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 第一次打广告的效果就不大理想, 如今这是第二遭, 没想到, 还是不理想。
只是, 这次的没效果跟上一次的没效果还是不一样。上一次是为了宣传帽子店, 登了个夹缝广告, 是完全没有效果,意思就是,人流量没有半点儿增长。当然,这与他们登报的版块有极大关系,那会儿没钱,只能登夹缝广告,而夹缝广告, 又是宣传卖东西的广告,能有多少人看呢?
这一次不同, 这一次的广告登出去,到老宅那里打听技术学校的事儿的人还是有的。只是, 真正花钱来学的比较少。陈萱魏银秦殊三人在店里,分糖果的分糖果、分月饼的分月饼, 因为中午节有抽奖, 而且, 她们店里是百分百会中奖的, 所在,这消息传出去后,过来购物的顾客很多,有些个会算的,就来买一瓶两毛钱的汽水,然后抽走一小包糖果,虽然糖不是很多,一包里也就两块,但是陈萱她们这里的糖都是上海带回来的奶糖或者水果糖。孙燕都有些不乐意这样的顾客,陈萱笑笑也就算了,虽然利小些,还是有的赚。
而月饼因为都是让糕点铺每来早上送刚出炉的过来,所以,分装就是自己铺子的事了。这也没什么,几人有空随手就包了。就是来不及包,只要有月饼,按照奖单上的给客人,客人多是不嫌的。
说到技工学校的事,秦殊道,“我把这事儿跟我们学校的老师说了,他们也很奇怪,觉着十五块大洋学一门技术并不贵啊。”
魏银俐落的把陈萱系好的月饼外再贴一条自己店的红签,签上面是印刷出来的一行花体墨字小字,茱利叶。魏银说,“昨儿我还问阿燕了,阿燕也说,十五块大洋虽不便宜,可是如果学会后能介绍工作,而且保证每月手工最少能挣到五块大洋,肯定也会花钱学的。”
陈萱把月饼两块一组、三块一组、五块一组绑的飞快,听过秦殊魏银的话后,沉吟半晌,“肯定是哪里有问题,但是,这技术也不能说没人有兴趣,不然,不会有那些人来打听。”
陈萱说,“你们说,会不会是学费太贵了?”
秦殊瞪大眼睛,“一个月五块大洋还贵?”
“阿殊,我在乡下过过日子,在乡下,五块大洋就能娶个媳妇了。北京城里的人,比乡下做工的机会多,可咱们包的那黄包车,每月固定的送完阿年哥去铺子后,还要回来接我来咱们店,这一个月,也就五块大洋。”陈萱细细的跟秦殊、魏银道,“以后做这手工一行的,也就是寻常卖力气的人家的妇人,这样的人家,挣钱不容易,一下子要她们拿出十五块大洋。对她们的家境,恐怕不是一笔小钱。”
秦殊漆黑的长眉微蹙,“可是,降价也不是好办法。我不是说价钱不能再便宜,可这卖东西,便宜了人家就觉着东西质量不少。”
秦殊这话不大中听,陈萱做生意这二年,也明白这道理是对的。不能因为没人报名就降价,对于家境紧张的人家而言,十五块大洋,她们觉着紧巴,可就是降为十块大洋,对于她们,仍是一笔巨款。
魏银笑,“这也别急,咱们慢慢寻思,总有法子的。再不济,问问大妹姐能不能从老家招些人来。”说来,王大妹这名儿取得,谁见了都得叫她大妹,实际上,大妹也二十有四了,年纪并不算大。可比起陈萱几个,她就大几岁。可因她这名儿取的,大家也只能叫她大妹姐了。
魏银这话倒是给陈萱提了醒儿,陈萱是从老家出来的,陈萱道,“要是从乡下招些人来,虽然技工学校一时开不了张,咱们的花边儿厂倒是能先酬备起来了。从乡下招工有这样好处,一月倒不用给五块大洋,一月两块钱,包吃包住,就有的是人来干。”
秦殊对于这等行情很是震惊,喃喃,“这也忒便宜了吧。”
