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哪怕她再深爱赵琚,这个男人也不可能为了她而放弃一个帝王坐拥三宫六院的权力与享受。她与萧荣完全不能相比。顺境中陪伴赵琚的那些年里,她能替赵琚做的,换做任何别的女子都能做。但是萧荣为这个男人做过的那些事,这世上却再无人能替。所以即便在二人尚未谋面的从前,萧荣便已经是宋碧瑶心头压着的一块石头了,恨不能及早搬去。及至她入宫,见到了自己曾想象过无数遍的萧荣,第一眼起,她便觉到了一种无法克服的打击和自卑。

那一天,她刻意盛装打扮,即便大腹便便,也丝毫不影响她作为女人的美。但是见面之后,萧荣那种旁人所无法临摹的奇异的美,她的高贵、气度、谈吐,哪怕是她的一个微笑,一个眼神,都让她觉到了自己的自惭形秽。在她的面前,自己的刻意盛妆甚至仿佛成了一种拙劣表演。正是时刻被这种心思缠绕,唯恐自己到了那一天失宠,她这才不顾宫外那人的反复劝告,自己执意谋策了这一场可算是铤而走险的赌局。她差一点就成功了。哪怕不能就此彻底扳倒萧后,但让帝后从此离心,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如此,往后在新人不断的后宫之中,自己的地位才能稳当。

但是此刻,一切都失算了。赵琚临去前望向她的那种眼神,不再柔情脉脉,她在其中看到的,只有厌恶和惊诧。

赵琚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或许没有萧荣了解。但是有一点,她却非常清楚。正是因他野心勃勃,雄才大略,又没有别的女子能像萧荣那样,在还是少年时的他的心头上便剜出了一道印记,所以除了萧荣这个再无人能取代的女人之外,他现在觉得赏心悦目讨他喜欢的,或许也就只是那种温柔如水百依百顺的女子,正如她从前展现给他看到的那般。

从前数次,她曾利用他对自己的情感,逃过了他的疑心。但是这一次,显然,她再没那样的好运了。

往后,她该怎么办?

~~

坤宁宫的寝殿里,赵琚望着萧荣,神情里满是惊诧。

“眉儿,她处心积虑视你为敌,你竟这般便放过了她?”

萧荣心中掠过了一丝连她自己也不知是何情绪的感叹。

面前的这个男人,每当他对自己感到歉疚,或是有求于她的时候,他便会称呼她为“眉儿”,而不是那个不带任何感□彩的“梓童”。

“是啊,”她点头,体贴地替他解着外衣,“柔妃虽做错了事,只她毕竟是安乐王的生母,万岁您的贵妃。这样的事情,倘若传扬出去,有损万岁与安乐王的颜面。臣妾感念万岁对臣妾的不疑,无以为报,故只命她每日抄诵女戒,盼她知过能改,如此也不枉万岁待她一片挚情。”

赵琚面上因了内心羞惭而微微涨热。凝望着萧荣,忽然紧紧握住了她那只正在替自己解衣的手,动情道:“眉儿,方才是我不对。不该一时糊涂竟对你也起了疑心。这世上,我赵琚可以怀疑任何人,独独不该疑心到你头上。我赵琚对天起誓,从今往后,倘若再犯今日之错,叫我不得好死!”

萧荣笑了起来,伸手掩住他嘴,埋怨道:“万岁瞧你,动不动学那少年人发什么誓?只要万岁有这样的心,臣妾便万分感激了。”

赵琚道:“朕是为了叫你放心。”

萧荣点头,想了下,笑道:“趁万岁在,有件事,我计较了些时日,索性便道出来了。后宫如今空虚,就只臣妾与柔妃二人。臣妾精力不济,柔妃产后体虚,恐怕都不能服侍好万岁。如今朝事既安稳了下来,臣妾便想,可否命礼部于民间攘选身家清白德才兼备之女子,以扩充后宫?如此不但万岁能被服侍稳妥,臣妾亦全了皇后职责。若有后妃再为万岁诞下龙子,则更是普天同庆之大喜。万岁以为如何?”

正数日前,廖其昌等一批文官也联名上了道折。说的也是此事。说如今后宫空置,于礼法不合。督劝皇帝陛下选妃纳人。作为皇帝的赵琚,他倒不是反对。只是一来,宋碧瑶产子夭折,他当时也没心思,二来,也是想找个机会试探下萧荣的意思。没想到此刻她自己便先提了。沉吟片刻,终于点头道:“那就依你之意,择日命礼部督办便是。”

萧荣朝他谢恩。

赵琚哑然失笑,“眉儿,朕纳后宫,你是心胸宽坦,这才不与朕闹。朕感激你还来不及,如何反要你谢恩了?”

