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之际,三朵碧色莲花飞来!
碧莲隔在柳梢与血影之间,旋转暴涨,莲叶化妖刃,直逼血影。
诃那现身抱住柳梢,退开。
眼见他全力营救自己,“黑蝙蝠”却趁机遁至他身后,柳梢咳嗽着,嘶声叫:“小心!”
“鹰如!”诃那回身。
恰好赶来挡下一掌,鹰如踉跄着扑到他身上。
诃那连忙扶住她。
鹰如别过脸吐了口血,立即直起身,朝两个食心魔微笑:“我已报信与王兄,相信他立刻会率百妖陵部众赶来,阁下再不离开,难免要暴露身份了。”
百里外妖气冲天,天边又现仙云。
“黑蝙蝠”哑声冷笑:“那也足够…”
话没说完,血雾急退,云层早已经重新聚起,两个食心魔迅速沉入云海之下。诃那也察觉到动静,当即挥袖设下结界,及时隐去三人气息。
这边双方刚刚隐藏好,就闻得半空有人厉声大喝:“站住!”
两道人影先后落地。
追杀者足踏重剑,身着红白相间的靴袍,长发高高地束起,乃是南华解铃尊者羽星湖,而前面那个奔逃的红衣女人,赫然就是尸魔石兰!
蓬乱的长发遮住脸,石兰只管低着头跑,肩上还扛着什么东西。
“站住!”羽星湖引剑诀,重剑破空斩下,带起的气浪光圈犹如硕大的弯月。
看到石兰,柳梢先惊喜,见她处境不妙又开始着急:“我们…”
诃那制止她说话,示意:“你看!”
在解魔铃与重剑并招袭击下,石兰手中闪现光芒,她突然回身一剑,剑招精妙,轻易就化去了重剑的强悍攻势。
“果然是重华宫剑术,你也认识见素真君?”羽星湖缓下攻击,有诃那的例子在,难怪他会想到出走的见素真君洛宜。
石兰自是不答。
“既与重华宫有关,更该拿你回去问罪了!”羽星湖语气一沉,抛出解魔铃。
石兰也知道解魔铃的威力,不等他发动,就将肩头之物朝他当头扔去。
仙门弟子不肯伤及无辜,羽星湖认出那是个人,连忙撤招,双手接过,待看清怀中那人是谁,登时目眦欲裂:“云生!”
他立即朝云生灌输真气,奈何仍是无力回天。
就这片刻工夫,石兰突然有了异变,长发下迸出两道赤光。
柳梢眼尖看到:“不好,她又要被食心魔控制了!”
“不能放她走!”诃那急速朝石兰掠去。
一声琴响,妖光明灭,不过弹指之间。
“妖气?谁!”羽星湖再抬头,前方已失去石兰的踪影。
百里之外的地下洞窟,其中一片漆黑,石与土之间的缝隙里,有道粗如小指的灵泉蜿蜒淌过,散发着淡淡的白色灵气。
须臾,几道影子悄然遁入洞窟内,化为人形,形状狼狈。
白绢叠成榻,诃那抱着柳梢落到绢榻上。
柳梢挣扎着示意,诃那见她尚能支撑,便放下她,双手扶住鹰如问:“还撑得住么?”
“若…王兄,用…挟持我。”鹰如笑了下,捂着胸口往后倒去。
柳梢急问:“她怎么样?”
“有救。”诃那将鹰如扶在怀里,简单地答。
柳梢闻言放心了,这次的伤比起以往真不算重,因此她丝毫不以为意,随手擦了擦唇边的血,打量四周:“这里安全吗?”
“应该差不多了,”诃那道,“有这条地脉灵泉掩饰,他们察觉不到我们的气息。”
柳梢道:“要不是你,我们也不能轻易找到这条地脉,之前你们怎么耽搁的?”
“之前我们被人引开了,”诃那正检查鹰如的伤势,闻言看了石兰一眼,“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她,后来你那位…朋友找到我们,我们才能及时赶来助你,只不知她如何又遇到了羽星湖。”
柳梢“哦”了声:“鹰如怎么样?”