魏银便是有心理准备,毕竟,三舅爷一月是三块大洋,王大妹一月五块大洋。这因是亲戚,魏家是厚道人家,所以,给的价钱也厚道。因为市面儿上在家里做佣人的,一般是三块大洋,像三舅爷这样只管给看宅子的,会更少一些。可话说回来,亲戚才更加可靠。魏家厚道,也不是没有回报。三舅爷王大妹都是勤谨人,今年种草莓,屋儿里种的草莓,三舅爷还料理不来,可院儿里种的时令草莓,三舅爷也是老庄稼把式,没少帮忙。大妹更是勤快的很,每天除了老宅的一日三餐,还有三处铺子连带着化妆品厂、还有三舅爷这里的饭,都是她来做。闲了还会帮着做家事,极用心的人。
不过,一码归一码。
如果是从乡下招工,陈萱不会乱开价,一则是包吃包住的成本要算在里面;二则,都是新招来的人,技术要现交;三则花边儿厂的事,招人容易,以后花边儿的销路,现在还没影儿哪,所以,前期的开销,能省就得省着些。
如果花边儿的行情好,以后的工钱也会长的。
秦殊是个急性子,她一拍膝盖,“就这么定了,咱们先说花边儿厂的事,这技术学校,以后再说。”
秦殊并不是无所考虑,她道,“其实,我想着人多来瞧瞧,并不报名,还有个原因,就是咱们这学校是新办,还没学生哪。要是能从乡下招来些工人,以后再有人来打听学校的事,就把她们带到咱们工厂,就说,这些都是在学技术的。那些人一瞧,果然是有技术能领活儿做,恐怕也就愿意花钱报名了。”
陈萱魏银都想到了这个,笑道,“这也是。”
三个女人把事情商议定,晚上又与另一隐形股东魏年说了说,魏年也没意见,还说,“不失为一个好主意。”魏年对从乡下招工也很看好,主要是成本低。
而且,住宿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当初说要先办技术学校,院子已经租好,学校一直没开张。
股东们似模似样的商量好后,魏年同魏老太爷打声招呼,魏老太爷闭着眼睛道,“生意归生意,铺子里的伙计,第一年都是管吃穿学本事。虽是老乡,一月两块大洋也贵了,你们这样的价钱,咱家以后伙计都不好招了。”
魏年便说,“这刚开始干,她们也没经验,还得爸爸你多指点她们。”
“少与我弄鬼。”魏老太爷眼睛眯开一条缝,看向这个二儿子,唇角逸出一缕笑,“行啦,这也说不上做坏人。我就把话说破也没什么,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就现在的北京城,除了那些有学历的毕业生,学徒头一年都是包吃包穿包四季衣裳,一般都是打第二年才拿工资的。这样,到底是咱们老乡,要是真没赚头,人家也不能这么千里迢迢的过来咱们这里挣饭吃。你们算着,起码前三个月学手艺是没钱的,待手艺学好了,能有利润时,再说工资的事。你瞧着发,一下子给太多不是好事,何妨慢慢的涨呢?先从一月一块钱涨起,这手艺活不比别的,这种不能一刀切,因为但凡手艺就有好坏快慢之别,所以,这钱也是不一样的。”
“还有件事,我想跟爸爸商量。”
“说。”
“这活儿,是招些成过亲的妇人好呢?不是招没成亲的丫头好呢?”魏年说出自己的顾虑,“成了亲的妇人就比较稳定,可到底是年轻人学手艺快些。”
魏老太爷一笑,“你这可真是多此一虑,你把这事儿跟王大舅商量,他是个稳当人,知道该挑些什么样儿的。手巧不巧的,手艺这东西,都是熟能生巧,我看你大嫂学了这一个月也能织些简单的花样。就是挑来的人,能用的咱留下,不能用的就叫她回去。人情送匹马,买卖不饶针。说的就是咱们买卖人,一码归一码。你呀,你在人情上是比寻常人要强的,可也别什么都讲人情。”
“是,我记住了。”
魏老太爷没再多说,而是交待魏年一句,“明儿把阿银上月从咱们铺子挑的料子的账对一对,给她送去,叫她们清账。”
魏年笑,“爸,现在她们店认真不少挣钱,是不是后悔让她们单独立契了?”