萧荣笑盈盈道:“万岁,臣妾如今虽居中宫,底下却不过空架子而已。盼这一日盼了许久。自然要谢恩了。”

赵琚呵呵笑了数声,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收了笑,望着灯火中自己的妻子,叹道:“眉儿,朕纳后宫,你心里真当丝毫也不在意?”

萧荣何等聪敏。赵琚的性格,她又再了解不过。他这话刚出口,她便知道了他的心思。笑吟吟应道:“万岁,你想听真话,还是应付你的话?”

“自然是真话。”他不假思索道。

萧荣慢慢收了笑,凝视着他,道:“万岁,臣妾心中自然在意万岁。只皇家事向来便是天下事,这后宫事自然也一样。只要万岁一切都好,臣妾又有什么不能舍的?只愿万岁往后佳丽满怀之时,勿要忘却臣妾与万岁的结发之恩,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赵琚虽是一国之君,却也脱不了一般男人的通病。先前说到广纳后宫之时,见萧荣面上无半点不快,心中忍不住便微微失落了下,觉着她似不大在意自己。这才忍不住发问了一句。此刻听罢她这样情真意切的一番话,大为感动,将妻子拥入怀中,温存了一番后,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眉儿你放心,往后我再忙,也会时常来你处的。”

萧荣一笑,嗯了一声。片刻后,赵琚像是忽然想了起来,脸色转为阴沉,道:“柔妃你既不欲惩戒,朕便随了你的意思。只她身边的伺候之人,此前在其中必定少不了撺掇跑腿,其心可诛。明日朕命司礼监崔鹤秘密查办,决不轻饶。”

~~

数日之后,便至月中了。上月的这时候,安南使者来京,数日后文庙事发,后得以娶妻。诸多之事,不过是在一个月前发生。但在徐若麟想来,却仿佛已经过去了一年。这日他下朝,与皇帝在御书房议完事,回都督衙门忙碌完手头之事,忽忽便快酉时中了(下午六点)。

这两日,苏世独终于不再像起先那样每晚准点抱着个枕头来占住初念了,甚至昨日他回去,迎头在院里碰到她时,她竟还跟见了鬼似地转身便溜,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弄得他莫名其妙。私下里,他也随口问了句初念,是不是她对苏世独说了什么,小姑娘才忽然懂事了。只是初念却摇头,摆出一问三不知的样子。他瞧出她在装。推测她是不想是让自己觉得她也想和他一道睡,这才抵死不认的。面上也没戳穿她,心里却还是颇感欣慰。毕竟,禁-欲之期再有个三四天便熬出头了。他可不想到时候,自己盼来的这个真正的洞房夜还要被人打扰。

徐若麟手头事毕,正要离开官署,收到一熟悉军士呈上的公文,里头秘夹了封密函。

他虽被赵无恙称师傅,又挂太子太保的衔,只这个头衔,也就不过是个表示恩赏的空衔而已。赵琚性子本就多疑,他自然清楚,何况还是用这种手段夺得帝位。所以自入主金陵以来,他便与赵无恙尽量减少私下场合的会面,与萧荣更需避讳。往来消息传递,一般都用这种方式。

萧荣在信里,只简略说道,自己已经无碍,往后应再无大意外,谢过他的出手相助。

徐若麟看过之后,就烛火焚毁了。

后宫萧后,往后应能自保,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那件始终压在他心头的事,却并未因这个消息而得半分轻减。两年前赵无恙北投路上的追杀,一个月前文庙祭祀时的凶险,这一切,无不在提醒着他,后宫中的宋妃恐怕并非如人所知的那样势单力薄无人依仗。她的背后,必定有人。而且那人……

徐若麟微微皱眉。

很早以前,他便猜疑此人应是方熙载,如今的中极殿大学士,兵部尚书。也只有他,才有那样的手段和能力,能一次次地叫自己陷入险境,甚至一着不慎便要丢掉性命。唯一叫他想不明白的是,这样看起来毫无关系的两个人,到底是如何拧到一处的?方熙载为人冷静,性子甚至稍嫌孤僻。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为了她,不惜一次次地要置赵无恙于死地?

冬日昼短,屋里开始黑沉下来。徐若麟独自坐在桌案之后,在仅剩的夕阳余光中,陷入了冥想。

他的思绪忽然飘回了许多年前燕京的那一个秋日傍晚。那时候他还很年轻,随了还是平王的赵琚到山中行猎。下山时,众人口渴,随行中有人提议,说方才来时,他在路上见到一户农舍,可以过去小歇。于是一众人随他而去。也就是那一次,平王第一次与宋碧瑶相见,然后便纳了她,接她入王府。

徐若麟的目光忽地闪过了一丝锐芒。

此刻想起之时,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那个提议并领路的人,正是方熙载,那时候,他被举荐到赵琚面前还没多久,但已经锋芒毕露,一跃成为赵琚跟前的得用之人。

他为自己这个突然入脑的联想稍感激动。甚至有些责备自己,为何从前一直竟没想到这一点?

