,随即伸出手掌,在假山石上转了两转,那两块石头忽然分开,露出了一道门来。金世遗大喜,想道:“原来他们把沁梅妹妹关在山腹之中,要不是这厮,实是难以发现。”

  就在这时,忽听得园中警钟大鸣,有人叫道:“金世遗进庄来啦!”“各人守在原地,不要慌乱,等师父出来拿他。”那汉子正要跨进山洞,蓦然听得金世遗入庄,吃了一惊,不由自己回头张望,哪料得金世遗就站在他的后面!

  说时迟,那时快,金世遗不待他叫出声音,右手一招“敬德夺鞭”,使个擒拿手法,扣着了他的手腕,左手骈指一戳,用重手法点了他的“窍阴穴”。那汉子的白蟒鞭停在半空,全身瘫软,金世遗夺下了他的白蟒鞭,一脚将他踢开,回头一望,但见黑影幢幢,却还未见有人奔向他所藏匿的这个方向。原来并不是因为金世遗跟踪这个汉子被人发现,而是金世遗入庄之时。点倒了孟神通的二徒弟,当时金世遗不忍令他残废,只用了一种“对时闭穴”的手法,估量他要在一个时辰之后,穴道方能自解,却不料孟神通那个二徒弟已得了师父的三成本领,居然给他运气冲关,不到半个时辰,便解了穴道。他一能够开声,金世遗的行踪自然便给抖露出来了。

  金世遗趁着孟神通未到,心道:“好坏也得把沁梅先救出来。”当下把白蟒鞭一抖,伸入洞中,一个泼风旋打,但觉鞭梢所触,乃是地上的两个人体,竟然毫无抵抗,不似活人,金世遗心中一凛,跨人洞中,凝神一望,朦胧中可以分辨得出躺在地上的乃是两个男子,金世遗用脚一踹,全无反应,探出早已气绝多时。金世遗惊奇之极,心道:“这两个汉子想必就是那厮所叫的六师弟、七师弟,却是谁人把他们杀了?”

  此时此地,时机急迫之极,金世遗无暇推究,聚拢目光,向里一望,只见洞角有个瘦削的影子,蜷缩一隅,金世遗又惊又喜。低声叫道:“沁梅妹妹,是我来啦!”

  那黑影忽地出声说道:“我知道是你来啦!”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金世遗蓦觉手腕一紧,虎口竟给一道钢抓抓着,这时金世遗已看清楚了,原来并不是李沁梅,而是昨夜那个蒙面少女,金世遗从她的身材体态,还可能认得出来。这时她的面纱已经除下,一对眼睛在暗黝的山洞里闪闪发光,冷冷说道:“不要走近来,否则我一用力,就先把你的腕骨抓碎,你纵杀了我,你也变残废啦!”

  金世遗有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受人暗算,只听得那个女子又道:“你是不是为了救天山派的那个姓李的女弟子来的?”

  金世遗暗运内劲,突然冷冷笑道:“你道行还浅,要暗算可还不成!”他用的是独门缩骨功夫,那少女刚刚警觉,钢抓未曾抓紧,他的手掌已经滑了出来。

  金世遗笑声未歇,那少女早已收回钢抓,接声笑道:“我的道行固然还浅,你的道行却也不深!枉你号称毒手疯丐,连自己中了毒也未知道么?”金世遗心中一凛,但觉脉门微微发痒,试运真气一冲,手腕登时疼痛如割,金世遗在蛇岛长大,虽然本人不喜欢使用毒物,却是精干此道的大行家,知道这少女所言不假,想必是她的钢抓上喂有剧毒,自己刚才只图挣脱,却不留神给她抓破了皮肤了。金世遗按下怒气,冷笑道:“我在毒发之前,一样可以将你毙掉,你信不信?”声到人到,双臂交叉一剪,立刻穿到了那少女的胸前,左右一分,执着了她的两条手臂。故意圆睁双眼,贴到她的脸上去瞪视她,想要她受尽惊吓,慢慢将她折磨。金世遗的脾气就是这样:如果别人狠毒,他就要比人家更狠毒一些。

  以那少女的武功,虽然还不是金世遗的对手,但若要抵抗的话,总可以支撑一些时候,金世遗自己也未料到一动手便将她擒获,见她全无抵抗,颇感意外,再看她那对眼睛,竟然未显露丝毫俱意。金世遗大感泄气,只听得那少女微笑说道:“你要将我杀掉,这点本领,我绝对相信你有。不过,咱们却何必两败俱伤?你还未答复我的话呢,你是不是为了救天山派的那个姓李的女弟子来的?”

  金世遗急于知道李沁梅的下落,只得答道:“不错。那位李姑娘到哪里去了?”那少女道:“如此说来,你也是要找孟神通的晦气来的?”金世遗道:“快说,你到底见着那位李姑娘没有?”那少女却慢条斯理他说道:“何必心急,这个园子很大,他们万万想不到你会躲在这个囚人洞中,在孟神通找到你之前,咱们尽有时间说话。”金世遗一生戏弄别人,这回却给她弄得啼笑皆非,恨恨说道:“你有什么话说?”

  那少女道:“昨夜我弄不清楚你是帮谁来的,后来我瞧见你制服孟神通的弟子,偷入孟家庄,这才猜到了几分。敢情昨晚围攻我的那三个汉子,也是你暗中将他们打发的?”金世遗道:“你知道就好啦,你何故恩将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