“老子没见过钱啊!”魏老太爷气的拿起烟袋锅子要打,魏年连忙跑了出去。魏老太爷一乐,他老人家这辈子自学徒做起,到有了自己的铺子,做了一辈子的生意,当然不会眼红闺女那几个小钱。魏老太爷是觉着,以前小闺女在家里没事儿做做针线啥的,倒是好说亲。如今小闺女都有自己的店了,还会打理生意挣钱,以后光这幅嫁妆也不薄啊,反倒是不好嫁了。别个不说,寻常人家,不要说魏老太大相不中,就是魏老太爷自己也相不中。可要是略好些的人家吧,家里相熟的又不多,魏老太爷一时也觉有些难办。好在,如今是新时代了,倒也不急,听说外头那些上大学念书的女娃,都是二十好几嫁人。
魏年给王大舅送中秋礼时,把这想招工的事与王大舅一说,王大舅果然十分愿意,就是前三个月要学手艺没工钱,王大舅都乐意,王大舅问魏年要多少人,魏年道,“先招十个吧。”
王大舅道,“我给大妹他爹去信,待招到了人,就让他带过来。”又细问要不要带铺盖。
魏年笑,“这不用,到北京咱们铺子里有的是布,弄些棉花做新的。”
既是给王大舅送了份儿中秋礼,魏年就想到了邵小姐邵先生这对父女还在北京,回家让陈萱又备了一份儿中秋礼,并不名贵,就是糕点月饼之类,夫妻二人一并给邵先生送了过去。
走过邵先生这里一趟,中秋前最后一份儿中秋礼是给徐柠的,虽然中秋节政府规定学校不能放假,可节下的店铺生意都忙,徐柠有空时常过来帮忙。陈萱准备了十斤月饼糕点给徐柠,与她说,“不少人都接咱们的活计做,你瞧着分一分。这上头没贴咱们店的签子,也不用提咱们店,就说是你送给大家吃的。”
徐柠要说什么,陈萱很实在的来了一句,“你有威望,以后更好派活儿。”
徐柠忍不住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第120章 与子偕老
节前的事情处理好,月份牌又被翻到了新的一页。
八月初七。
魏年醒的要比以往早些, 睁开眼后先在陈萱唇上香一口, 见陈萱没动静, 干脆加深这个早安吻。
不得不说, 人是适应性极强的生物。
如陈萱这样保守的旧派女性, 在魏年坚持不懈的骚扰下, 醒来后也只是推开魏年, 薄斥了句, “不正经。”便把中间的布帘子一拉,开始起床了。
魏年一把扯开布帘,“阿萱,咱们今儿去拿衣裳,明儿可就是初八了啊。”很惋惜陈萱已经穿上小褂,开始套旗袍了。
陈萱将他脑袋按回去,重拉回布帘, 魏年探进头,问, “你听见没?”