在战场上,短兵相接之时,拼尽一颈热血地攻击敌人,才是保护自己震慑对方的最有效手段。他信奉这一点。而现在,这一点依旧适用。

倘若不主动出击,等着他的,就是对方下一次不知道何时何地会发生的攻击。而下一次,他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还有先前那样的运气。

他猛地站了起来,急召邹从龙入内。

邹从龙已经从原先的百户升为五品的经历武官。在他的四大得力助手中,杨誉擅贴身搏击、刑讯逼供,黄裳箭术绝伦,常大荣稳重周到,而邹从龙不仅武艺超群,心思也极缜密,最得他看重。这样的事情,派他去最适合。

他对邹从龙密语了一番。

“遵命,大人!”

他还是这样应了一句。如同当年他们并肩在战场上搏杀之时那样。然后转身,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将尽的暮色之中。

徐若麟微微吁出口气,正要离开,外头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即是于院使的呵呵笑声,“徐大人,老朽回去经过时,见你这里还没关门,想来大人还在,便路过再替你诊看一番。瞧瞧你身子如何了。”

太医院与都督衙署不远。这些天,因他公务缠身,于院使甚至不时亲自到他这里来替他拔毒治疗。

徐若麟忙令人掌灯,迎了于院使入内。老头子坐下,精心替他搭脉,又查看目白舌苔,沉吟不语。

老实说,徐若麟有些担心。

自中毒以来,从前对伤情大大咧咧的他一反常态,一直积极配合治疗。如今好容易快熬出头了,他自觉体力也恢复得完全如昔,运气跑跳完全没有问题。怕却怕他老人家此时张嘴说还要一个月。

“老院使,如何?”

徐若麟见他神情凝重,愈发惴惴,小心翼翼地问道。

于院使盯他一眼,捋了下胡子,一双老眼里忽然透出了丝孩子般调皮的光芒。

“老朽多嘴一句,劝你回去了,还是悠着点,免得吓到了尊夫人……”

徐若麟心微微一跳,迟疑了下,“老院使,你这是……”

“徐大人,恭喜恭喜啊,不用等到月满,你瞧着已是痊愈完好了……”

老头子不再卖关子了,终于笑道。

徐若麟一时怔住。等反应过来,终于明白他是说自己今日便可提早解禁了,极力忍住了才没一跃而起。呵呵笑了起来,连声道谢。

于院使哈哈大笑。徐若麟亲自送他出去后,压下心中随了这意外小插曲而生出的强烈燥热与雀跃,也随即出宫了,翻身上马便往魏国公府疾驰而去。

固然,为谋霸业,他为人臣,立于朝廷,与人谋政,这些等等之事,都是他的当务之急。但是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和渴望妻子已久的丈夫,该享的福分,他也是绝不会亏待了自己的。

第七十五回

初念最近这些天的日子,凭她自己的良心说,只要她能过自己心理那一关,不去自我折磨的话,过得应该还算凑合。自打皇后的那日寿辰后,在外,有关她作为“司初仪”这可疑身份的各种骇人听闻的传闻虽可能早先入为主地深入人心了,但至少,渐渐不再有人提了。而在魏国公府里,她也开始极力引导自己去忽略背后来自上下各色人等的那些目光——心态要彻底改变,对于她来说,或许将会是一个长久的艰难过程。自怜自艾,想到恨处时,恨不得再扑上咬徐若麟一口,这些情绪仍是难免,但她已经开始学着去控制了。

事实上,事到如今了,除了让自己往前走,她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这一天和前些日过得也没什么两样。五更天还摸黑,徐若麟便离去早朝后,她睡至天明。起身后先去廖氏那里问安,然后随她一道往国太那里去——嫁给徐若麟将近一个月了,对于自己以长子媳妇的身份向婆婆请安这件事,到了此刻,无论是廖氏还是她,其实早有了固定模式,甚至可以说心照不宣。萧荣那日在九华楼为她补全过往的那一番话,旁人信了没有不知道,但初念知道廖氏的疑心应该并未就此打消。做婆婆的不会,或者说不敢刁难她,但也绝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而做媳妇的她,在婆婆和婆婆身边那个阴沉着脸的沈婆子犹如照灯般的洞洞目光之下,也就只能一直装痴作呆。所以每天早晚的问安,虽短暂,于她来说,却是最难熬的两个时间段。

这天又到了晚饭的饭点,初念照例再次随廖氏去国太那里伺候。洗手后,服侍着摆上碗筷,默默站在一侧。等国太用完饭,和往常一样,正等着要告退时,廖氏到了司国太的身边,笑道:“老太太,我那个外甥女儿,可怜她自家没了倚靠,承蒙老太太不嫌,容我留她在家养了这么些年。如今忽忽已是十六,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刚前些天,咱们本家里有个后辈侄儿,名叫徐龄的,他家老娘上门来求亲。我瞧着年纪人品都正合,便想着替她做主,做了这亲事。老太太觉着如何?”

