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拉出来再问。”钟晨煊要她放开手,又拉住胡庭优的胳膊,把他从柜子里头拖了出来。
“里头…还有…有我的照…照相机!”胡庭优瘫坐在地上,指了指柜子里头。
古灵夕伸手进去摸了摸,从铁格子里头摸出一架完好无缺的照相机。
“小心啊…这台再…再不能摔坏了!”胡庭优慌张地提醒。
钟晨煊接过相机,看了看,对胡庭优说道:“记者朋友,我想你现在该给我们一个解释了。”
“解释…”胡庭优为难地抓着头,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也只是为了找到第一手资料,才犯险溜进来的。”
“警察局是你家开的么,哪有那么容易被你溜进来!”古灵夕断定这稀里糊涂的小记者是不可能有飞檐走壁的好功夫的。
“我一个中学同学在这里当差,我借口来找他,然后偷溜到这边,拿了些钱给看守,他便放我进来了。有钱好办事,这道理谁都知道。”胡庭优解释着,心有余悸,“本来只是想拍几张死者照片就走的,谁知道刚一拍完,天晓得什么东西在我头上重击一下,我就晕过去了,醒了才发现自己躺在黑漆漆的冰凉铁柜里。还以为这次没命了呢,幸好遇到你们。”
“为了抓新闻,连命都不要了。”钟晨煊摇头,把相机还给他,“起初在我们车后跟踪的也是你吧?!”
听他提到这一茬,胡庭优尴尬又害怕地笑笑,把相机抱在怀里,又小心地把挂绳套在脖子上:“呃…这,是,我白天是尾随过你们的车。不过钟先生您千万别误会,我没有恶意的,我真的很想给你做个专访,如果能成功,作为一个报社的新人,那该是怎样的成绩啊!”
古灵夕不屑地打断他:“你要做出成绩,就应该寻一个正当途径,搞跟踪,行贿,偷拍死者遗容,你瞧瞧你都干的是些什么破事!今天冻死你憋死你都是活该!”
“你懂什么,你不是记者,你根本不明白我们的职业精神!”胡庭优生气了,挣扎着站起来跟古灵夕理论。
“狗屁职业精神!知道你这么乱拍死者是对他们的不尊重么!”
“只是拍照,你凭什么说我不尊重?!”
“你懂什么叫尊重?那我救了你一命你连句谢谢都没有,连基本的教养都没有还谈尊重?!”
“你摔坏我的相机我还没跟你算呢!”
“相机重要还是命重要?!”
“相机!”
“…”
两个人也不管这是什么场合,叉腰互呵,唇枪舌战。
“你们继续,不过声音最好小点。”
钟晨煊耸耸肩,没事人一样跳离战圈,回到赵大婶的尸体前,凝神看着她左眼上那个黑点。
刚刚若有若无的黑雾,似乎又在那上头露了行踪,淡淡的,不用上一点灵力是很难察觉它的存在的。
一抹疑惑从他心头擦过,思索一番,他伸出手,小心掀起了赵大婶的左眼皮。
“这…”
惊异之色泛起在钟晨煊的眼底。
赵大婶的眼皮下,不是眼球,而是一个黑暗充斥的洞,虽然小,却幽深不见底,隐隐还可见到忽白忽灰的气流在里头快速旋转。
突然,他触到那黑点的手指,刹那间有被针刺入的痛麻感。
他眉头一皱,迅速抽回手指。而赵大婶的左眼,并没有因为失去手指的撑力而闭上,反而睁得比之前更大。与此同时,一股黑气从里头喷涌而出,直上天花板,然后呈波浪状朝四周迅速扩散。
钟晨煊心头暗叫了声不好。
而那头忙着斗嘴的两人,还没看清楚这边发生了什么,便赫然发现天花板上下起了密密的“黑雨”——把整个天花板掩盖得一丝不剩后,这些黑气瞬间沙化,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和密度朝下坠落。
“发生什么事了?”
