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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张寰要cue她。

“雁雁,雁雁。”他喊她。

张雁声以为他要跟她说出游的事,凉凉地向后视镜里投去警告的一瞥。不料张寰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后天有一个慈善酒会,你和爸爸一起去吧。”他也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说。

张鹤翎坐在后排中间的位置,便清晰地看到她妈妈脸色变了变。

“老公,我陪你去呗。”梁莹莹忙说。

“别添乱。”张寰摆了一下手,说,“你现在不小了,应该多跟我出去走走看看。你奶奶国庆之后特意把我薅过去,跟我说过这个事。我看你一直学习挺忙,没跟你提,现在放假了,有时间了吧?跟爸爸去看看?”

张雁声很意外。

她曾经为未来而感到迷茫过,并把这种迷茫向自己的祖母倾诉。倾诉完了也就过去了,回到学校,该学习学习,该刷题刷题。中学生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单调,变不出花来。

但她没想到奶奶居然还特意为这个跟张寰沟通过。

张雁声心里生出一阵暖意。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张寰。国庆到现在都四个月了,他还惦记着这个事情……

张雁声忽然悟到了前世不曾明白过的道理。

你若不放弃自己,原来别人也不会随意放弃你。

“好啊。”她微微抬起下颌,答应了,“着装有什么要求?”

“会有拍卖和捐款的环节,偏商务性一些。正式点。”张寰开心地说。

张雁声点头:“好。”

张鹤翎一直听着这对话,也一直看着梁莹莹的侧脸。她是清楚地看到梁莹莹的脸越来越难看的。

梁莹莹最爱这种正式场合。

在这种灯光闪耀的场合里,一身富贵,款款入场,以张太太的身份接受人们的目光——这是梁莹莹的人生高光时刻。

现在,张寰竟然剥夺了这份快乐,给了张雁声!

但这是张寰的意思,梁莹莹不敢反驳也不敢违抗。她实际上连个屁都不敢放。

但她心里呕得要死,恨得要死!

她忍不住回头向后面投过去一瞥。

只是张雁声坐在副驾的正后方,梁莹莹除非把脖子转个一百八十度,否则是没法看到张雁声的。

这一瞥于是就只被坐在后排中间,又关注着她的张鹤翎接收到了。

恶狠狠地。

张鹤翎下意识地向张雁声靠了靠。

“嗯?”张雁声问,“怎么了?”

张鹤翎摇摇头,没说话,却把头靠在了张雁声身上。

小小软软的,还黏人,还安静。张雁声便手痒,忍不住撸了撸小脑袋上乌黑顺滑的黑发。

手感不错!

到了家,两小只自顾自地上楼。张寰对梁莹莹挥挥手,赶她:“你先上去,我跟雁雁说说话。”

梁莹莹强行保持微笑,柔柔地说:“那我等你啊……”不情不愿地上楼去了。

张雁声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问:“什么事?”

“就车上说的,”张寰嘿嘿笑,“想去哪玩?”

看张雁声动动唇要说话,他又忙截住她:“知道知道,不就那谁,鹤鹤妈妈嘛。爸爸知道,爸爸来安排,就带你弟弟妹妹,咱们四个!不带她!”

这种旅游可不像张鹤翎过生日那样,就出去个大半天,这起码得好几天。

张雁声看着张寰:“不带你小老婆?”

张寰以为张雁声是在确认,遂保证:“不带!”

张雁声沉默了半晌,说:“你安排吧。”转身上楼去了。

张寰站在楼梯口去:“你想去哪啊?”

楼上传来张雁声的声音:“海边……”

这个事便这么定了。

张雁声回到自己房间,只觉得有种凉凉的感觉。

这辈子,再一次体会到了张寰的凉薄。只不过上辈子,他的凉薄是对她和她母亲,这辈子转向了梁莹莹。

婚姻这个东西,除了财产和继承权,存在的意义究竟何在?张雁声想不明白。

而张寰回到房间里,受到了梁莹莹的热情“迎接”。

梁莹莹特意用了费洛蒙香水,调动了张寰对她余下的不多的兴致,进行了一场夫妻运动。

虽然还算顺利吧,但等张寰睡了之后,梁莹莹还是睁着眼睛。

男人对你失去了兴趣,那种感觉太清晰明白了,想装傻都做不到。

隔了一天,张寰要带张雁声去出席慈善酒会。

张雁声在衣帽间里换好衣服,走到梳妆台前,拉开她的口红柜。

全色号的口红一根一根地插在格子里,羞涩得像是等待着皇帝临幸的妃子。

张鹤翎托着腮看张雁声一根手指划过一整排口红,最后选中了一支,取出来,打开。

火焰一样的红色。

“哇~”她发出感叹声,“这么红啊?”