司国太闻言,便细细问了些有关徐龄的事,廖氏早有准备,便道:“他家两兄弟,他为小。家里虽穷了些,只父母都好,没那么多拉拉杂杂的事。”

司国太便点头道:“穷倒不怕,只要人志气,嫁去也好。那孩子是你家的人,我也说不上多少话。你既应了这门亲,先打发人去跟吴家的族人说一声,等出嫁时,好生替她备份嫁妆——也算全了你这些年对她的照拂。”

廖氏忙应下。初念以为可以走了,不想廖氏忽然叫屋里头的丫头婆子都出去了。只剩她婆媳三人后,一改先前面上的笑意,露出悲戚之色,对着司国太又道:“老太太,一眨眼,小二儿便走了有三两年了。旁人还有谁记得?自是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过得不知道有多好……”冷冰冰看了眼初念,“真正心疼他的,也就只我这个亲娘和老太太您这个亲祖母了。我每回一想起从前的事,便挖心挖肝似地疼……”话说着,眼圈微微泛红了。

国太也是面露伤感,叹了口气,“这也是命。咱们做母亲做祖母的,也就只能行善积德,再多念几声佛,替他去孽消灾,往生极乐了……”

廖氏拭了下眼角,勉强笑道:“我想的,又何尝不是这个理儿?只是心中始终还是放不下我这儿子。老太太你也晓得,便是寻常小门小户里,若有小二儿这样的情状,也不乏过继个养子来,好维持住祭祀香火的,何况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从前家里事多,一件跟一件地来,我也没心思。如今可算消停下来,我便想着这事了。”

司国太看了眼一直低头立与一侧的初念,踌躇了下,道:“这也不是不行……只是这孩子,怕一时难寻到适合的。外姓自然不妥。本家里却又一时难有适合的。我记得从前,那个叫什么来着的……那家人仿似愿意送来那孩子。只如今过去这么久了。毕竟是亲生的骨肉,怕未必不会改了主意……”

廖氏忙道:“老太太放心,只要您点头了,那便成。不瞒老太太,这孩子也已经有着落了。便是我方才提的那徐龄的侄儿。他家的嫂子,去年里没了,丢下两个男孩儿,大的四五岁,小的那个,才两虚岁不到,愿意让出来过继到咱们小二儿的名下。我先前也去看了,也是小门小户的,那孩子却生得极其俊秀,一见就是有福的。我便没拒掉。想着先回来禀告老太太,你若点头了,我再去办。”

初念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已经明白了过来。廖氏说的这孩子,必定便是从前的那个虫哥儿。

时人过继,都是从宗族同姓里过继到自家作子嗣的。她又不欲让人知道这孩子是徐邦瑞的,想来这才费了一番周折,假托那家人之名将虫哥儿抱进来,从此正大光明地养在二房名下,替徐邦达延续香火。至于那家的那个孩子,估计收了廖氏的好处,到时送养到别地去便是了。

司国太仿佛来了兴趣。

毕竟,徐邦达是她一向上心的嫡孙。那般早逝而去,她也难过。如今廖氏既有这样的念头,人也有了,她自然没反对的理由。再问了几句后,想起一事,“老大媳妇,那孩子还小,这样过继过来,小二儿房里没个主事的人,往后只靠丫头奶娘带养也不合宜。我年纪大了,怕照管不来,往后你便要多劳神了。”

“老太太想的,我也不是没想过,”廖氏瞥一眼初念,“好在这世上并非全是无情无义之人。譬如小二儿从前房里伺候的翠翘。”

司国太咦了一声,“翠翘?”

“是啊,”廖氏转向司国太,道,“老太太你也晓得,她自小服侍小二儿的。小二儿走了后,我见她忠厚,服侍小二儿时又尽心,便将她调到了自己院里。如今也十八岁了。本想放她回去嫁人。不想她晓得了这事后,却跪在了我跟前,求我让她往后再去服侍那孩子,宁可自己一辈子不嫁,”

司国太终于想了起来,叹道:“你这么一说,我模糊便记起来了。竟有这样矢志忠心的丫头,也算难得。只是她有那样的心意便是了,也算尽到对小二儿的一场主仆之义。终归还是要嫁人成家的,不能耽误了她。”

司国太话音刚落,门帘子被挑开,进来了个丫头,正是翠翘。眼睛微红地径直到了司国太跟前跪下,磕了头便道:“蒙老太太的赞,我不胜感激。我打小便伺候在二爷身边,二爷待我的情分,我到下辈子都还不清。二爷没了,我便时刻盼着有这一日。如今可算等到了,我只想着回去服侍那孩子。求老太太不要赶我走!”