胡庭优问出这句话时,他腰部以下的身体已经埋在了厚厚一堆黑沙之中。
事实上,整个房间都被埋了起来。
古灵夕的眼前全部是晃动不止的黑色,可是明明见到有沙落下,拿手遮挡,却又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转眼间,整个房间都被黑色填充地严严实实。
钟晨煊,还有近在眼前的胡庭优,都在这一场短暂的异变中失去了踪迹。是他们消失了,还是自己被黑沙遮住了眼?!古灵夕心如鼓击。
正文 六·神父罗德8
如果真是沙子落下埋住自己,应该动不了也喘不过气才对,可是为什么自己还能行动自如,也没有半点憋气的感觉?!
古灵夕摸索着,有些慌张地朝前迈出一步。
“老钟!!胡庭优!!你们听到我说话么?”她在黑暗里小心挪动,呼喊着他们的名字。
没有任何回应。
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怎么回事?!为什么全黑了?!谁搞鬼!!天花板漏了吗?”因为不可抑制的慌乱,她口不择言地乱喊一通。
咻!
两个白白亮亮的东西不知打哪里冒出来,从身侧一左一右飞了出去。
古灵夕定睛一看,是两盏白色的灯笼,在半空中慢慢缓了速度,停在前方一个不近不远的地方,两圈雪白的光交织相映,给了黑暗唯一一丝光源。
毫无疑问,灯笼所在的地方,自然成了古灵夕本能想去的地方。
越走近,眼中越亮,脚下的漆黑一片,也在距离的逐渐缩短中变成了一条铺满青石的小路,凸起的光滑圆石清楚刺激着她的脚掌。
一条青石路,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面前。
灯笼停下的地方,好像有一道门。古灵夕加快步伐。
果然,两盏灯笼分别停在了一道“大门”的两端,说是门,其实就是用三根一模一样啊的粗大黑色木柱搭建而成的“门”字形玩意儿。虽然简单,可以那巍然矗立的气势,瞬间便能压下你所有轻视的念头。
人影?!
古灵夕晃晃脑袋,又揉揉眼睛。
没错,真的是人影,还不止一个,起码有十来二十个,整齐地排成一列,缓慢地朝那“门”里移动着。
古灵夕跑上前,终于看清了“门”前的一切。
男女老少,打扮各异,垂手低头,神情呆滞地挪动着步子。而队伍最前端,也就是“门”下左侧的地方,摆着一张老旧的漆木方桌,桌上摆着一本摊开的线装册子,旁边一个茶壶一个杯子,桌后坐着个白衣人,执笔在册子上写着什么,然后举起茶壶,朝杯里倒了三下,递给他面前的一个老者。
老者听话地接过来,没有半点疑问,仰头骨碌碌地喝了下去。
白衣人看看递回的茶杯,朝他挥挥手,随即便见老者颤巍巍走进了“门”里,身影在黑暗中渐渐虚离,很快消失。
然后便是个年轻男子,在然后是个中年女子,每个人都跟那老者一样境遇。
队伍越来越短,站在最末的古灵夕不知如何应对,竟不知不觉跟着那群人走到了白衣人面前。
“姓名。”白衣人头也不抬,翻开册子上新的一页,笔尖停在顶端。
“我?!”古灵夕指着自己的鼻子,顺嘴答道,“古灵夕。”
笔尖轻动,白纸上转眼写下了她的名字。
“生辰八字。”笔尖又停在了她的名字后。
生辰八字?!古灵夕心下一惊,钟晨煊的警告直入耳际。
“你问我八字干嘛!”她警觉地反问,“你是什么人?”
白衣人的毛笔微微一动。从刚才到现在,没有人向他发问。
“生辰八字!”对方又问一次。
“凭什么告诉你!”古灵夕火了。
“生辰八字!”白衣人再问,很有耐心,并且缓缓抬起了头。
古灵夕倒抽一口凉气:“老…老钟?!”
钟晨煊的脸孔,被长长垂下的黑色头发遮住两颊,由此而生的阴影令他显得比平日清瘦许多。
“你怎么在这儿?还穿得这么怪里怪气的?!”她弯腰撑在桌子上大声质问。
“生辰八字。”钟晨煊问了第四次,末了不忘加上一句温柔的,“灵夕。”
古灵夕像被钉子扎到一样,嗖地直起身子,万般疑惑地盯着面前的人。
灵夕?!那老牛几时这么亲昵地称呼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