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忽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语气很坚决:“不行,我不能再容忍她胡闹了,她毁了我已经够了,不能再让她毁了丁鹏。”
“她怎么会毁了丁鹏呢?”
“你知道那投崖的是什么人,就会知道那对丁鹏会有什么影响。”
“是什么人?”
“是金狮跟谢小玉。”
“谢小玉?那不是谢晓峰的女儿吗?怎么会跟金狮拉到一起呢?”
“我不知道,但他们之间必然有密切的关系,丁鹏曾经在神剑山庄附近,劈死了银龙。”
老妇人沉默片刻才道:“主公,虽然我并不赞成,但是多少年来,我一直都是服从你的每一个指示,我相信你的每一个指示,都是正确的,你要我做什么?”
“夫人,你怎么知道我会要你去做什么的?”
老妇人一笑道:“那还不容易猜,这些年来,你已很少找我商量事情了,但是你却把我叫来看这张字条,那就是有事情要我去办。”
老人顿了一顿才叹道:“是的,夫人,这件事恐怕一定要你跟铜驼去一趟才能办得了,我的功力因为输了一大部分给丁鹏,已经无法办这件事了。”
“要我跟铜驼一起去?”
“是的,不但要你们两个人出马,而且把我们身边的好手都带去。”
“那怎么行呢!你身边不是没人了吗?”
“我身边要人干吗?现在我已经是个没用的老人,没有人会看中我了。”
“主公,这不是在开玩笑!”
“我也不是在开玩笑,银龙、铁燕虽死,还有金狮在,铜驼勉强能抵得过,至于那个贱人,只有你才能应付,他们那边还有其他的人,所以必须要把好手都带去。”
“我们是拼命么?”
老人的脸变得很庄重:“是的,杀无赦,一个都别放过,这也是一次清理门户。”
老妇还要说什么,但老人一挥手道:“你不必说了,我这个决定是经过再三考虑后才下的,绝不是意气用事,魔教即使毁了,也不能在我手中留下一点祸害。”
老妇默然片刻才道:“好吧!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我是一定会遵从的,我知道你不是轻率下决定的人。”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老妇看着他,目中流露出深情的光,虽然他们结合已经六十年了,这份深情从没减退过。
不过,老妇人突然有一股悲哀的感觉,她发现她那永远年轻的丈夫,忽地有了老态。
“你们放心地去吧,这个地方很偏僻,没有人会找来的,我将亲自下厨,为你们烧两样菜,庆祝你们胜利成功回来。”
老人在谷口欢送着人群离去,挥手说出了这一段豪语,被送行的人都很兴奋。
铜驼高兴地道:“主公这次心情似乎很开朗,三十年来,我没看见他这样高兴过。”
“是的,这是他一生中所下的最大的决定,对天美发出了格杀的命令。”
铜驼地道:“主公早就该对那贱人下这个命令了,我已经等候这个命令多年了,终于还是等到了。”
“铜驼,你不知道他的心情。”
“我知道,你们一直都以为天美是主公的女儿,不忍心对付她。”
“难道不是吗?以年龄计算,也差不多。”
铜驼道:“属下知道绝对不会是的。”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我确是知道,每个人都以为弱柳夫人是位贞节的圣女,除了主人之外,没有第二个男人,只有我知道她是个淫妇。”
“铜驼,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我可以这么说,因为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
“她诱惑过我。”
“你,铜驼,你那时才多大?”
“我才十四岁,根本还不解人事,可是她一天都离不开男人,那天刚好所有的人都不在,她只有找到了我,想尽了力法把我引诱上了床,还没有真正沾上她,恰好主公回来了。”
“啊!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这就是主公的仁厚处,他始终隐瞒了别人的缺点。那天我还记得,主公跨进了门,她就从床上跳起来,向主公哭诉,说是我欺侮她,对她施暴。”
“主公怎么样呢?”