司国太道:“你有这心便好了。岂可因此而耽误了你的嫁期?”

翠翘道:“我此刻便在老太太、太太还有大奶奶前头发个誓,我这一辈子绝不嫁人。”

司国太惊诧,见她神情坚决。踌躇了下,看向廖氏,道:“老大媳妇,你怎么说?”

廖氏摇头叹息一声,“这世道,多的是翻脸无情之辈,唯独少了这样忠贞念旧的。老太太,您也瞧见了,她是铁了心地要回小二儿那院了,咱们还能说什么呢?倘若这样让她为那孩子耽误一辈子,我也实在于心不忍。既然她自己方才起誓终身不嫁,心志坚决,我倒有个想法,何不将她提为贵妾,做半个主子?一来,让她留在濯锦院也有个名分,二来,也算是成全她这多年对小二儿的一番主仆之义。”

司国太到了此刻,心中早已经雪亮了。廖氏想来早就做好了这打算,和翠翘应也是预先通过话的。想了下,便对着翠翘和颜悦色地问道:“你方才那些话,可真的出于你自己真心?这可是一辈子的事,马虎不得。倘若你有半点不愿,只管跟我说。你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的。”

翠翘眼中流下了泪,哽咽道:“老太太,方才我所说的,句句出自真心。只是没那个福分,不敢领受太太的好意而已。”

她既这样应答,司国太也晓得,此事是板上钉钉了。摇了摇头,“说句掏心窝的话,我是不乐意要你一辈子如此耗在我们家的。只你自己既然矢志不改,也就只能随你了。你起来吧。”

翠翘晓得是被应允了,感激地朝国太廖氏磕头,又朝一边已经看呆了的初念也磕了个头,这才起身,低头退了出去。

廖氏又和司国太议了些有关此事的话,仿佛终于卸下了一桩大心事,长长舒了口气,走了。初念怔了片刻,也朝国太告退。司国太看她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挥手让她去。

初念往嘉木院去的时候,思绪还被方才那突如其来的消息所震,心情有些纷乱。

廖氏迟早会把虫哥儿接进府里替徐邦达延续香火,初念知道这一点,所以这事儿虽来得突然,她倒也没什么。让她觉到意外的是翠翘——这个从前在濯锦院里与翠钗一道服侍徐邦达的丫头。从方才翠翘的神情目光来看,她能断定她应该不是被廖氏所迫,这些都是她自己愿意的。

初念知道翠翘对徐邦达情感深厚,这从先前葬礼时她的哀痛便可得见。没想到竟深到了这样的地步,甚至愿意用自己的下半辈子去陪葬——当然,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或许在她自己看来,她能在二少爷去后被抬为贵妾,照看能延续他香火的继承人,她甘之如饴也说不定。

初念长长叹了口气。

“奶奶,太太有话说。”

快到了往嘉木院去的分岔口时,沈婆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无声无息地出来,吓了初念一跳。抬眼看去,见廖氏正立在前头的一处亭子里。压下紊乱的心跳,吩咐随行丫头等着,自己便过去了,朝廖氏见礼。

此时天已暗沉了下去。金红色的一点夕阳残光照在廖氏的一边侧脸上,配着她直勾勾盯了过来的一双眼睛,整张脸都被蒙上了一层怪异之色。

廖氏盯着立在自己跟前的初念,忽然道:“老大媳妇儿,方才的事,你也听到了。那孩子,乳名唤作虫哥儿,你听着,是不是有些耳熟?”

初念恭恭敬敬道:“名字糙,孩子才容易养周全。听着确实有些耳熟。因我从前在庵里时,女香客烧香有带孩子来,那些孩子大抵也被唤作诸如此类的乳名。”

廖氏一怔。勉强一笑,“你倒会说话儿。我家小二儿那院里的事,你想必也清楚。”她盯着初念,“这种事,不是我说话直,原本该是你那个姐姐的事儿。她不念与小二儿的旧情竟一走了之,不止叫我家被人背后耻笑,最最叫我心寒的,便是害得我家小二儿连个身后能替他撑门庭的人也没了。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小二儿当初在世时,也是把她当宝一样的。她便是不顾我们这些活着的人,看在没了的小二儿份上,也断不该做出这样叫人要在背后指点一辈子的辣手事啊!你倒是说说,你那个姐姐,她也是自小念着女训大的大家闺秀,怎么的生就了如此的冰凉心肠,连个伺候人的丫头都要比她记恩百倍?”