张雁声烈焰红唇。

她没有像前世那样化过浓的眼妆,只画了眼线,用了睫毛膏,用以压住唇色。

唇色那样红,妆容却给人一种复古的冷感。

张鹤翎睁大了眼睛看张雁声熟练的化妆手法,眨都不眨。

“张鹤翎。”张雁声拧着化妆品的盖子,唤了她一声。

张鹤翎才回过神:“哎!”

张雁声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原位,告诉她:“口红要拧回去,再盖盖子。”

张鹤翎差点就应“好”了,还好反应得快,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没,没……”声音虚弱,一听就是十分地没有底气。

张雁声抽出了一支粉色系的口红,打开,旋转。

果不其然那支口红的尖被戳碎了。这支口红张雁声从没用过。

简直人赃俱获,现场抓捕。

张鹤翎蔫了。

张雁声绷住脸,说:“知道我怎么发现的吗?”

张鹤翎摇摇头。

“放反了,笨蛋!”张雁声给了她脑门一个暴栗。

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就听见梳妆台这边有什么被拉开的声音。化妆的时候一拉开口红柜,就看到有支口红上下颠倒着插在格子了。

小孩偷偷动大人化妆品,再慌里慌张放回去的模样简直栩栩如生。

张鹤翎捂着脑门傻笑。

张雁声又抽出了两支粉色系的口红,连同那支被戳了尖的,都给了张鹤翎:“拿去玩吧。”

“谢谢姐姐~”张鹤翎欢呼一声,拿起她新得的“玩具”,开心地跑掉了。

张雁声喊了一声:“上学不许画!”

“知——道——”

小孩已经跑到外面去了。

张雁声下了楼,张寰在楼下正等她。听到声音,抬头,有点诧异她化了妆。

这个年纪的张雁声,还是第一次化着妆出现在张寰面前。

“嗬。”看着她的口红,他说,“这么红啊!”

他仔细看了看她,说:“像大姑娘啦。”

又说:“像你妈妈,不过她不用这种颜色的口红,她喜欢用柔和一点的颜色,看着舒服。”

张雁声无所谓地拿起包:“我就是看着让人不舒服呗。”

“哎?”张寰追上去,“说什么呢,爸爸不是那个意思。你这么画特好看!我闺女,大美女!”

梁莹莹跟着送他们到大门,特别贤惠地喊了句:“早点回来。”

等那父女俩坐车走了,她脸上笑容消失,恨恨地甩上了门。

第82章

路上, 张寰给她约略讲了讲这个慈善酒会的主题和背景、重要的与会来宾。捎带地讲了讲张家和他自己做的一些慈善。

张雁声有些吃惊:“我们家做过这么多吗?”

“当然了。”张寰说,“都做了多少年了。”

张雁声不知道。

上辈子她从这个时候开始就已经走上了叛逆少女之路,张寰与她, 哪有这种共同出席什么活动的机会,更不可能有这样一个教一个学, 一个说一个听的氛围。

张雁声便有很多不知道的事。

她忽然意识到,就凭张寰做的这些慈善, 上辈子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父亲,在别的什么贫困儿童的心里,也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好人。

张雁声的感觉有点复杂。

为什么人要是这么复杂的生物?

张雁声重生愈久, 愈是想不明白。

到了那里, 果然是筹光交错、衣光鬓影的环境。怪不得送他们出门的时候梁莹莹嫉妒得那脸上的笑容都变形了。

她最喜欢作“张太太”了。

张雁声挽着张寰的手臂, 跟着他去跟别人寒暄。

张寰在这里有很多认识的人,有些他让张雁声喊“x总”、“x董”, 有些他则让张雁声喊“x伯伯”、“x叔叔”。

当别人的身边还有别人的时候, 那人也会替陌生的人和张寰相互介绍, 于是就是一片“久仰久仰”的寒暄。

很多人都是带着配偶来的,看到张寰身边陪伴的是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大家的反应颇一致,没什么人会将惊讶表露出来,都带着微笑,却先不跟她打招呼。

到张寰介绍说“这是我女儿张雁声”的时候, 他们脸上得体的笑容才放松下来,变得真诚了许多。

不知道梁莹莹来到这种场合,又是什么待遇?