诃那皱眉道:“伤得不轻,再不救治后果严重,一旦回复妖形,她毕生修为不保,幸而有救,你且替我护法。”
鹰如为他而受伤,柳梢虽然不是滋味,却也十分感激,上前道:“我来帮她。”
诃那摇头:“不必,还是我来吧。”
柳梢没有再说。
诃那将鹰如平放到榻上,盘膝坐下,掌心亮妖光,碧绿的光芒将鹰如全身笼罩,他是以本身妖力护住她的妖灵,要为她疏导受伤的脉络。
柳梢心知疗伤过程肯定很长而且不容打扰,于是退到洞壁旁,一边警惕地留意情况,一边调用魔力疗伤——羽星湖带云生的尸体回仙门,食心魔作为仙门重要人物,不能不现身,但他还有帮手,此番诃那势必要消耗大量妖力,自己伤得轻,尽快恢复也能防患于未然。
身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整个空间充斥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头顶垂落无数根须,不知道是树根还是什么,因有地脉灵泉滋养,长得格外粗壮,大约它们很快就能生出妖性。
柳梢将真气运行了几周,伤势恢复大半,回头只见诃那仍在全神为鹰如疗伤,额上有汗,鹰如的面色已经大为好转。
柳梢咬唇,收回视线,看向石兰。
石兰站在远处的灵泉边,微微垂首,长发散乱,木然而立,像是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幸亏有赤弦琴,才能唤回她仅剩的一丝仙性,让诃那顺利地制住了她。柳梢想到死去的云生,心头一痛,走到她面前抬起手腕:“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到底还记不记得?”
看到赤弦琴,石兰又有了反应,长睫下沁出一滴晶莹的泪。
身已入魔,仙性未失,她到底是想起了什么?南华山?重华宫?云生?还是洛歌?
柳梢没再刺激她,收手。
此事不能全怪她,她魂魄不全,被食心魔控制,做出什么根本由不得她自己,洛歌吩咐囚禁她也是这个道理,如今她被诃那的妖印制住,也算暂时安全了,至于如何彻底摆脱食心魔的控制,还需要再设法。
“入魔的仙,终能解脱。”耳畔传来月的叹息。
柳梢迅速擦了下眼睛,回身道:“这次谢谢你了。”她看看那边诃那和鹰如:“要不是你,他们也不能及时赶来救我。”
他习惯性地弯了半边唇:“你要怎样谢我?”
柳梢盯着他半晌,抬眉:“你要我怎样谢你?”
他沉默半晌,温和地道:“好了柳梢儿,我并没有想要与你做交易。”
柳梢唇角往上一弯,又往下一撇:“是知道我不会答应吧。”
他抬下巴示意:“你的妖君。”
“怎么?”
“他要被拐跑了。”
“呸!他才不会。”柳梢撇嘴,又忍不住朝那边瞟了眼,有点没底气。鹰如为了救他连命也不要,傻子都能看出其中的情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嗯,但他始终会离开。”
谈到这个话题,柳梢烦躁起来,脸一扭:“那也跟你无关。”
第69章专政权欲
碧色妖光逐渐变淡,鹰如面色转为红润,手指开始有了轻微的动作,看样子已无大碍。
半晌,诃那收功,轻轻地吐了口气,低头唤:“鹰如?”
鹰如睁开眼睛望着他,“嗯”了声。
诃那关切地问:“你感觉怎样?”
“好多了。”鹰如扶着他的手,慢慢地坐起身。
发现这边有动静,柳梢连忙走过来问:“诃那,怎么样了?”
诃那轻轻推开鹰如,大约是太疲倦,原本清美的声音变得有点沙哑:“你修炼难以精进,皆因体质的缘故,我已替你打通了两条闭塞的妖脉,日后你若勤奋,必能突破,但想要再进,便非我所能了。”
难怪他花了这么多工夫,原来是为了帮鹰如。柳梢情不自禁地站住。
眸中燃起喜色,鹰如微微笑了:“让你多费心了,你无事吧?”
“无妨,你先调息,尽快恢复元气,”诃那避开她的手,“柳梢儿,扶我过去,不要打扰她。”
柳梢闻言忙去扶他。
冷不防一道寒芒迎面而来,直袭左眼!
“嗯?”柳梢吃惊,她也没有躲避,直接挥掌,暗器被震得偏离方向,“夺”地钉入她身后的石壁,仅露尾部在外,石壁仿佛受到极强的腐蚀,有泥流随之淌下。
那是一支黑羽。
“鹰如?”柳梢没反应过来。
白发如雪,黑羽摇晃,长眉间染上一层阴魅的笑意。鹰如收回放在诃那头顶的纤手,留下一道妖印牢牢地锁住诃那的灵台妖脉:“你最好别动,他现在的妖力,根本冲不破我的妖印。”
柳梢惊怒:“你做什么!他刚救了你!”