初念心知廖氏这是趁了机会在自己面前敲打、试探,甚至是发泄。她想看的,大约便是自己在她的咄咄逼人之下现出原形——一双手在袖中不自觉地捏紧了。暗呼口气,抬眼看着她,口中道:“太太说的这些,我原先回家时,略听到过一些。姐姐作何想,未跟我提过。只我见识虽浅薄,却也晓得婚姻之事,向来便是两姓之事。姐姐当初嫁来,应是家长之言,后来归宗,想来也并非她一个女子自己便能做主了的。太太气不过,如今在我跟前骂她几声,那也是她当受的。只太太若真想要知道个中缘由,不如去问老太太。她想来应知道得比我清楚。太太自己若是开不了口,媳妇明日去向老太太问安时,觑个空代太太问一声可好?”

廖氏一滞。

她先入为主地觉得眼前这个长子媳妇就是初念后,就算后来有萧荣出面那样辟谣,也无法彻底打消她的疑心。方才确实是想借了这事再试探下她的。没想到没说两句,反倒被这个媳妇给反将了回来——她便是心里再恨司家人,这事又怎么可能问到自己婆婆跟前去?

眼前这个颇有几分伶牙俐齿的长子新娶的媳妇,她到底是从前的那个人,还是真的是司初仪?

廖氏呆了片刻,终于勉强挤出丝笑,道:“我也不过是被翠翘所感,随口说说而已。老太太那里,就不必多事了。我叫你来,是有话要私下叮嘱你几句。这个家里,先前呢,早没了二房。等孩子过继来,便又有了个门面。往后翠翘被抬为二房的贵妾,替小二儿养那孩子。她身份自然低下,只瞧在她这一番忠心的份儿上,你是大房的媳妇,在下人面前,好歹也要记得替她做场面。你瞧着是个伶俐人,该当不用我这当婆婆的多说吧?”

初念应是。这才终于结束了这一番对话,目送廖氏与沈婆子离去。

“太太,怎么说?可被你问住露马脚了?”

近旁无人时,沈婆子问道。

廖氏眉头紧皱,只叹了口气,不语。

~~

初念终于回了嘉木院。被方才那一番折腾,连吃饭都没胃口了。只苏世独和果儿都同桌,摆了饭后,面上带笑地陪着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掌灯后,青莺那边的丫头凝墨照旧过来请人了,说姑娘屋里已经摆好了桌,请嫂子和苏姑娘等过去,大家一道消食耍乐。

入夜后,因无处可去,做针线看书费眼,睡又嫌早,闺阁里便盛行一些逗闷的游戏。先前这国公府里台脚不够。如今多了初念和苏世独,加上吴梦儿,再来几个各房中的大丫头,这些天每晚便会聚在一处,或弹棋、或叶子牌,或抹骨牌打马吊,热闹说笑间,时辰便过得飞快。

头些天晚上,往往到了戌时出头(晚上七八点),初念便会携果儿起身回屋。晓得徐若麟大约便会回了。只今晚,她心中气闷,气又无处可撒,自然便记到了徐若麟的头上,不想回去和他面对。过了戌时后,仍坐着不动。倒是手气极好,不似前些日天天输钱,坐下便赢,此刻跟前堆了一堆的筹码。

青莺笑道:“嫂子今日怎的还不走?仿似没听到我哥哥今日又外出不回的消息啊?”

初念笑了下,指指自己前头的筹码,道:“我今日心情好,难得手气更好,自然要趁了这风头,把我前些日被你们一道赢去的那些钱都赢回来才走。”

苏世独今晚一直输,正恨不得留着初念到天亮,把钱赢回来才好,嚷道:“不准走。哪里有赢了钱便走的道理?敢这样,下回瞧我们还让不让你上桌!“正说笑着,碧霭进来了,笑道:“奶奶,大爷刚回了,叫你回呢。”

初念唔了声,只叫宋氏带果儿先回去歇了,自己笑吟吟道:“你去跟大爷说下,说我今晚风头正健,被她们留着一时起不了身了,等下再回。”

碧霭回去了,把话传给了刚回的徐若麟。徐若麟不晓得初念今晚的那点子情绪,信以为真。虽心里一直发痒,恨不得立刻就把她叫回来关门落闩,却也忍耐住了。自己便先去洗了个澡。心想等他好了,想必她也差不多该回了。不想他出来后,屋里迎他的,还只是那几根静静燃着的烛火。独自在屋里转了几圈,终于忍耐不住了,穿整齐了衣裳,便往青莺那院去。

徐若麟被婆子引进院里,刚到廊下,便听见那间用作起居的厢房里传来骨牌丢桌的啪啪声和苏世独“天圆、地方、樱桃、九熟”的叫牌声。叫婆子进去传话,自己等候在外。婆子进去了,对着初念笑道:“奶奶,大爷来了,在外头站着呢。”

苏世独越打,越输,钱尽数都到了初念面前,晓得今晚翻本是无望了,改成巴望初念起身了,偏她一直稳坐钓鱼台。正有些急眼了,一听徐若麟来了,大喜,忙起身开了门,道:“徐大人,你可来了!你不晓得司家姐姐今晚手气有多好。再不走,我连人都要输给她了!你赶紧领她走!”