“主公只笑了一笑,说我根本是个小孩子,血气方刚,她又生得这么美,自然是情不自禁了,叫我向她道个歉,大家忘了这回事,并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哦!主公仍然相信是你主动地要施暴她了。”
铜驼低下头道:“事实上我那天的情景也无以自明,因为弱柳夫人诱惑男人的手段太高明了,她总是在有意无意间,撩拨起男人的情火,等男人自动地上钩,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
“主公知道她的个性吗?”
铜驼道:“后来我不清楚,但是在当时,他是不甚知情的。”
“那他对你倒是很大方的,居然肯原谅你。”
“是的,所以我才对主公感激终身忠贞不二。”
“金狮他们自然也难免了,他们的年龄比你大。”
铜驼沉思片刻才道:“我想是难免的,所以,他们对天美会那样的忠心护持,我想多半也是因为这层关系。”
“你又怎么能肯定天美不是主公的女儿呢?”
“因为天美的右手指有六枚手指。”
“这又算是什么证据呢?”
“枝指是遗传的,主公却没有枝指。”
“宫中的人都没有,这或许是隔上几代遗传下来的。”
铜驼却道:“我知道有一个人生有枝指,却不是魔教宫中的人,那人是我的叔叔,有天来看我。”
“那又怎么样?”
“以后没多久,弱柳夫人就神秘地失了踪,我们回来追索,也没找到她的踪迹,一直等过了四年,才有人抱了天美送来。”
“那又如何证明呢,天美那时也三岁了,若是弱柳是那时候怀了身孕,也正是那么大。”
铜驼摇头道:“我看见天美生有枝指,心下已然怀疑,自后我回去了一趟,就是去打听消息去了,结果我知道我叔叔带了弱柳,私奔到我家乡隐居。”
“你叔叔倒是很有办法。”
“他本来就是个美男子,又善于言词,懂得体贴,弱柳跟他私奔,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我打听得他们生了个女儿。”
“就是天美?”
“是的,那个女孩子长得比较大,送来的时候,说是三岁多,实际上只有两岁多一点。”
“这么说来,天美是你叔叔的女儿了,也是你的堂妹了。要是她来的时候,只有两岁多,的确不是主公的骨肉了。”
铜驼默然,老妇人又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把女儿送给我们收养呢?”
“我叔叔原是个绝顶风流的人,可是他拐带了弱柳私奔之后,居然循规蹈矩,一心一意在家里守着她。前两年还好,后来我叔叔为了要练一种武功,略为疏淡了她,她又不安于室了。”
“一个像她那样的女人,原是难甘于寂寞的。”
“我叔叔却不像主公那样宽宏大量,他抓到她的把柄,一刀劈了两个人,然后自己也自杀了。”
老妇人默然片刻才轻叹道:“这又是何苦?!弱柳也是的,她总以为没有一个男人忍心杀她,结果只要遇上一个就够她受了。”
“主母,你好像早就知道弱柳的为人了。”
老妇人一笑道:“别忘了我是女人,女人对女人,总是容易了解的。”
“那么你为什么不告诉主公呢?”
老妇人一笑道:“只有最笨的女人,才在丈夫面前攻击另一个女人。多少年来,主公对我一直非常尊敬,就因为我知道如何尽一个女人的本分。”
这次是铜驼沉默了,他对这个主母也非常尊敬,但也只因为她是主公的妻子而已。
她本身实在没有什么引人之处。
她的貌仅中姿,既不特别聪明,也不很笨。
不喜欢说话,从不表示意见,没有特出的地方,似乎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可是,主公却一直对她很客气,很尊敬,这使他一直想不透。
有很多时候,他常为主公叫屈,觉得主公英武天纵,实在应该娶个更好的配偶。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这位主母的可敬之处,乃是在于她的智慧,她的胸襟,她的度量,她的贤惠以及种种的美德,一个女人具有的一切内在美,她都具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