“我又不聋。”陈萱唇角翘起,系好扣子下炕, “我去给阿年哥打水洗脸。”
魏年跟着下炕,“不用你, 今天我打水伺候你一回。”
陈萱心里是有些不安的, 想着怎么能叫阿年哥干这个活儿呢。不过, 再想想, 现在是新时代了,报纸上都提倡男女平等。关键是,陈萱犹豫的这工夫,魏年已经麻溜儿的端着洗脸水进来了,陈萱眼睛弯起来,“那我就洗了。”
“洗吧。”陈萱洗脸,魏年把毛巾给她搭洗脸架上。
待陈萱洗过脸,魏年才自己打水洗脸,陈萱就去烧早饭了。魏年简直是跟前擦后的,时不时的在陈萱耳边撩拨一句,“萱儿,我可就盼着明晚了啊!”闹陈萱个大红脸才罢休,非把陈萱逗恼了,轰他出去买油条,魏年才乐呵呵的去买早点了。
陈萱煮些玉米粥,豆腐脑也很好喝,不过,总喝豆腐脑儿,不如粥养人。
早餐很简单,有油条、有肉沫儿烧饼,还有香油拌的萝卜丝儿,再有一盘子醋溜白菜,但是,就这几样简单饭菜,魏年和陈萱吃的那叫一个情意绵绵。俩人,你给我递根油条,我给你递个烧饼,你给我夹两根萝卜丝,我给你夹筷子醋白菜…唉哟喂,秦殊这样一向大方的都是飞速吃过早饭不当这大电灯炮了。
待吃过早饭,魏年也不急着去铺子里了,帮着陈萱一起料理好屋里的草莓,俩人才坐着黄包车出门。都提前请了假,今天明天,歇两天。俩人先去自家店里拿礼服,又裁缝店拿衣裳,如今的裁缝店,因为都是量体裁衣,所以,衣裳好了,店里都能试穿的。
俩人分别试穿后,就去了北京照相馆,照相。
照相是陈萱提出来的,陈萱早就跟魏年商量了,想衣裳做好后,俩人去照张合影。魏年也盘算好了,得多拍几张,中式的西式的,都要拍。
照相馆也是提前约好的。
陈萱有些拘谨,魏年很大方,他还提前想好了很多姿势如何如何摆哪。到了照相馆,他比人家照相的师傅主意都多。拍完合影,陈萱还要求拍了一张单人照。因他们男的俊俏女的清秀,照相师傅还商量,“你俩生得好,洗出来一定好看。不如给我摆两张,挂我铺子里,这次洗照片的钱给你们免了。”
陈萱闻言挺心动,魏年直接一摆手,“免了,不差这洗照片的钱,你也不许拿我们照片乱摆。”
照相师傅想来也多遇到这种顾客,一笑也就罢了。
待俩人出了照相馆,陈萱还跟魏年商量哪,“人家师傅想摆就摆呗,这可怎么啦。”
魏年一手提着装衣裳的大纸袋,回头盯陈萱一眼,鉴定完毕后笑,“你是想省洗照片的钱吧?”
“我是觉着,阿年哥你这么俊,在外头摆着也好看。”
“我是无所谓啦,我不愿意你的照片在外摆。”魏年一手握着陈萱的手,伸手拦下一辆黄包车,先扶着陈萱上了车,自己才坐她身畔,在陈萱耳畔道,“舍不得。”
那呼吸间的热气喷在陈萱耳际,陈萱耳朵都红透了,她小声说,“我听阿年哥的。”
俩人先把衣裳放回店里,魏年带着陈萱去北海公园的仿膳饭庄吃饭,听魏年说,这还是当初服侍过皇帝老爷的御厨出来开的馆子。魏年令伙计安排的景观座,透过窗子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公园秋景,陈萱十分着迷。想着这竟是以前皇帝老爷游玩过的地方,她来这一遭,也是有大福了。
就见魏年把菜单递给她,“看看想吃什么,尽管点。”
来到这样的地方,陈萱觉着,就是不吃饭,喝两杯茶,也是值了。不过,既来了饭店,就没有不吃饭的理。何况,陈萱自从念书,亦是明白“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道理。翻开菜单来看,一样样的也都是不得了的名字,什么“燕窝庆字口蘑肥鸡,燕窝贺字三鲜鸭子,燕窝新字什锦鸡丝,燕窝年字锅烧鸭子”,简直吓死个人,这燕窝儿陈萱听老太太说过,是极贵的东西。翻过头一页,总算见到有能点的了,抓炒鱼片、白斩油鸡,又点了个豌豆黄、芸豆卷的点心拼盘。魏年瞧着,又添了个时令的莲子汤,以及一个爆炒腰花,鸭油豌豆苗儿。
陈萱一听,觉着吃不了,就说,“菜太多了,把鱼片儿去掉吧。”
“无妨,这里的菜量不大。”
陈萱这才不说什么了。
陈萱望着水面上有小船徜徉,不禁问,“阿年哥,这水上可以划船么?”