青莺等人见徐若麟来了,忙丢下手中牌,起身纷纷见礼。徐若麟并未进去,只立在门外,笑着道:“叫你们大嫂子出来下,我寻她有事。”

初念并未起身,手中摸着张牌,瞟了眼门外的他一眼,懒洋洋地道:“什么事这么急?没见妹妹们正和我玩得好呢。”

徐若麟摸了下鼻子,忽然便朝迈步跨过门槛朝她大步而去,到了桌前,拉起了她,在众人惊诧目光之下,一边带着往外而去,一边笑道:“你们继续吧。”

苏世独瞟了眼桌上剩下的那一堆钱,道:“司姐姐,你的钱!”

“你们分了便是!”

徐若麟丢下这一句,转眼便出了门。

苏世独欢呼一声,也不管徐若麟和初念了,忙拉了青莺吴梦儿去瓜分方才被赢去的钱。

~~

初念被徐若麟带回了屋,人到门前,气恼地道:“我难得手气好赢了钱,怎么被你一句话便送作了人情?”

她倒不是心疼那堆钱,只是心里不痛快,要找他碴而已。

徐若麟推开门,把她往里搡进去,关上了门,扑一声落了闩,笑道:“回头我赔你就是!”话刚说完,一把抱起了人,径直便往床上送去。初念被他丢在床上,见他在自己跟前飞快地脱衣解带,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便已经脱得赤条条,放下帐子迫不及待地跳上了床,弄得身下这张无比牢固的檀木大床也咯吱一声,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看得目瞪口呆了,也顾不得自己那一堆刚被他分作人情的钱,往后缩去,口中道:“你要做什么?”

徐若麟双目放光,一语不发地扑倒了她,动手脱她衣服。

这一个月来,两人虽也同床共枕,甚至不乏裸-裎相对,只似他这般的粗鲁模样还从未见过,有点被吓住。反应过来后,急忙伸手推挡,却哪里挡得住男人的力气,很快便被他强行架住手脚,剥的如去了壳的一段白嫩笋肉,只剩仅遮下头羞处的一缕寸绸。

“徐若麟!你干什么!”初念又羞又气。倒在床上,一手遮掩自己的胸口,一手极力护住那块绸子,腿并得紧紧。却仍被他一把扯住,沿着条被强行分开的白生生的腿脚卷了下来,丢到了一边。

她再迟钝,也看出了他的意图。这是要把自己当场生吞活剥了的架势。脸飞红,心怦怦地跳,急忙伸手去扯一边的衾被要裹住身子,口中嚷道:“你疯了!你的伤不是还没好全吗?”

徐若麟一把握住了她手腕,整个人如泰山压顶般地将她死死摁在了身下,“你放心,太医说已经好了!”他在她耳边呵呵一笑。

他很快便感觉到了她的抗拒。事实上,从他今晚回来在房里见不到她,派丫头去叫她也不回后,他便觉得她似乎故意在和自己闹别扭。不大明白为什么。但这样的时刻,却实在没耐性再去细细哄她了。他已经憋了这么久,方才不过替她剥衣服的功夫,他身下的庞然便已经为她再次澎湃,急切地渴望着她——那种和她一起时的消魂滋味,久远得他几乎觉得只在梦中发生过,恨不得立刻便再重温一次。他立刻握住了她的一团娇软,一揉,听到她嘤了一声,唇齿轻启,他立刻趁机而入,深深地吻她。

渐渐地,当与他相形之下显得娇弱不堪的那具身子在他怀里开始战栗时,他的忍耐到了极限。他掰开了她的腿,一个挺身便要埋进去时,初念却仿佛被他贴来的热度熨得打了个哆嗦,猛地睁开眼睛,口中飞快地道:“等等,我有事先跟你说——”

她的话还没说完,下一刻,发出的声音已经成了扭曲的尖叫:“好疼,快拿出去——啊——”

徐若麟一怔。

他一直以为,这一世的她应该已经是妇人了。毕竟,与前世匆匆半月便结束的那次婚姻不同,这一回,她与她先前的夫已经处了数月,于情于理,她都应是妇人身了。所以才这样无所顾忌。但是此刻觉到的,却是让他仿似再历一遍从前第一次占有她时的那种感觉。