鹰如挑眉:“我也救了他啊。”
“你…”柳梢一时说不出话来。
鹰如整理衣衫,轻松地站起身:“他身负天妖修为,就算我王兄他们在,也不一定能轻易拿住他,我只能出此下策。”
“你敢害他!”柳梢欲上前。
“给我乖乖地站着,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鹰如凌空扣紧手指,诃那立即皱眉。
柳梢连忙停住。
鹰如料到她的反应,松开手:“虽然他迟早都是要死,但你总不希望他现在就死。”
柳梢压抑怒火:“你一直都在骗我们?”
“也不算,”鹰如低头看诃那一眼,“我也是迟疑许久,才下这个决定的。”
“为了百妖陵?”
“百妖陵?也可以这么说,”鹰如笑了声,“百妖陵有我半生的心血,我要成为百妖陵妖君,那么白衣就必须死!”
柳梢吃惊:“就算他死了,妖君也是百妖陵王鹰非,轮不到你。”
“我那个蠢货王兄?”鹰如大笑,眼底掠过鄙夷之色,“那个傻瓜,你以为就凭他那简单的头脑,真能号令百妖陵上下?若不是我,他焉能走到今日?我不过是利用他的身份,好召集百妖陵妖部,与无迹妖阙对抗而已。我成就了他,也能轻而易举地抹去他。”
柳梢怔怔地看向诃那。
诃那倒很平静:“鹰如,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鹰如收了笑意,“若不是你当初抛下我离开,我又怎会有今日?你还不知道我想做什么?”
诃那愣了下,摇头:“你…”
“你追求你的强者之路,我想跟在你身旁啊,”鹰如俯身,托起他的下巴,深深地盯着他的眼睛,颇为自嘲地道,“可是我总也追不上!体质限制,我再怎么努力也赶不上你!”她猛地收手,直起身昂头笑了,“没有办法,我就开始讨好我的王兄,给他出主意,博取他的信任,让那个蠢货一步一步爬上百妖陵王的位置,他再也离不开我,终于,我也成了百妖陵午王,与你相差不远了。”
雪白美丽的脸上,笑容变得有些狰狞,她握拳:“可你呢?就算我带领百妖陵崛起,就算无迹妖阙已经沦陷,你也从不曾回头看我一眼,若不是这次见面,你根本就已经忘记我了吧?你万万想不到,自己竟会栽在那个废物小雪鹰手上!”
“你想报复他?”柳梢倒有点理解她的恨意,苦苦追寻,却知道永远也得不到,难怪她会这么偏执。
“是他成就了我,”大约是情绪得到发泄,鹰如的态度轻佻起来,“寄水诃那,妖君白衣!若不是你离开,我又怎会想要追赶?若不是你做了妖君,又怎会有如今的百妖陵午王?这一路追寻,我终于明白一件事,就是权力的诱惑!”鹰目闪着灼热的光,她看着诃那叹气:“权力,它确实太有诱惑力了,放眼六界,多少仙妖人魔为了它背叛一切!你当初为它离开我,我今日同样也可以为了它放弃你!”
诃那沉默了。
柳梢忍不住道:“诃那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权力,你根本不了解他。”
“我不了解,你又了解他?”鹰如回过神,大怒,“我为他受伤,他却抱着你!你凭什么?凭什么让他如此挂心!既然他不曾在意我,就必须死!”
妖光闪烁,诃那脸色苍白,额头有冷汗沁出。
如未旭所言,这鹰女对诃那的执念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柳梢暗悔,慌忙道:“我们没什么,你别乱想了!”
“没什么?”鹰如冷笑,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立即闭目。
柳梢心急又不敢动作,转脸发现月站在身旁,下意识地要示意求助,又想起什么,最终还是收回了视线。
鹰如略略平复了情绪,重新睁开眼看着诃那,淡声道:“原本我还在迟疑,该不该向你动手,或许你可以与我分享所有的一切,这一路上我都在想答案,可惜你的选择错了,我也终于做出了决定。”
诃那神色疲惫:“你果然变了。”
“你还是那么心软,”鹰如亦不回避他的视线,魅笑再生,“既然你在意她,那现在是不是更该担心了?你不在,恐怕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魔宫根本就不受她掌控。”
柳梢立即道:“你别挑拨了,我也不会信!”
鹰如轻笑,直起身来:“若不是有人故意泄露消息,我们百妖陵怎么会知道你们的行踪?”
柳梢蓦地回头,盯着月。
鹰如也看着月:“原来是你。”
柳梢什么也没说,抬手一巴掌狠狠地打过去。
魔界至尊,拥有近于天魔的修为,可是,那只苍白漂亮的手还是轻易就扣住了她,那种掌控命运的力量,不能抗拒,不能摆脱。
他很快就放开她:“好了,柳梢儿。”
柳梢收手,对鹰如道:“你敢伤害诃那一根指头,我立刻就杀进妖界!”