张雁声跟着张寰转了一圈, 不得不承认她这爸爸离开了家里乱七八糟的私事,在衣冠齐整、道貌岸然地出现在外面的时候, 居然很有几分魅力。

的确若是抛开了那些私德上的黑点,人格上的渣滓,别人看他就只能看到他的外在。

他长得好看,身材管理得好。他有钱,有在商界浸淫多年磨炼出来的气场。他与人寒暄,谈笑风生,游刃有余。

她眼中的渣爹,在别人眼里,是个“叔”级型男。

但她的注意力忽然被别人吸引走了。

熟稔的人给张寰介绍的人姓徐,他们是一对夫妻。女人挽着丈夫的手臂,脸上带着亲切而得体的笑容。

张寰面不改色地跟对方互相寒暄恭维了一通,等走开了一段距离,才问张雁声:“怎么了?认识他们?”

刚才跟那对夫妻打照面的时候,张雁声挽着他手臂的手忽然就紧了一下。

张雁声望着徐氏夫妻,悄悄告诉他:“记得我有个同学,爸爸养私生子的那个事吗?”

张寰恍然大悟:“就是他们两口子?”

他津津有味地现场吃起瓜来,瞧了一会儿,问:“那是他太太吧?你同学的亲妈?”

张雁声“嗯”了一声,眼睛盯着那对夫妻。

张寰赞叹说:“你同学妈妈很厉害。”

那个妻子已经知道了丈夫的一切,但她挽着丈夫的手臂出现在这种场合里,脸上带着亲切得体的微笑,毫无破绽。甚至与丈夫相视而笑时的眼神都十分亲密。

张雁声也说:“是呀,真厉害。”

她内心里想,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是知道徐妈妈对徐爸爸怨恨与憎恶的,她只是没有见过他们正式撕破脸前的样子。徐妈妈言笑晏晏的模样让她感到吃惊。

这对自我情绪的掌控力强大到让她炫目,并心生向往。

前世,她就是这方面太弱了,像个小炮仗,被梁莹莹一撩就炸,一地碎屑。

不远处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张总!”

张寰和张雁声都循声望去,一个女人阔步过来,对张寰伸出手。

张寰和她握手:“薛总。”

随即给她介绍:“这是我女儿。”

张雁声刚才就觉得她眼熟,张寰一介绍,她想起来了,她后来在杂志上看到过她。

这位薛总不同于很多企业家并不在公众面前露面的习惯,她是一个常出现在媒体上的人。

她记得黄毛他们曾经叼着烟指着电视里的这个女人,刻薄地说:“这种老女人,一看就不安于室,谁他妈会娶她。”

张雁声好歹是这个圈子出身的,当时就喷了,无语:“人家身家百亿,用得着你操心有没有人娶她?”

这位薛总看起来三十上下的年纪,不同于场中许多太太打扮得珠光宝气,她穿着高定的正装,并没有戴什么珠宝。长发绾在脑后,干练又不失优雅。

张寰在路上就提起过她,k市商会会长的女儿,这次慈善活动的主办方。

张雁声只是没有把这个名字、身份,和前世在媒体上看到过的面孔关联上。

寒暄过后,薛总和张寰便说起了一个什么项目。太多专业词汇,张雁声听不太懂。但她显然就是为了这个专门过来与张寰说话的。

只是她时间有限,耳麦里传来催促她的声音。她按着耳麦回复一句“就来”。

“改天约时间再谈。”张寰说。

“好,那我秘书回头跟您秘书约时间。”薛总说。

张寰应了。薛总大步离去了。

她走路的样子很有力,从一干珠光宝气的贵妇们中间穿过去的时候,跟她打招呼的都是贵妇们的丈夫们。

张雁声问:“她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张寰称赞道:“她很厉害。”

他又说:“你那个同学的妈妈也挺厉害的,我以前就知道他们夫妻,不过今天是第一次打交道。”

张寰来了兴致,告诉张雁声:“咱们k市最厉害的几个女人,你今天应该能看到三个或者四个。”

张雁声好奇心起来,问:“最厉害的女人?都是谁?”

张寰得意地先掰出一根手指:“首先一个,你奶奶。……别笑,认真的。你同学妈妈,刚才见到的薛总,她是老薛总的女儿……”

张雁声说:“我听说她有个哥哥的?”

她能记得这个事是因为当时黄毛他们指着电视说“这女的抢她哥哥的家产”,所以“活该她嫁不出去”。

然而人家百亿身家,谁他妈还在乎嫁不嫁。黄毛这些人,逻辑感人。

“你还知道她哥哥?”张寰微感诧异,随即说,“她那个哥哥不行,又赌又毒,彻底废了。”

所以薛会长把家业交给了女儿来继承。

张雁声冷笑一声:“张硕成不好好管教,以后也好不到哪去。”

“不能吧?”张寰不信。人就是这样,说别人的时候,个个睿智,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那眼睛就跟瞎了似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还小呢。”张寰老生常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