但是他觉得自己已经收不住了。

不过是极其短暂的一个停滞后,他便一下再次堵住了她的嘴。听着她发出的那种含糊的无助呜呜声,整个人更是血脉贲张,不顾一切地彻底埋了进去。他只觉舒爽到了极点,满足地哼了几声,开始凭着本能地连续动作,然后松开了她的嘴,气息灼热地在她耳畔呢喃哄着:“小心肝儿,多出点水,为夫好好爱你——”

初念已经疼得快要掉眼泪了。比前世第一次和他一起时还要疼上数倍,至少那回,他起初待她还小心谨慎,不似此刻这般如猛兽出笼。挣扎几下,见他不但没停止,反似更疯狂起来,脑子简直空白一片,终于停了下来,只恨不得他快些了事撤出。

男人的眼中,她的停止抗拒便成了柔顺与屈从。徐若麟看着身下小脸潮红的妻子,见她吃力地吞吐着自己,上面的一张小嘴儿也已经说不出话了,水汪汪的眼中隐隐含了委屈的泪光,小巧鼻头微微张翕着,勾魂的妖艳之外,更是可怜可爱。他终于放缓了动作,俯下头去,含住了她胸口那诱人来采的蓓蕾,交替爱着。待她放松了些,忽然毫无预兆地一记再次冲撞到底。初念挨了这样狠狠一记,犹如直贯心口,顶得她连舌根都发麻了,眼神迷离,情不自禁呜了一声。

徐若麟一击得手,立刻发动了愈发凶猛的冲撞。

初念自小家教严谨,便连端午、元宵这样满城别家仕女可以获得出门游玩的机会也不大有。她在男女之事上的开发和所有体验,无不来自此刻这个正压在他身上的男人。她受着他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实在挨不住他的凶猛贪婪,香魂几欲出窍,恨不得摆脱自己这具随他欺凌而颠颤的身体,只每每似欲要昏厥之时,又仿佛被那种百骸酥软的快感扯回了——只与他亲密相触的柔软之处,却因了这不停的火热摩擦,愈发地疼痛了。

“呜呜——饶了我吧——”

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发出含混的乞求声,贝齿咬在了他的肩上,整个人几欲崩溃了。

徐若麟放纵着自己饕餮享用着来自于她带给他的甜美消魂,听她这样的乞怜,身下与她贴合之处愈发情动而膨胀,紧紧地撑满了她,凶狠地贯穿她。初念再呜咽片刻,只觉连声音也发布出来了,只无意识地随他冲撞而发出破碎不堪的各种闷哼嗯啊。娇躯忽然战栗不停,花瓣处溢出了蜜汁,她的声音也淹没在了他的唇下。她正历着这一世的第一个真正因了亲密接触而带来的□。

徐若麟不等她缓过来,双目愈发赤红,只想抵死地糟蹋她,狠命缠着她要攀上再一个高峰。初念被迫接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来自于他的肆意荒唐,筋疲力尽,如水一般地瘫在了他的身下。

“求求你快些——我不行了——”

她哆哆嗦嗦地再一次娇哼了起来,一张小脸上满是无助和乞怜。

“那你亲我……”

他强忍住自己就要喷涌的冲动,趁机邀宠。

从他认识她以来,这么久,她仿佛从来没有主动亲吻过他。他的心里,不是没有吃味。

她抗拒地皱眉时,被他不满地再次狠狠一顶,啊了一声,终于颤巍巍地朝他主动凑下来的唇上敷衍地亲了一下,他立刻接住了她的唇,狂吻着她,“娇娇,我做梦都想你能替我生个孩子!”

他在她耳边这么说了一句,紧紧地拥住她。初念的手死死地扣住他汗津津的紧匝臂膀,身子不由自主地迎向了男人。他仿佛受了鼓舞,最后一次猛地冲向了她,毫无保留地把他的一切都给了她。

第七十六回

画屏锦帐中的那场疾风骤雨渐渐消去了。满足的男人阖着双目,微汗的胸膛起伏着,人微微喘息着,正沉浸于神游物外般的销魂余韵中时,忽然听到蜷在身侧的妻子发出声低低的娇吟,便睁开了眼。见臂弯中的可人,几缕鬓发不知是被汗还是泪打湿了,凌乱沾于一侧玉颊,星眸半睁半闭,两腮粉晕犹在,七八分娇媚的神情里,又仿似带了三两分的哀怨。双目炯炯贪婪地望了片刻,方才刚泄出去的那股无名心火仿似又被勾了出来,只想再次狠狠蹂躏她的这种楚楚可怜。

满脑子都还是绮艳画面的男人忍不住伸腿过去,勾住了她的腰臀,将她身子紧紧贴向了自己。

“娇娇,再来一次吧……”

他含含糊糊地道,又开始上下其手。不想手指刚沾到她身,脸竟被她甩手过来顺势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