“你要孤身与整个妖界作对?”鹰如抬眉,似乎是在讽刺她的鲁莽和愚蠢,“你的部下不会支持你,只要妖界倒向仙门,魔宫根本无力在六界立足。”
“你真以为可以拿魔宫威胁我?”柳梢“哈”地笑了声,语气一冷,“这你就错了,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诃那,在我眼里,魔宫,六界,都不算什么!我是想借他们对付食心魔,但你对诃那动手,就算我放弃一切,就算魔宫覆灭,我也会杀了你。”
鹰如眸光微转,不语。
杏眸泛红,杀气嚣张地散发出来,魔相显露,引得腕间赤弦琴颤动不止。柳梢举步逼近她:“我今天绝对不会让你带走诃那,你可以杀了他,我也一定会杀了你,你照样什么都没有。”
“你再过来,我立刻就要他死!”鹰如压掌,诃那身上的妖印剧烈闪烁。
“你敢动手,我现在就让你死!”掌心魔焰起,柳梢脚步不停。
“他很在意你,你竟不管他的死活?”鹰如携诃那后退,眸中明显有了惊疑之色,嘴里笑道,“诃那,这是你的选择,她对你也不过如此。”
“别挑拨了,”柳梢发狠话,“奉劝你,还有活路,你若乖乖地自己滚,我看在诃那的面上,还能饶你一条贱命,不然…”
鹰如哼了声,妖印收紧。
柳梢不去看诃那的脸色,也毫不迟疑地出手。
足边魔焰爆开,鹰如退后几步,镇定:“你还是不想他死。”
柳梢道:“既然他迟早都会死,我也不怕你杀他。”
鹰如慢慢地转动手指,似是在衡量。
她肯定有办法联系百妖陵,继续僵持没有好处,诃那真被擒入妖界,获救的希望就不大了。柳梢后背冷汗尽出,知道她不会轻易让步,自己又不能示弱,登时心急如焚。
突然,鹰如冷笑了声,对诃那道:“妖脉受损也不出声,这种时候你还担心她,我又怕什么!死了,我就给你陪葬吧!”
她抬眸看着柳梢,寒声道:“我只数到三,若你不肯解开结界,我就杀了他!”
“你敢!”
“一!”
柳梢毕竟顾忌着诃那的安危,见她如此疯狂,不由得迟疑起来。
“二!”鹰如大笑,举起手掌,“那就一起死!”
“慢着!”柳梢慌忙阻止。
话音刚落,骤然,一道凛冽寒意无声袭来。
地面生出厚厚的冰层,四壁连同头顶那些怪树根上都结满了霜花,眨眼之间,地下洞窟已成冰雪世界!
鹰如半身受困冰块内,那是妖王之力也难破开的坚冰。
灵泉!是灵泉!
柳梢反应过来,惊喜万分:“是…”
鹰如已先猜中来人身份,变色:“是你!”
灵泉就是水脉!有水脉的地方,就是寄水族的天下!
冰块自旁边地面生起,变成人形虚影,转眼即实化,冷俊眉眼,雪衣银丝带,正是阿浮君。
鹰如凶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又是你,我早就看出你不简单。”
阿浮君负手踱到她面前,淡淡地道:“放他,饶你。”
鹰如像是没听见他的条件,兀自愤恨:“当初他们本来要选你的,你为什么不去?要不是你,诃那怎会离开我!”
“让出机会,我的确是错了,”阿浮君道,“所以我会全力挽救。”
诃那垂眸,柳梢想要上前为他分辩,却知道不是时候,只好闭嘴。
“你可以杀我,我也能杀了他,”鹰如忽然又得意起来,仰脸笑,“他可是你的亲哥哥!”
阿浮君道:“放弃妖阙,致使族民无辜牺牲,这是他应当承受的后果。”
鹰如挑衅地抬眉,全不在意威胁。
“多了两道妖脉么。”阿浮君轻哼,不等她驱动妖印,毫不客气地抬掌在她头顶一拍。
“慢…”诃那制止不及,鹰如面色骤变,惨叫声中,一道妖脉应手毁去。
“你敢毁我道途!”鹰如疯狂大叫。她自幼体质所限,饱受欺凌,诃那刚为她开辟了新的妖脉,却轻易被废,她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
手仍停留在她头顶,阿浮君无视她的愤怒:“一次机会,留下你另一条妖脉。”
鹰如红着眼“呸”了声:“你别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