“当然能了,你没见许多人都坐船哪。一块钱能坐一天,还包茶水。”
陈萱来了兴头儿,“我从没坐过船,五月咱们去上海,我还是头一回见水上的大船。咱们不用坐一块钱的,一会儿出去坐一毛钱的,过过瘾,成不?”
魏年唇角微翘,“怎么不成。”
又问陈萱,“还有没有什么愿望?”
“近的都实现了,远的还要时间。”
“近的是什么,划小船儿,拍照片儿。”
“不是,划小船儿不是,划小船儿是我刚看到人家划,就很眼馋。拍照片儿是,我特别想拍照片儿。”陈萱说,“我们村的财主家还有相册哪。我想好了,等咱们的照片儿洗出来,我也去东安市场买个大相册,用来放相片儿。”
“好。”
陈萱没说的是,叔婶家的堂弟入学的那天,二叔带着堂弟去县里的照相馆拍了张好大的相片,回家挂在墙上,街坊四邻的来串门子都看得到。陈萱那时候,别提多羡慕了。后来,她听说,别人成亲时都会去照夫妻合影的,就满心期待。结果,叔婶跟她说,魏年不乐意这亲事。陈萱战战兢兢的,就怕被退亲,合影的事早担心的忘了。
后来到了魏家,就发生了陈萱现在也搞不清她到底是做了个梦,还是真的经过上一辈子,反正,她答应以后解除亲事后,魏年也并不难相处。可是,因为一直欠着魏年的钱,有时她经过北京照相馆的门前,顶多是瞄两眼人家屋里挂着的大幅照片羡慕一下,却是没钱去拍的。
没想到,到了今天,第一次拍照还是跟魏年一起拍合影。
陈萱望向水面的眼睛里似有微光闪过,她想,要是自己亲爹娘活着,说不准她也早就有自己的照片了。
一时,饭菜上来。
陈萱就高高兴兴的跟魏年一起吃这据说是皇帝老爷才吃过的好菜了。
待下午划过小船,又吃过晚饭回家时,天都黑了。
秦殊魏银看俩人手挽手甜蜜蜜的回家,还过去打听俩人的约会情况,听陈萱说去照相馆拍了合照,还去北海公园划小船儿,还问陈萱明天正日子怎么过。
说来这也是秦殊魏银百思不得其解的,按魏银的说法,二哥二嫂成亲的日子明明是腊八,怎么结婚三周年要八月初八过啊。秦殊倒是很理解,自己脑补为,这俩人急着过三周年纪念,提前了。
魏银觉着,这解释也说得过去。
这俩人八卦时,陈萱笑,“我跟阿年哥说好了,今天听我的,明天听他的,我问过阿年哥,他不告诉我哪。”
魏年轰小鸡似的把俩人往外轰,“好了好了,天晚了,赶紧去歇了吧。我俩的三周年,跟你俩有什么关系,去去去,别聒噪。”
俩人只好嘻嘻哈哈的跑掉了。
第二天的行程是魏年安排,魏年没让陈萱做早餐,他出去买的现成的,待用过早饭,魏年租的汽车就到了,碍于魏银秦殊的强烈要求,魏年只好先让汽车送她俩一个去店里一个去学校,省得这俩人碍眼。
然后,魏年换了在裁缝店新做,只昨天拍照时穿了一回的深色西装,雪白衬衣,连带着口袋巾、袖扣、手表这些,经过一回容先生提点,此时,悉数齐全,站在大穿衣镜前,端的是潇洒俊美。
就是陈萱,也不禁多瞅两眼,尤其,这西装上身是不是做得短啊,昨儿她就想说了,有些盖不住屁股,而那西裤,腰臀线又那样的合身,显得阿年哥屁股翘翘的。
魏年自镜中就见陈萱悄悄的瞅他一眼又一眼,于是,像一只雄孔雀一般,魏年对镜抿了抿自己油亮的大背头,渐身上下喷过千里香的花露水,对陈萱飘过一个飞眼,“我这一身如何?”
陈萱老实的说,“好看倒是好看,就是有些不正经。”
“有什么不正经的?”
“屁股那里太翘了吧。”
“西装可不就这样,显腿长。”魏年对陈萱道,“换上阿银给你做的婚纱。”
“啥?出门能穿那个?”
“没事儿,阿银做的那件又没有拖地的裙摆,就是里面是雪白丝缎,外头披了一层蕾丝,特别好看,真的。”
“可这都八月了,拍拍照就算了,穿出去多冷啊。”
“不是有给你新做的白狐皮的披肩么,带着披肩,再穿那件最长的呢大衣。今天带你去的地方得白纱裙,不然不相宜。”
“到底是去哪儿啊?”陈萱问半天问不出来,只好听魏年的。
小汽车回来的很快,陈萱刚收拾好,汽车就到了。
魏年不急不徐的打量着陈萱,这几年,陈萱过得辛苦,不敢有须臾虚度,时光并没有辜负她。纤秾合度的身材,淡淡的妆容,有些羞涩但绝不小家子气的神色,只是身上这套黄金首饰与白色的婚纱不大相宜,魏年牵着陈萱的手,“咱们这就出门吧。”
“到底去哪儿啊?”陈萱好奇的很。
“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魏年先带陈萱到首饰铺里换了套珍珠首饰,陈萱十分想换成黄金的,魏年一句话,“这以后可以传给咱们闺女。”陈萱就不再提反对意见了。毕竟,如果不是变现,而是要传给闺女,黄金珍珠也没什么差别。
陈萱以为魏年是要带自己去哪个高档餐厅吃饭,结果,却是坐车去了西什库教堂。陈萱是第一次来到洋人的庙,望着那尖顶拱门的洋派建筑,倒也不大稀奇了。北京城里的洋派建筑也不少,何况,陈萱可是去过大上海的人了,自觉已见识过宇宙中心,也就不为这么个西洋和尚庙稀奇啦。
何况,她读了很多洋文小说,知道教堂是怎么一回事。
陈萱问,“阿年哥,你带我到这西洋和尚庙来做什么?”
魏年挽住她的手往教堂里面走去,一路漫行,一面解释,“西洋人成亲都是在教堂,咱们虽办过一回结婚礼,那时,你惶恐我不愿,是不能算的。我以前就很向往,能和心爱的人到教堂来办洋派的婚礼,在西洋神的见证下许下誓言。”
陈萱悄声道,“可咱俩都不信教啊。”书上说,西洋婚礼,得信教,才能到这教堂来举办。
魏年笑的自得,“我都安排好了。”
信教不信教的,魏年完全不关心,在魏年看来,搞定神父就够了。
很显然,魏年都安排好了。
神父见到魏年很亲切的迎上前,魏年用洋文打过招呼,陈萱也同神父问好。外国人总是有些夸张的,先是赞美了陈萱容貌漂亮,接着就同魏年说都准备好了。
于是,由这位丹尼尔神父主持和见证下,魏年和陈萱在教堂里举行了一次西式婚礼。
陈萱一身白色长裙婚纱,魏年是一袭深色西装,听神父念着誓言:而今而后,不论境遇好坏,家境贫富,生病与否,誓言相亲相爱,至死不分离。
交换婚戒后,魏年轻吻了陈萱的额头,那种充满期待与等待的珍惜的亲吻,让陈萱不禁眼眶微烫。魏年轻声说,“这是我梦想中的婚礼。”
陈萱泪水潸然。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成亲那一晚,魏年近乎冷漠的那一句“没有感情,不能做夫妻”的含义。她自乡下而来,固然无依无靠。可魏年,也唯有这一生一世。
彼时,她惶恐的需要一个收留她的港湾。
可魏年,一样有对于自己人生与爱人的期许。
魏年不愿意稀里糊涂的过完一世,这并不是错,这是人之常情。
在这一瞬,所有前世的心结皆已冰消雪融。
陈萱轻轻的将手握住魏年的手,轻声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用力的回握住陈萱的手,魏年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与子偕老。”